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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樱
爹娘归隐田园后,兄长便开始自立门户,她与兄长相处的时间不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也不大记得了,之后也只有逢年过节回燕阳谢家才能见到兄长,兄长寡言少语,也极少与她说话,相对而言她还是有丝陌生的。
今年她刚好及笄,于是被阿爹赶了出来,说是让她像阿娘那般游历大晋,添些阅历。实际上,她知道的,阿爹不过是嫌她碍眼,阻碍了他与阿娘伉俪情深。爹娘恩爱数十年,如今也不像老夫老妻那般,日日都如胶似膝的,连她这个女儿有时候看到了都觉得害羞。遂被赶出家门时,她也没有半分留恋,四处游玩,也闯了不少祸,起初是阿爹出来收拾烂摊子的,后来阿爹索性将任务交给了兄长。
最后,她被关在了墨城王府。
这么一说,施瑶跟她们一同过去,简直是有利无弊,她似乎不怕兄长。天知道她被兄长面无表情地一看,心里立马凉飕飕的。思及此,谢葭揽住施瑶的胳膊,说道:“莫要让兄长与闲王久等了,走吧。”
平玉公主对身边的岚儿使了个眼色。
岚儿明了,不着痕迹地退后,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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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别无他法,只好跟着谢葭一同前去。一路上,她尽量放慢了脚步,脑子里不停地飞转,想着见到闲王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许久没有砰咚乱跳的心又开始了。
她只觉手心冒出了热汗,紧张得耳朵都能听到心跳声了。
一路上,三人心思各异,竟没人多说半句话。
终于,到了正厅。
小童早已收到消息,一直在外头候着两位贵人,见到施瑶时,不由微微诧异,但也仅仅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行礼道:“诸位里边请,郎主与王爷已经在里面。”
平玉公主走在前面,谢葭落后了半步,此时是戴罪之身的施瑶自然不能走在两人的前面,便松开了谢葭的手,跟在谢葭后面。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好好地整理自己的衣裳还有头发。
她瞧了眼谢葭与平玉公主的背影,又瞧了眼侯在一旁的仆役,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手为梳将鬓上的乱发梳理整齐,随后又轻拍衣裳,拍平了袖上的褶皱。
尽管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与华衣在身的平玉公主还有谢葭根本没有可比性,可是她还是想以自己最好的一面去见自己心尖上的意中人。
终于,她踏进了屋里。
她听到闲王的声音响起:“平玉你是怎么过来的?”
平玉公主说道:“皇叔想要甩掉平玉过来清辉山庄可没这么容易,我就晓得皇叔不肯带我去见十七郎,所以命人悄悄地跟着皇叔。果不其然,皇叔今天就露出马尾了吧!”
闲王轻笑一声,无奈地看向谢十七郎,却是注意到谢十七郎的目光落在了谢葭身后的少女身上。
打从施瑶进来后,谢十七郎便立马注意到她了。
注意到自家兄长的目光,谢葭笑吟吟地说道:“兄长,我方才在外头遇见了阿瑶,于是便将她一起带过来了。正好在燕阳城时公主与阿瑶也算是旧识,平玉公主也说了,人多热闹些……”谢葭又瞅见了谢十七郎面无表情的神色,顿觉冷风卷来,寒飕飕的。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来人,再备一张桌案。”
施瑶垂着眼坐下。
谢十七郎总算从施瑶的身上收回了目光,他与闲王说道:“此女便是先前我与王爷所提的施瑶。”
施瑶登时心如鹿撞,想要悄悄抬眼看一下闲王,却又万分犹豫。谢葭察觉到了施瑶的不对劲,她记得阿瑶没这般沉默的,平日里是个能说会道而且还有些机灵的姑娘。
此时,谢十七郎说道:“施氏,抬起头让王爷看看。”
桌案下的拳头微微一握,缓缓放开后,她终于慢慢地抬首。她起身向闲王施了一礼,说道:“阿瑶见过王爷,王爷万福。”话语微微有些停顿,听得出来语气有些紧张。
不过姿态则是十足十的优雅,宛若此时她仍是燕阳贵女。
闲王笑说:“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数年一过,当年的小姑娘已然亭亭玉立。”
施瑶默默地在心里纠正。
其实是两面,不过尽管闲王不记得了,可她仍旧打心底为此感到欣喜。他还记得她,记得那个七夕宴里做了兔儿花灯的施家姑娘。
施瑶顿觉心花怒放,就连耳根子也忍不住微微变红。
谢十七郎将一切看在眼底,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两阕春 第二十二章
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
比如此时的平玉公主,方才从谢葭的态度已经晓得施瑶此女在谢十七郎心中是有些地位,但是至于地位有多高,平玉公主认为最多只有半个拇指般高,可此时此刻!
她进来后就开始打量谢十七郎的神色,她不需要偷偷摸摸地打量,左右她都是光明正大的。
所以在场之人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有她看得清楚。
她发现了一件事——谢十七郎对于施瑶这个狐狸精有些不一样,若用一个词才形容,便是在意。能让谢家十七郎在意的姑娘就是她平玉的心头大患!若不铲除之,迟早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平玉公主施施然站起,她举杯对向谢十七郎。
“清辉山庄果真名副其实,我刚到之时,正好漫□□晖,山庄笼罩在朝阳之下,着实美轮美奂,难怪取名清辉。进来的时候,见到有一水榭,晋人好风雅,此时有美酒美景,又岂能无琴?不若我为诸位在水榭弹奏一曲,也不负清辉山庄的美景。”
说着,她笑盈盈地看向谢葭与施瑶。
“大家也一起来吧。”
谢葭却是嘀咕了声:“来的时候,半点朝晖也没见着。”
她说的声音甚小,只有在她身边的施瑶听到了。施瑶从闲王身上回神,不由扑哧地笑了声。这一笑,平玉公主又道:“看来阿瑶也是迫不及待了。”
她看向谢十七郎。
“十七郎以为如何?”
平玉公主那点小心思,谢十七郎岂会看不出来?向来娇蛮的平玉公主蓦然换了语气,变得如此和善,想来其中必有蹊跷。至于什么蹊跷,谢十七郎一眼便看穿了,姑娘家向来麻烦,平玉公主平日里就喜欢在他面前表现。
谢十七郎说:“不必大费周章,水榭颇小,弹琴也不自在。”
谢葭又嘀咕一声:“明明可以容纳十余人的。”
施瑶听在耳里,虽知平玉公主不安好心,但瞧她被十七郎拒绝得如此直接,又觉平玉公主也是个可怜的,一直为十七郎守身如玉,可惜在十七郎心中,平玉公主连颗菜也不是。
平玉公主给闲王使了个眼色。
闲王说道:“难得来一回清辉山庄,本王也颇擅琴艺,便为诸位弹奏一曲,水榭景致佳,正好方才又用了吃食,走一走当作消食吧。”
闲王其实心里很无奈,不明白自己的这位皇侄怎么就看上了谢十七郎,都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还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追不舍,女儿家颜面早已化成灰了。
就在此时,白丰上前,在谢十七郎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正是将方才在羊肠小径上施瑶与平玉公主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出。
谢十七郎听罢,登时明白平玉公主的用意。
他倒是想看看,施氏会如何应对平玉公主的刁难。他眸色微深,忽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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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前去水榭。
刚到水榭,平玉公主的侍婢岚儿便已经在了,抱着一把七弦琴。施瑶一看,便知平玉公主是有备而来的。即便在燕阳城时,她是个沉默的贵女,可她也知道平玉公主有一爱琴,名为雅乐,但凡有个什么宴会,平玉公主必会用她的“雅乐”弹奏一曲,随后周遭便会赞不绝口。
水榭并不小,如谢葭所言,可以容纳十余人。
至于谢十七郎口中的“水榭颇小”已经被平玉公主在内心默默地解释为十七郎周游列国,定见过许多奇景,兴许真的认为这个水榭小呢?她压根儿不愿去想谢十七郎实际上是连敷衍她都不愿了。
在一行人到来之前,山庄里的仆役已经将水榭布置妥当。
五座坐地屏风,屏风前置有梨木镂空云纹桌案,水榭的檐角垂挂了薄薄的通州纱,既能挡住阳光,又能让湖风吹来,还能见到水榭外满池的荷花。
众人落座。
谢十七郎坐在主位,左手边乃平玉公主与闲王,右手边乃谢葭与施瑶。本来按照长幼有序,应该是闲王坐得离谢十七郎近才对的,不过平玉公主都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闲王索性微微后退一步,平玉公主也不客气,直接跃过闲王坐下。于是乎场面便成了平玉公主对面是谢葭,而施瑶对面是闲王。
施瑶不经意地抬眼望去,正好见到闲王对她颔首微笑,难得消下的红晕又再次悄悄地爬上了耳根。
闲王说:“十七郎府中可有琴?”
谢十七郎吩咐了仆役,不到片刻,便有小童呈上一把七弦琴。闲王微微一笑,说道:“那便由本王先弹奏一曲。”晋人好风雅,好琴好诗,燕阳城里出来的几乎是个个精通琴艺与诗词。
闲王弹了一曲燕阳城时兴的琴曲。
他弹琴时,面上含着温和的笑意,真真令人如沐春风,尤其是坐在水榭中,后有轻纱飘扬,微风拂拂,时而有粉荷绽露,琴音又如天籁,落在施瑶的眼中,只觉此时的闲王如同谪仙一般。
施瑶看呆了。
以至于闲王一曲毕,她还未回过神来,直到闲王开口:“施姑娘怎地如此看我?”
施瑶被口水呛了声,索性她反应得快,钦佩地说道:“回王爷的话,王爷琴艺高超,阿瑶只是一时听呆了。”闲王不由笑出声。谢葭低声与施瑶说:“阿瑶是没听过我兄长弹琴,堪称一绝。”
施瑶扯唇笑了笑,心里却是在说:一绝两绝都及不上闲王的半根手指头!
平玉公主取出自己的“雅乐”,含笑说:“皇叔开了头,接下来便由我这个侄儿接棒,燕阳城中时兴的曲目极多,可在我心中始终及不上当年摄者王为巫女所弹的‘锦瑟’。”
此曲算得上是谢十七郎与谢葭的爹娘定情之曲,当年两人在燕阳城可以说是闹得惊天动地,但两人的伉俪情深至今仍为诸多待字闺中的少女所羡慕,‘锦瑟’几乎是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都会弹奏的曲目。
而此时平玉公主在谢十七郎面前弹奏此曲,委实心意拳拳。
平玉公主弹得用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曲终,谢十七郎半点反应也没有。平玉公主也不气馁,尽管谢十七郎没有任何表示,可她知道自己弹得极好,在燕阳城中论起琴技,能比得上她的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更何况是不擅琴艺的施瑶。如此对比之下,谢十七郎定会觉得比起现在如此卑贱的施瑶,她平玉公主更配得上他。
她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说道:“以往在燕阳时,便听闻施家女擅长琴艺,本宫曾听过你的阿姐的琴声,委实动听。想必阿瑶为幼女,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来吧,快点展现你糟糕的琴艺吧,快来当我的陪衬吧!
施瑶此刻总算是明白了平玉公主在打什么主意了,她想借着琴艺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她!
她原先是想让平玉公主回去后在皇帝面前提起自己的,好让皇帝知道谢十七郎胆大包天,把朝廷罪犯都掳回府中。然而,闲王见到她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不惊讶一个被流放边疆的逆臣之女为何会在墨城王府里,想来是谢十七郎已经作了解释。
虽然不知解释是什么,但是……估摸着在皇帝面前告状是没用了。
本来这个时候她是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平玉公主如此难缠,就当给她一个台阶,输一输,被羞辱一下也无妨。横竖她不久后就会回燕阳城了,此时解开了她对她的嫉恨,以后便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了。
然而!她的心上人就在这里!
告状无望,回家亦是无望,既然如此,何必去受屈辱!
施瑶缓缓起身,向众人施了一礼,她低声说道:“阿瑶已非燕阳施家女,如今不过是戴罪之身。琴乃高雅之物,阿瑶已不配碰之。”
平玉公主说道:“琴乃雅俗共赏之物,何有配不配一说?莫非你不会弹琴?”她惊讶地道:“燕阳贵女皆精通琴艺,你以前即为贵女,又怎么可能不懂琴?莫非你看不起本宫?”
此话一出,平玉公主是搬出了公主的架势,若施瑶不接,便是藐视皇家。
谢十七郎看着施瑶,见她低垂着眉眼,便知她那脑袋里又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将施瑶掳回之后,便派人将施瑶查了个一清二楚,她的确是个琴艺极差的贵女。
然而,没由来的,他竟有几分感兴趣,想知道施瑶会如何牙尖嘴利地让平玉公主吃瘪,而且还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的那种。




两阕春 第二十三章
水榭里有些安静。
谢葭觉得不太自在,平玉公主实在咄咄逼人。她准备帮施瑶说几句话,可刚想开口见自家兄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是她不帮施瑶,只是此时她开口的话,只会将局面弄得更尴尬。
如此一想,谢葭也不开口了,沉默地坐着。
闲王也看出此时的不妥,自然知道他的皇侄的骄纵性子又发作了。见施瑶默不作声的,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每个人好琴之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琴,若非自己的琴难免生疏与不惯,平玉,施家姑娘的琴没有携带在身边,不若下次吧。”
平玉公主说:“阿瑶既无琴,本宫便借‘雅乐’给你。”
此话一出,施瑶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实际上,她的的确确不怎么会弹琴。贵女好琴,偏偏她不怎么好。母亲时常监督她弹琴,坚持了数月后只觉她朽木不可雕也,遂弃之。施瑶也想努力谈好琴曲,可不知为何,七弦琴像是总要跟她作对一样,她能弹出完整的一曲,但是宛如稚女学琴那般,压根儿上不得台面。
施瑶曾经也懊恼过,气自己怎么如此愚笨!也曾日以继夜地习琴,可结果不尽人意。
后来施瑶想通了,横竖自己是个没天赋的,有时候得不到的就莫要强求,横竖自己都已经努力过了,也无遗憾了。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施瑶终于抬起了眼,她看向了平玉公主,略微忐忑地问道:“公主的‘雅乐’名贵如斯,若……若阿瑶弄坏了该如何是好?”
平玉公主的这把“雅乐”可谓是价值万金,莫说做工精致,每一根琴弦是由江南地区的冰蚕丝所制,冰蚕丝吐丝极少,做成的琴弦音色古朴幽静,乃上上等弦。
平玉公主道:“既然借于你,若弄坏了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施瑶施礼道:“阿瑶明白了。”
平玉公主给身边的岚儿使了眼色,岚儿小心翼翼地将雅乐送到施瑶的面前。施瑶向平玉公主道了一声“谢”,她有些笨拙地试弹了几下,听得琴声铮铮,果真音色极佳。她不由赞叹道:“好琴!”
懂琴之人几乎都看出了施瑶的不擅长。
平玉公主眯了眯眼,说:“你要弹何曲?”
施瑶眨巴着眼睛,说道:“公主可否介意阿瑶也弹一曲‘锦瑟’?”
平玉公主在心中冷笑,“锦瑟”一曲难度不小,当初她学此曲,也是学了数日方成。此女若想弹好此曲,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也罢,她就是想要她丢人现眼,好让谢十七郎知道此女是个连琴都不会弹的人。要晓得,不会弹琴在整个贵女圈就是个笑话。
“阿瑶献丑了。”
她坐直了身子,十指轻抚琴弦。
她已许久没有碰过七弦琴,动作难免有些生疏和僵硬。第一声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她轻咳了一声,又面不改色地继续抚琴。半曲“锦瑟”下来,调子是没错,但弹得十分艰难。
很快的,平玉公主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施瑶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极其不擅长琴艺,“锦瑟”的后半曲有一处指法相当复杂,若手指不够灵活,俨然是魔音入耳。她非常期待接下来的魔音。
终于,施瑶弹到了后半曲。
平玉公主看得目不转睛,然而,就在此时,琴音忽然拔高,与之同时的还有极其刺耳的断弦之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接连齐发!
施瑶轻呼一声。
平玉公主登时心疼极了。冰蚕丝虽然音色极佳,但是容易损坏,她宫里所剩的冰蚕丝也不多了,若从江南地区送来,起码也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竟然断了四根!她回宫后正好能赶上秋日宴,她秋日宴上还要弹奏琴曲呢。
平玉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施瑶摸摸鼻子,说道:“阿瑶真的献丑了,平日里委实不擅长琴艺,浪费了公主的四根弦,是……是阿瑶的过错。”
平玉公主先前已然发话,此时自是不好发怒,尤其是在谢十七郎面前,她只好勉强一笑,说道:“本宫既然开口了,自然不会向你问罪。”
说话间她望向了谢十七郎。
谢十七郎的面无表情让平玉公主找到了一丝丝的安慰,十七郎如今见到了吧,施瑶此女以前身为贵女连琴都不会弹,又何颜面在墨城王府立足,何况如今她的家族还背负了逆反的罪名!
她连谢十七郎的脚趾头也配不上!
这世间唯一能够配得上谢十七郎的人只有她一个!
平玉公主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的谢十七郎的,兴许是早已仰慕谢家儿郎的美名,又兴许是她及笄那一年,父皇为她举办了盛宴,邀请各家贵女,还有名门贵子。彼时谢十七郎刚好回了燕阳,也过来了。宴会里,她自然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而唯独谢十七郎对她不屑一顾,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得到什么的她在谢十七郎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以及想要征服的*。
这一征服,便是数年。
她已过双十年华,可唯一让她有嫁人的冲动的人也只有谢十七郎。
可她相信总有一日谢十七郎会被她征服的!
如今她首先要铲除的就是施瑶这个卑贱的人!
她自信满满地看向施瑶。
然而,施瑶面上并无她想象中的挫败,甚至连半点羞愧也没有。她愣了下。此刻,施瑶忽然抬头打量着周遭,很快的,她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后径直走出了水榭。
谢葭问:“阿瑶你去哪儿?”
施瑶回身,对众人微微欠身,说道:“阿瑶尚有自知之明,晓得方才的琴声负了水榭的美景。还请给阿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闲王倒是有些好奇,笑问:“你要如何将功赎罪?”
施瑶轻咳一声,声音下意识地变得柔和:“请给阿瑶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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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剩下四人。
谢十七郎喝着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而平玉公主则低着头,也不晓得她在想些什么。谢葭笑吟吟地问:“兄长,你猜阿瑶想做什么?”
谢十七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此女向来古怪。”
闲王笑道:“燕阳城中的确鲜少见到不会弹琴的贵女。”
谢葭说道:“我娘当年便不会弹琴,如今亦然。阿爹都放弃教她了。”
此话仿佛踩到了平玉公主的尾巴,她倏地抬头,声音微冷:“汾阳崔氏的贵女又岂是犯了谋逆之罪的施家女可以比及?虽不会弹琴,但当年若无汾阳崔氏,与胡人一战断不可能如此顺利凯旋。”
谢十七郎抬眼看了平玉公主一下。
平玉公主的声音软了下来。
“本宫一直都十分敬重前巫女。”
此时,施瑶回来了。
众人看向她,却发现她并未带什么回来。直到她走近了,才发现她手中有一片叶子。她轻声说道:“阿瑶不擅琴艺,但略通口技。”她看向了闲王,问:“不知王爷可否弹奏一曲‘锦瑟’?”
闲王欣然答应。
琴声顿起。
施瑶将叶子凑近唇边,伴随着闲王的琴音,发出了悦耳悠扬的音色。即便到了“锦瑟”的□□之处,施瑶也并未略逊一筹,而是紧跟着节奏,一同奏出了一曲“锦瑟”。
时人有以长笛配七弦琴,亦有玉箫配琴,却鲜少见有人用一片叶子配琴。
琴有弦,笛箫有孔,叶子却完全凭靠吹奏者的气息!
施瑶并非属于天赋异禀的人,她当初练琴练得累了,便想着用叶子试试,不曾想到最后琴还未掌握,用叶子吹曲已经烂熟于心。不过母亲觉得此技上不得台面,压根儿及不上琴的高雅,遂让施瑶打住。
从此施瑶只好在暗地里吹,在母亲面前,她向来都是乖巧的女儿。
一曲终。
谢葭的掌声响起。
“好新鲜,阿瑶真厉害,竟用叶子吹出了‘锦瑟’。”
施瑶说:“雕虫小技尔,上不得台面,多亏了王爷的伴奏,阿瑶方能吹出完整的一曲。”说着,她向闲王施礼,心里头噗咚乱跳。
梦里的她肯定不会料到自己竟有这样的一日,可以与心上人共同弹奏“锦瑟”。
闲王说道:“能用叶子吹曲,施姑娘委实有能耐。”若无极好的气功,绝对吹不出“锦瑟”。
施瑶又向众人施了一礼,走回自己的座位。
谢十七郎的唇露出微微的笑意。
落在平玉公主的眼里,她心里快要气炸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她的雅乐断了四根琴弦,又无法羞辱施瑶,平玉公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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