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跟你当初去镇海关,是相同的原因?
师父说鲁长老伤势将愈,命我前往赤霞谷暂避。是有人告诉你,还是自己猜到的?
都写在脸上了,还用得着猜嘛!魏十七伸手去抚摸她的眉心,余瑶扭头躲开,把他的手臂推到一旁。
我们生疏了。
余瑶轻笑道:我们熟稔过吗?
我已经拜入昆仑御剑宗,阮静代父收徒,她是我师姐。
余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道:恭喜你,我们也算是同门了。
答应过你的事,我从未忘记。
余瑶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道:我知道,谢谢你。她忽然觉得一阵轻松,鼻子发酸,忍不住想哭。
第四十一节 魏十七对丁一氓
第三天比剑,魏十七对丁一氓。
之前的两天,丁一氓不战而胜,连百鸟朝凤剑都没有出鞘,在他的心目中,唯有沥阳派的向渔才是他唯一的对手,其余诸人尽皆泯泯,不值得他留意。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踏上了试剑台,心中生出寂寞如雪的感触。
魏十七先他一步登台,站在背东面西的位置,朝阳从他背后升起,霞光万道,耀人眼目。
丁一氓并不在意一点点刺眼的光线,他眯起眼睛望着对手,见他没有认输的打算,嗤之以鼻,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
魏十七抢上半步,腰腹发力,如奔牛一般撞向丁一氓,眼梢瞥见百鸟朝凤剑从鞘中跃出,不等他出剑,突然纵身高高跃起,紧接着催动藏雪剑,手握剑柄稍一借力,身形凭空拔高数尺,纵身向前扑去。
丁一氓正待出剑,忽见他跃向空中,本能地抬头望去,强烈的光线射入眼眸,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反应慢了半拍,紧接着右手捏剑诀一挥,上百道剑影蜂拥而出,如鱼群戏水,如骤雨打新荷,百鸟朝凤剑隐藏在剑影中,亦真亦幻,虚实难辨,不想尽数落空,被魏十七的二段跳堪堪避开。
一切都在掌控中,魏十七顺势将藏雪剑收入剑囊,抽出铁棒凌空扑下,人未到,劲风先至,尖锐的呼啸声针一般刺入耳膜。
果然有几分手段丁一氓低声嘀咕了一句,身影一晃,化作一团虚影,倏地绕到三丈开外,背向刺眼的阳光,将对手看得清清楚楚,无可遁形。
丁一氓身法快如鬼魅,非人力所及,显然身怀秘术,魏十七心中一沉,将铁棒深深插入试剑台,蜷缩腿脚,双足踏在铁棒一端,闷哼一声,将下扑之势硬生生转为斜冲,紧追丁一氓而去。
丁一氓伸手召回百鸟朝凤剑,见魏十七直奔自己而来,门户大开,全无防备,不禁哂笑一声,曲指一弹,飞剑化作一道白光,直刺他胸膛。
奚鹄子正待出手相救,却见魏十七飞快地向他摆摆手,微一错愕,放下七禽剑静观其变。
飞剑近身,魏十七窥得真切,稍一扭转身躯,于间不容发之际让开心脏要害。利剑刺入胸膛,如中牛革,速度急速减缓,一寸寸穿过血肉,直透后背,魏十七恍若不觉,只待剑柄靠近胸襟,这才伸出右手握住剑身,拇指食指死死抵住剑镗,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四处飞洒。
魏十七以身体锁住百鸟朝凤剑,去势不衰,连人带剑扑向对手,脸色平静如常。丁一氓终于为之动容,催动剑诀收回飞剑,魏十七突然探出左手,反手抓住剑柄,奋力向胸口一压,百鸟朝凤剑拼命挣扎,在他身体里跳跃搅动,却始终无法挣脱。
三丈距离转瞬即至,丁一氓再次催动秘术挪开三丈,魏十七暗暗叹了口气,不再抱有希望,顺势冲下了试剑台。他猜到了丁一氓的反应,却猜不中他的底牌,若是没有那二次挪移,丁一氓将败在他手下,饮恨赤霞谷。
他挺直了身体,将飞剑慢慢抽出胸膛,面不改色,伤口迅速生出,吻合在一处,止住了流血。他捧着百鸟朝凤剑再次踏上试剑台,不卑不亢交还给丁一氓。
丁一氓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叫魏十七,很好,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重新比过!
他接过百鸟朝凤剑,向主持论剑的秦子介躬身致意,施施然拂袖而去。
魏十七拔出铁棒扛在肩头,一步步走下试剑台,众人瞧他眼色都有些异样,跟他交过手的李暮抽动一下嘴角,似乎有些不忿,而申屠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家伙,真够狠的!
向渔眼光闪烁,魏十七的表现虽然出乎意料,但还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反倒是丁一氓让他有些忌惮。剑修一度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全神贯注操纵飞剑迎敌,事实证明这样死板的战法只会沦为笑柄,魏十七和丁一氓为旁支七派的剑修上了一课,舍剑之外别无长物的观念终将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以克敌制胜为目的,用尽一切手段的运动战。
这将是一个变革的时代,这个时代从赤霞谷论剑开始。
魏十七没有留下来,胸口的外伤虽然愈合,但脏腑被飞剑洞穿,急需觅地疗伤。紧随他离开的,还有一直站在阮静身后观战的余瑶。
第四十二节 感伤只有一瞬间
花了整整三个时辰催动真元疗伤,脏腑愈合如初,魏十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舒展着手脚,暗自庆幸自己是体修,不用缠绵病榻养伤。
余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好奇地问道:没事了?
没事,这点硬伤不算什么。
今天这一场比剑,你可是大出风头,能从丁一氓手里夺走百鸟朝凤剑,全身而退,很了不起。
魏十七苦笑道: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在你们这些昆仑嫡系弟子眼中,旁支弟子再出挑,又能强到哪里去!
话不是这么说的,像丁一氓这样的弟子,放在昆仑嫡系也不会埋没掉。不过他煞费苦心练成了‘鬼影步’,原本打算出其不意对付向渔,没想到先露了底,这下失算了。
鬼影步?魏十七心中一动。
少陵派掌门谢鞠出身钩镰宗,鬼影步是鲁长老传下的秘术,在方圆三丈范围内腾挪,形同鬼魅,只是对身体的负担极大,寻常剑修连续施展三次,差不多是极限了,不过你练过啸月功,身体强横,十次八次都没什么大碍。
啸月功,疯魔棍法,鬼影步,这三者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魏十七试探着问道:你教我?
余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魏十七想了想,摸出一只烂银指环,道:这是从铁勒人大祭司手里得来的储物指环
余瑶一缩手,扁扁嘴道:什么臭男人戴过的东西,我不要!
魏十七捏着指环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去,道:要不我把铁棒换给你?
余瑶噗嗤一笑,我要铁棒做什么,你自己留着吧。
魏十七忽然记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朱红如血的乾坤一气丹,托在掌心给她看,只有这个了!
有好东西早拿出来嘛!余瑶捻起乾坤一气丹,凑到鼻尖嗅了嗅,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用玉盒收起来,随手掏出一枚玉简,放到他掌心里。
魏十七向玉简中注入少许真元,将鬼影步的修炼之法记在脑中,确认无误后,仍把玉简还给余瑶。鬼影步只是运用真元的一种法门,本身并不复杂,难处在于如何控制挪移的方向和距离,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熟练掌握的。
事涉鲁平鲁长老,他没有多问玉简的来历。
余瑶轻声问道:你跟阮长老是什么关系?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她代父收徒,是我师姐。
余瑶笑着摇摇头,心道:乾坤一气丹是掌门亲自炼制的丹药,统共也只剩下这一瓶,她连瓶都送给你,对师弟未免也太照顾了。
你是不是吃味了?
没,只是好奇,你不要多想。
二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余瑶咬着嘴唇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魏十七附和道:静了。
山林一下子变沉寂,喧嚣的蝉声嘎然而止,魏十七抬头望去,只见一抹赤红的云霞缓缓聚集,如火如荼,透出几分妖异。片刻后,蝉声重新响起,声震树巅,让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没到黄昏,云霞就这么绚丽!余瑶伸手挡在眼前,霞光穿过指缝,照在她清冷的脸上,笼上一层温暖的亮色。
二人望着天边变幻的云霞,谁都没有说话。
霞光一点点变暗淡,夜幕四合,余瑶轻轻叹息一声,情绪有些低落,她朝魏十七摆摆手,头也不回走进山林中,转眼消失无踪。
空荡荡的山谷,又剩下魏十七一人。已经习惯了,身边所有的人,或早或晚都会离开,父母,师长,伴侣,子女,亲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生命的过客,留下一段记忆,然后消失不见,能够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也只有自己了。
感伤只有一瞬间,魏十七收拾起心情,胡乱填饱肚子,躺在溪边的岩石上,望着满天星斗,心无杂念,默默揣摩着鬼影步。
一夜光景,就这样过去。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赤霞谷论剑迎来了第四天,魏十七的对手是玄通派的曹雨。
当曹雨提着夺情剑踏上试剑台,阮静不禁蹙起了眉头,夺情剑中藏着一道三阳剑气,看来秦子介为了打压仙都派,不惜亲自出手。此时此地,她倒不便多说什么,毕竟她出手相助魏十七在先,秦子介不过是还以颜色。
三阳剑全称是三阳归元妖火剑,长三尺六寸,宽二寸半,以天外陨铁打造剑胎,分量较寻常飞剑重了数倍,内藏一团归元妖火,以昆仑四诀中的红莲诀驱动,威力直追上品法宝,是不可多得的神物。
当年秦子介在昆仑五行宗门下,修炼的正是红莲诀,三阳剑在他手中有如神助,操纵妖火得心应手,一度声名鹊起,风光无限。但他性情原本就暴躁刚烈,常年受妖火影响,更是朝着偏激的方向愈走愈远,终于一发不可收拾,闯下弥天大祸。
秦子介自知罪孽深重,一步一叩首攀上流石峰,跪倒在紫阳道人跟前,低头服罪。紫阳道人当众追回红莲诀和三阳剑,废去他一身修为,以示惩戒,只饶了他一条性命,贬入平渊派服役思过。
经此一番挫折,秦子介性情大变,变得沉稳而内敛,他以半废之身,从头修炼地火诀,接连为昆仑立下几件大功劳,重入五行宗,一路积功升为长老,夺回了视若性命的三阳剑。
世易时移,秦子介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昆仑弟子,虽然他修炼的地火诀也能催动归元妖火,但少了红莲诀,他无法操纵妖火生出种种变化,更不用说幻化出自具灵性的火禽火兽了。
对他来说,三阳剑只是夺回尊严和荣耀的象征,仅此而已。
秦子介心知肚明,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登上剑道的巅峰,与紫阳道人争一争掌门之位,他心有不甘,于是把心思转到旁的地方,掌控旁支七派只是第一步,为此他不惜得罪阮静,虽然她是掌门的爱徒,同为昆仑长老,明眼人都看得出前途无量。
第四十三节 魂魄为之摇曳
出乎所有人意料,魏十七与曹雨交手,一开始竟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沉闷,藏雪剑和夺情剑在空中拼斗,你来我往,旗鼓相当,就像同门切磋御剑术,唯一让人不大习惯的是,二人始终处于来回移动中,脚步没有停下的一刻。
魏十七主动接近,曹雨被动回避,她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样的后手,手中扣着晃金绳,时刻与他保持距离,谨慎应对。
曹雨御剑的功底相当扎实,夺情剑不以迅捷见长,却也抵得住藏雪剑疾如风火的攻击,守得滴水不漏,倒是魏十七显露出新手的弱点,御剑快是快了,于准稳二字却大为不足,能放不能收,若非藏雪剑速度奇快,断然撑不住这么久。
但魏十七的弱点被迅速移动的步履所掩盖,曹雨忌惮他贴身近战,分心注意拉开距离,不敢放开手抢攻,反而落在了下风。
二人缠斗了片刻,魏十七御剑渐稳,藏雪剑进退有据,愈见娴熟。韩赤松皱起眉头,他察觉到魏十七似乎在利用徒儿的谨慎磨练御剑术,曹雨身在局中,反不如他看得清楚。
久战不利,他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徒儿只管放手一搏。
曹雨双指一引,驱动夺情剑向前疾冲,势大力沉,藏雪剑与之硬拼一剑,不落下风。双剑相交,曹雨窥得一线空隙,趁机催动剑诀,三阳剑气激射而出,一道灼热的气息席卷试剑台,妖气肆虐,冲天而起。
魏十七为之毛骨悚然,野兽趋利避害的本能促使他伏低身体,避开剑气所指,合身朝曹雨扑去,试图利用体格的差距,直接将她撞下试剑台。
这是他针对曹雨制定的战术,原本打算利用她的谨慎逐步磨去耐性,再趁其不备,突施冷箭。只是没有料到,夺情剑中竟藏着一道三阳剑气,比起之前阮静暗中化解的那道剑气,不知强了多少。
曹雨以夺情剑抵住藏雪剑,衣袖一拂,蓄势已久的晃金绳灵蛇般蹿出,魏十七当机立断抽出铁棒,一招乾坤一掷,脱手飞出,直奔她小腹而去。
心神微分,藏雪剑失去灵动,被夺情剑刺中剑脊,如飞鸟投林,一声哀鸣跌落在地,但此时曹雨自顾不暇,无心驱动飞剑,夺情剑亦失去控制,斜斜插在试剑台上,形同死物。
曹雨急速舞动晃金绳,将铁棒死死缠住,尽力往上一提,一道乌光从她额头上掠过,劲风激得发丝乱舞,晃金绳从她袖中飞出,连同铁棒一起不知所踪。
魏十七紧随铁棒冲到跟前,曹雨探出左手,指尖夹着一张夜明符,真元源源不断注入其中,符箓瞬息焚烧为灰烬,发出耀眼的光亮,魏十七被强光所摄,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错身而过的三阳剑气突然爆开,从中喷出一团暗红的归元妖火,在虚空中燃成一条直线,直冲魏十七后去。
短短数息间,发生了很多事。
曹雨挥出夜明符,扭头紧闭双目,足尖点地轻轻一跳,像风中的一片枯叶,无声无息向右侧飘去,恰好避开魏十七的来势。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夜明符发出强光的刹那,魏十七伸出右手向她一招,搜魂术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一只冰凉而邪恶的手抚遍全身,魂魄为之摇曳,几乎从颅顶飞出,曹雨惊呼一声,浑身颤栗,气息为之一浊,不由从空中跌落。
那一声惊呼落在魏十七耳中,他猛地扭转腰肢,伸长手臂一捞,抓住曹雨的小腿,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右手疾如闪电,叉在她滑腻如脂的脖颈上。曹雨咽喉要害被制,没有挣扎反抗,她眼梢瞥见那一线暗红的妖火,脸色顿时大变。
眼看归元妖火行将吞没二人,韩赤松奚鹄子双双出手相救,挥出的剑气却被妖火吞没,不能阻挡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曹雨抬起右腿缠住魏十七后腰,胸腹紧紧贴在他怀中,低声道:要活命就别动!
她未尽全力,还有后手!魏十七本打算振臂将曹雨甩向妖火,此时听她一言,当即改变主意,将她抱得更紧。
软玉温香在怀,却没有丝毫旖旎。
从一开始,曹雨就知道秦子介要对付仙都,偏偏魏十七横空出世,连败李暮和申屠平,逼出丁一氓的底牌,在百鸟朝凤剑下全身而退,成为意料之外的变数,眼下是除掉这个变数的最好机会,她不敢寄希望于秦子介会投鼠忌器,主动收回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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