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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然而康阙过去的对手终究只是太一宗的同门,夏虫不可语冰,他的眼界局限于一地一隅,不曾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强者。

    五色神光蓦地一紧,纵横穿插,将幻魔符紧紧缚住,玉符似乎察觉到威胁,腾起一团幽幽青光,竭力挣扎,康阙将法诀一催,正待唤醒天外幻魔,眼前忽然一亮,一道银芒稍纵即逝,虚空似乎裂开一道缝隙,余光留在瞳孔内,久久不散。

    他一颗心如堕冰窟,眼睁睁看着九天十地幻魔符被银芒一击,居中崩裂,五色神光顺势一刷,绞了数绞,这枚珍奇的古符就此碎为玉屑,天外幻魔失了存身的根本,尚未现形,便被神光消去。

    一只拳头迎面击来,越来越大,康阙看得分明,身体却不听使唤,眼前忽然一黑,鼻梁遭到重击,酸痛难挡,泪水飚飞,两颗门牙掉落口中,舌头尝到了血腥的咸味,却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康阙像一根木桩,被魏十七一拳砸倒在地,眼冒金星,半晌爬不起来。魏十七将五色神光一收,转身从谢景岚手中抽走《廿六符源本,施施然下山去,凌霄殿的弟子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贸然相阻。

    连大师兄都撞了南墙,再不知趣,只会自取其辱。

    康阙脸面丢尽,挣扎着爬起来,谢景岚急忙上前扶住他。放眼望去,魏十七只剩下一个背影,待要说几句狠话,又窝塞得说不出口,康阙羞愧难挡,只盼着有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谢景岚若有所思,他看得很清楚,魏十七虽是剑修,却从始至终没有出剑,只动用了一柄怪模怪样的飞镰,便轻易破去师兄的九天十地幻魔符,符修最大的弱点在于催动符箓,符箓威力愈大,消耗的时间就越长,同门交手,固然可以好整以暇,但当真生死相搏,胜负只在转瞬间,哪里有那么多工夫容你慢慢驱符。

    他估摸着魏十七的战力,越想越心惊,五色神光攻守兼备,飞镰一击切割虚空,攻守一体,瞬息便至,莫说符修,即便是器修,能挡住这一刷一击的也寥寥无几。昆仑剑修,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康阙以手掩住口鼻,鲜血兀自汩汩而下,他少了两颗门牙,含糊不清道:打人不打脸,此恨不共戴天

    谢景岚犹豫再三,低声道:师兄,你不是他对手。只怕连师尊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胡说!康阙瞪了他一眼,下意识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眼,生怕被人听见,传到师父耳中。

    谢景岚当即住口不言。

    铩羽而归,围观的同门都悻悻然散去,只有谢景岚扶着师兄回到大殿前,却被一人拦住去路,三角眼,吊梢眉,阴阳怪气道:啧,啧,啧,啧,啧,康师兄这是怎么了?哈哈

    康阙脸色一沉。

    开口嘲讽他的亦是凌霄殿弟子,姓柏,单名虎,师从殿主许灵官。康柏二人同为凌霄殿年轻一代翘楚,修为在伯仲之间,谁都不服谁,谁都压不住谁,数番赌斗,都两败俱伤,斗出了真火,势同水火。康阙在魏十七手上吃了大亏,柏虎幸灾乐祸,逮住机会跳出来刺他几句,有意火上浇油。

    《廿六符源本是我凌霄殿上一任殿主亲手抄录的真本,随随便便落入外人之手,康师兄,你为报私仇,失了《廿六符源本,罪莫大焉。

    他语气虽然轻佻,话却说的中肯,康阙欲言又止,思忖再三,长长叹息一声,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呵呵,呵呵,难得你也肯服软!柏虎笑得酣畅淋漓,还有什么比对头低头服软更让人心情舒畅?只可惜让他服软的人不是自己!

    笑声是如此刺耳,康阙双手握拳,指甲刺进掌心,鲜血淋漓,却恍若不觉。他不惧怕失利,屡败屡战,越挫越勇,修为才能勇锐精进,只是这一次,他看不到任何机会,对手尚未尽全力,他便坠落深渊。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说的就是他吧。

    魏十七将《廿六符源本一卷,纳入袖中,一路看些景致,不紧不慢回到了鹤唳峰。

    天色将晚,鹤唳声穿云裂帛,透出凄厉苍凉的味道。远远望见那三间草庐,篝火劈啪作响,火星飞入暮色苍茫的天空,彤云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

    卞雅早已望眼欲穿,提起裙子一路小跑着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放。

    魏十七安抚了她几句,把她抱起放在肩头,走到篝火旁,却见卞慈在火上烤着半扇獐子,脸被火光映红,额头上渗出细汗,反射着点点光亮。

    哪里捕的獐子?他放下卞雅,后者依偎在他身旁,目不转睛望着油亮亮的獐子,含着拇指耐心等待。

    是山泽殿的濮师兄送来的。

    魏十七想了想,内城‘山泽如一’的濮师儒?

    嗯,濮师兄有意结交,没遇到你,他有些失望。

    魏十七从袖中摸出《廿六符源本,递给卞慈,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凌霄殿的入门功法?

    卞慈看了廿六符源本五字,字迹瘦长,朝右上方倾斜,不禁吃了一惊,道:这是凌霄殿上一任田殿主亲手抄录的真本,有不少年头了。

    魏十七接过那半扇獐子,在火上娴熟地燎烤着,他也不怕烫,随手撕一条,蘸了少许盐末,塞进卞雅口中,卞雅开心地咀嚼着,含含糊糊道:香,好吃

    卞慈粗粗翻了一遍,道:这《廿六符源本是田殿主从《太一筑基经中摘录出来的,增添了许多心得,师兄若有意研习符箓,从《廿六符源本入手,再好不过了。

    啊,啊卞雅凑在他手边,张着小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魏十七又撕了一条喂给她,道:你学过符箓吗?

    略有涉及。连涛七殿虽有器修符修之分,却并非泾渭分明,师父说‘器’与‘符’各有长短,器修用符,符修祭器,多一种手段,有时或能收到奇效。

    魏十七将獐子取下,用溺水匕分割为数块,分给卞慈卞雅,卞慈食量甚小,略尝几口而已,只顾跟魏十七说话,卞雅却埋头吃了很多。

    一边翻着《廿六符源本,一边听卞慈解说,魏十七若有所悟,豁然开朗,果然,光有老师还不行,教材选得好,才能事半功倍。




第二十节 够她喝一壶
    康阙赌斗失利,输掉《廿六符源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连涛七殿,各人反应不一,有嗤之以鼻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同仇敌忾的,有跃跃欲试的,但之后的数十日,魏十七都没有离开过鹤唳峰,即便是有心挑衅的人,也不敢到掌门清修的地方撒野。

    楚天佑对此有所耳闻,不过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也就是凌霄殿把《廿六符源本当回事,符修弟子的入门功法,又能强到哪里去,颇费思量的倒是另一桩事,迟迟没能定下来。

    连涛七殿,风雷山泽天风凌霄四殿以楚天佑为首,同进共退,势力最大,斗牛玉露二殿相互扶持,也争得少许话语权,沉鱼殿向来置身事外,殿主封泽常年抱病,一年到头也露不上几面,太一宗明面上的掌门是潘乘年,事实上主事的却是楚天佑。

    凌霄殿虽属符修一脉,一向跟风雷殿走得很近,有人暗地里传言,许灵官是楚天佑的一条狗,现在,这条忠心耿耿的狗死了,他需要再找一条。

    遵循祖师传下的规矩,符修一脉的凌霄斗牛玉露三殿都是一主三供,一位殿主,三位供奉,凌霄殿的三位供奉是洪新熊双旗阚勋,其中洪新死心塌地跟着楚天佑,熊双旗和阚勋却有些摇摆不定,跟斗牛殿和玉露殿颇有交情,楚天佑希望洪新能接过凌霄殿殿主之位,再提拔一名同样听话的供奉,然而世事多变,未必能尽如人意。

    毕竟楚天佑只是风雷殿一殿之主,并非太一宗名正言顺的掌门,而潘乘年出于某些考虑,隐隐站在斗牛玉露二殿一边,并不十分支持他。

    康阙输掉《廿六符源本成为一根导/火索,许灵官久旷其位,凌霄殿人心惶惶,迫切需要有人站到台面上,压制不同的声音,熊双旗和阚勋似乎有所察觉,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迫使楚天佑尽快决断。

    魏十七虽是当事人,不过这些勾心斗角都与他无关,他老老实实待在鹤唳峰,演练山河元气锁,研习符箓之术。

    符箓的本质,无非就是驱使天地元气以为己用,这种驱使,并非将其当作死物,汲入体内,迫使其流转变化,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告诉它该怎么做。

    卞慈特地为他找来了制符的笔墨纸,俱是玉露殿精心炼制的法器,笔是金毛鼠须笔,纸是九制桑纸,墨是三禽三兽墨,笔和纸倒还罢了,三禽三兽墨却是炼制不易,单纯作为练手的东西,太过浪费了。

    不过卞慈并不在乎。

    魏十七提笔的姿势很古怪,三根手指捏住笔杆,就像捏一把刷墙的刷子,在九制桑纸上涂涂抹抹,寻找着感觉。二十六种基本的符箓,按图索骥,逐个尝试,从最简单的火符水符入手,失败了,丢在一边,成功了,随手用掉,魏十七精力充沛,往往一坐便是六七个时辰,直到夜深人静,才停手休息。

    制符很枯燥,也很昂贵,生手的消耗尤其大,凌霄斗牛玉露三殿擅长制符的符师并不多,符修驱符用符,就好比器修祭器,剑修御剑,九成九出自他人之手,亲手制符炼器铸剑的,百不存一。

    但对魏十七来说,学几手驱符的手段毫无意义,五色神光镰和藏雪剑已经足够强大,无须另辟蹊径,从符箓中寻求攻防的手段,他花了大精力研习符箓之术,是源于吾紫阳的一句话,剑丝成阵,推衍到极致,便是无上剑域。

    在这方天地,最强的手段,便是剑域。

    域成锢天地,一剑破万法。

    他刚刚起步,距离剑域,还有遥远的路途要走,不过既然上路了,一步步走下去,终有到达的一天。

    十余日过后,楚天佑携来另一头穷奇,那是头雌儿,阴阳二锁合击,转为以卞慈为主,魏十七为辅。

    这头穷奇是他特地挑选的,实力远逊色于之前的那头雄主,尤其是雷遁术,憋了数息才憋出一个屁,不可同日而语,卞慈勉力将其制服,还出了点岔子,没能收住手,游丝一紧,将其妖元精血尽数抽去,坏了它性命。

    在楚天佑看来,阴阳二锁一旦交换了主次,卞慈的弱势就显露无遗,毕竟隔着卞雅操纵阳锁,难以做到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卞慈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搂着妹子呆呆出神,不是她欠缺天赋,也不是她不努力,同心功纵然妙用无穷,终究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天佑每日携来一头穷奇,敦促阴阳二锁演练一番,再空手而归。日损一头,不见其竭,魏十七好奇心起,多问了一句,楚天佑告诉他,当年从流石峰镇妖塔逃出的那头穷奇,乃是一头受孕的母兽,锁在风雷殿的地牢中,诞下一窝小崽,数千年来繁衍不绝,血脉渐稀,不堪大用,拿来给他们练手,折损了也不甚可惜。

    临走前他提了一句,让他帮卞慈一把,这个样子,别说妖凤穆胧了,就算把地牢中那头凶悍至极的母穷奇放出来,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魏十七也觉得棘手,一时半刻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两个人都有心事,只有卞雅没心没肺,饿了吃,困了睡,吃饱睡醒了玩,缠在魏十七身边,像个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在安魂术的抚慰下,受损的魂魄渐渐安定下来,她不再浑浑噩噩,哭哭笑笑,这是唯一让卞慈感到庆幸的事。

    魏十七在符箓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整夜不合眼,卞雅在他身边熟睡,卞慈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一挥而就,看他研习更为复杂的雷符风符,乾符坤符,心中艳羡不已。

    他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三禽三兽墨消耗极大,很快就用完了,玉露殿迟迟没有送来,卞慈去往岳渟峰走了一趟,拜见殿主计铎,得到的答复是三禽三兽墨炼制不易,所剩无多,若是掌门要用,但取不妨,但平白授予外来的昆仑弟子,似有不妥,不过掌门的客人,毕竟要给几分面子,按照惯例,玉露殿的三禽三兽墨,一锭价值二十块单眼,以鱼眼石换取三禽三兽墨,公平交易,无人质疑。

    卞慈隐隐觉得不妥。当日楚天佑答应魏十七,太一宗掌管的肆廛,看中什么,只管拿走,但三禽三兽墨不在肆廛中出售,唯有玉露殿才有,计铎从中作梗,究竟是何用意?

    她想岔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其实计铎并没有旁的意思,魏十七三禽三兽墨用得实在太快,玉露殿家大业大,耗不起。



第二十一节 天下乌鸦一般黑
    跟楚天佑提一句,固然能解决三禽三兽墨的问题,但堂堂风雷殿殿主的人情,轻易用掉太过可惜,既然玉露殿没有把门关死,魏十七决定遵循太一宗的规矩,弄一笔鱼眼石,换取所需的三禽三兽墨。

    他叮嘱卞慈置身事外,只作不知,独自一人离开鹤唳峰,径直来到连涛城内城,直奔质库而去。

    在楚天佑的设计中,肆廛和质库是内城的核心,其中尤以质库为重。质库向来由山泽殿掌管,身兼数职,核价为其一,押当为其二,通兑为其三,连涛七殿,山泽殿仅次于风雷殿,位居次席,与楚天佑大力扶持,委以重任不无关系。

    质库之前,轮值的弟子笑容可掬,拱手道:这位师兄有礼了,在下范锦荣,山泽殿弟子,师兄可是初次到访,面生得紧,不知所为何事?

    魏十七挥了挥手中的《廿六符源本,道:押当。

    范锦荣顺势扫了一眼,心头突地一跳,脸上笑容不减,引着魏十七入内去,来到柜台前,为他引见孔掌柜。

    孔掌柜名骧,五十来岁,面如冠玉,头发一丝不苟,双手放在柜台上,五指修长,纤尘不染,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他在质库做了十多年,见惯了世态人情,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沉静练达。

    寒暄数语,孔骧接过《廿六符源本,从头至尾翻阅一遍,沉吟片刻,道:这是凌霄殿田殿主亲笔录下的真本,完好无损,以‘单眼’计价,押当一百,绝当一百三。

    范锦荣笑道:师兄欲押当还是绝当?

    魏十七想了想,问道:质库议价否?

    孔骧抬头望了他一眼,道:质库章程,概不议价。不过阁下若不急于出手,不妨到凌霄殿一问,或有惊喜。

    《廿六符源本对凌霄殿有特殊的意义,上一任殿主的遗物,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收回,不过眼下凌霄殿局势并不明朗,少了主事的人,魏十七也懒得与之发生纠葛,他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几下,道:绝当吧。

    一百三十枚单眼,也算是大生意了,孔骧收下《廿六符源本,从内室取出一只皮袋,交与魏十七清点无误,言明银货两讫,出门该不认账。

    无商不奸,天下乌鸦一般黑。

    魏十七告辞一声,拎起皮袋掉头就走,范锦荣恭送他出门,目送他远去,这才回转质库中,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位也真有意思,一拳打塌了凌霄殿康阙的鼻子,抢得《廿六符源本,没几天就转手绝当,百卅‘单眼’,话说,这一册绢本真值那么多?

    孔骧淡淡道:质库不是单作生意,要讲大局,识大体,《廿六符源本是田殿主的真迹,岂可流入外人之手。

    范锦荣心中一凛,暗暗受教,低头寻思了片刻,又问道:他不是到处觅驻颜丹和符修的入门功法吗,研习符箓之术,《廿六符源本再好不过了,巴巴地绝当,当这几个钱,也不够换驻颜丹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一个外来客,《廿六符源本看过也就看过了,留在手里终是烫手的山芋,不如绝当了,清清爽爽,借质库之手交还凌霄殿,从此两不相干。孔骧顿了顿,叹息一声,康阙鲁莽了,理屈在先,他终究是掌门的客人,没人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范锦荣嘀咕了几句,觉得自己比起孔掌柜,道行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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