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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当然可以,都来玩吧,我会准备好吃的给你招待他们。”苏妙笑意满满地说。
苏烟点点头:“那我明天就和他们约定了。二姐,我回去睡了,你最好不要呆在这个屋子里。”他说着,警惕又充满敌意地看了回味一眼,头一扭,出去了。
“小味味,你听见没有,烟儿说要请朋友到家里来玩!”苏妙拍着回味的大腿,兴奋地道。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很普通吧。”
“才不普通,烟儿小时候经常被邻居小孩欺负,进了学塾又被同窗欺负,从来没交过朋友,倒是经常和女孩子来往,这样的他终于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同性朋友了。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希望他交到的不是坏朋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回味凉凉地说。
“你对我弟弟有什么意见?”苏妙斜睨他,绷着脸问。
“没有。”回味惊觉自己说脱了嘴,放下已经送到嘴边要张口咬的馅饼,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破晓时分,远远的有鸡鸣声响起,呼应着犬吠,属于白昼的光芒顺着青色的窗纱透进来。
苏妙难得比苏婵起得早,因为要提前准备本周主打菜的酱汁,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出门,才想去打开侧门,走进酒楼墙壁与通屋形成的窄巷时却发现侧门已开,林嫣握着大扫帚呆呆地站在门口,遥望着远方,似有若无的抽泣声传来,苏妙微怔。
“小林子?”过了一会儿,她唤道。
林嫣脊背一僵,慌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来,笑盈盈的,一双眼睛却肿成了两颗桃子。
“你起得好早啊。”苏妙最终还是忽略了她的眼睛,笑说。
“啊,我眯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出阁之前养在娘家出阁之后养在夫家,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许多不适应。”她垂下眼,抹了一把额头,讪笑着说,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纯净无害地笑道,“我睡不着就出来找点事做,刚好看见扫帚就想帮忙扫扫地。对了,我把点心单子已经列好了,你要看一下吗?”
苏妙点点头,笑说:“我在厨房等你。”
林嫣应了。
苏妙开了酒楼后门的大锁,进入厨房,在准备酱汁之前先煮了一碗杏仁茶。将浸泡六个时辰的甜杏仁和白米与水一起磨成杏仁米浆,用绢袋过滤后加入桂圆和捣碎的冰糖,以慢火煮至糖完全溶解。大清早热腾腾甜丝丝地喝上一口,疲惫的困意全消,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林嫣进来,将一张点心单子递给她,而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苏妙在点心单上扫了一眼,微怔,笑道:“你怎么把做法都写出来了?”
“我觉得把做法写上更容易让你判断适不适合把它们当做货品卖出去。”林嫣看着她,诚实地说。
“你就不怕这方子被剽窃去,到时候就用不着你了?”
“嗳?”林嫣愣住了,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这种问题她完全没想过,呆了一会儿,问,“你要……辞退我?”
苏妙笑出声来,这个人还真单纯,含着笑将点心单子看了一遍,对忐忑不安的林嫣道:
“就这些吧,回头把要用的材料交给我舅舅,他负责采买。从今天开始那个位置归你。”她向墙角一处料理区指去,又问,“要不要喝杏仁茶?”倒了一碗杏仁茶递给她。
林嫣还没从苏妙的话中反应过来,呆呆地接过去,讪讪地喝了一口,一股清甜直冲过来,迅速在唇齿间蔓延扩散,丝滑细腻,香气醉人,她情不自禁地眯起双眸:
“嗯,好喝!”(未完待续)





妙味 第一百二九章 又来了
“好喝吧,苏氏秘制杏仁茶!”苏妙笑眯眯地说。
林嫣点点头,双手捧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一双卧蚕眼眯起来更像在笑,仿佛正沉浸在享受美味中,只是喝杏仁茶的样子,动作看起来十分斯文规矩,表情看起来极是满足天真,就连苏妙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系上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处理食材,温声问:
“小林子,你几岁成的亲啊?”
林嫣一愣,捧着碗看着她。
“啊,我并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不想回答你可以不用答。”苏妙连忙说。
林嫣笑了笑,半垂下眼帘浅咬了嘴唇,轻声说:
“没关系,我成亲比较早,十四岁就成亲了。”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你成亲十年了,应该有孩子吧,自己一个人出来,孩子呢,还在夫家吗?”
“……并不是。”沉默了良久,林嫣只是轻轻否定了句,垂着头干笑了笑,顿了顿,抬起头来说,“妙妙,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打下手吧。”她把话题岔过去了。
“好啊。”苏妙对于挖掘他人苦涩的过往并没有兴趣,林嫣的反应让她有点后悔问得太多,笑着应了一声,“你帮我洗菜吧。”
“好。”林嫣笑盈盈地答应下来,走到储物柜前抱出里面的蔬菜拿去清洗。
苏烟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的日子,苏妙准备了许多点心和果饮。
“烟儿到底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朋友呢?”她十分好奇。
“我只希望别是些像他一样的娘娘腔。”苏娴拿着镜子一边补胭脂一边说。
“大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不要总是对自己弟弟没有信心,烟儿他已经长大了。”苏妙认真地道。
“妙姐姐,烟儿的朋友来了!”纯娘跑进来。通知说。
“你看到了,是什么样的孩子?”苏妙连忙问。
“是……两个不错的孩子,妙姐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纯娘眼神闪烁,笑答。
她的表情有点古怪,苏妙狐疑起来,解了围裙出去,苏娴跟上。回味见状亦十分感兴趣。交代来顺看锅。跟了出去。
苏烟的两个朋友是从侧门进来的,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笑着向苏老太、胡氏、苏婵见礼,娘三个盯着那两个孩子。讪讪地笑着,讷讷无言。
“二姐,这是和我一起念书的香琳和玉优。”苏烟见苏妙他们出来,笑嘻嘻地介绍道。“香琳,玉优。这是我大姐二姐,那个是讨厌鬼。”介绍最后一个时他的笑绷了起来,回味也不在意。
苏妙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呆若木鸡。
“大姐二姐好。大哥好!”香琳玉优齐齐做揖,细声细气地说。
两个和苏烟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阴柔俊俏的相貌比苏烟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比苏烟生得还要妩媚风流,就连说话声音也是脆生生软绵绵的中性嗓音。那个叫香琳的孩子居然还扑了粉!
“……你们坐着,好好玩,一会儿我让人送茶和点心来。”苏妙讪讪地笑着,憋了半天,才在苏烟的笑颜中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苏烟答应了一声,笑着招呼两个朋友坐下来。
苏妙僵硬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仍能听见苏烟在和玉优说:
“玉优,你前天教给我的针法我试过了,总不对,你再教我一遍吧。”
“好啊。”
苏妙猛然回头望过去,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桌前,拿出针包和帕子,正凑在一起做针线。
“我昨天刚做了一盒胭脂,你们看看成色如何?”香琳拿出一个胭脂盒子献宝似的给其他两人瞧。
“香琳你好厉害,竟然会做胭脂!”
“他从五岁起就会做胭脂了!”玉优笑嘻嘻地说。
“又没什么难的,我家开胭脂铺,我自然会做。”香琳得意洋洋地说。
回味一把拉住腿软了半天就要过去让他们把胭脂收起来的苏妙,笑道:“妨碍弟弟正常交朋友的姐姐会讨人嫌。”
“他哪里正常了,男孩子在一起玩竟然绣花做胭脂,就是女孩子都不会那么勤快吧!那个叫‘香琳’的他竟然扑了粉!”
“学里的孩子们课业重太无聊,这种事时常有,算是学里的风尚,你用不着大惊小怪。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注重打扮的时候,好多人念书时都这么干过,再说你没听他说他家是开胭脂铺的嘛。”
“你也这么干过?”苏妙眯起杏眸,盯着他问。
“哈,我还用扑粉,你难道不知道‘面如傅粉’这个词的意思吗?”回味得意又不屑一顾地说。
“……”苏妙看着他,眉角狠狠一抽,回头望向坐在桌子前的苏烟,他从来没有把同窗带到家里来过,能带回来的同窗一定是他非常好的朋友,虽然是两个怪朋友,可看起来他们还挺开心的,过了一会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往酒楼里走,“烟儿为什么会喜欢做针线呢,明明有那么多男孩子能玩的游戏。”
苏婵正端着托盘出来送点心,闻言回答:“二姐你不知道,他之所以喜欢做针线都是因为你。”
“啊?”
“你以前从不和他说话,某一天他的衣裳破了,娘和爹吵架没人给他补,他就自己拿针线偷偷地补,被你看见,也不知道那天刮的是什么风,从不和他说话的你竟然称赞他“手艺真好”,从此他就喜欢上了做针线,可自那之后你却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回味斜睨着苏妙。
“……唉!”苏妙沉默了半晌,一拍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是我让他有了那种爱好?”
“没错。”苏婵点头。脆生生地回答,端着茶点出去了。
苏妙垂着脑袋,又一次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早就返回大堂的苏娴又一次走回来,对她说:
“周诚来了。”
苏妙微怔,紧接着眉一扬:“他动作倒是挺快。”大步向外场走去。
周诚正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前,直视着前方。似正在发呆。表情却有些狰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妙的脚步顿了顿,眸光微闪。径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周诚在她走近的一刻立刻转变了表情,笑得温润无害,轻柔地唤了声:“阿妙!”
这两个字却在回味跟着落座的一刹那有些破音。他阴恻恻地盯着回味。
“到手了?”苏妙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
周诚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个。嘴唇抿了抿,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她。
苏妙接过来,将裹布打开,一只描画精美的楠木盒子映入眼帘。打开盒盖,一排银光灼灼大小各异的钢刀整齐地陈列,每一把都锋利无比。每一把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刀口没有任何卷曲。连半枚指印都没有,可见刀的主人对自己的刀子相当爱护。
苏妙随手拿起一把,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一弹,发出悦耳的一声,她笑了起来:
“竟然是钢的呢,真罕见!”
“阿妙,刀你已经拿到了,你看……”周诚见她笑了起来,连忙开口说。
“你是怎么弄到的,这么顺利,该不会是佟染白给你的吧?”苏妙笑眯眯问。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问,周诚的表情一闪即逝的僵硬,紧接着笑着回答:
“佟染的这盒刀子就放在品鲜楼里,而我有品鲜楼所有锁头的钥匙,这个佟染并不知道。”
苏妙点着头想了想,道:“从明天来上工吧,我话先说在前头,苏记里除了鸽子楼的人就是品鲜楼里看你不顺眼的人,所以,被排挤可不要来找我哭诉。另外希望你日后谨言慎行,不要做让我和其他人会多心的事情。回味是这里的副厨长,之后你听他的安排吧,就这样。”说罢,站起身,抱着那盒子刀扬长离去。
“阿妙!阿妙!”周诚心里急了,霍地站起来,一叠声唤道。
回味已经立在他身前,拦住他欲追上去,看着他,眸光阴森。
周诚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味安排周诚在程铁手底下打杂,程铁也绝对会不辱使命地好好“操练”他。
晚上打烊时,苏妙没有帮忙打扫后厨,而是弄了一缸子浓盐水,将从周诚那里得来的佟染的宝贝菜刀全部浸泡在盐水里,兴致勃勃地观看。
“你在干吗?”苏娴莫名其妙地问。
“我想看看它是不是纯钢的。”苏妙笑嘻嘻地回答。
苏娴更加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正在打扫门廊的纯娘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啊!”
苏娴吓了一跳,走过去火大地道:“大晚上鬼叫什么,你遇鬼啦!”
“大姐,大姐,你快看!人!那里有人!”纯娘指着大门对面的街边一个倒地不起的黑影慌慌张张地叫着说。
外边太黑,苏娴觑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那的确是个人。
“那个人刚才在这边走来走去我也没在意,可是他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下了,吓了我一跳!”纯娘捂着胸口,转来转去,怕怕地说。
“天哪,太可怕了,难道是得了急病的人,要请郎中吗?”林嫣路过,闻言亦凑过来睁大了眼睛望去。
“林嫣,你别怕,这种事时常有,用不着慌张!”宁乐出现在林嫣身后,勇敢地说,用坚定的语气安慰她,不料话音未落,却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宁乐,你没事吧?”林嫣吓了一跳,慌忙询问。
宁乐对着她温和一笑,摇摇头,紧接着扭过头去,火冒三丈地质问:
“婵姐儿,你干吗?”
“想吐。”苏婵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你想吐你踢我干吗?”宁乐匪夷所思地问。
苏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他,跟着苏妙出了门,来到俯趴在街对面的黑影前,蹲下去,将那个人正面翻过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陈阳和一个伙计将那人抬回到店里,放在地板上,通明的灯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深棕色的自然卷长发有几缕遮住瘦窄的瓜子脸,眉眼秀气,睫毛纤长,唇形饱满却苍白,身材细长而清癯,一副从灾区蹒跚而来的难民样子。
“又是他!”纯娘率先叫喊起来。
“这不是上次那个书生么。”苏婵惊讶地说,“该不会又饿晕了吧?”
“他为什么总是要饿晕在咱们酒楼门口?”苏娴哭笑不得地道,同情心寥寥的她对连续发生这种事有些恼火。
“最近丰州也出现灾害了?”林嫣迷惑不解地问。
“只会读书不会干别的的人本身就是一种灾害。”纯娘很罕见地刻薄起来。
苏妙让陈阳去厨房要一碗米汤来,不多时,回味带着米汤出来,连苏烟和赵河也跟出来了。
赵河看见面色惨白晕倒在地的文书,唏嘘道:“这小子这么折腾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赵大叔,难道他经常饿晕过去?”苏烟狐疑地问。
“自从他爹过世他几乎就没吃过饱饭,有好心的邻居见他可怜招呼他去家里吃,他娘知道了上门来扯着嗓子叫骂,说他们看不起人什么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敢管这小子了。可他娘一个女人又有多大本事,他又是个小子,常常饿肚子,他又是个孝子,每次都哄他娘吃,自己吃的少,光是在家附近就不知道晕了多少次,实在看他可怜,那些心善的背着他娘给他饭吃,他才能活这么大。”
“他娘有病吧!”苏娴匪夷所思地说。
“读书人好面子,他老子又是因为欠赌债才病死的,大概他娘一直怕被人瞧不起吧。”赵河无奈地叹了口气。
宁乐闻言,眸光复杂地望着晕死过去的文书,嘴唇抿了抿。
苏妙将半碗米汤给文书灌进去文书才幽幽转醒,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咕”,的确是饿晕的。呆了一会儿,他迷茫的眸子终于聚焦在苏妙的脸上,双眸一瞠就要跳起来,却因为腿脚发软,刚跳起来就扑通摔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众人惊诧地看着他。
苏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淡淡问:
“要吃饭吗?”
“在下、在下没有银子。”文书咬着嘴唇,忍住羞耻,低声说。
“卖剩的,不吃也要扔,你不嫌弃吧?”
“……多谢姑娘。”沉默了良久,在肚子又发出一阵响亮的哀鸣之后,文书咬着牙用快哭了似的语气轻声回答。(未完待续)




妙味 第一百三十章 贫穷与自尊
蔬菜都是每天早上进的,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什么了,同喜煮了一碗面并剩下的馒头和小菜端出去给文书吃。
苏妙也没看着文书,就让他自己在角落里吃,打发走其他员工,也没让苏娴等人围观,一楼大厅只剩下她和胡氏在柜台后面盘账。
文书闷着头慢吞吞地吃着,虽然吃相斯文看不出他正处于饥饿中,但汤面、馒头和小菜全都吃光了,就连腌菜里的葱花都吃得一干二净。吃饱喝足之后,他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绷紧了脊背,拘谨地走到柜台前,冲着苏妙深深地做了一个揖,轻声道:
“多谢姑娘两次向在下施以援手,待在下有能力了一定会舍身图报。”
苏妙放下账本,看了他一眼,问:“你叫文书?”
“是。”文书一愣,应了一声。
“你好像很喜欢晕倒在我们苏记的大门外。”苏妙淡声说。
文书一阵羞愧,脸涨红,退后一步,又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给姑娘带来许多麻烦,在下惭愧,还望姑娘勿介怀,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算我多管闲事,赵河是你的邻居吧,他说你考了十年都没考中,已经二十岁了没进得了官学也没有赚钱糊口的能力,抚养你长大的母亲目前正在病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但如果你母亲正病着,你却还能饿晕过去,也就是说你母亲连请医吃药的钱都没有,小病也就罢了,如果是不请郎中就无法治疗的大病。你这样耽误着和谋杀有什么两样?再说你已经二十岁了,还是个男人,也没有残疾,没有娘竟然会饿肚子这一点我无法理解。听说是因为你母亲要你念书不许你出去做工,但下次童试是明年,难道你是神仙可以光靠念书不吃不喝地坚持到来年科考?”苏妙轻而缓慢地问。
文书连脖子都是涨红的,刚才吃了太多全都堆在心里。此时因为她的话不停地往上泛。他垂着头咬着牙面红耳赤。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
“多谢姑娘的关怀,但这是在下的事情。姑娘不明真相还请姑娘勿要多言。”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胡氏自从家里上了正轨脾气也收敛不少,这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把算盘一摔,三角眼瞪了起来,“我家女孩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好话。你怎么不识好歹,她又没说难听的。她说的够客气了,你这死小子蹬鼻子上脸,我们家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给你这种人吃白食的。对你好声好气你不要脸,要是老娘早就骂死你这个窝囊废把你赶出去了,你以为倒在别人家门口就会有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做梦呢吧你!”
文书的脑子嗡地一声,热血全部涌了上来让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胡氏凶恶的样子吓的还是被尖锐的叱骂刺的,倒退半步,垂着头又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大娘误会了,在下十分感激姑娘。在下不会再来了,姑娘的恩德在下来日一定报答,多谢姑娘,在下告辞!”说罢转身,绷着脊梁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苏妙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盘账。
通往后门的走廊里,纯娘双手抱胸,不屑地道:
“果然是穷酸书生,拿着不要脸当要脸!”
“我有一种白痴女、”宁乐本想叫“白痴女人”,却在回味的冷脸里改了口,摸摸鼻子讪讪地道,“我有一种苏妙又要开始乱捡东西的预感。”
“真是那样你们就得好好相处了,东西一号,东西二号,要多多照顾东西三号哦。”苏烟指了指回味,又指了指宁乐,笑嘻嘻说。
宁乐瞅了他一眼,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回味在苏烟漂亮的脑袋瓜上用力按了按,苏烟叫出声来,忙又捂住嘴。
“二姐就是爱管闲事。”苏婵蹲在墙根,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一头文书已经走到门槛前,犹豫了一下,没有迈出去,呆站了良久才转身,拳头握了握,紧抱着身上的破布包大步走到苏妙面前,鼓足勇气道:
“姑娘。”
“做什么?”苏妙的语气并没有因为他先前的不知好歹变得恶劣。
“姑娘家有在官学里念书的秀才公,在下这里有一方澄泥砚是从祖父那里传下来的,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文书僵硬地立在柜台前,咬着牙小声说。
“你是来推销砚台的?”苏妙一愣,问。
文书越发觉得羞耻,却不得不回答:“家母病重,在下没有银子请郎中,唯一值钱的只有这方祖上传下来的砚台,在下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出卖,谁知送到当铺去,朝奉不识货,竟然把澄泥砚当做普通的砚台收买。这砚台绝对是好砚,家父在世时一直舍不得用,家父过世后一直由家母收着,直到在下考中县试之后才给在下使用。虽然是用过的,在下极为爱惜,和新的没有两样。在下想着贵府的苏相公已经是生员了,好砚难得,若真给当铺收了去还不定会落到何人手里,若是到了苏相公手里每天陪伴主人读书也不算辱没了这砚,若姑娘想要,在下可以低价卖给姑娘。”说到“卖”这个字时他的头压得更低,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人还真不会推销东西,先前还说是当铺开的价让他不满意所以才不卖,这会儿又说要低价卖给她。
苏妙哭笑不得,看着他,他深深地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包,不知是因为即将出卖祖传宝贝还是因为他实在羞耻于如此推销,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他散发出的气息却是十分沮丧,明明是一个已经二十岁的七尺男儿,居然比一个七八岁的幼童遇到困难时还要无助惶乱。这个人除了读书仿佛根本就没有能够自己生存的能力。过了一会儿,她轻叹了口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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