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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简子
今日的端木赐一反平日金冠华服的装扮,木簪束发,青衿素袍加身,爽朗之余又多了几分儒士的文雅之气。在同我和无恤见礼之后,端木赐没有命人套上他那辆华丽的双骑马车,反而随我们一起步行去了孔丘在城东的居所。





竹书谣 第225章 孔门问学(三)
三年前,季孙氏的家主季孙肥在听了孔丘弟子冉求的劝说后,把留居在卫国的孔丘接回了鲁国,并尊他为国老。但国老之称只是个虚名,年近七旬的孔丘在归国后依旧没有得到鲁公的任用。所以,此后的几年里他便转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了兴办私学和对列国古籍的整理与编纂中。
在经过了大城中央的宫城后,我们往东又穿过了两条街道,眼见着路上背着竹简,挎着书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到端木赐总会停下来问好见礼,因此不到两里的路,我们三人走了足有半个时辰。
“端木先生,这些人都是来听孔夫子讲学的吗?”我看着身前身后不同年龄不同装扮的人们好奇道。
“嗯,这条路上走的大都是要去学堂听讲的儒生。夫子有教无类,除去奴隶之外,贩夫走卒、野人国人只要年满十五岁都可以奉上束侑(1)拜夫子为师,研习六艺。”
“都说鲁人好学,果然名不虚传啊!”我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花白头发儒生打扮的老人不禁感叹。
端木赐从道旁的小贩手中买了几颗圆润饱满的李子笑着递给了我和无恤:“其实,这些年从宋、卫、齐三国慕名而来的学子比鲁人还要多,西北方来的秦人也不少。不过,自伯鱼离世后,夫子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在学堂讲学的,多是几个被夫子器重的弟子。”
“伯鱼?”我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红李,大大地咬了一口。
“伯鱼是夫子的独子,夫子回鲁后一年他就得病离世了。”端木赐说到这里脸上不免有了几分哀色。
一年后就死了。我嘴里甜美可口的李肉突然就没了味道。
孔丘自被“三桓”赶出鲁国后,在外漂泊十几年,没想到他一回到鲁国就遭遇丧子之痛。
“贤弟,愚兄这里有个不情之请。”端木赐停下了脚步。
“先生但说无妨,小弟一定尽力为之。”我连忙把嘴里的李肉咽了下去。
“夫子年岁已高,平日又都是子渊在他身边随侍。他二人虽是师徒,却情如父子。伯鱼去世不久,此番子渊又病重,我怕夫子一时难以接受,还望贤弟能暂且代为隐瞒。等过些时日,子渊病好些了,再告知夫子。”
端木赐心仁,但颜回的病却很难有好转的余地了啊!
“先生放心,小弟记下了。”
“多谢贤弟。”端木赐见我应承下来,脸色方舒。他带着我和无恤往前又走了一小段黄泥路,然后抬手遥遥一指:“到了,前面就是夫子的居所。”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但见绿树环绕之中有一座青石墙,黑瓦顶的大院。
大院前停了一辆牛车,牛车旁还站着几个儒生打扮的青年。和我一样,他们每人的手里也都提着一捆用麻绳束好的肉干。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了。”无恤笑着转头对我说。
“这几人是半月前卫国大夫孔悝举荐到我这儿来的,待会儿他们会与你一起行拜师礼。”端木赐笑着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孔悝是孔丘的族人?”我小声地问身旁的无恤。
“不是,孔丘虽与他同氏,却不同宗。孔悝是蒯聩的外甥,卫侯的表兄,如今他在卫国颇有权势,子路就在他的采邑蒲邑为宰。”
“哦?难得有权臣推崇孔门之学了。”我轻笑一声跟无恤快步跟上了端木赐。
大院的门口,我们与四个卫国来的学子一一见了礼。
端木赐入府告禀孔丘,其余的人便都一起候在了门外。
“红云儿,我好紧张。”我盯着孔府的两扇大门,心突然开始狂跳。
“紧张什么?怕孔老爷子骂你?”无恤拉着我走到了大门的另一边。
“我家蔡夫子对孔丘极为敬仰,小时候听了太多和他有关的事,现在就要见到了,感觉好奇怪。”我长吐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无恤道,“快帮我看看,方巾绑好了吗?衣服拉正了吗?”
“很端正了,小弟。”无恤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柔声安抚道,“你今天本就是来求学问礼的,礼节上稍微出点差错也没什么关系。”
“那你说,我昨晚列出来的问题会不会太多了?孔丘今年七十有一了,就算神志没有发昏,身体也吃不消同我讲上几个时辰吧?你说如果只能问三个,我该问哪三个啊?”
“你别想太多了,待会儿若问得不够尽兴,大可留下来多听几次课,反正入学礼你都交了。”无恤笑着指了指我手上的肉干,“而且就算孔丘如今不对弟子授课,但他门下贤人众多,若是人人都有端木赐这样的才学,你这十条肉干也算值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留下来听听孔门其他弟子的言论呢?且不论他们有没有端木赐这样的大才,就算一人只抵半个端木赐,那我也必能从中有所收获。
“好,这个主意好,等待会儿见完了孔夫子,我们就去市集多买几套儒服吧!我要留下来好好听几天课。”
“好,都依你。”无恤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看向府门道,“去拜师吧,孔丘出来了。”
孔丘出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在孔府大门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躯高大,却微微有些驼背的白发老人。他穿了一件细葛布制的素色广袖儒服,稀疏的白发用一根紫红色的木簪子固定在头顶。也许是年老落了发的缘故,他的额头看上去比寻常人要宽大许多,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褶皱,两片嘴唇因为落了牙齿的缘故微微地有些内凹。如果我不看他的眼睛,那眼前的孔丘便只是个寻常的老翁。可我相信,但凡见到他的人,都无法忽视他的眼睛,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敏锐而细致的眼睛。他的目光没有逼人的气魄,淡淡的,却好像能看穿世间的一切。
我突然胆怯了,我不敢与他的目光相触,我怕他一眼就看穿了我心底的质疑和不诚。我忽然想起了端木赐说的话,“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今天,如果我能跨进眼前的这扇大门,如果我能与孔丘对坐论道,那么我能寻见另一扇“门”吗?那扇通往孔丘不为世人所知的,伟大精神世界的大门。
孔门尊师重教,拜师之礼亦繁复非常。
最初,由端木赐代孔丘询问众人的来意,众人各自表明求学之意。然后,孔丘自称寡德少才无以为师,于是众人再表决心。孔丘听毕,邀请众人入院。众人入院,面朝孔丘跪拜并奉上了求学之礼。孔丘回拜,收下束侑,拜师之礼方告完成。
整个过程前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而期间,无恤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旁。礼节结束后,他与孔丘见礼,并自报了高息的假名。
作为赵鞅的儿子,无恤对孔丘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抗拒,又或者说,他对孔丘所秉承的理念有一种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敌意。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目光睿智的老人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敌意,在与无恤见过礼后,孔丘淡淡一笑就转身往院子中央的主屋走去。
“蔡拾,你非秦人?”孔丘借着手上的拐杖迈上了主屋的台阶,我见他迈步时左脚有些僵直便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回夫子,弟子是晋人,居于新绛。”
“哦,吾一生未曾到晋,你且说说,晋与鲁有何别?”孔丘这么一问,站在台阶左右两侧的四个卫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端木赐在来的路上提醒过我,他说入学后,孔丘会对每位弟子进行一次问学考察,以借此了解每个弟子的能力和品德。能力品德居上者,夫子才会教授他们高深的学问;人中之下者,夫子会另外教授适合其水平的东西。
每个入学的人自然都想学习高深的学问,我也不例外。孔丘现在问我晋鲁两国之间的差别,是已经开始考察我了吗?
我在心里认真思忖了一番,才颔首恭声回道:“禀夫子,晋人知刑,鲁人识礼,然晋国多触刑者,鲁国多逾礼者。两国俱乱,无别。”
孔丘捋着胸前长须,看着我又问:“那刑与礼,何者为重?”
“并重。”这个问题我早前就思考过无数次,因而回答得极快。孔丘听完,笑而不语,我于是接着又道:“识礼叫人知耻,明刑使人生畏,治国治民两者皆重。”
“非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吾以为,礼,重于刑。”孔丘说完迈步走进主屋,在面朝大门的一块蒲席上坐了下来。
以刑治民,人人只求无罪,却易失廉耻之心。以道德教化黎庶,则可使他们拥有羞耻之心,而不触刑。孔丘这话听起来倒颇有些道理,难道这就是当年他反对赵鞅铸刑鼎的原因吗?
我在心里琢磨着孔丘的话,而此时他已经将脸转向了坐在他右下方的男子:“弥止,你说说,君子何以修身?”
名叫弥止的卫人眼皮猛地向上一掀,“咕噜”一下往喉咙里咽了一大口口水:“君子者,需……需敏学,寡欲……君子……”男子的声音打着颤,席间另外三名男子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害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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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226章 襄子问道(一)
论仁、论徳、论诗,在香烟袅袅的居室里,孔丘与众人一一问答。
在此期间,虽然孔丘的脸上总带着慈祥和蔼的微笑,但与他几番对答之后,包括我在内的五名新弟子额头、发际都渗出了一层薄汗。不厉而威,说的便是孔丘这样的人吧!
“赐,今日学堂何人坐讲啊?”孔丘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淡淡地扫过。
“正午之前是子夏讲诗,正午之后由仲弓与弟子论政。”跪坐在墙边的端木赐抬手恭声回道。
“哦,卜商(1)亦是卫人,他与你们几个年龄相仿,对诗也颇有些见解。走吧,我们也到学堂去瞧瞧!”孔丘拾起地上的黑漆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
我起身欲上前搀扶,谁料无恤一个箭步窜到孔丘面前,抬手便是一礼:“孔夫子,鄙心中有疑,还望夫子解惑。”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孔丘神情泰然自若,他放下拐杖,端坐下身子,对无恤回了一礼。
无恤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没兴趣向孔丘求学,这会儿怎么又是一副少有的认真之态?
无恤挺身端坐在孔丘面前,一双眼睛更是不避不躲直视着孔丘:“夫子曾云,‘民可使由之而不可使知之’(2)?”
“然也。”孔夫子点头应道。
“晋人铸刑鼎,叫众民知法。夫子曾言,晋其将亡?”
“然也。”
“夫子之意,莫不是说,为君者要想一国长治,便要欺瞒愚弄国民,使其不知?不知方能不察,不察方能不乱。夫子游历列国时,常言要教化万民,莫非只是虚言?”
无恤这话一出口,我仿佛见到一把寒光四溢的青锋剑自他身上离鞘而出,剑尖直指孔丘。
“子何人?敢对夫子如此不恭!”坐在无恤左下首的一个卫人怒目圆瞪,双手撑席猛地抬起了身子。
我不知道无恤是从哪里得知了孔丘的言论,但刚刚那一句“民可使由之而不可使知之。”说的是,君主统治民众,驱使他们去做事便是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则没必要告诉他们。这句话很自然地让我联想到了当年晋国铸刑鼎时孔丘说的那句——“晋其亡乎!失其度矣。”
孔丘说,民众懂了刑法准则就失去了“刑不可知,威不可测”时对贵族的敬畏。这两件事连在一起看,的确会让人怀疑孔丘平日里虽然宣讲要爱民、教民,实际上,他主张的却是愚民,让民众不知、不察、不乱。
哎,也难怪那卫人会说无恤不恭。第一次拜访孔丘,他居然就拐着弯地骂孔丘虚伪。
不过,孔丘听了他的话却没有丝毫恼怒,他笑着制止了那名暴怒的卫人,转头对无恤徐徐道:“世人之智有高低上下之分,若上位者每每施政,必先家喻户晓,强迫不识字的庶人也要深晓每条政令背后的缘由和意义,那不仅没有好的效果,反而会混淆民众的耳目,迷乱他们的心思。丘以为,若想与民知,必先用礼乐教化他们,让他们懂得学习。假以时日,如果耕地的农人,伐木的樵夫都能像你一样在心中思考一国长治的方法。那丘相信,届时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们政令背后的深意,他们自己也能通晓一切,出仕论政了。”
“夫子是说,庶人只要学礼也可出仕为官,与上位者同室论政?”方才那言行激动的卫人忍不住往前挪了几步。
“然也。”孔丘捻须点头。
“那夫子为何又说晋要亡国?”无恤思忖片刻又问。
“教民识法当然不至亡国,卿族争斗不施德政才会使晋亡。当年丘有此言时,晋国正值六卿内乱,民不聊生。鼎乃国之重器,赵鞅把范宣子所著《刑书》铸在了铜鼎之上,就意味着晋国把刑法放在了礼义道德之上。执政之人不施德政反而用刑法来威胁黎庶,这才是亡国之道。”
“亡国之道?”无恤眼中的冷漠终于因为孔丘的一句话漾起了波澜。
“夫子之意是说,德治好过刑治?”我施礼问道。
“然也。”
“但弟子听闻,施政有宽猛之分。用道德礼义治国必然‘政宽’,用刑法来治国必然‘政猛’。昔日郑国子产大夫首铸刑书,使民知法度,而郑人安居乐业,且作诗来颂扬他。他离世后,大夫游吉在郑国施以德治宽政,反而使郑国匪盗横行,黎庶怨声载道。如此看来,猛政,岂非优于宽政,而刑治,优于礼治?”
“非也。”孔丘摇头笑道,“子产之政不同于六卿之政。子产大夫虽也铸刑书,但他却是以刑治辅德治。子产大夫性仁爱民,是以郑兴。若施政者不施德治,而滥用刑责,那只会动摇国之基础。”
“譬如齐国?齐君不仁又多用酷刑才致陈氏乱国?”
国之基础便是一国之民。齐国多酷刑,齐景公在位时,齐国市集之上卖假脚的人比卖鞋的人还要多。人们不缴纳赋税就会被砍去腿脚,而陈氏一族正是从那时起处处施恩于国民,以致后来公室民心相背。
“然也。”孔丘看了一眼端木赐,点头笑道,“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猛相济,政是以和。”
原来,君主施政竟有如此复杂而巧妙的道理……
孔丘的话仿佛在我心中打开了一扇未知的窗户,我不假思索又问:“夫子,前日弟子与义兄途径费邑,费邑亦盗匪猖獗,一月死于道上者二十有一。如此境况还能实行宽政,以礼治邑吗?”
“费邑之患皆由苛政而起,若欲除患,必先废止苛政。”
“夫子所指的,可是季孙氏在邑内所行的‘用田赋’?”
孔丘微微一笑。这时,在座的四个卫人便向孔丘询问起了季孙氏所颁布的用田赋。孔丘耐心解释,众人激烈讨论,只有无恤自始至终都紧蹙着眉头。他坐在孔丘面前,坐在众人之中,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我们的话。
无恤的神情,孔丘自然都看在眼里,在众人讨论的间歇处,他突然抬手对端木赐道:“赐,到架子上取《乐记》第三卷下来。”
“诺!”端木赐连忙起身,站在矮几上取来了孔丘要的书卷。
孔丘打开书卷看了一眼,复又把竹简卷好交到了无恤手上:“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你若不急着回晋,不妨留下来读读这卷书简,也许会对你有所启发。”
孔丘相邀无恤?我转头看向无恤,他讷讷地接过竹简,却久久不语。
“你兄弟二人皆是晋人,然丘这一生从未踏足晋国。当年,晋卿赵鞅曾使人聘我往晋,丘欣然而往。车至黄河,忽闻赵鞅诛杀了国内的两位贤大夫,终是调车东去,未曾入晋。你虽为布衣,却心系国政,胸有大志,你若愿意,可每日到我府中来,我们再议晋国之政。”
孔丘相邀无恤论政,众人皆露出殷羡之色。
无恤手捧书简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微笑的老人。
少顷,他突然放下竹简站了起来,以无比**肃穆的神情跪地俯身深深一礼:“谢夫子!”
孔丘大喜,他身子往前一倾笑着扶了无恤一把:“今日吾心甚喜。走走走,你们都随我到后院学堂去瞧瞧吧!”
“夫子,让弟子带他们去吧?您这几日头痛刚好些,还是留在屋里休息吧!”端木赐闻言连忙搀扶着孔丘站了起来。
“不用扶我,今早已经喝过药了,无妨的。”孔丘摆了摆手,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端木赐道:“赐,今日是卜商替我煎的药,回呢?我有两日没见到他了。”
“子渊前晚校对《易经》的时候受了点风寒,他怕把病气过给夫子就在家看书休养了。”
“哎,夜里风凉,他身子又弱。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把我那件青色素衿的夹袍给回带去,叫他每日早些安寝,别又熬夜看书了。”
“诺,弟子记下了。”端木赐小跑两步跟上了孔丘的步伐。
孔丘的左腿似是有疾,走路时左脚脚掌落地总不如右脚踏实,膝盖也略显僵直。可尽管如此,端木赐几次三番想要搀扶着他,却都被他故意避开了。老夫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台阶下走,端木赐的右手就这么一直空悬在他后背,时刻准备着扶住这位倔强的老人。
“明天,你也要来听学堂听宣讲?”我凑到无恤身边轻声问。
“嗯,我还有些问题想听听孔夫子的意见。”无恤看着手中的竹简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我们,就踮起脚在无恤耳边笑道:“红云儿,我怎么记得今天早上有个人同我说,他懒得来听孔丘那些胡乱骂人的话啊?”
无恤在我腰间拧了一把,低声笑道:“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我陪你一同听学,你还不乐意了?”
“不敢不敢,你明日补上十条肉干送给夫子,再叫我一声师兄便好了。”我怕无恤再拧我,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跑开了。
“好你个丫……”无恤两步就蹿到了我身边。
“嘘——”我连忙转头朝他比了一个手势,“师弟,说话要小心。”
无恤捏住自己的嘴唇冲我挑了挑眉头,我低头一笑,扯着他的袖子赶上了孔丘一群人。
备注
(1)卜商:字子夏,世称卜子,孔门十哲之一。晚年时,曾在魏国西河一带教学,开创了“西河学派”,培育了大量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法家重要代表人物李悝、兵家重要代表人物吴起都是他的弟子。
(2)“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选自《论语·泰伯》。这是一句尚有争议的句子,因为断句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意思。
作者的话:大年初一在孔夫子家里过,妙!




竹书谣 第227章 静中生变(一)
孔丘的居所是一间两进的院子,前院是孔丘平日会客、览卷、著书的地方,而后院则被辟作了一处露天的学堂。
学堂的周围,沿着院墙种了一排高大苍郁的松柏。在松柏的中央,一块四丈多宽的空地上长满了一种绵软细弱的圆片草。端木赐告诉我们,每天早上儒生们都会背着书袋、蒲席和干粮来这里听学,而当天负责讲学的夫子就坐在草地一旁五尺高的木质平台上。
现在,坐在高台上侃侃而谈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眉清目秀的白衣儒生。看他的年纪和气度想来就是孔丘口中所说的那位通文善讲的卫人卜商。
此刻,卜商正与众弟子讲到卫诗《硕人》一篇。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
我一直以为这诗只意在赞美当年卫庄公之妻庄姜的绝世美貌,但卜商对它却有自己更深层的领悟。他从诗中看到了美,也看到了礼。他的很多观点一下吸引了我,我不由自主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之后的感觉变得更加奇妙,《硕人》一篇我明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此时到了博学广才的卜商口中,它忽然变得完全陌生。它就像是一块石头一直摆在我面前,多少年来我一直深信它只是一块石头。但突然有一天,一个人的话替我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我才现,那块石头原来竟是一块熠熠生辉的金子,只是多年来我心盲眼瞎看不见它的光芒。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让我欣喜难抑。
卜商之后,端木赐又同我们讲了卫诗《淇奥》,孔夫子今日兴致大好,也拄着拐杖坐上了高台同我们讲起了秦诗《黄鸟》。
提问,探讨,争辩,不同的思想在我周围的空气中不断碰撞。我像是一块干涸了许久的麦田突然迎来了一场甘霖。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我敞开自己所有的感知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正当众人由《黄鸟》一诗讨论到殉葬之礼时,一个身穿褐色深衣,头戴玄色高冠的男子冷不丁的从前院飞奔了进来。
“夫子——夫子——”男子提着深衣的下摆,大叫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直奔高台而去。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孔府里大叫大嚷呢?
“红云儿,你认识他吗?”我看了眼男子的背影转头问无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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