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转眼之间,便又过了一月。这一月里头,俞蕴之也未曾得闲,先是将嫁衣给处理一番,而后又入远山阁之中,随着四叔俞甄研习医术,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俞蕴之一直记得带着苏姒霏入宫一事,思及三日之后便是太后千秋,现下倒是应当好生谋划一番,省的若是被苏见深察觉端倪,那姒霏妹妹无论如何也都无法入宫了。
此刻俞蕴之便落座在远山阁的石凳儿上头,如今正值夏日,所以即便落座于石凳儿上头,也丝毫未感寒凉。瞧着坐在小杌子上头捣药的四叔,俞蕴之径直开口问道。
“四叔,可有何药物能使人现出病重之象?”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俞甄清朗的面目上头显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
“璞儿为何有此一问?”
俞蕴之自然是不能将苏姒霏之事告知四叔,当下便浅笑一声,娇嗔道。
“四叔莫要追根究底,璞儿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您便告知璞儿可否?”
闻言,俞甄如何不知璞儿在敷衍与他?不过他也并非太过偏执的性子,此刻便轻笑着开口道。
“璞儿以往通读四书五经,当真是没甚用处,可曾记得《证治要诀》之中曾经言道:荷叶服之,令人瘦劣。今假病,欲容体瘦以示人者,一味服荷叶灰。”
“如此说来,只消服下荷叶灰,便可装病了?那脉象如何更改?”
将手上的药杵径直放下,俞甄自小杌子上头站起身子,行至俞蕴之面前,抬手点了点后者细白如瓷的额角,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亏你习了这段日子的医术,只消取了丝带,在手臂上头紧紧系住,如此脉象便会显得极为羸弱,再辅以荷叶灰,若是寻常医者,自然是瞧不出端倪的。”
听得此言,俞蕴之登时便抿唇一笑,自石凳上头起身,冲着俞甄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方才娇声道。
“璞儿受教。”
此刻俞蕴之凤眸微微一闪,复又开口道。
“四叔,璞儿忽的想起主卧之中还燃着苏合香,那香料也是颇为珍贵,眼下璞儿便先回了,还望四叔见谅。”
俞甄被俞蕴之的言语给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只得狂放的摆摆手,朗声道。
“去罢!”
自远山阁之中离去后,俞蕴之也未曾耽搁,径直回到璇玑阁里头,俞蕴之径直吩咐了一句。
“白芍你现下去备马车,本小姐欲要前去晋阳侯府之中,瞧一瞧姒霏妹妹。”
闻言,白芍自然不敢怠慢,登时便恭敬的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子,随即便退出了璇玑阁之中。
俞蕴之凤眸一眯,扫见了翠浓意浓这两个丫鬟。对上了前者的眸光,翠浓意浓呼吸不由一滞,极为恭顺的低眉敛目,立在墙头,不敢在多言半句。现下她二人也清楚这秦国公府的小娘子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行出了半点差错,即便安贵妃娘娘也保不住她们二人。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40章 阳侯府
俞蕴之素来便是个极为谨慎的脾性,即便是驾车的车夫,依旧是自心腹中挑选出来,毕竟若是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那太后千秋之上,恐怕便不会出现苏姒霏这小娘子了。
大乾王朝京城之中以东为贵,世家勋贵的府邸都在东街,所以秦国公府离着晋阳侯府的脚程也算不得远,在马车上坐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只听吁的一声,车驾便已然不再晃动。
踩在小杌子上头,俞蕴之灵活的下了马车,此刻她面上早便覆着一层薄薄的帷帽,将艳丽的姿容一分不漏的尽数遮掩住,饶是如此,瞧见车驾上的标志,旁人也清楚俞蕴之是秦国公府的女眷。
行至满布朱漆的大门前头,守门的小厮瞧见俞蕴之,满脸堆笑的冲着其躬身行礼,而后谄媚的开口道。
“俞小娘子请稍待片刻,奴才这便去通传一声。”
听得那小厮所言,俞蕴之微微颔首。今日之行到底是她有些唐突了,方才会没下拜帖便来到晋阳侯府之中。
虽说先前苏氏与舅母秦氏之间生出了些龃龉,不过即便如此,明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再怎么说母亲也是晋阳侯府的姑奶奶,若是真与母家闹翻的话,秦国公府也会颜面扫地。
通报的小厮很快便又回到朱门处,径直说道。
“请俞小娘子随奴才入府,便引您去环佩阁中与姑娘相聚。”
“倒是不急着见姒霏妹妹,好不容易登门拜访,自然是要先瞧瞧外祖父的。”
秦国公府与晋阳侯府的姻亲关系,守门小厮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登时便连连应声,赶忙在前引路。俞蕴之便径直跟着这小厮,往四海居之中赶去。
俞蕴之外祖父名为苏子玉,乃是正一品的晋阳侯,如今早便过了花甲之年,正妻吴氏如今身子抱恙,病榻缠绵。因着晋阳侯府乃是世家出身,所以媵妾之流自是未曾出现过的,所以这晋阳侯府的后院儿之中,当真清静的很。
行至四海居院前,俞蕴之摒退了跟在身后的白芍,径直迈入院中,抬手轻叩着书房的雕花木门,听得书房之中传来一阵轻咳声时,心下不免有些叹息。
“进来罢。”
俞蕴之入晋阳侯府之事,自然是瞒不过苏子玉的,虽说晋阳侯如今年岁不轻,且身子也有些羸弱,但其好歹也是在朝堂之上拼杀多年,心思手段无一不缺,只可惜生养了苏见深一个卑鄙小人,堕了一世威名。
苏子玉乃当世大儒,并非行伍出身,此刻着了一件儿天青色的长衫,更显削瘦。两鬓斑白,慈和的面目之上满布纹路,时不时以手掩唇,轻咳几声。
虽说早便清楚祖父身子不爽利,但这般清晰的瞧见他老人家受苦,俞蕴之于心何忍?
“蕴之,你来了。”
“蕴之给外祖父请安。”
莲步轻移,俞蕴之极为恭谨的上前几步,冲着苏子玉福了福身子。
苏子玉苍老的面庞之上扯出一丝浅笑,沙哑着嗓子说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将就此般虚礼?如今蕴之已然及笄,正是待嫁之时,轻易不会出府,今日怎的来到晋阳侯府之中了?”
苏子玉人老成精,自然是清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笑眯眯的开口发问,让俞蕴之不由哑然。
心下思量了一会子,俞蕴之方才开口道。
“先前听得外祖母身子不爽利,蕴之心中着实忧虑的很,这便前来探望一番,恨不能躬亲侍疾。蕴之虽说比不得姒霏妹妹纯孝,但依旧希望能够尽些孝心。”
听得俞蕴之提及苏姒霏的名字,苏子玉眉眼处也划过一丝不虞之色。俞蕴之这外祖父学问虽说极好,但性子却有些迂腐,最最见不得坏了规矩的举动。如今姒霏妹妹婚前失贞,即便先前极为受宠,但此番丢了晋阳侯府颜面的行为,着实让苏子玉气怒的很。
苏子玉眉头一蹙,淡淡的开口道。
“你姒霏妹妹端的是纯孝至极,如今因着为你外祖母侍疾,身子抱恙,着实虚弱的很。”
闻言,俞蕴之心下一咯噔,倒觉得事情有些为难了。如今外祖父与苏见深那个卑鄙小人一般,都不欲再让苏姒霏出去抛头露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晋阳侯府丢不起这个脸面。若是如此的话,她欲要暗度陈仓,将姒霏妹妹给接出去,恐怕也有些难办。
心下转过此番思量,俞蕴之面上却未曾露出什么端倪,只浅笑不语。
在书房之中未曾待上几时,俞蕴之便径直离去,往主卧那处赶去,给外祖母请安。自四海居出来之后,俞蕴之也未曾忘了规矩,又去给舅母秦氏见了礼之后,方才前去环佩阁中探望苏姒霏。
望着远处的庭院,俞蕴之当真有些诧异,如今在环佩阁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足足比往日多了一倍,想必便是为了守着苏姒霏,省的生出什么腌臜事儿。
此刻苏姒霏正在主卧之中歇息着,俞蕴之入了主卧之中,便先吩咐两句,将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给支开,方才开口问了一句。
“这么些丫鬟婆子,便只为了守着你一人?”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苏姒霏杏眸之中划过一丝讽色,开口道。
“可不是吗?便是因着上次我去央求了外祖母,往秦国公府去了一趟,回府之后,先前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便被径直灌了哑药,发卖给人牙子了。换了这一批五大三粗的丫鬟婆子,瞧着便让人烦乱不已。”
闻言,俞蕴之也不由微微摇头,心下对姒霏妹妹添了几分怜悯。她失贞一事本便是为了满足苏见深的私欲,现下事情办成了,便将嫡亲女儿视若弃子一般,真真是个冷心冷血的。
“妹妹倒不若佯作身子不爽,如此的话,再寻了身形与你肖似的女子,躺在床上替换一番即可。”
苏姒霏眉头一蹙,开口问道。
“若是被人察觉出端倪该如何是好?”
“只消以服食荷叶灰这一味药,而后用绸带绑住小臂,便可做出病弱之象。如若姐姐未曾记错的话,妹妹的丹青应当也是不错,在面上点几颗疹子,言道害了会过人的恶疾,旁人连瞧都不敢瞧上半眼儿,如此倒也是天衣无缝。”
见着俞蕴之为自己个儿悉心谋划,苏姒霏胸臆之间也划过一丝暖意,如今能够真心待她之人,除了祖母之外,便只余蕴之姐姐一个了。
苏姒霏杏眸之中蒙上一层水雾,盈盈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子,而后哽咽着开口道。
“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了。”
因着怕让苏见深生出疑心,俞蕴之也未曾在晋阳侯府多留,将将回到璇玑阁里头,便听得白芍这丫鬟前来通报,言道苏姒霏姑娘染了恶疾,面上满布红疹,便仿佛出了天花一般,真真可怖的很。
听得此言,俞蕴之抿唇一笑,默然不语。
染了天花之人,能熬过的十不存一。现下在环佩阁之中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一下子便削减了大半,苏姒霏日日发着高热,身子骨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如此情景,过了三日之后,除了一个发过天花的丫鬟伺候着苏姒霏之外,余下人早便不知去了何处躲懒了。
人被逼上绝路之后,手段也变得果决不少。
瞧着被妆匣打昏的丫鬟,苏姒霏缓了缓心神,先将二人的衣衫互换了,而后取了早先备好的麻绳,将这丫鬟五花大绑,堵了嘴放在床上。
因着府中的丫鬟婆子都怕染了天花,所以环佩阁附近当真清静的很,偶尔苏姒霏也曾见着几个丫鬟小厮,不过如今天光未曾大亮,这几人却并未瞧出她的身份。心惊胆战的行至后门儿处,苏姒霏戴上帷帽,使了五两银子,便出了后门儿,而后上了俞蕴之派人停放在街边的车驾。
上了车驾之后,苏姒霏身子不由的打着冷战,直到车驾行至秦国公府之时,她都未曾缓过神来。
苏姒霏熟门熟路的入了俞蕴之所居的璇玑阁中,待见着俞蕴之之时,心下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登时爆发开来。
苏姒霏径直冲上前头,死死抱住俞蕴之窈窕的身子,眼泪便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再也止不住。
见状,俞蕴之心头也颇有些无奈,抬手轻抚着苏姒霏略有些单薄的脊背,好生抚慰一番,方才使得这小娘子的情绪平稳了些许。
“今日便有劳姐姐了。”
苏姒霏含泪咬唇,少了素日的清冷如仙,添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媚态,让俞蕴之不由有些怔楞。
取了帕子给苏姒霏拭泪,此刻俞蕴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娘子,发觉这三日之内,苏姒霏虽说有些消瘦,但模样却比往日来的越发可人,巴掌大小的小脸儿,仿佛凝脂一般的皮肉,再加之水光潋滟的杏眸,这小娘子只消直勾勾的瞅着别人,说不准都能将旁人的魂灵给勾走了。
此番模样,即便明帝见惯了佳人,想必也会心痒难耐罢?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41章 万皇贵妃
此刻苏姒霏仍着了晋阳侯府的丫鬟服制,鹅黄的衣料更显得这小娘子眉目如画,身量纤纤。俞蕴之转眼望着白芍,冲着其开口吩咐了一句。
“把那件儿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取来。”
今日带着苏姒霏入宫一事,定然是瞒不过母亲的。既然如此,还不若好生将姒霏妹妹装扮一番,让其得了圣人的青眼,方为正事。
苏姒霏随在白芍身后,去了里间儿将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给换在了身上,墨发被重新梳起,绾成凌云髻,玉垂扇步摇将墨发缚住,当真是极好看的。俞蕴之身为秦国公府嫡出的姐儿,身畔自然是不缺珠宝首饰,取了水头儿极好的帝王绿翡翠镯子套在苏姒霏左腕上头,更衬得这小娘子肤白如玉。
待捯饬妥当后,俞蕴之吩咐半夏这丫鬟取来自大食国进贡的玫瑰香露,将香露倒入掌心,而后细细涂抹在苏姒霏光洁如玉的耳廓,以及如同霜雪一般的皓腕。只凭着玫瑰香气,自然是不能让明帝动情,使得男女欢好的物什,自然是却不了一味依兰。
俞蕴之将依兰蜜涂在苏姒霏襟口处,只消这小娘子俏生生的站在明帝前头,后者恐怕便会受不住了。
思及此处,俞蕴之眉眼处划过一丝幽光,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姒霏妹妹送入禁宫之中,便尽全力搏上一搏,若能求得明帝青眼,即便圣人身子骨儿并不如何,但恩宠亦是不少。
俞蕴之轻抚着苏姒霏的衣襟儿,顿时一股子惑人的幽香便传入鼻端,这股幽香不算浓郁,但却存了一丝勾人的意味儿,让人欲罢不能。
“成了,我们姒霏当真是天香国色的大美人儿。”
听得蕴之姐姐如此开口,苏姒霏不由轻笑着摇头,如今她便只剩下这一副皮囊了,若是再不能入圣人青眼,径直绞了头发作姑子去罢。
因着要带苏姒霏入宫,所以俞蕴之也不欲这小娘子太过大眼儿,自己便着了一件儿极为艳丽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这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只消穿过一次,尘土便会毁了上好的蜀锦料子,再也不能着第二次了。
这般靡费的裙衫,当真有可取之处。俞蕴之这一换上,原本便十分的姿容,便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儿,仿佛盛放的牡丹一般,华贵非常。而立在俞蕴之身畔的苏姒霏,便似空谷幽兰一样,不算打眼儿,但细细端量之下,亦有几分韵味。
二人草草用了两块枣泥山药糕垫垫肚子,便径直上了秦国公府的车驾。待上了马车之后,苏氏早便端坐于锦榻上头,抬眼儿瞧见苏姒霏之时,端和秀丽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一丝诧异之色,蹙着眉头开口问道。
“姒霏怎会在此?”
听得苏氏问话,俞蕴之将欲开口解释,却被苏姒霏止了话头儿,道。
“姒霏冒昧,使得姑母为难,不过今日之事全是侄女儿一人的主意,与姐姐无关,若是今日姒霏不能入宫的话,恐怕这辈子便如陷囹圄之中,再无转圜之机。因此,姒霏还望姑母莫要深究缘故。”
见着苏姒霏面带坚毅之色,苏氏心头咯噔一声,思及近日晋阳侯府传来的消息,言道姒霏染了天花,现下看来,这所谓的天花是假,借此机会逃离晋阳侯府才是真。
苏氏面庞之上染了一层寒霜,狠狠刮了俞蕴之一眼,抿唇思量一会子,方才开口道。
“既然如此,姑母我也不再多问,不过姒霏你可曾想过,今日之举定然会毁了秦国公府与晋阳侯府之间的情谊,此番大事,你们两个小娘子真真好正的主意!”
俞蕴之原本便不欲秦国公府与晋阳侯府走的太近,若此事惹怒了苏子玉抑或是苏见深的话,事情便能按着她思量的那般发展。且现如今祖父也清楚苏见深所行的谋反之举,师徒情谊也算是尽了。带着姒霏入宫一事,便是极好的机会,自然是不好错过。
“母亲莫要气怒,蕴之与姒霏如此为之,心下自有一番考量。且咱们秦国公府乃为世家之首,晋阳侯府势头儿亦是不弱,先前咱们两府走的也太近了,亏得今上并非狠辣性子,方才未曾追究,但若是将来的话,祸福可便难料了。”
闻言,苏氏凤眸不由瞪大了三分,她虽说饱读诗书,身上带着读书人的风骨,但眼界却未曾放在朝堂之上,自然是不清楚朝堂之上的阴私之事,忽听俞蕴之如此开口,苏氏也并非蠢钝的脾性,自然反应过来秦国公府的危急之处,登是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将身上的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都给打的半湿。
苏氏缓了好一会子,方才平复了气息。此刻这模样秀丽端和的美妇人,眉眼处带着一丝颓唐之色,微微摇头的望着苏姒霏与俞蕴之两个小娘子,叹息着开口道。
“你二人真真是胡闹、胡闹!”
听着苏氏的斥责,俞蕴之也并未解释,车驾行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方才到了正阳门之前。
苏氏率先踩在宫人脊背上下了马车,而俞蕴之与苏姒霏紧随其后。眼下停放在正阳门之前的车驾可真真算不得少,瞧着车驾上各异的标志,俞蕴之还真真瞧见了几个颇为眼熟的。
好在因着苏姒霏染上‘天花’之事已然传扬开来,近段时日苏见深也休沐在家,晋阳侯府之人都不能入禁宫之中。如此,俞蕴之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毕竟只消今夜无人阻拦苏姒霏,那见着明帝也并非什么为难之事。
入了禁宫,自然是要按着宫中的规矩来。今日乃是秦太后的千秋节,并未上朝。明帝也并非昏庸的君主,未曾做出大赦天下的蠢事,只不过休沐一日罢了。因着如此,俞蕴之倒是对明帝这位守成之君高看了一眼。
俞蕴之上一次入宫之时,乃是永宁宫的翠微姑姑将她带到万寿宫之中的,眼下出来迎接各府女眷的女官,自然是轮不上翠微。譬如在苏氏前头引路的,便是万寿宫的掌事姑姑,如今瞧着年岁还不到二十,模样生的极为清秀,名为玉苏。这位玉苏姑姑,亦是出身于世家之中,几年前因着选秀入宫,得了秦太后的青眼儿,方才留在了万寿宫之中。
女眷们行走了好一会子,方才到了万寿宫之中。径直入了万寿宫大厅之内,俞蕴之极为恭顺的低眉敛目,不敢妄动,只是偶尔用余光将坐在上手的贵人模样收入眼底罢了。
因着千秋节的缘故,今日万寿宫之中当真热闹的很,不止秦太后秦皇后端坐在主位之上,便连一向视规矩为无物的万皇贵妃也出现于此处。万皇贵妃乃是左相万臻的嫡女,相府虽说并非世家,但万家称之为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再加之万皇贵妃一共为明帝孕育了两子,四皇子楚玄与六皇子楚泰,两位皇子皆是颇得圣意,连带着万皇贵妃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
上一世俞蕴之也曾见过万皇贵妃,不过因着这位早早的便死于安贵妃的谋划之下,所以印象也并不很深。万皇贵妃如今不过将将三十有一罢了,五官生的颇为艳丽,身段儿风流,着了一件儿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煞是好看。额际的缀着的东珠微微摇晃,使得万皇贵妃凤眸之中的张扬减了三分,瞧着让人移不开眼儿。
除了万皇贵妃之外,安贵妃、严淑妃、王德妃、原贤妃这四位一品贵妃也都在侧,余下的婕妤美人之流,俞蕴之倒是分辨的并不很清,反正这满室的贵妇人,模样生的都是极好。明帝好姝色,满朝皆知,这位索性也不欲隐瞒什么,让这禁宫之中,便仿佛春日良辰一般。
随着众位女眷分别给太后皇后已经宫妃们跪下见礼,这正厅之中的地面乃是以大理石所制,俞蕴之只觉膝头磕的生疼,偏生面上须得挂着谦卑之色,此种感觉,着实难耐的很。
因着今日俞蕴之的打扮着实张扬艳丽的很,所以坐在主位上的贵人自然是一眼便瞧见了她。先前秦太后秦皇后以及安贵妃已然见过俞蕴之,今日倒未曾对其容色生出讶异,但万皇贵妃则不然,原本她便是以艳丽的姿容闻名,但今日瞧见这仿佛盛放花卉一番的小娘子,心头也不由升起一丝愠怒,淡淡的开口道。
“着了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的小娘子抬起头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万皇贵妃红唇似血,言语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倨傲,让俞蕴之心头不由咯噔一声。
“俞氏蕴之见过皇贵妃娘娘。”
话落,俞蕴之缓缓抬眼儿,仿佛画中人一般艳丽的容貌,不带半分遮掩的出现于万皇贵妃眼中,让其摆放在紫檀木所制的八仙椅上头的玉手,不由微微握紧,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刮着了木椅,发出不甚明显的刺啦一声,引得旁人注目。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42章 玉露阁
俞蕴之又并非蠢钝如猪的小娘子,此刻自然是瞧出了万皇贵妃身上透着的那一股子好不遮掩的敌意。前世因着与万皇贵妃并无什么交集,所以俞蕴之只知晓万皇贵妃嚣张至极的性子,余下旁的倒是并不清楚。
万皇贵妃现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艳丽且带着一股子妩媚风情的面庞之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开口道。
“俞小娘子不必多礼,先前因着圣人赐婚,你要不了几时便会成了大皇子的正妃,虽说现下未入宗室玉碟,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起身罢!省的安贵妃若是埋怨本宫不慈,那便不妥了。”
听得万皇贵妃意有所指的言辞,安贵妃微微低眉敛目,掩住凤眸之中现出的杀意。过了片刻,安贵妃眉眼处盈着笑意,微微抬眼儿,轻声道。
“贫妾不敢,皇贵妃娘娘着实矜贵,蕴之不过是小辈儿罢了,礼数周到些也是自然,旁人哪儿敢嚼娘娘的舌根儿呢?”
安贵妃这般示弱的言辞,使得万皇贵妃当真极为舒坦。后者心下暗道:如今安氏这蠢妇脑袋也灵光不少,知晓谁人是她不能招惹的。安氏入宫近二十年,现下才是贵妃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份,且早便失了圣心,若非肚子还算争气,恐怕连贵妃的位份也保不住。
万皇贵妃红艳如血的菱唇微微勾起,娥眉以螺子黛勾画的微挑三分,一身雍荣华贵的气度,比之秦皇后也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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