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霍引讶异极了。
她真的才六岁么?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妖异至极,却又让人……难过。
死?她知道何谓生?何谓死?
她才……六岁。
正值懵懂。
“我知道你要抓莫罗,让我和你一起找他。”俞眉远见他沉默,急道。
莫罗和那个女人是一丘之貉,抓到莫罗,也许她就能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霍引松开她的手站起,俯望她。
“快回院吧,别胡闹了。”
俞眉远听他语气又换回先前的戏谑,便知他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霍引……”
“第一,叫我哥哥;第二,这事没得商量。”他摇摇头,堵了她的话,“我要走了,你别再插手这事。若是让我发现你再冒险,我会将你的行径转告令尊大人。”
他说走就走,不留余地,转身便离。
这次却不像上回那样走走停停,存心逗弄她,而是干脆利落地迈步而去。
对手又多了一个人,功力明显还在莫罗之上,这么危险的事,他自己都没把握,怎么可能再带上她犯险?
俞眉远见他去的坚决,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便站在原地看他。
片刻后,他的背影渐失。
她忽然扬声。
“霍引,就算你们将整个东园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莫罗的。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如果你改变主意,就来找我。我每天巳时都在这里等你。”
上一世,他们肯定没有抓到莫罗,否则也不会在六年后才牵出了俞府那么大桩的秘案。
风又起,白玉兰的花瓣落了满天,霍引的身影消失。
她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
老太太寿辰的第三日,本要邀了东西两园的至亲到庆安堂里吃酒听戏行令,可到了这日不知为何,酒也撤了,戏也停了,东西二园宅门紧闭,园里仆妇巡察不断。
园里喧闹消停,俞眉远乐得清闲,早上去庆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就转到园子角落的这棵玉兰树下候着。
凉风习习,幽香脉脉,俞眉远坐在树下的青石板凳上,等得乏了,不知不觉间俯到凳上睡去。
玉兰树繁盛的枝干间,有双清亮的眼,沉默地望着石凳上的小姑娘。
真是个倔强的女孩。
霍引藏在树上,无奈笑了。
树下的俞眉远却做了噩梦。
不,与其说是梦,应该说她又回忆起了过去。
出宅记(重生) 第17章 母亲
树下的俞眉远却做了噩梦。
不,与其说是梦,应该说她又回忆起了过去。
……
腊月十八,屋外积满厚雪,她长发披爻跪坐在琴案前,奏一曲不成调的乐。
将军府夫人的正屋,宽敞而华丽,织金的幔帐,毫无杂色的大毛褥子,一切都舒适而温暖。
但她已无知觉,只剩日复一日的麻木。
“铮——”
琴弦一震,尖锐的声响过后,曲调嗄然而止。
啪哒……啪哒……
殷红的血从指尖一滴滴落下,滴在琴身之上。
琴身乌沉,很快便不见那些厉厉殷红,只余几点深褐色的痕迹。
她看了自己的手半晌,心头忽然怒起,震袖而起,走到墙角。
墙上挂着弓与箭,不染尘埃,却满是锈痕。
她将弓取下,细细摩娑。
“呵,神箭俞四娘……”她嘲讽地念出自己旧日名号,从箭筒里拔出羽箭装上。
勾弦引弓,她将箭朝着门口处射去。
门在此时打开,冷风嗖嗖钻入,高瘦的月白人影站在了门口。
魏眠曦手里捧着木茶托,上面搁着碗药。眼见羽箭射来,他也不躲,似乎看透这箭飞不远,还没到他跟前就落了地,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你想杀我不成?”他迈步进屋,脚步无声,衣摆纹丝未动。
“将军今日竟有空来看我?”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些恨然地看着地上的箭,十二年未拉弓弦,再加上中毒多年,她的力气早就消弥殆尽。
他进屋后,衣袖一甩,身后房门便随掌风合上。
“给你送解药来了。”他将茶托搁到屋中高案上。
解药?
慈悲骨也有解药?
那碗……明明是她的催命药。
她窒息而亡,倒在将军府后院的梅树之下,魂魄离体,她听得到却再难看见。
眼前只剩无尽黑暗。
潮冷阴森的女声,像蛰伏而出的毒蛇,响在耳边。
“魏眠曦,你怪我作甚?是,那不是解药,那是催毒的药。她身上既然没有《归海经》,你留她又有何用?如今你要娶俞家大姑娘,我就替你杀了她,也省得你左右为难,不是吗?”
俞眉远一个激凌醒了,身上已落满花瓣。
要等的人,并没出现。
……
园子里的动静渐渐小下去,除了每天晚上仍旧有上夜的婆子掐着点巡视外,白天园子里已经没有了声势浩大的搜捕。俞府的姑娘们仍被拘在各自的小院里,不许随意在园子里游玩,也就俞眉远这样住得偏僻,又没个亲娘在上头盯着的孩子,还能每日里溜出院门。
关于过去的噩梦连续做了几天,俞眉远精神恹恹的,但仍旧每日掐着点儿去树下等霍引。
抓捕莫罗这事儿吧,雷声大雨点小,查不出莫罗的下落,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上辈子就是这样。
“四姑娘,大老爷遣人来请你去一趟沐善居。”
俞眉远给老太太请了安,前脚刚踏出庆安堂准备去等霍引,不想这庆安堂外早有人守着她。
说话那人正是从容瘦院赶来的周素馨,青娆岁数小,她不放心,便亲自过来替下了青娆。
……
沐善居在外院,离庆安堂有段距离。
俞眉远小胳膊小腿的,好容易走到沐善居,时间早已过了巳时。廊下候着两个小厮,见了她扬声通传。不巧俞宗翰书房里还有外客,俞眉远只能站在游廊上等着。
上辈子她与父亲很疏远。总有人不断在她耳边提醒着这男人有多薄情寡义,她也无法在面对生母孤独离世的现实后,还能毫无怨气地在他跟前当个孝顺女儿。上辈子和这辈子,她俞眉远都是个干脆人,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要她昧着心曲意奉承,她办不到。
记忆里的俞宗翰在她面前向来不苟言笑,也没露出过半丝亲色。他总不愿意见她,每每遇到,也都是眼神淡漠地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她是他女儿,但父女之情早已如冬日薄冰,一触即裂。
不过,也只有俞宗翰一个人,曾在她求来魏家姻缘时,破天荒点了她一句:
“魏家大儿,非你良配。”
如今想来,他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在儿女姻缘之上倒有先见之明。
可惜,她一意孤行。
“四姑娘,大老爷有请。”廊下的小厮叫道。
书房的门,已经打开。
……
外书房建得大气,与后院精巧富贵的景象截然不同,屋里一应奢华摆件全无,只设了博古架与黄花梨多宝格并翘头高案及圈椅。架上只有颜色沉敛的铜熏炉与文房四宝等物,余下就全是书,从卷叠整齐的古竹简到颜色簇新的线装书,分门别类归置,塞满全架。
俞宗翰正站在案后提笔写字,听见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只将手一挥,遣退了俞眉远身边的小厮,屋里便只剩他二人。
“阿远见过父亲。”俞眉远规矩行礼。
沐善居里静谧,她的声音尤显清脆。
俞宗翰仍不抬头,也不说话,自顾自在纸上缓缓写着。
俞眉远等了一会还不见他示意,便自己收了礼挺背站好,也不吭声,踮了踮脚拿眼珠子觑他在写什么。
“你识字了?”俞宗翰这才抬头。堂前的小女孩虽然规矩站着,可眼里眨着不安分的光。
“认了一点。”俞眉远点头。
“过来。”俞宗翰将她招到身边,指了纸上墨字问她,“可认得这是何字?”
俞眉远低头望去,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听”字。
“听听?”
“这是我给你母亲取的小字。她闺名言娘,能说会道,却不擅闻,故而我赠她‘听’字。”俞宗翰说着又提笔,再落一个“听”字。
听听?俞眉远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两个字,她亦猜不出俞宗翰为何对她说这些。上世她也是在沐善居第一次见到父亲,但那次见面似乎并不愉快,俞宗翰发了好大的脾气,自此对她不闻不问。她记不清原因了,不过当初她年幼,又悲愤难平,压不住怨气,言谈间有所冲撞也不足为奇。
“她没和你提过?”他又问。
“不曾提过。”她盯着笔尖,目光顺着他的字迹走。
“她不喜这小字,觉得我在笑她,因此只许我在无人时叫这小字。听听……”他解释一句,忽呢喃出那两字,似想起些旧事,唇角微扬了一刹。
俞眉远不知回些什么,只能沉默。
“她从前有和提过我吗?”他回神,继续写字。
“不曾。”
他笔尖一顿,再道:“半字都没有?”
言语间,有些薄怒。
“没有。”俞眉远垂了头。在扬平庄呆了六年,徐言娘竟从未向提过俞宗翰,她没有怨言,也从不自艾,仿佛生命中从没出现过这个男人。
他气息微滞,笔尖的墨晕开。
“那么她临终前,可有留话给我?”
“没有。”俞眉远重复同一句话。她抬了眼皮窥去,俞宗翰虽生得俊美,然而到底,眼角已有细纹,眉间也充满惫色。从前隔得远她从未看清,此时凑近了她才发现,他已老去。
宣纸上“听”字的最后一笔重重划下,像戳进心窝的锐剑。
“说走便走,到最后都没给我只言片语,就连死……都不愿回来吗?宁愿葬在外面,与我分穴而眠?徐言娘,你当真……绝情!”俞宗翰握紧笔杆,恨极咬牙,字从他牙缝中蹦出,带着刀剑血光。
俞眉远听得心惊,又偷望他一眼,俞宗翰眉头拧成“川”字,一双桃花眼痛怒而睁,眼里红丝泛起,将泣未泣,强忍悲苦。
这……是她记忆里从来面不改色的父亲?
是啊,虽然所有人都说母亲是被撵出俞府,可事实却是徐言娘自请出府,孤身远引,至死未归。就是墓穴,也是她自己早早挑好的,纵死亦不与他相聚。
成人的目光与孩子不同,重归而回,她看到了更多……俞眉远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俞宗翰眼里痛悔却再真实不过。只是再痛再悔,辜负的也已辜负,岁月无从弥补,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那是徐言娘最后的选择。
她不懂他们,也不想去懂。就像她与魏眠曦十二年夫妻情分,在他人眼中大抵也是桩再好不过的姻缘,外人永远不懂两个人的感情。
俞眉远怜悯他,可也不打算原谅。而于他而言,别人的谅解也无关紧要,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最想得到的原谅……这辈子都不会来了。
“听说,她临终之前交代了你几句话?”俞宗翰深吸几口气,撂了笔转头望她。
俞眉远想起自己初入府时在老太太面前胡诌的那些话,想来这些话已传到他耳中。
“……娘临终交代,让我回府后好生听祖母、父亲与夫人的话,又言父亲雄才伟略,胸怀天下,与她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可临了她却未能替父亲分忧解难,亦于他仕途无助,娘说她愧对父亲……”
一语未完,俞宗翰便重拍桌子打断她,嘲道:“你母亲怎会说这样的话?她与我结发多年,性子执拗,半世不愿服软低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她怎会说?”
他说着,忽停语认真看俞眉远。素衣浅妆的小女孩,眼神明亮,像极了她母亲。
是了……
“她服软示好……是为了你……”俞宗翰低语,倏尔又笑了,“阿远,眉如远山,你这名字,还是我起的。”
俞眉远抬起下巴,不避他的目光。
这一世,总有些轨迹,已经被改变了。
“这六年来,你母亲……过得怎样?”他退后两步,坐到太师椅上,又朝她招手。
俞眉远走上前,温热的掌压下,他抚上她的头。
“母亲……”她心念一转,开口,“母亲病得很疼,庄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总说冷,身体像冰一样,就是在夏日也不暖,嘴里也没了滋味,尝不出味道。不过再后来,她就不疼了。就是针扎指尖,火灼肌肤,她也不疼,她比阿远勇敢。”
“你说什么?”俞宗翰手上动作一顿,眉目渐渐冷凝。
俞眉远在试探他。
他很震惊。显然,他已听出徐言娘病症古怪之处。
俞宗翰不知道徐言娘中毒的事。
他想了想,还待再问俞眉远,屋外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老爷。”黄莺似的声音响起,惠夫人缓步踏入屋里。
见到俞眉远,她一怔,很快又笑起:“阿远也在啊。”
“什么事?”俞宗翰已将心情收敛。
“老爷这两日忙于公务,日夜宿于书房,想来心力俱疲,我命小厨房拿野鸽子炖了人参,老爷多少用点。”她说着从身后丫环手里捧着青瓷盅,亲自送到俞宗翰案前。
“搁着吧。有劳夫人了。”俞宗翰点点头。
“老爷客气了。”惠夫人福了福身,眼眸如水,“午饭已经备下,老爷是要在这里用饭,还是要去何姨娘那里用饭?如果去月容那里,我就命小厨房多备些菜送去。”
俞眉远听得诧异。从前她常听人说俞宗翰和孙嘉慧感情甚笃,如今看来,这两人怎么有些相敬如宾的味道?
“在这里用饭吧。”俞宗翰回答着,忽又想到一事,便问她,“言娘病重去世之事,为何没人通传给我?”
“徐姐姐急病突逝,恰逢大雪封路,庄上来人回报时,徐姐姐早已入殓出殡。那时老爷正在江南奉旨巡察,我也不敢烦扰老爷,再加上一来一回也已是开春,便打算待老爷回来再禀报此事。是妾身的错,未曾顾虑周全。”她不等俞宗翰开口,便将罪责自揽上身。
俞宗翰深深看了她两眼,方长叹一声:“与你无关,是我的错。你先回去吧。”
“那妾身先告退了,稍后就着人替老爷布膳。”惠夫人仍笑得浅柔如兰,竟似没有脾气一般,福身告退,转身离去。
“阿远,你留下陪为父用饭吧。”俞宗翰望向了俞眉远。
“啊?”俞眉远一愕。
那厢已行至门口的惠夫人脚步微滞。
这辈子,她再怎么挣,也挣不赢了。
死去的人,如同尘埃落定的战局,对手已远,只剩她一人凭吊。
……
胡乱用完午饭,俞宗翰瞧出俞眉远心不在焉,也没多留,挥手就让她离了沐善居。
时间早已过了巳时。
俞眉远一个人跑到园角的玉兰树下,树下只有满地残花。她错过了时间,也不知霍引有没有来。
不甘心地踢了两脚石子,她闷闷地坐到石凳上,盯着前方思忖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耳畔忽然传来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树上纷纷扬扬落下一阵花雨,洒了她满头满肩。
这时间没有风,怎会有落花?
俞眉远心一惊,抬了头。
玉兰树粗壮的枝杆上坐了个熟悉的人,这人正扯着根枝桠不断摇晃着。
“霍引!”俞眉远跳了起来。
晶亮的眼,森白的牙,霍引笑得灿烂。
“小丫头,你跟我说说,莫罗藏在哪里?”
出宅记(重生) 第18章 承诺
叶缝间的碎光斑驳,藏在树上的少年跳下时惹得枝叶婆娑,碎光摇曳如浪。
霍引今天换了身颜色。
黛蓝的衣,鸦青的裳,腰间束着苍色的绦子,衣裳皆为纯色,毫无织纹。他长发高束,无冠无帽,只扎着与腰间绦子同色的束带,脑后马尾似的长发便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英姿勃发,若是此刻他手里再拿柄剑,便活脱脱是茶馆评谈里描绘的少年侠士。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俞眉远一脚踏上石凳,个头便与他一般高。
他唇角一翘,目光落在她手上。
“小阿远,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俞眉远不解,疑惑地伸出两个拳头。
掌中的伤口已结痂,痂沿有些痒,她两手握成拳挠了挠伤口。
“别挠了,再挠要留疤。”霍引毫不客气地在她手腕上轻敲一下,又往她手里塞了只白瓷瓶,“回去叫人给你抹上,保管你的小手又白又嫩。”
“哦。”俞眉远握了瓶子,瓷瓶温热,还带着他的体温,“谢谢。”
“要谢我?那快把莫罗的下落说来。”少年挑了眉笑道。
她心里那点感激便烟消云散。
“不成,你还没答应我带我去抓他。”
霍引一抚额,想着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固执,又精明地骗不过去?
“你先说,若是你说得有道理,我再考虑考虑。”
在园里大张旗鼓地搜查了几天,连角落里的鸡都搜出来了,偏偏就没有莫罗的影子,要不是那日他救小阿远时碰巧遇上了,只怕他也以为自己消息出错。只可恨那天对手又添了个功力更高的,他又要护她平安,根本无法出手。
如今俞府上下都因这事不痛快了,再这么下去,别说京兆尹的面子他们不卖,就是皇帝老儿出来恐怕也不顶用。
虽不知六岁的俞眉远能有什么见地,但这一筹莫展之刻他就是想起了她。
“那你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俞眉远从凳上跳下,小大人似的和他有商有量起来。
霍引只得跟上。
……
时近正午,园里阳光灼热,雀鸟蟑鸣此起彼伏,大日头底头人踪稀少,园中诸人都躲到屋里避暑去了。俞眉远带着霍引往飞峦抱翠行去,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俞家门第森严,不论外院内宅皆有护院并仆妇看守。夜里园门上锁,也有人值夜,且每隔半个时辰都有人巡视。外人若无名帖引荐,连大门都进不来。莫罗虽然功夫了得,要想悄无声息潜入怕是不可能。”俞眉远用手背抹了把脸颊的细汗,细细说道。
这话她没说全,俞府岂止是有护院,甚至还设了暗哨,可不像一般官宦人家。这事儿还是上辈子九王作乱,她为了帮助魏眠曦而打探出来的。俞宗翰暗地里还帮皇帝做些隐秘的事,至于是何事,她就不知了。
莫罗要想瞒过这些暗哨的耳目进入府里,基本不可能。
霍引武功高强,这几天在俞府行事自然也早已看出端倪,她没有明说,他便也不点透,只是他听她言下之意仿佛俞家只是外人,难免有些奇怪。
“俞家?”霍引疑道。
俞眉远没理会,仍自顾自说着。
“如今他既已进来,这几天你们在园里动静这么大,早就打草惊蛇。若我是他,恐怕这会已经躲出去了。”
“不可能。皇甫大人早已派人守住贵府各个要道,再加上贵府那些好手,我们大张旗鼓的搜查,正是为了将他从暗处逼出,好趁他逃离时将他擒住。”
不知不觉间,霍引收了玩笑和轻视的心,正色起来。
“那么你们逼出他了吗?又或者是有他的踪迹了?”
“没有。说来也怪,若这人真在贵府,我们搜了这么久也该有点进展,可他就跟石沉泥潭般,一点痕迹都没露出。”霍引说着,人绕过俞眉远,站到她的左侧。这条路凉荫处狭窄,站不下两个人,他便不动声色地将里面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让给了她。
小丫头已经热得双颊通红了。
“这么搜都搜不着他,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在府里有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二是他有其他隐蔽的逃路。”俞眉远侧仰了头望他,“那日你我在叠石上遇到的女子,是俞府里的人。没什么比给莫罗安排个身份更安全的办法了。你以为他是潜入俞府的,可他若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呢?”
“俞府的人?你这么肯定?”霍引反问她。
“她身上有五灵香的味道。五灵香乃是我俞家祖上传下的调香秘方,只供俞家后宅女眷。在俞家除了太太姑娘之外,但凡有些脸面的丫头婆子,也会赏些五灵香,只不许外传。”俞眉远耐心解释后,方又续道,“你只需找我父亲向二姨娘把府里人口的花名册要来,仔细查点近三月来新增的仆役,兴许就有他的下落了。”
霍引闻言停了脚步,双手环胸戏谑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去仔细查点。俞四姑娘,多谢了。”
他笑着,丝毫不提先前与她约定的事。
俞眉远不恼,反笑了:“霍引,我既然敢告诉你这些,自然还留了后手,你不想听听这第二个可能吗?”
莫罗在俞府另有逃路。
就算他们找到他的行踪,并布下天罗地网,他也还是有办法逃走。
霍引只将笑脸一收,轻轻鼓起掌来。
“四姑娘冰雪聪明,不知这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才告诉你。”俞眉远没那么好糊弄。
“带你去抓莫罗是不可能了。并非我不愿帮你,而是因为实在太危险。你年纪尚幼,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就算捉不到莫罗,我也不能拿你性命冒险。”霍引叹口气,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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