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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小娘子误会了,鄙人姓万,家住丰州,前些日子家人来长乐镇走货时在这里吃过饭,回去说起这里的糖是雪白雪白的,在下对姑娘的糖方子很感兴趣,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说着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一点心意,姑娘笑纳。”
苏家姐弟这才明白他的来意,岳梁国的制糖工艺仍停留在黑糖的阶段,黑糖没什么不好,补血排毒,甜香浓郁,零添加剂,再健康不过,只是由于颜色问题做不了注重着色的菜肴,因此生活稳定之后苏妙腾出空来开始制作白糖。
具体做法并不太难,准备一口缸,上面放一个瓦质漏斗,漏口用稻草塞住,将黑糖倒进漏斗里待黑糖凝结固定后除去稻草,用黄泥水淋漏斗中的黑砂糖,黑渣从漏斗流入下面的缸里,漏斗中留下白霜,最上层五寸多非常洁白的部分既是白糖,这种炼制法又被称为“黄泥水淋脱色法”。
冰糖的制造法则是将白糖融化,和入蛋清去除杂质,待火候合适,把新青竹片破成篾片,斩成一寸长短,投入融化的白糖里经过一夜就会凝成冰糖。
苏记用的是独一无二的白糖镇上许多人都知道,现在终于引来了专业人士。
“十两银子就想要我们家的祖传秘方,我们家祖宗就这么廉价?”苏娴不屑地冷笑一声,“你是开糖坊的还是开酒楼的,我妹子虽年幼却不是蠢材,老娘过去就住在丰州,你打发叫花子呢?”
苏妙眨巴着眼睛,大姐虽然爱财却不是眼皮子浅的那种,拿小钱来哄骗她是行不通的。
万老板被拆穿,尴尬起来,却毕竟是个商人,很快镇定下来,笑容可掬地说:
“不瞒小娘子,在下在丰州的确有几个糖坊,小娘子可否将这个制糖秘方卖给在下?价钱好商量,小娘子开个价。”
苏娴自然想狮子大开口,却不知该开多少合适,她虽没怎么读过书却很是聪敏,深知开价时没掌握好主动权这笔买卖就砸了,不由得望向苏妙。苏妙没想到她会望过来,愣了愣,弯起眉眼,嫣然一笑。
苏娴别过头去:居然对自己姐姐明送秋波,小狐狸!
苏妙打开另一个糖盒,取出一块冰糖放进嘴里。万老板先前没注意到这个,微怔之后眼睛刷地亮了,尝过之后精光闪烁:
“姑娘……”
“虽然我没想过卖方子,不过既然你想买,两个方子都给你,你打算出什么价?”苏妙笑眯眯问。
万老板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开价,主动权看似在自己手里,实则却是“己明敌暗”,再也不觉得这姑娘笑得像朵花似的温柔无害,思虑良久,试探着开口:
“一张方子一百两,我付姑娘二百两,日后姑娘不可再将这方子卖给他人。”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叔你好没诚意。我还在做生意,大叔若不点菜请让位置给其他客人。”
“姑娘想要个什么价?”万老板撑着笑脸询问。
“大叔你做生意这样啰嗦可不行,拿出点诚意让我看看你的最高价如何?”苏妙含笑问。
万老板的脸有一瞬的草绿,想了半天,咬牙道:“四百两,不能再多了!”
苏娴等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四百两得够全家吃多少年的!
“我不是商人所以不会要分红,八百两一次买断,相对的,你的糖坊要为我以成本价供糖,不管数量多少永远不许加价,除非你的糖坊破产,如何?”苏妙淡然如初,温和无害地笑问。





妙味 第四十四章 铺子
八百两对万老板来说绝对是狮子大开口,干笑道:“姑娘,这个价可有些狠了。”
“是吗?那也不打紧,反正我又不是特别想卖。”苏妙笑眯眯说,“大叔要点什么菜?”
苏娴见她漫不经心的,心里有些急,四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就算现在的生意再红火没个六七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虽然若能卖八百两她更高兴,但要价太高买主跑了也没有意义,心里翻了几个滚儿,看着苏妙想说话,想了一回却没说出口。
万老板下意识掏出帕子擦擦额上的汗,再抬头对上的还是苏妙那张温润无害的笑脸,只觉得这笑脸异常刺眼,低头思忖了良久,一咬牙:
“成!就按姑娘说的!”岳梁国独一份的白糖工艺和冰糖工艺,若掌握了这些技艺,他们万家说不定能因此成为岳梁国最大的糖坊,就发展前景来看八百两还是他赚到了。
“三天后这个时辰大叔带现钱来,我给大叔方子,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叔尽管来问我,直到大叔第一批糖做出来。到时候我会向大叔订糖的,不用自己费时间去做我也能省些力气。”
“姑娘年纪轻性子却爽利,成,那我三天后再来!”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谈成了,来之前万老板的预料一是对方年轻,花点小钱就能把秘方弄到手;二是对方坚决不卖需要他软磨硬泡。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卖了,虽然要价偏高,但糖方到手糖坊总算有救了他也算松了一口气。
笑容满面地告辞,苏妙却快手快脚包了四个肉夹馍递给他,笑说:
“大叔这个时辰怕是回不去丰州了,这个送给大叔当晚饭吧。”
万老板很意外,微怔,鱼尾纹笑得更多:“这怎么使得!”
“不要紧,大叔尽管收下。”苏妙热情地塞进他手里,万老板十分不好意思,要付钱,苏妙坚决不收,万老板只得收下,道了谢,转身离去。
“又白送!”苏婵翻了个白眼,冷哼。
苏妙微微一笑,苏娴看了苏婵一眼,道:
“她每次白送的对象到最后都会成为常客。”
“那又怎样?”
“像你这种站在那里都会把对方吓跑的性子,应该多学学你二姐给一张饼就能让对方跟她挖心掏肺的手段。”
“别把我说的好像诱拐犯一样。”苏妙哭笑不得地说。
“老三谈话的能力太让人担心。”
“我可不想被母老虎说!”
“你说谁是母老虎!”苏娴妩媚的脸又凶起来。
姐妹俩因为太闲了开始新一轮的争吵,苏妙觉得苏婵在吵架时的表达能力至少比平时上升了十倍的档次。小脸红扑扑的苏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喃喃道:
“八、八百两……”
“你们别太兴奋,别说银子还没拿到,就算真拿到了,大声嚷嚷万一被贼盯上……”因为这个时间没有客人,隔壁摊子又有距离,苏妙才没和万老板离开私谈。
“谁敢偷,老娘捏碎他的命根子!”苏娴停止吵架,好像银子真被偷了似的,很凶地说。
“再扔出去喂狗!”苏婵脸冷得仿佛她真的会那么去做。
苏烟、得福怕怕地打了个冷战,苏妙嘴角狠狠一抽,顿了顿笑说:
“若真能拿到银子,下个休息日就去吃馆子,得福也来,咱们全家去吃好吃的!”
“嗳?我也去?”得福一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当然了,你也算是咱家的人!”苏妙在他的额头弹了一记,得福的小脸刷地红了。
就在这时,于巡检穿着巡逻服一边笑着招呼,一边大步走来:
“大侄女!”在桌前坐下。
苏妙递上一杯水笑道:“有几天没见着于大叔了,怎么一头汗,喝口水歇歇,想吃什么?”
“一碗鱼皮馄饨,别放葱,多放麻油。”于巡检端起水杯一气喝干才说,“这两天净忙活从飞鱼岛那头折回来的货船,长乐镇不下雨那一头却发了洪灾,老天爷什么脾气!”喘了两口粗气,又对着正煮馄饨的苏妙手一拍,笑道,“我前两天就想来,一直不得空,大侄女,我替你找着铺子了,长乐东街十字路上的祥记包子你可知道,祥记这两年生意不行,秋天租期到了就准备不干了,祥记那铺子的东家刘寡/妇带着儿子靠租金过活,把这事和你婶子说了你婶子说给了我。难得有人出租,我寻思祥记那地方虽然离码头远了,但也不是太远,你在这儿是接这边码头的生意,祥记则在中间,从东西码头过去都方便,你主要也是做外送买卖,那地角也算合适。祥记是馆子你租下不用重新弄,而且祥记有井,用水更方便。”
苏妙没想到于巡检还真帮她找着的,长乐街属于商业街,没有多余的铺子,大部分铺子也都属于老板自己,像祥记这样由东家租给他人做生意的门面少之又少,因为门面少生意却好,根本不愁租,若不是于巡检有内部消息还真轮不到她。
于巡检是个急性子,吃完馄饨就要带苏妙去祥记看一眼,被苏妙以“这样对祥记不好意思,还剩下好几个月现在去看好像是在盼着人家快点搬走”的理由婉拒了,约定好等祥记退租时再谈,苏妙送了两个肉夹馍让于巡检带给阿妮,于巡检揣在怀里乐呵呵地走了。
离秋天还有好几个月,若期间有比祥记更合适的铺子更好,若没有等祥记退租再谈也不迟,反正她已经取得了优先权。
三天后,丰州糖坊的万老板如约前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糖方,还签了一个保密和供糖的协议,整个过程顺利且友好,临走前万老板还热情地邀苏妙去糖坊参观。
八百两到手,全家振奋,打算定休日去洪喜楼奢侈一回。
这半个月长乐镇总是阴云滚滚,倾盆大雨要下不下,憋得人一天到晚懒洋洋的。
上午时出门,一家子女人,自然是先去逛街之后再上洪喜楼吃饭。苏娴、苏婵走在前面,苏老太和胡氏因为出门快慢的事又在中间拌嘴,苏烟、苏妙殿后,才走到青林街附近,兴奋地东张西望的苏烟忽然拉住苏妙,指着街对面的巷口,小声说:
“二姐,你看!”




妙味 第四十五章 弟弟的理想和现实
苏妙顺着苏烟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街对面的暗巷里,一个人正背靠墙坐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脸埋在双臂之间,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上面撕破许多道口子,露出同样脏兮兮的里衣,严格来讲那已经不是衣服而是挂在身上的破布片了,一把枯草般蓬乱的头发垂了满身几乎将整个人盖住,在灰蒙蒙的天气里离远看去还以为那是一只从山里跑出来的长毛猿。
苏妙吓了一跳,看了半天才确定那的确是个人,心想这人怎么看怎么像乞丐,长乐镇的乞丐数量少她几乎都认识,这人却觉得眼生,莫非是新来的?
正想着,胡氏回头见她正盯着一个可疑的人看,催促她快走。苏妙应了声,摇摇头径直跟上去。
一家人在长乐街的商店里逛了一圈,虽然该买的过春节时胡氏当年货都买完了,苏娴和胡氏却还是不满足。喜欢买东西这一点苏娴完全遗传了母亲,胭脂水粉、缎子布料两个人越买越兴奋,气得苏老太在店里用拐棍敲地大骂两个人是“败家东西”,苏娴和胡氏却充耳不闻。
她们花的是平日积攒的月钱,苏妙也不在意,笑眯眯承诺全家人,可以给每个人买一样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当礼物,苏娴立刻挑了一对包金的耳坠,苏婵要了一柄银鞘匕首,虽然胡氏不同意她买那个,苏妙还是给她买了。苏烟想了半天小声说想要一套崭新的针线工具,胡氏的脸刷地绿了,苏妙哭笑不得地应下。轮到胡氏和苏老太,苏老太看不上乱花钱坚决不要,苏妙做主给她和胡氏一人挑了一只玉镯子。
到达洪喜楼时已经过了申时,天空中浓云密布,昏天暗地,猛烈的风呼呼地从四面刮来,吹得街道两旁的树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该不会要下雨了吧。”苏婵望着窗外行人商贩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道。
“也该下雨了,再不下地就要旱死了。”苏老太靠窗边,闻言开口说。
洪喜楼擅长做鱼,苏妙这是第一次吃长乐镇最著名酒楼的招牌菜,心里很期待。伙计陆续端上菜来,得福下意识起身帮忙摆菜,之前他们约定好在洪喜楼门口碰头,这孩子居然早到了半个时辰。
“得福坐下,今天你什么都不用管,敞开了吃,别客气!”苏妙笑说。
得福微怔,腼腆地点点头,坐下来。苏娴好久没下馆子,揣起一直端详着的耳坠,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一家人也不用谦让,同时动筷向自己心仪的菜肴夹去,放进嘴里细嚼起来。
一片静默过后,所有人的眉宇间或明或暗都呈现出不满意的神色,苏婵端起麦茶喝了一口,苏烟皱了皱眉,小声说:
“没有二姐做的好吃。”
“鱼肉太柴,酱油太粗,一点不滑嫩。”如今苏娴已经吃惯了苏妙煮的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因此吃不惯馆子。
“真没有二丫头做的好吃。”连苏老太也忍不住说。
“白花钱!”胡氏开始心疼钱了。
苏妙闻言,连忙小声笑道:“你们这样说对这里的厨师不太好,会惹人家生气的,难得出来下馆子,吃个开心嘛,至少今天不用自己煮饭。”
虽然是这个理,众人的期待心情却还是被粉碎成渣,变得没滋没味起来。苏妙讪讪一笑,暗自庆幸没点太多菜真是太明智了。
饭吃到一半时,苏妙看了一眼想剥虾壳却因为嫌脏不肯用手的苏烟,沉吟片刻,含笑启口:
“烟儿,现在家里也算宽裕了,你该考虑一下重新上学的事了。”
苏烟心里咯噔一声,白皙的小脸僵硬起来,越发食不知味。
胡氏却很高兴,道:“你二姐说的没错,以前家里不宽裕我就没提,你一个小子成天围着锅台混能有什么出息!”话没说完被苏老太瞪了一眼,她不理,继续说,“现在也有闲钱了,让你二姐找个好学堂,你好好念书,将来考了功名可别忘了你二姐为你费的心。”
苏烟不答,垂头摆弄着衣带。
胡氏见他一脸拗样,急了,才要说话,苏妙先开口,温声道:
“烟儿,你上头有三个性子强硬的姐姐和一个暴脾气又溺爱你的娘,作为老幺你对家的依赖心很强,这不怪你,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早晚会结婚生子自立门户,你也该学会独立了,不需要太快,可以一步一步来,先从能够将自己的心里想法表达出来开始。说吧,关于你的未来你是怎么想的?”
苏烟扯弄着衣带,秀眉微皱,一脸不安地看向她,苏妙沉默地望着他。姐姐和娘虽然对那些评价很不满意,见气氛忽然郑重起来,将不满咽了回去。
“我、我、我想像爹和二姐那样做个厨师!”苏烟支吾了半天,眼睛一闭,终于咬牙说出来。
“小兔崽子!”胡氏条件反射地暴走,却被苏妙的一声“娘”制止下来。
“我不对你的理想做任何评价,但你若以为只要切切煮煮就算厨师了,那是大错特错。每一道菜每一味调料都包含着深厚的历史底蕴,每一道工序的次序和做法也都是有理论根据的,真正的厨师做出的菜是带有风格风韵的,这不是学来的,而是靠自己的学识、阅历、领悟积累来的,不了解这些却说要做厨师的想法那是傲慢,是对这个行业的蔑视。当然若你只是想随随便便当个做菜的,我就不说什么了。”
“才不是随随便便!”苏烟生气对她高声道,“我是认真要当个好厨师,我要让所有吃过我做的菜的人都觉得快乐!”
苏妙微怔,望着他罕见金光闪闪的眼神,稚嫩却执着……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你可以一边念书一边跟着我做学徒,当然若成绩不好,学厨的事免谈。至于做厨师,首先要考中秀才,如果中了秀才后你还是觉得做厨师比入仕更好,我答应。”
苏烟踟蹰不语,苏妙笑道:
“为了自己的理想考个秀才算什么,还是说,你的理想只有这点程度?”
苏烟怒了,霍地站起来:“考就考!”
苏妙粲然一笑:“很好。”




妙味 第四十六章 捡人
回去的路上长乐镇终于开始大雨瓢泼,幸好大家都带了伞。苏婵自己撑了一把深蓝色的纸伞快步走在前面,苏老太、胡氏合撑一把伞慢慢跟在后头,声音不低仿佛在争论什么,大概是在讨论苏烟的事。苏娴出门前嫌带伞麻烦,这会儿跟苏妙挤在一起。苏烟独自打了一把樱粉色的小伞垂着头跟在最后。
苏妙和苏娴走在一起,时不时用眼尾扫一眼满腹心事的苏烟。沉默良久,在苏妙又一次扫向苏烟时,苏娴终于忍不住,皱皱眉道:
“别去管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过两年都该定亲了,还像个没断奶的娃怎么行,再宠着惯着那孩子就废了!”
“真难得,大姐你竟然开始留意起自己弟弟的教育问题了。”苏妙讶然挑眉。
苏娴瞅了她一眼:“我最讨厌那种离不开娘的男人,那种男人不配活着,应该全部消失消失!”
大姐好像讲到了痛处,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
大雨噼里啪啦的下,姐妹俩合力握着伞低头往家走,才跳过一处水洼,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东西猛然撞破灰蒙蒙的雨帘从两人左侧的巷口里干柴似的倒下来。雨声太大压制了一切声音,雨幕里的天空太黑还隐隐泛着诡异的土黄色,街道上空无一人,湿凉的潮气裹遍全身,这种环境下突然从一条暗巷里掉出来这么个不明物体,就算胆子再大也承受不住。
因为苏娴刚好在左侧,最先看到有东西掉出来的是她,一股凉意嗖地爬上脊背,她嗷地一声尖叫,手脚并用跳到苏妙身上!
走在前面的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胡氏和苏老太异口同声地“天啊”一声,苏烟紧贴在苏妙身上,战战兢兢地问:
“尸、尸体?”
只有苏婵和苏妙还算镇定,苏妙吞了吞口水,紧盯着躺在自己脚前的人形物体。这是一个俯趴在地上的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看起来像个乞丐,这让她猛然想起上午出门时在青林街看到的乞丐,犹豫了一下,把伞塞给苏娴,蹲下去,在众人惊骇的阻止声中捻着那人的肩头将他的正脸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满是黑泥因为雨水的浇打越发狼藉的脸孔以及下半脸乱七八糟的细软胡须。
这是个男人,应该很年轻,乱蓬蓬的头发与脏兮兮的胡子遮住了脸,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从山里逃出来的长毛猿。
“有呼吸,只是昏过去了。”探过鼻息后,苏妙说。
苏娴皱了皱眉,忐忑不安地道:“还是别管了,这人也不知道是好人坏人,万一是贼或者逃犯,遭殃的是咱们!”
“可是这么大雨,把他放在这儿他说不定会死,没碰见也就算了,碰见了却不理睬万一他真死了变成鬼半夜去找咱们索命……”
“你别在这时候说这种事!”苏娴浑身发毛,恼火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怪可怜的,这么大雨天,不是饿昏了就是病了,带回去等他醒了让他吃饱了等雨停了再走,咱们做好人,管他是谁也不会难为咱们。”苏老太发话了,苏妙没想到第一个投赞成票的竟是向来言语刻薄的苏老太,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似感同身受的可怜。
在苏东没做学徒之前,苏老太靠三间茅草屋独自抚养孩子,生活得非常辛苦。
苏妙和苏婵动手,将昏倒在地的大个子抬起来,苏娴和苏烟给两人打伞,苏娴一边跟着苏妙往家走一边不赞同地嘟囔:
“乱好心,万一捡回去一个坏人可怎么是好!”
把人抬回家里,苏妙知道其他人都不愿意在房里收留陌生人,人是她捡回来了,和苏婵把人抬到自己房间,却也担心弄脏被子,床品全部卷走,把捡回来的男子扔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因为雨太大,全家人都湿透了,尤其是苏妙和苏婵。苏妙在苏娴房里换了衣服,重新回到房间,床上这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虽然被雨水冲洗了一番却还是很有味道,更别提那头缠在一起的头发和糊了一层泥灰的脸。
“捡回来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根本是自找麻烦!”苏娴打了一盆热水来,嘴里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苏妙双手合十,慈悲为怀。
“二姐,奶奶找了爹的衣服来,说让我给这人换上。”苏烟拎了一套苏东的旧物奔进来。
“我觉得应该先把他洗干净了再换衣服。”苏妙拧了湿毛巾给床上的人擦脸,一擦一手巾黑灰,让她很怀疑这人是不是个挖煤的。
“你要给他洗澡?”苏娴不可置信地问。
“我才不会。”苏妙断然否定,一连换了两盆水才总算将那张脸擦干净,这一下连一直用嫌恶眼光的苏娴也愣住了。
“这么白皙的男人!”一双凤眸突然迸射出精光,“该不会他其实是个美男子吧!”指尖在男人雪白如玉的脸颊上捅了捅,“好嫩!”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一片嫩白映入眼帘,苏妙愣了愣,狐疑地说,避开乱蓬蓬的胡子在那张柔软弹性的脸蛋上捏来摸去。
苏烟面红耳赤,大姐二姐为什么像两个登徒子!
“你们俩在干吗?”苏婵步进来,无语地问。
“我刚刚发现这人好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苏妙正说着,却听床上传来一声闷哼,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眼窝深邃漆黑如星的眸子,那双眼先是因为不适迷茫了片刻,待重新聚焦落在苏妙的脸上时,竟突然迸射出比日出时的阳光还要璀璨的光芒,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变化,那眼神无疑是惊喜的。
“是你!”他嗓音沙哑地说,如烈日下龟裂的土地一般干涸,却不可思议的醇澈、悦耳、动听。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问:“我们见过?”
“你不记得了?”
他们果然见过么,苏妙摩挲着下巴仔细思索了半天,忽然看向他。正当男子以为她认出来了心中一喜时,却听她笑眯眯毫无歉意地询问:
“你哪位?”
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身体不适,总之男子在听完她的问话后忽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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