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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此处是自古三苗与汉人杂居之地,就算是近代,也是消息相当闭塞的山区,何况在唐朝,梅家重金悬赏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乌龙山一带。
韦昙驻足之地叫花溪谷,谷中那条河叫落花溪,名字虽然好听。可是水流相当险恶。山民来往过河。要走十里之外悬崖上的一座索桥。十里距离听上去不远,但在险峻山路上绕行往往就是一白天时间。
山路不仅险峻。而且密林中多野兽毒虫,还有瘴气弥漫,只能在太阳升起后数十人结伴而行。阴雨天、人数少地时候,几乎无法通过,有人因为急事一定要走,常常在山中遇难,总之来往极不方便,还经常出各种意外。
几年前这里来了一个人叫韦昙,在花溪谷中打造了一条船,一次可容十人渡河。韦昙力大无比,用一支鹅蛋粗的长槁,竟能将这条船穿过落花溪稳稳的撑到对岸,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里本就是边远山区,消息闭塞经济落后,平均下来一天过河的没有几个人。但自从韦昙到来开通了这条渡河之路,落花溪两岸地交流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山区苗寨与北边邵州一带的货殖通商与走亲访友一天比一天兴旺,渐渐发展到每天都有近百人渡河。山寨中的物产可以方便的运到州城中,州城地商品带回山寨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韦昙,他撑船来回只收一文钱,一人一文钱可携货物一挑,多一挑货物多收一文,将人送到对岸,等回来的时候可免费过河。令人惊异的是,不论过了多长时间,韦昙都能记住每一个过河的人。有人一年前过河到北方寻亲友,回来的时候,韦昙也不收船钱照样送他。
也有人谎称上个月渡河时付过了船钱,企图白过,韦昙也不多废话,竹槁一横道:“你诳我,交船钱过河!”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山区虽民风淳朴但也不见得全是好人。曾经就有一伙黒苗,非说自己上次过河交过钱了,冲上船拔出弯刀逼韦昙送他们过河。韦昙一竹槁把他们全部打下船,其中一人失足滑落水中,被岸边激流卷走淹死在落花溪。
因为一文钱挨顿揍本身就不值,因为一文钱送了命那就太不值了。韦昙撑船渡河之举造福当地万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旦翻脸也够无情。但这种事只此一例,淹死第一人后,再也没人这么做。韦昙依旧每日撑船,当地也无人追究此事。
会有人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吗?有!在当时一文钱可以买两升米,山区贫民在封闭的自然经济条件下用现钱的时候不多,有时候手头也缺现钱。于是过河的山民偶尔也会以两升米面、一只山鸡、一篮竹笋等等抵做船资,韦昙也照收不误,有点像当年在齐云观行医地孙思邈。
有的时候,乡民有急事要过河,又实在没钱没东西。可以先赊欠,但累计赊欠不得超过十文,也就是十个来回。韦昙虽不记账,但是心里清楚的很,假如某人欠了十文船钱未付,就别想再白上他地船。
哪怕那人站在岸边哭天抹泪把自己说的可怜无比,甚至要投水自尽云云,韦昙在船头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绕行十里外的索桥。韦昙做事,该不留情时那真的就是丝毫不留情。
随着落花谷两边人员、贸易流通的逐渐兴旺,当地不少山寨、大族都意识到这条通道地重要性,夸张地形容,它在当地的影响。就如今天美洲地巴拿马运河。
控制这条通道,就等于控制了往来交通与贸易中的利益,但通道就是韦昙撑的这条船。于是当地不少有势力的宗族明里暗里都在打韦昙的主意,企图威逼与控制他。结果嘛,一律没有得逞。据说落花溪中又淹死了七、八个,都是半夜落水的,后来也就没有人敢暗中打韦昙的主意了。
不打坏主意,好主意总可以吧?这一带山区,不论是苗寨汉寨,没有人不想与韦昙结交的,可是怎么结交呢?
韦昙是个单身男子。身体健壮相貌堂堂,在当地受万人尊敬。他地收入也很高,就算船钱只收一文,每天也有上百文,手头相当宽裕了。而且此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在落花溪岸边建两间草堂居住,大多数时候待人很谦和,但也不怕任何人欺负。
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种地方。那就是金龟婿啊!
当地只要是有女儿未出嫁的人家,无不想与韦昙结亲。女孩家的父母如此。有不少姑娘自己也看中韦昙了,没事就拿一文钱去坐船,就是想借机多接近。还有苗家女子比较奔放,经常跑到落花溪南岸唱情歌,唱的内容之大胆直白让人脸红心跳。
前来提亲说媒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山里女子直接夜奔上门,韦昙却一律拒绝,至少到现在为止没听说他与哪位女子相好。
还听说当地最大苗寨族长廖服之女廖凤也看上了韦昙,求爱不成,甚至去请求自己地父亲也是当地最有名的巫师,给韦昙下“同心蛊”一类的巫术,以使韦昙不得不与自己相好,但是廖族长没有答应。
——以上这些,是进入乌龙山区后,提溜转打听来的民间传闻。梅振衣听说后在心中暗道:“看来波若罗摩地‘情敌’还不少呢!”这一次是梅振衣与知焰陪同波若罗摩花来到乌龙山区的,爱凑热闹的提溜转也跟来了。
“郎在船头心做浪,我待郎君入桑房,春蚕吐丝情多绕,阿妹心思歌中藏,白日穿梭激浪里,盼得日落享霞光,阿妹笑颜赛霞艳,莫叫绣锦铺空床,郎撑船来听妹唱,我弄蚕桑诉丝长……”
梅振衣等人来到落花溪边的时候,对岸站着几名苗服女子。其中一人大约十七、八岁,高鼻梁大眼睛,颧骨也微微有些高,容颜俏丽颇有异族女子的姿色。她穿着蓝布碎花裙,赤着脚,裙裾下面露出光溜溜的小腿,正在朝河中一条船唱山歌,用当地的俚语唱出,声音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知焰听见这俚语唱词,瞄了梅振衣一眼忍不住脸红了。梅振衣首先联想到《诗经-鄘风》中的一首情诗《桑中》,接着又想起了后世地一首情歌《纤夫的爱》。提溜转飘过来暗中道:“那唱山歌的,就是苗女廖凤。”
波若罗摩却没有理会对岸的女子在唱什么,一看见溪水中撑船的韦昙,她的眼神就再也移不开了,站在小山坡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韦昙的身影。





灵山 200回、伊人粉面含嗔意,梅郎何故称吕郎
200回、伊人粉面含嗔意,梅郎何故称吕郎
花溪谷两边人来人往,韦昙撑船来回,波若罗摩就在山坡上看着。山谷中的黄昏来的比平原稍早,太阳在西边的峡谷中隐去时,也就不再有人渡河,忙碌一天的韦昙该休息了。他将船撑到北岸,伸手拖到了岸边高地上,虬结有力的手臂上肌肉的弧线充满了力感。
对岸的廖凤喊道:“韦家哥哥,我阿爹请你去寨里吃饭。”
韦昙头也不回的喊道:“多谢,不必了!天快黑了,你也早些回家。”
这时梅振衣已经飘然走下了山坡,知焰挽着波若罗摩也跟了过去,提溜转紧随其后。韦昙在岸边放下船正要回自己居住的草堂,梅振衣上前迎住拱手道:“韦昙居士,好久不见!”
韦昙看见他微微一怔,随即还礼:“这不是吕纯阳道长吗?怎么来到乌龙山了?”
“当日在落欢桥边,我是携了一份吕纯阳的箓书,但我在尘世间另有身份,我姓梅,叫梅振衣,来自江南芜州。此番造访花溪谷,就是为了找你的。”
“找我,何事?”韦昙的眼光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梅振衣注意观察他的神色,韦昙看见了知焰,看见了波若罗摩,甚至也看见了提溜转,但他看见波若罗摩时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也就是说——眼前的波若罗摩对他而言是个陌生人!
“韦家哥哥,你小心,他们带着鬼仔!”对岸的廖凤还没离开,站在那里大声喊道。看来她学过苗人巫术,也有几分特殊的本领,远远的察觉到提溜转的存在了。
韦昙回头喊道:“多谢提醒,我看见了。没什么,阴神而已。”
提溜转微有些不满的嘟囔道:“什么鬼仔,我明明是个女儿家。”
“韦昙,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波若罗摩!”波若罗摩已经情不自禁走上前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韦昙说话,眼神中充满了难言的委屈。
韦昙:“对不起,这位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请问梅公子。你来找我究竟为了何事?”他还是向梅振衣说话。
看来清风担忧的没错,韦驮天殒身之前,愿心中根本就没有波若罗摩。可怜她离开仙界到人间寻访韦昙这么久,见了面却形同陌路。波若罗摩鼻子一抽,已经快哭出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知焰赶紧牵住她的袖子,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梅振衣苦笑道:“这位姑娘与你前世有缘,今生前来寻找。我万里迢迢送她来此,不料你却已不认识。”
韦昙答道:“我观梅公子也是修行人,应明白前世已去,只修今生之行。我看这位波若罗摩姑娘不是凡人,何苦寻访至此呢?一动念。则再入苦海。”
韦昙对寻访至此的波若罗摩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甚至没有多看几眼,梅振衣又无法说他什么,毕竟眼前的韦昙不是当年地韦驮天。就算是韦驮天又能怎样?这时知焰小声道:“波若罗摩已见韦昙,我们的事情也办到了,还是走吧。”
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韦昙,就这么走了吗?这不是梅振衣希望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心中有说不出的遗憾。但知焰的眼神中却另有深意,梅振衣与她对望一眼,又冲韦昙道:“我承诺帮这位姑娘找到你,既见居士。也不多打扰了,欢迎你有空到芜州作客。”
他们要走,但波若罗摩却要留下来,因为知焰暗中对她说了一番话:“他不认识你又怎样?现在不就认识了吗?你的愿望就是长伴在他身边,此时此地,不是不可能实现,又何必伤感呢?若他就是你要找的韦驮天,那这花溪谷就是灵山脚下。我看也没什么不同。”
还是女人懂女人地心思。知道该怎么劝。波若罗摩就在花溪谷住了下来,梅振衣等人帮她在离韦昙所住草堂不远的地方。一处小高坡上建了一所竹舍。波若罗摩就在竹舍中栖身,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花溪谷南岸种满了各色鲜花,一年四季长开不谢。
仙界的波若罗摩花想在此地开放很难,但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乌龙山中所有的各色山花,她都有办法移植到此谷中开放。她每日就在花丛中看着韦昙撑船来回,宛如又回到了仙界地灵山脚下。
三天后,梅振衣等人建好竹舍离开花溪谷的时候,廖凤又来到了对岸,这一次却没有唱山歌,而是望着河对面山坡上的波若罗摩,眉头紧锁充满担忧之色。她感到了一种威胁,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天仙般美丽的女子,就住在了韦昙家地旁边不再离去。
“梅公子,那苗女看花神的眼色,颇有些不善呢!”提溜转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嘟囔道。
梅振衣:“这很正常,她是担心波若罗摩抢走了韦昙。”
提溜转:“那苗女会巫术,会不会对波若罗摩不利呢?”
知焰:“这倒不用担心,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非凡人之躯,那些巫术伤不了她。”
“可是波若罗摩一个孤身女子,长的又那么美,住在山谷里,有坏人欺负她怎么办?别人又不知道她是仙界花神。”提溜转还不甘心,总觉得事情的结果不够圆满。
梅振衣笑了:“波若罗摩不懂俗事,不会欺负坏人,但坏人欺负她也不容易,她毕竟有仙家法力。……再说了,韦昙就在一旁,他虽然不认识波若罗摩,也不会允许坏人欺负这样一位孤身女子的,最好真的有人上门找波若罗摩的麻烦,韦昙又可来一场英雄救美,宛如当年在灵山脚下,未尝不是这一世结缘地开始。”
如果能看清提溜转的表情,它此刻一定是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与知焰仙子推演的结果吗?难怪会让波若罗摩就那么留在花溪谷!……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冒充坏蛋去骚扰波若罗摩行不行?事先商量好。让波若罗摩半夜喊救命,韦昙一定会来救她,这一救一谢,两人不就交往上了?”
知焰挥手朝提溜转脑门的位置敲了一记,这钟离权“师传”地动作她也学得挺像,笑着斥道:“世上总不缺奸恶之徒,何必我们再去多事?假如落到韦昙手里,下场能好吗?”
“我总觉得那个唱山歌的苗女。肯定会去找波若罗摩的。”提溜转还是没完没了。
梅振衣:“天下这么大,韦昙为什么偏偏要到这偏僻的花溪谷来?一定有原因,我看那苗女廖凤,十有八九就是被韦驮天打落地妙音伽蓝,韦昙要渡地人就是她。”
提溜转的语气严肃起来:“很有可能啊,她地山歌唱地很好听,就不知舞跳得如何?这是梅公子推演出的结果吗?”
梅振衣:“我哪能推演出这种仙界轮回之事?是猜的。”
“你为什么缠着韦大哥不放,他又不理你?”这是在波若罗摩的竹舍前。苗女廖凤问她的话。自从波若罗摩来到此地,廖凤总是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跑上门来说话。
“我没有缠着他,只是每天看着他。”有陌生人上门问话,波若罗摩一点也不惊讶。和颜悦色的回答。说话时带着浅浅的微笑,笑容中有开心的满足感还有一丝淡淡地遗憾。
“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会做饭吗?会洗衣服吗?会铺床叠被吗?会养蚕纺丝吗?会操持家务吗?”
眼前的波若罗摩是那么的明媚秀丽,廖凤不自觉中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在苗寨中也是受人瞩目的美女。但站在波若罗摩面前却无法与对方完美的容颜相比,不甘心地问出了一连串的话,手也慢慢的伸向了腰间的短笛。
正在河上撑船地韦昙似乎也有感应,眼中寒芒一闪,回头望向北岸高坡。
“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种花。”波若罗摩毫无心机的答道,然后眨了眨眼睛又说:“你说的这些,你会吗?韦昙需要吗?”
廖凤挺胸道:“我当然会。是男人就需要!”
波若罗摩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既然会,为什么不去做呢?”
廖凤愣住了,就像看什么怪物一样打量着波若罗摩,握住短笛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然后她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呀,谢谢你提醒。”
河中的韦昙也转过了头,继续专心地撑船。不知何时。他握住竹篙的右手腕上,多了一串菩提数珠。
从这一天开始。廖凤没有再找波若罗摩什么麻烦,倒是韦昙多了在常人眼里看来也许是幸福的烦恼,因为廖凤带着三个婢女经常找到他家里去做事情。生火做饭、打扫房舍、缝补衣物之等等家务。
韦昙是个单身汉,白天撑船家里没人,廖凤非要跑到他家去做事他也没办法。廖凤总能找到事情做,柴禾不缺可以多砍几捆,房子不脏也可以多扫几遍,韦昙回家已经把饭菜做好。廖凤是当地最大的苗寨族长之女,有的是闲功夫,因为这种事情,韦昙总不能打她骂她。
暂且不提韦昙之事,梅振衣回到芜州之后,就要开始炼制九转紫金丹了。炼丹之前,按他两年前的诺言,要去见何幼姑一面。上次别后,一狠心这么久都没有再去过何家,梅振衣心中也有些忐忑。
这两年甚至没有刻意打听何幼姑的情况,梅振衣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些什么。算一算,何幼姑已经年满十七岁,这个年纪地女子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如果她嫁了,究竟会嫁给什么样地人,日子过的开不开心?
想到这些,梅振衣地心情多少有点矛盾,只有暗自叹了一口气。
梅振衣换上道装,再次来到何木生家门前,还是那所大宅,但门庭有了一些变化。大门上有了匾额,写着“何府”二字。两旁挂着圆柱状的灯笼,上书“敬享堂”。在古时,普通人家连夜间的灯油都很节省,门前挂两盏一夜长明的灯笼,一定是有富贵身份的。
再看大门前立了一根栓马石桩,这是两年前没有的。梅振衣这才意识到如今地何木生已经是八品承务郎出身了,在当地也是何老爷。
这其实是梅振衣的安排,当初他给芜州刺史程玄鹄以及京中的父亲都打过招呼。设法给何家一个出身。芜州地处江南水乡物产丰饶,但也有一点不好,每年的汛期几乎总有水患,就是水势大小而已。
前年夏天汛期,官府组织民夫上堤抢险,梅家也主动出力了,率领梅家民夫上堤的负责人就是何木生,这老实人做事情一向认真负责。一点都没偷懒耍滑,把一千民夫约束的很好,钱粮都由他经手一文差错都没有。
汛期过后,程玄鹄上表梅氏家人护堤有功,特别褒扬了何木生。文昌台回文,赐何木生从八品下阶承务出身,以示嘉奖。虽是一个无职无权的文散官,但也是光耀门楣的身份。
何家门前如今也有了一位看门地仆人。梅振衣上前行礼道:“这位小哥,我来自齐云观,姓吕,求见何老爷,烦情通报一声。”
“什么?齐云观的吕道长!……请您稍等,我马上就去通报!”仆人似乎被梅振衣报出的名号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就进门通报去了。
“看着门僮的反应,难道他们一家人一直在等我回来?”梅振衣在心中暗问自己。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何火根冲了出来。
何火根满眼惊喜之色,冲到近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拱手行了一礼道:“道士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梅振衣愣住了,何火根竟然给自己行礼!按何火根的脾气,应该是当胸先给一拳,责怪他这么久没有上门,然后再一把将他抱住。高兴的拍他地肩膀。然而今天何火根却在两步前硬生生的止住脚步行礼。压抑住惊喜。能看出何火根很高兴,但眼神中却有一丝畏缩。不敢抬头与梅振衣直视。
梅振衣心中一惊,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上前把住何火根的手臂道:“哥哥,好久不见,你怎么与我如此生分了?……我自昆仑采药方回,快陪我去拜见叔叔、婶子。”
“都在,都在,快进来吧!”何火根的声音有一丝慌乱,挽着梅振衣的手臂走进大门。
一走进正厅,梅振衣就更加觉得不对了,因为何家上下地人几乎全到厅中来迎接了,包括何木生夫妇,何火根媳妇,还有家中新添的丫鬟婆子等下人。但是众人中却没有看见何幼姑,难道她已经出嫁了?
迎接一位云游而回的道士,不应该有这么隆重的礼数。梅振衣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地身份恐怕已暴露了,是怎么暴露的呢?
心里在琢磨,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常,因为何家人并没有戳穿。他首先上前给何木生下拜行礼,何木生赶紧伸手搀扶没让他拜下去,托着他的手臂道:“回来就好啊,小吕道长,这两年辛苦你了,云游昆仑给我家幼姑采药,我们何氏一家不知怎么感激才是。”
何木生开口的时候,厅中人虽多却无其他声响,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爱讲话的何仙姑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梅振衣笑道:“是呀,我回来了,叔叔何必说话这么客气?我与幼姑从小一起长大,就如亲兄妹一般,采药为她治病是应该的。……幼姑哪去了,我怎么不见她,是不是已经出嫁了?”
“没,没,没……”何木生一连说出三个没字,这时就听见厅后侧门处有一人气哼哼的娇声喝道:“姓吕地,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一屋子人都恭恭敬敬的大气都不敢出,有什么人会这么对他说话?抬眼一看,正是刚刚走进厅中的何幼姑。
何幼姑面带愠色还有一丝潮红,离几尺远就伸手指着梅振衣的鼻子,神情有些激动。她如今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曲怡敏,就是从气色上看来没有那么健康,人也显得单薄了些。梅振衣陪笑道:“原来幼姑妹妹在家呀,我去的时间太久,你这是恼我了吗?”




灵山 201回、山雨来时风漫天,子夜雷鸣隐惊魂
201回、山雨来时风漫天,子夜雷鸣隐惊魂
何幼姑不说话,一转身从后面离开了大厅,梅振衣朝何家夫妇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妹妹真是恼我了,我去看看她想问我什么。”也朝后面去了。
何木生的表情也很尴尬,抬起手想劝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等梅振衣走远了,这才冲婆娘小声道:“幼姑这孩子在使小性子,莫要冲撞了梅公子,他虽未告诉我们身份,但也没有丝毫对不住我们的地方,要不你也去看看?”
何仙姑道:“这么多年不知道他是谁,幼姑有些着恼也不意外,责他几句而已,想必不会让梅公子下不了台。……他这次上门,会不会是来提亲的?”
何火根面露喜色道:“我们家要办喜事了吗?”
何木生:“别忘了幼姑的病还没治好,梅公子这次来应该是说治病的事吧?”
不提厅中何氏一家如何议论,何幼姑一直走到后院,在梅振衣当初从天而落的水塘边站定脚步。梅振衣跟了过来,低头问道:“妹妹还在生气吗,你想问我什么?”
何幼姑转过身来,仰起脸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吕道长,这一次到我家,没发现大家看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吗?”
梅振衣长揖及地,赔礼道:“幼姑妹妹,我不该瞒了你们这么多年,我就是梅府长子梅振衣,早想对你们明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你们是如何知道的?”他一见这个架式,也就不再兜圈子,痛痛快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这么说还好,话一出口就见何幼姑一跺脚,眼圈都红了。质问道:“你还问我,两年前你说我有先天不足之症,天年不过三七,你刚走没几个月,你们梅家就来人了。”
“谁?我可是吩咐过家中下人,谁也不许向你们泄露我的身份。”梅振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
何幼姑:“原来你一直想把我们蒙在鼓里,还讲什么早想明说?来的人是六老爷梅六发。他找上门告诉我们一家,小吕道长就是梅家地小公爷,还说我的病梅家大少爷一定能治好,让我们放心等待。然后又告诫我们全家人,谁也不可泄露消息,大少爷不暴露身份必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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