长嫂为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书白
什么时候把卫韫当成亲人的呢?
楚瑜也不知道。
她手里捧着暖炉,目光平静看着这个少年,审视着他。
她酒意其实是上来的,自己不察觉,却在行动上有所体现。她觉得燥热,便踢了罗袜,卫韫瞧着她垂在小榻前那一双赤足,不由自主就上前去,捡起她踢出来的罗袜,低头替她穿上。
旁边卫夏瞧见了,忙上前拉扯了守着的长月出去,长月有些不明白,卫夏便一个劲儿捂着她的嘴往外拖。
卫夏和长月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卫韫和楚瑜,楚瑜思维有些木木的,目光就凝在卫韫身上,看少年半蹲在自己身前,平静替自己穿了袜子,还抬头朝她笑了笑,温柔出声道:“冬日地寒,还是穿上罗袜吧,便不要任性了。”
楚瑜沉默着,她垂下眼眸,全然不想理会谁。
卫韫瞧了她散披着的头发,头发上沾染了雨水,带了潮意,他闲着也没事,便站起身来,去从旁边取了帕子来,站到楚瑜身后,温和道:“嫂嫂,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吧?”
楚瑜思索不了太多事,她低低应了一声,坐立起来,让卫韫握住了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又黑又密。卫韫用帕子一点一点擦着,那双能握住几十斤长/枪搅动乾坤的手,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细致起来。
他的温度就在她身后,提醒着这个人的存在,楚瑜没有说话,他也就没有言语,她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面容,过了许久后,卫韫突然觉得有什么,落在他手背上。
他微微一愣,随后便慌了:“嫂嫂,是不是我手劲儿太重了?”
楚瑜没有说话,本来也不觉得委屈,卫韫这么一问,居然就觉得有天大的委屈涌上来了。
前世的今生的,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楚瑜咬着唇没法出声,唇色都被咬得泛白,肩头微微颤抖。
卫韫没敢上前看她,他站在她身后,只看着这个人这么不出声落着眼泪,就让他觉得心里仿佛是千军万马碾过一样疼。
她一个人坐在他前方,靠近了才觉得,这个人其实是这样清瘦娇小的。
她像一朵纤细美好的花,在风雨中轻轻摇曳,美好得让他心生向往,又柔弱得让他如此疼惜。
他听着她的哭声,感受着她周遭翻涌那份孤寂,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无能为力侵蚀着他,让他静静站着,许久后,他终于没忍住,伸出手去,按着她的头,让她轻轻靠在他身上。
温暖触及那瞬间,楚瑜再也扛不住,骤然爆发出哭声来。
她压抑了那么久,那么多年。
前世十二年未曾哭,今生未曾哭,却在这个少年怀里,终于找到了一袭安心之地,放声大哭。
卫韫静静站着,仍由她靠着,手温柔梳理过她的发丝。
他甚至没有问她在哭声什么,只是给她静静依靠,不问缘由。
楚瑜哭了许久,终于累了,竟是直接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哭着睡了过去。
卫韫察觉她睡了,轻轻将她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骤一出门,他就朝着后院客房大步寻了过去,卫夏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水渍,感受到卫韫身上磅礴的怒气,没敢多说什么。
卫韫一路冲到顾楚生放门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顾楚生没有换衣服,正衣着狼狈跪坐在蒲团上,垂眸看着一根簪子。
卫韫目光落到那簪子身上,二话不说,抬脚就朝着顾楚生胸口就是狠狠一踹。
顾楚生被他猛地踹到一旁,卫韫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如狼一般狠狠逼近了他。
“你同我嫂嫂说了什么?”
顾楚生没说话,神色如死,卫韫一巴掌抽过去,怒吼出声:“说话!”
长嫂为妻 51.第五十一章(6.22二更)
顾楚生被这么一吼, 目光才慢慢回到了卫韫脸上,东西散了一地, 他瞧见了那根簪子, 便伸手想去拿。
卫韫抬手将他的脸按在地上, 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卫韫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你哑了?”
“顾大人, 侯爷问什么, 您就说吧。”
听到卫韫的话, 卫夏便知道不好。卫韫性子算不上好,他若是大吼大叫, 那便是发怒。若他声音冷下来, 那便是待了杀意, 于是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毫不怀疑,如果顾楚生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卫韫会拔了他舌头。
顾楚生听着卫夏的话, 眼神里那份茫然慢慢消失, 他神色冷静下来,同卫韫道:“你先放开我。”
卫韫盯着他,顾楚生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半分退缩。许久后,卫韫慢慢放了手, 顾楚生挣扎着扶着自己爬起来, 伸手去摸那只簪子。
那是一只镶嵌着红色玛瑙石的木质发簪, 如果熟悉楚瑜的人,很容易便能认出来,这是楚瑜十五岁前,最爱带的一只簪子。
楚瑜决心与顾楚生私奔那天晚上,便是用这根簪子做了信物送到了顾府,顾楚生连夜让人退还回去,楚瑜不肯收,顾楚生便干脆将簪子扔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
等上一辈子的顾楚生回来后,他在池塘里找了好久,才终于找了出来。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他与楚瑜重新开始的信物,这是楚瑜送他的第一件礼物,然而如今却才发现,或许这也是楚瑜送他最后一件礼物。
他擦干净了被卫韫打出来的血,握住簪子,用帕子细细擦拭。
卫韫注意到那根簪子,顾楚生的神色太温柔,温柔里带着说不出的酸涩,让人看着便觉得有那么几分可怜。
他的气慢慢消了,顾楚生将簪子藏好,贴身放着,这才抬头看向卫韫:“她可还好?”
“不太好。”
卫韫冰冷出声:“我从未见过我嫂子如此难过。”
顾楚生苦笑了一下。
楚瑜难过,他明白。任是谁经历了那样一辈子,都觉得难过。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能做出这么混账的事儿来,归根到底,人就是有着不断打破底线的劣根性。对一个人好,和借钱是一样的道理。借一百个铜板给别人,别人能记很久;借一百金给别人,别人就成了习惯,觉得这是你应该给的,若有一日不给了,还会心生怨恨。
楚瑜对他太好,好得他习惯了,于是他终究觉得,楚瑜给这么多是举手之劳,无需关注太多。
等回头再看,这世上哪里有谁该给谁好,给是情谊,不给是道理。而踩着别人的情谊当成是道理,那就是畜生不如的东西。给狗喂食狗尚且知道感恩,况人乎?
顾楚生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卫韫:“我与大夫人说了一些旧事。”
卫韫没说话,跪坐在他对面,目光如刀。
“然而,此事已了,还请侯爷放心。”顾楚生苦涩笑开:“日后,我不会纠缠大夫人。”
直到他把罪赎清那一天。
“她为什么哭?”
卫韫得了自己要的结果,问在自己最关心的事上。顾楚生没说话,他垂下眼眸,许久后,终于道:“是我辜负了她。”
话音刚落,卫韫袖刀猛地插在了顾楚生身后墙上,卫韫低头俯视着他,眼中全是警告。
刀风划破顾楚生的脸,鲜血流下来,顾楚生却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半分,仿佛生死在此处,早已无所谓了。
“既然滚了就别回来,”卫韫也没管他这一副求死的态度,冷着声音道:“不然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后悔为人。”
说完,卫韫收了袖刀,转身离开。
顾楚生捧着热茶,闭上眼晴,轻叹出声。
楚瑜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捂着头清醒过来,尚还带了宿醉后的头疼。
晚月捧了专治宿醉后头疼的汤药过来,见楚瑜捂着头,便笑起来:“可是头疼了?”
楚瑜抬眼朝着晚月看过去,见晚月笑意盈盈,便“啊”了一声道:“是啊,好久没这样过了,我酒量没这么差的啊?”
“约是公主府的酒后劲儿大吧。”
晚月端了汤药递给楚瑜,楚瑜看见那一碗黑黑的汤,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
“小侯爷知道您醒来会头疼,特意让人准备治头疼的药。您喝也该起了,小侯爷都等了您许久了。”
“他等我做什么?”
楚瑜将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她惯来不太爱喝药,因觉得药太过苦涩,然而今日这醒酒汤,却是带着些甜味,格外好喝。大约是卫韫让人调了甜的东西在里面,让口感好上了许多。
晚月从楚瑜手中接过瓷碗,压抑不住笑容道:“小侯爷说给夫人准备了一项大礼,大清早就送了过来,见您没醒,他又抬回去,批了会儿折子才再过来。
这话说得楚瑜越发好奇起来,她梳洗起身后,便朝着庭院外走了出去。
昨日下了大雨,于是今日云破雾开,天朗气清。如今已是午时,阳光正好。卫韫一袭白衣,背对着她,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嘀嘀嘀咕咕是同谁说些什么。
等楚瑜靠近了,才听见他的声音道:“唉你别跑!我叫你别跑!你他娘别钻我裤腿,哎哎哎,你别往树根下钻啊……”
楚瑜有些好奇,走到他身后去,拍了拍他的肩,跟着他蹲下来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楚瑜就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蹲下钻到了自己裙子下面,她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等站起来后,楚瑜迎面便见到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它蹲坐在地上,看上去不足两个月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楚瑜,楚瑜瞬间没有了任何招架能力。
她蹲下身来,便立刻看见又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卫韫另一侧跑了出来,欢天喜地,仿佛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楚瑜本就是喜欢奶猫,如今有两只奶猫在侧,她简直羡慕得不行。
她摸着小猫的脑袋,低头笑道:“你怎么突然弄了这么多小猫来啊?”
“上次嫂嫂说,想以后养五只猫。”卫韫从旁边将另外三只抓了过来,分别是橘、灰、三花。这五只猫每一只颜色都不一样,却都是刚刚断奶的模样,十分招人怜爱。那些猫一落地就想跑,卫韫想把它们全都放在一个范围里,已经是十分艰难。他还想让它们排成一排给楚瑜观赏,那完全是痴心妄想。
楚瑜同卫韫蹲在一起,看卫韫把这个小猫抓过来,把那个小猫抓过去。她笑着瞧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少年心性。
“我说想养猫,你就给我养猫啦?”楚瑜撑着下巴逗弄他:“那我其他要求呢?你可还记得?”
然而出乎意料的,卫韫却是点了点头,认真道:“记得。”
楚瑜微微一愣,看见卫韫手还放在一只小猫身上,目光却是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许下什么誓言一般,语气里没带半分敷衍道:“嫂嫂想要什么,我都记着,早晚有一日,嫂嫂想要的,小七都会给得起。”
“来,嫂嫂,”这次卫韫学聪明了,他终于抓到了五只小猫,于是用手臂齐齐夹着,横在胸前,露出上方爪子,排在他胸口,五只小猫又叫又挣扎,卫韫抱着小猫往楚瑜的方向送过去,终于算是给楚瑜一个完整的观赏机会。卫韫捏起其中一只白色小猫的爪子,露出粉红色的肉垫,笑眯眯道:“这些猫都是我选来的,你看好不好看?”
楚瑜咽了咽口水。
上辈子的梦想,总算成功实现第一步了。
长嫂为妻 52.第五十二章(6.22三更)
那些小奶猫都只有一个半月大, 喂起来很费事。卫韫给楚瑜找了个专门养猫的人来替她照看着,以免把猫给养死了。
楚瑜和卫韫熟悉了这五只猫, 按照招财进宝发五个字给猫儿取了名字之后, 卫韫还有其他事, 便先出去了。
等卫韫走了之后, 晚月看着楚瑜逗弄猫儿, 上前给楚瑜递了碗银耳汤, 小声道:“有一件事,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问这话,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说吗?”
楚瑜从长月手里接过了温热的帕子, 擦了擦手, 又从晚月手里接过了银耳汤, 目光落在那小猫崽身上,一动不动。
晚月踌躇了片刻,终于道:“昨日我去给您煲醒酒汤时,长月同我说, 小侯爷与您单独交谈了片刻?”
“嗯, ”昨晚上的记忆楚瑜大约记得,但也不甚清晰了。她抬眼道:“如何了?”
“奴婢就是觉得,您毕竟是新丧之身, 男女有别,是不是……”
晚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楚瑜却是听明白了。
晚月向来是个心细的, 当年她固执要与顾楚生私奔, 便是晚月拦着不放。如今晚月说了这话,必然是她体会出了几分不妥。
楚瑜在边疆长大,府里身边大多都是男丁,十几岁时还能在沙场上和人摔跤,男女之防向来看得不重。加上卫韫年幼,明显就还是个孩子,她一时倒也忘了。
晚月见楚瑜垂眉思索,便接着道:“奴婢知道您是觉得侯爷年幼,但算起来,侯爷今年也满了十五,算不得孩童了,当避着,还是避着些好。”
“嗯。”
楚瑜知道晚月的担忧,点了点头道:“我省得。不过他孩子心性,你也别想太多,无妨的。”
晚月见楚瑜有了主意,也不再多劝。候着楚瑜吃了银耳汤,便看楚瑜抱起一只小猫,进屋去了。
卫韫对淳德帝称病,平日也就不怎么上朝,在家里同蒋纯一起教导五位小公子。如今家里有了猫,小公子对猫好奇,卫韫便每天定时定点,带着小公子来玩猫。这时候蒋纯也就顺便带了账簿过来,同楚瑜对着账。
如此平静不过两三日,长公主便让人带了消息过来,再过两日她将带皇帝出宫,微服私访,让顾楚生午时躲到福祥赌坊去。
卫韫得了消息,即刻让人去通知了顾楚生,楚瑜听了这消息,皱了皱眉头道:“追杀他的人,你可安排好了?”
“嗯。”
卫韫点点头道:“我用姚勇的名义,去给天隐堂下了单子。”
天隐堂是江湖一流的杀手组织。听到了卫韫的话,楚瑜有些意外:“你如何伪装成姚勇的?”
“他手下有一个人,叫陈竹。”
卫韫低头看着卫家各处眼线给他送来的线报,同楚瑜解释道:“原本是我们的人,我让他说动了他上面的人,去给天隐堂下的单子。”
如此曲折的法子,皇帝再如何查,也查不到卫韫头上了。
毕竟姚勇想要杀顾楚生是真,只要随便查一查这顾楚生一路是如何来的,甚至于不用问天隐堂,都能想到幕后黑手。
“可是,”楚瑜想了想,有些担忧道:“若是两日后,天隐堂没在赌场找到顾楚生,没在陛下面前刚好撞上呢?”
“福祥赌坊是姚家的产业。”
去福祥赌场是卫韫出的主意,他自然有他的考量:“姚勇如今既然要杀顾楚生,姚家各地产业怕是早就知道了消息。我们今晚先送顾楚生连夜出府,然后让他自己找个姚家产业下的客栈歇息,姚家人一旦发现他,一定连路追杀,到时候就看顾楚生的本事,如何一路逃到福祥客栈去了。”
“那顾楚生要不行呢?”楚瑜再问。
卫韫平静道:“那我就便暗中相助,偷偷帮他。”
卫韫说暗中相助,楚瑜便明白过来,其实只要顾楚生能跑,一路被追着也好。若是跑不了,便派一个人去,帮着顾楚生跑。这事儿人不能多,人一多便会让人看出来有人帮忙。
而这个帮忙人是谁,卫韫说是自己,楚瑜却明白,她其实更合适。
她手里有卫韫写给她的放妻书,与顾楚生又有那么一段众人皆知的情谊。她去帮顾楚生,哪怕后来被人查到,也可搪塞过去。然而若是卫家派人被查到,以淳德帝的心思,怕是会认定是卫家刻意陷害姚勇。
罢了……
楚瑜思索着,大不了,出事的时候,她去帮个忙就好。
楚瑜思索着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
当天晚上,卫家连夜将顾楚生暗中送出卫府之后,楚瑜便该做什么做什么,也没有太担心。
悠悠喝茶到了夜里,卫夏突然冲到了楚瑜房里,焦急道:“大夫人,不好了。”
“嗯?”
楚瑜声音平缓,站起身来道:“何事?”
“姚家派了两队人马,如今追着顾楚生,卫家若是不出手,顾楚生怕是跑不开。小侯爷现已经准备好去帮忙了,打算一个人带着顾楚生躲一下。”卫夏焦急开口,楚瑜早做好准备,抬手让卫夏出去,同他道:“你拦住他,此事我去,你便同他说,我已经赶了出去,哪怕日后查出来,也是我顾念过往情谊救的顾楚生,与卫府没有什么关系。”
楚瑜说完,转身去换了一身夜行衣,直接往马厩赶了过去。
赶到马厩时,楚瑜刚准备上马,便听卫韫急促出声道:“嫂嫂别走!”
说着,卫韫来到楚瑜马前握住了马的缰绳,焦急道:“此事我去!”
“你要去?”楚瑜声音有了冷意。
“嫂嫂……”卫韫见楚瑜带了怒意,气焰顿时矮了下去,楚瑜猛地提高声音:“堂堂镇国公,这点小事轮得到你去?你去与卫秋去,又有什么区别?你给我让开!”
听到这话,卫韫愣了愣,楚瑜翻身上马,用鞭子指着他鼻尖道:“给我好好呆在卫府装病,该用着你的时候再上!”
“嫂嫂……”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楚瑜厉喝出声:“别耽误时间,给我回去!”
说完,楚瑜吩咐卫夏道:“看住他。”
随后便带着人,驾马冲了出去。
卫韫呆呆看着楚瑜的背影,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声。
无力感深深涌来,他不是不想拦她,不是拦不住她,然而看着她这样焦急的模样,他何尝不明白,她吵着要去,无非是为了那个人罢了。
上一次去昆阳,她是想救那个人。
如今也不过是如此。
他瞧着那人打马而去,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卫夏叹了口气道:“侯爷,大夫人说得对,此事不该是你出头的。您也别难过了。”
听到那句“别难过”,卫秋悠悠瞧了卫夏一眼。
卫韫笑了笑,有些奇怪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不过就是担心而已。”
卫夏微微一愣,随后忙点头道:“是我说错了。”
可是怪得很。
卫韫说完这句话,竟觉得卫夏说得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对的样子,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弱的酸楚在心里。
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思来想去,约就和年少时看见母亲更宠爱大哥那样的情绪吧。
他抿了抿唇,转身往庭院回去。
楚瑜出了卫府,一路往着顾楚生被围困的地方追去。
顾楚生被围在一片林子里,他设了陷阱躲在林子里,对方在他手下吃了几次闷亏,也不敢往前,就这么僵持着。
楚瑜躲在树上,观察着局势。杀手小心翼翼搜索着草丛,顾楚生的身影却是完全看不见。
那些杀手不敢分开,全都背靠背在一起,小心翼翼搜寻,而另一批人则围在圈外,防止顾楚生逃跑。
这样搜索的方式虽然慢,但顾楚生却是早晚要被找到的,楚瑜不敢妄动,就在暗处一直静静等着。
顾楚生擅长奇门遁甲,搜了这么久都没搜索到,那必然是顾楚生用了些法子。对方搜了一会儿,有些焦急,其中一个干脆道:“我们干脆将这一片防火烧了!我就不信这龟儿子还不出来!这人武功不行,跑不出去,我们就在外面守株待兔好了。”
听到这话,楚瑜心中一凛,一群人说干就干,外面围着这块地的人迅速清楚一块足有一丈宽的防火带来,随后所有人围在防火带边上,朝四个方向泼了酒,堆起柴火,点起火来。
楚瑜看见这些人往火了扔了什么,立刻屏住了呼吸。火势越来越大,从中间往里面烧,楚瑜站在树顶端,一直盯着被围困那一块地。
火烧了一刻钟,因为冬日多干柴,外围便已经彻底燃了起来,被困那块地烟熏缭绕,楚瑜心里提了起来。
这放火烧山,大多数人不是烧死的,而是因吸入大量烟尘窒息而死,若顾楚生再不出现,再烧一会儿,怕是她也要走了。
楚瑜思量片刻,见圈外火势甚大,外围的人看见这样的火势,其中一个笑着道:“我说咱们也不找了,就这么围着,他若不出来,就等着给他收尸好了。软筋散也放进去了,这里面怕是连兔子都动不了。”
一听这话,楚瑜也不再犹豫,顺着树干就滑了下去,动作灵巧如鬼魅。
落下地面来,楚瑜立刻拿出一方手帕捂在鼻尖。那手帕上隔绝了吸入性药物的药,千金难得,楚瑜平日也舍不得用,如今也顾不上了。
她快速扫着每一块地面,终于听到一声呼唤:“阿瑜……”
楚瑜豁然回身,疾步走到一堆草丛前,看见趴在地上,全身是伤的顾楚生。
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楚瑜二话不说,将他扛在肩头,足尖一点,便顺着大树落到树顶上。
楚瑜习练功法偏属阴性,身形轻巧,轻功比常人要好得多。不仅上了树顶,还顺着树尖一路跑远了去。
顾楚生被她扛着,转头过去看她。
月色下,楚瑜的面上轮廓清晰可见,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唇角。
十六岁的楚瑜,尚还在她美好年华。
顾楚生瞧着她,不忍心移开目光半分。他心知此刻宝贵,以往楚瑜就是这样救他,他年少的时候,楚瑜无数次这么扛着他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