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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回味静静地望着她神情专注地编头发,待她将发辫在脑后固定之后,他没有出声,却伸出手将她头上的那根簪子推了推,更稳当地挽住她那一头顺滑如云的长发。
苏妙等他的手从她的头发上离开,这才站起身,径自向赛台走去。
程铁、赵平和冯二妞立刻聚过来,聚在赛台的台阶前,苏妙停住脚步,看了他们一眼,又望向对面三个不服气的助手和一个淡定地立在赛台上亲自动手准备食材的主厨,顿了顿,对程铁道:
“既然那边用不着助手,今天你们也不用上台了。”
程铁一愣,有点吃惊像苏妙这种我行我素的人居然会顺从对手,不过转念一想这应该不是顺从,她应该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吧,于是他点头应了。
冯二妞张着一张嘴,用茫然的表情看着苏妙。
对苏妙来说冯二妞在业内的年纪应该不算小了,可是还时常露出一副状况外的表情,这让她觉得她有点嫩,伸手在冯二妞的头发上揉了揉,她叹了口气。
冯二妞本就茫然的表情此时变得越发茫然,刚刚那掌心带来的温暖还没有消退,她只觉得心脏向上提了一下,耳根子开始发烫。她一脸呆滞地看着苏妙上台去,待回过头时对上的却是还坐在前排的回味那双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这是第一次冯二妞知道原来回味也会一动不动地盯着人瞧,只是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内容,可是她却有一种掉进了深黑不见底的古井似的感觉,透骨的发凉,就快要毛骨悚然了。
回味冷漠地瞅了冯二妞一眼,而后转移开目光,这让冯二妞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妙已经上台,回味也不想再在角落里坐着,站起身才要去寻找最佳观赛处,刚一转身,一个青衣小鬟居然站在他面前,将他的路拦住了。
回味眸色一沉,望向那丫鬟,十六七岁,相貌很出挑,眉眼偏浓艳型,唇角一颗胭脂痣,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就像随时要起飞似的,忽闪来忽闪去,没有半刻安宁。
青衣丫鬟被回味突然阴下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后背居然起了一层冷汗,不过她是个胆大的,很快便镇定下来,笑容可掬地屈了屈膝,说:
“奴婢给三公子请安,三公子,我们姑娘听说三公子在这儿观赛特地跟过来,想请三公子过去叙会儿话。”
回味对这种没规矩的丫鬟打从心底里反感,脸色越发不好看,语气冷得似落下来便能成冰:
“你是谁?”
青衣丫鬟的脸色微僵,慌忙再次行礼,乖巧地回答说:
“奴婢纤衣,奴婢的主子是薛大姑娘。”说着向不远处一指。
回味循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凉棚下,一个秀婉端庄的美人儿正优雅地坐在棚下的乌木椅子上,身旁戒备了不少护卫,还有三四个丫鬟在旁边伺候,那面罩轻纱的美人儿在看见回味望过来时眼睛倏地亮了,即使她戴着面纱,人们也能从她散发出的光辉中读出她此时的激动。
顺着纤衣的手指望过去的不仅有回味,还有苏家一家子。
“那娘们儿谁啊?”苏婵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不悦地皱起眉。
“一个姑娘家说话不能文雅点?”苏娴火大地训斥,顿了顿,表情微冷地盯着薛明珠的脸,鄙夷地轻哼道,“那个狐媚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旁的纯娘不由得陷入思考:“狐媚子”的说法比“娘们儿”更文雅吗?(未完待续。)





妙味 第四百六十章 来历
薛明珠眼睛里的光芒堪比午后炽烈的阳光,苏婵绷着一张冷漠脸,双手抱胸,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算是最熟悉梁都上流社会人情关系的林嫣,问:
“那是谁啊?”
林嫣正在发呆,陷入旁人无法理解的个人世界里,被苏婵捅了一下,吓了一跳,回过神,顺着苏婵可怕的眼光望去,在看到薛明珠时愣了一愣,略迟钝地思考了片刻,才猛然想起来,惊诧地道:
“啊,那不是薛明珠吗!”
“我对她的名字没有兴趣,只是问你她是个什么来头。”苏娴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
林嫣讪讪地抿了抿嘴,苏娴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的严苛,努力在少的可怜的关于贵族们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她回答:
“薛明珠是武王殿下的母妃薛贵妃的侄女,薛贵妃只有一个弟弟,没有走仕途,走了商道,是数一数二的皇商,薛明珠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薛贵妃疼爱侄女,就把她接到宫中教养,她是跟着薛贵妃长大的,薛贵妃很疼爱她,虽然没有封号,但她的实际地位和公主没什么两样。薛明珠的长兄薛明现在是梁都最有前途的商人,梁都里七成关于游玩的产业都是她哥哥的本钱,咱们住的薛明楼就是薛明的。”
“还有呢?”苏娴直勾勾地盯着她,对这么少的情报不太满意,苏娴没有听到重点。
林嫣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她想知道的重点是什么,手一拍,对苏娴二人小声说:
“对了,我听说早些年薛贵妃有意思想让薛明珠和阿味成亲,虽然当时只是模糊地提过一嘴,没说的太明白,不过意思已经露出来了,想必薛明珠也知道这件事吧。”
苏娴和苏婵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望向远处眸光堪比阳光满心满眼只有回味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的薛明珠,那种痴迷到了极点的热辣目光身为女性的苏娴很了解,这姑娘非常喜欢回味,已经喜欢到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狂热的地步了,这就很难办了。
“从身段就知道必是个美人儿。”苏娴说。
“挺弱的样子。”苏婵不以为然地道。
“又不是爷们儿,弱一点男人才喜欢。出身富贵没有负担,长相上是个美人儿,性子又软,安静端庄有教养,就像朵开在汝窑瓷瓶里的水仙花,是男人想娶的那种。”
“想娶水仙花的男人不会看上二姐,能看上二姐的都会觉得水仙花滋味太淡。”苏婵在听了林嫣的描述之后似乎变得安心起来,听了苏娴的话更加不以为然,她已经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赛台上。
苏娴很吃惊,表情微愕地盯着苏婵看,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似的。
苏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干吗?”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原来你也是长了脑子的。”苏娴耸耸肩,说。
“你才没长脑子!”苏婵火大地道。
林嫣听着她二人的交谈,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又怎么了?”苏婵瞅了她一眼,对于总能听到她叹气苏婵觉得很不爽,语气生硬地问。
林嫣沉默了一会儿,仰头望天,幽幽地叹道: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的前二十年究竟活到哪去了,怎么光长年岁不长脑子呢?”
她相当严苛地自我评价了一句让苏娴和苏婵很吃惊,二人对视了一眼,苏娴说:
“你最近越来越阴沉了,是因为没人陪觉得寂寞才让你越来越讨厌自己?要不我给你介绍两个英俊的后生?梁都里俊俏的小子真不少。”
林嫣脸涨红,虽然对苏娴的轻浮她已经习惯并且明白她根本就不打算改变,可是她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轻浮的言辞,只得把脑袋转过去假装没听见。
苏娴无趣地哼了一声,在她看来和离过的女人就应该大胆奔放,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黄花闺女,太害羞才会让人觉得恶心,可林嫣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放不开,这让她鄙视又觉得无聊。
回味没有接受薛明珠的邀请,而是自己找个地方坐一边去了,这让苏娴很放心,也不再想别的,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赛台上已经开始准备食材的苏妙身上。
评审席,姜大人对东平门和苏妙自行改变规则压根就没想要跟他商量这一点十分不满,一个劲儿地嘀咕道:
“助手呢?规矩上说的一个人带的三个助手呢?说不上就不上,他们到底经过谁的同意了?”
“厨王大赛又不是考状元,只要不是弄虚作假,哪来的那些条条框框。”净明法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赛台,咧嘴笑。
姜大人觉得他笑得有点猥/琐,嫌弃地撇了撇嘴,语气生硬地说:
“法师好像特别中意苏妙。”
“我爱看那种平日里笑呵呵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一到关键时候就特别认真的姑娘。”净明法师捋着胡须笑说,抬头瞅了姜大人一眼,“你不爱看?我看你的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
姜大人没有否认,只是撇了撇嘴,一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的模样。
赛台上,苏妙从料理台上的竹筐里取出新鲜的芋头,拿起细长的小刀,一边转动着芋头,一边熟练地削皮。随着左手的转动,宽度几乎相同的芋头外皮转着圈儿脱落,虽然只是削皮,但是那行云流水的手法让观赛的人看的赏心悦目,就像在表演似的带着让人觉得莫名想看的吸引力。
净明法师很喜欢看苏妙削皮的手法,摸着胡子笑说:
“这姑娘在做菜时没有刻意学男子的粗犷做派,还保留着女孩子的干净纯真,手法却自在利落,一点没有拖泥带水,我最喜欢这样的孩子。”
“论手法我更中意那边那个。”手握长长绢帛的姜大人听了净明法师的话,却向东平门身上一指。
净明法师不太高兴地向东平门那边看去,然而关注的重点却没有放在他利落的刀削手法上,而是十分惊讶地“咦”了一声。
苏妙和东平门在将所有芋头全部削皮之后,洗净,切成厚片,几乎是同时起了油锅,将芋头片下锅炸成金黄色。
动作同步让净明法师越发觉得古怪,眼看着他二人在处理完芋头之后,又拎起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刮洗干净,下汤锅煮到半熟能插进筷子的程度,之后捞出来,趁热抹上饴糖浆。
甚至连涂抹的手法也都几近相同,力道轻柔却针对性强,恍若在按摩一样,让新鲜的五花肉尽可能地吸足饴糖中的糖分。
在这个时候东平门终于发现苏妙居然在做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工序,一颗木然的心在这一刻微沉,蹙眉望向她。
净明法师十分不理解,花白的眉毛皱起,嘟囔道:
“那丫头在搞什么名堂?”(未完待续。)




妙味 第四百六一章 忆
东平门用阴沉的眼神望着苏妙。
苏妙好像没感受到似的,坦然自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中的工作,将炒锅上火,在锅里注入猪油,烧至六成热时将五花肉皮朝下炸成金红色,取出来控油,这时候才将肉切成薄厚适中的肉片。
东平门冷冷地注视着她,她不抬头、不望过来、也没有对在和他同台时跟他做同样的菜肴这件事感觉到不安或是心虚。
东平门有种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可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他什么也做不了,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勉强压抑住,他低下头,取了扣碗一只,在碗底抹上猪油,将切好的五花肉片一片肉一片芋头整齐地码在扣碗里,均匀地洒上糖、盐、萝卜丝、茴香籽、花椒等香料,待香料将肉和芋头扣住之后,他将扣碗放进蒸笼里,以旺火蒸熟。
从工序上看,这并不是一道难做的菜肴,烹制时所使用的食材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蒸是家常菜里最常见的烹饪形式,蒸肉家家户户都会做,在梁都决赛第一战的最后一场选择这一道从各方面来看都不足以让人觉得惊艳的菜肴,不单单是评审们觉得有点失望,台下的观赛者亦很失望,他们还以为这最后一场能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场面,结果比赛的过程却是如此普通,当真是因为胜负已定,所以比赛双方都没有想要继续比拼的劲头了?
“啊呀,仿制菜呢,苏二姑娘这是要学我吗,鄙人真是倍感荣幸呢!”轻盈的嗓音自身旁传来,扰了回味看比赛的兴头,回味皱了皱眉,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苍绿色绸衫,腰间绑了一根石青色虎纹带,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矮子。
到了梁都的佟长生果然和在丰州时不一样了。
回味冷哼了一声,将目光放在赛台上,语气轻蔑地说:“她会学你?你太自以为是了,矮子!”
佟长生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不过他很快就缓了过来,在与回味相隔两个座位的位子上坐下来,眼睛望着赛台,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笑吟吟地说:
“从前苏二姑娘常说仿制别人做的菜是最没意思的事,这最没意思的事她却在梁都决赛上做了,鄙人真心佩服苏二姑娘的勇气。”
回味看着他,冷漠地道:“你的仿制永远只是仿制,而她,即使是仿制也胜你一筹,不,我说错了,你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实力不是在同一道线上的。”
佟长生的脸色比刚刚被叫做“矮子”时更加难看,虽然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他看着回味,用十分疑惑的语气问:
“苏二姑娘的手艺确实好,可苏二姑娘的好手艺似乎与小少爷没什么关系,为何每每说到苏二姑娘的手艺,小少爷却像是自己无敌一样骄傲得意?依我看,小少爷的手艺同样不如苏二姑娘,说句冒失话,鄙人觉得凭小少爷的手艺配苏二姑娘是苏二姑娘亏了。当然了,小少爷跟我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不一样,毕竟小少爷最终的归宿是瑞王府,跟我等庶民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从这方面看是苏二姑娘赚到了。”
回味很火大,这小子在不遗余力地挑拨他和苏妙的关系,先是暗示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而后又明确地把苏妙说成是贪慕虚荣的女子,因为他的出身,所以和他在一起是她赚到了。对佟长生回味是既讨厌又鄙视,讨厌的是佟长生那一副永远都在算计的黑心肠跟他的弟弟一样,甚至比他弟弟还要会算计;鄙视的是佟长生胆怯无能的拐弯抹角,每次想到这里回味都忍不住想冷笑,他也确实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让佟长生的心里很不愉快,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小少爷笑什么?”
回味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不屑地冷笑道:“不管你做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几辈子她都不会心仪于你,你、还有你那个最爱装腔作势的弟弟都死了这条心吧。”
这一回佟长生的脸刷地变了色,回味都不用仔细观察就看出来了,于是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很幼稚的暗爽,唇角微勾,他用看失败者的眼神看着佟长生。
佟长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怒火差一点就要飚出来了,他勉强忍住,脸色很难看地强笑道:
“小少爷这是说哪里话,苏二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与鄙人的爱好不同,再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鄙人也不敢跟自己的主子抢女人。”
“主子?”回味冷笑了一声,“主子”这个词他说的顺畅自然,仿佛习以为常似的,正是这一点才让人觉得戒备并反感,他圆滑狡诈的做派甚至比某些朝臣还要令人厌恶。
“昨日鄙人刚刚与小少爷达成共识,不是么?”佟长生笑吟吟地说。
回味眸色沉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东平门站在赛台上,他在抬头时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突然出现在场边的角落里,正充满担心地望着赛台。因为距离太远,那人并没有发现东平门注意到他了,东平门站的高,对那人又熟悉,很容易便看出那人正在担心自己,于是心变得比刚刚更加烦躁。
那人是他的弟弟东平广,看到许久未见面的弟弟,一瞬间,有许多记忆一齐涌入脑海,让他差一点窒息。
今日的主题是“忆”,真是好主题,拜这个主题所赐,他想到了许多不愿意去想的往事,并不是他刻意去回想,而是那些被他尘封在心底的记忆突然出现,仿佛被什么召唤了似的,破解了封锁,跃然而出。
蒸笼内香芋扣肉的香气比刚刚更加浓郁,随着那香气越来越浓郁,各种锥心的往事渐渐上涌,一寸一寸地在穿刺着他的心,让他不得不用跳跃着的呼吸方式去呼吸。
香芋扣肉在上蒸笼之后,只要用旺火蒸上一个半时辰即可,因为最后一道工序非常简单,只需要准备相应的份量放进蒸笼就可以,所以在这之后等待菜成的过程中,东平门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空闲的思考时间令他难以忍受,可是他却无法摆脱这存在感强烈的束缚。随着香味越发浓郁,回忆的重量越积攒越多,那重量牢牢地压住了他,
浓厚的肉香和香芋的甜香渐渐从蒸笼中随着白色的热气沁出来,在积攒了一定的浓度之后,开始向评审席上扩散,不知不觉便吸引了评审们的注意,评审们忘记了交谈,不由自主地被传来的香味吸引。因为是两道相同的菜肴,香醇的味道比之前的比赛多出一倍,也浓厚了一倍,这样的香味传入每一个人的鼻子里,就像是有一根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体验者的内心,不经意间,体验者的心竟被这一缕甘香撩拨跃动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好香的味道!这是蒸肉吧,蒸肉会有这么香吗?”评审席上开始出现骚动。
“这味道好熟!我怎么觉得在哪儿闻过?”尚膳监的副总管刘二河用力吸了吸鼻子,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因为香气浓了起来,微微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很在意。
与他一同前来同是作为本届梁都评审的尚食局总管郑尚宫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有一瞬她居然眼眶微红:
“这个……”
“怎么?”刘二河莫名其妙。
“蒸肉的味道。”
“本来就是蒸肉的味道。”刘二河说,他不敢露出鄙视,但的确觉得郑尚宫是不是突然神志不清了。
“蒸肉啊,小时候我娘常常做蒸肉给我吃,虽然不是和香芋一起蒸,但透过蒸笼散出来的这股子蒸肉的香味跟我小时候的那种感觉特别像。”郑尚宫慢慢地说着,好像在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渐渐地觉得伤感起来。
刘二河因为郑尚宫突然改变的情绪微怔,莫名地一颗心沉静下来,在沉静时静静感受,在这一刻,心弦突然被拨动,他终于明白了这股熟悉感来源于哪段记忆:
“我说呢,怎么有点像我家那个婆娘做出来的蒸肉味道!”
“刘副总管家也常常蒸肉么?”
“难道贺大人你家不蒸?”
“不不,我家每年中秋、春节都会做香芋扣肉,也是先过了油再蒸,真没想到,我老家那边的菜竟然在梁都看见了。来了梁都之后虽然贱内年年都会做香芋扣肉,但年年都吃也不觉得是什么好滋味,没想到冷不防这么一闻,居然想起小时候了。”贺大人笑着说,后面的心里话他没好意思往外说,这一刻他不仅想到了小时候香芋扣肉的滋味,同时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他那个每年都会做香芋扣肉祭祖过节的夫人。
评审席就像被突然下了魔咒一样,毫无预兆地陷入了热烈的讨论中,居然都是在讨论自家的母亲或妻子所做的蒸肉,净明法师和姜大人看了半天,呆了一呆,而后惊诧地对视了一眼,姜大人满眼震惊,望着赛台上的两个人,悄声惊叹道:
“好厉害!虽然‘忆’这个题目是我出的,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净明法师亦惊奇地望着赛台,花白地眉毛扬了一扬:
“‘忆’……吗?”
二十份香芋扣肉几乎是同时出锅,利落地装盘过后,训练有素的伙计上台来,有序地送菜。
照旧是东平门的菜肴先上,东平门看着伙计将最后一盘菜端走之后,虽然他没有明显地松一口气,但是完成最后使命的感觉很明显,他用湿布巾缓慢地擦拭着手掌,头微扬,没有看评审席,而是望着头顶多云的天空,仿佛并不关心评审席会对他的菜肴做出怎样的评价。
苏妙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端起料理台上最后一盘香芋扣肉,转身,径直走向东平门,无声地将菜盘放在他面前。
一直在关注着苏妙的人因为她突然且并不怎么合乎常理的举动微怔,回味眉微蹙,就连一旁表情一直是游刃有余的佟长生在望见这一幕时职业习惯发作亦被吸引了目光,不解地望着赛台。
主动请对手试品自己的菜肴,不止比赛中,就是在平常也是极罕见的。
东平门望着面前微甜酥粉的香芋扣肉,微怔,他知道苏妙的目的却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迟疑了片刻,他选择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扣肉,慢慢地放入口中。
从结果上看,他输给了苏妙,在最后一刻品尝战胜自己的人所做的菜肴,试着了解一下对方胜利的理由,这未尝不可,虽然对于这个理由他并不是特别想知道。
油亮软滑的扣肉入口,落在舌尖上,仿佛一触便融化了,就是这样的口感,甜糯香软,细腻油润。这样的口感并不稀奇,入口即化这种事对于名厨来说是手艺的基本。滋味上,肉烂而不糜,已经吸饱了芋头的甘甜味道,虽肥却不腻,肉汁淳厚,软烂酥滑,甘香可口。但是这些都不是能够让东平门震惊的部分,东平门震惊了,他的震惊却是因为这一道香芋扣肉里包含着的那令他觉得最为熟悉的味道。
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因为这一刻的震惊扩张开来,手心溢出汗珠,他的心跳得飞快就像一面鼓。黑灰色的眼睛倏地睁大,他一把抓住苏妙的胳膊,用力地抓住,脸色因为过度震惊扭曲的角度正面看来有些可怕,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有内心底汹涌的记忆不断盘旋而出的痛苦和骇然,那些痛苦和骇然中不停流转着的是让他越发痛苦的缱绻温情,他无法承受,因而更加狂躁,他死死地抓住苏妙的胳膊,瞪着一双眼睛,高声吼叫,大声质问:
“你为什么会做出她的味道?”
台下因为这突然的一声吼叫陷入混乱,评审席和观赛席一片惊诧愕然,回味不明所以,见赛场上情况突变,霍地站起来,眉紧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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