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二人肢体纠缠,跌落在试剑台上,坚硬的岩石柔若水波,将他们双双吞没,转眼恢复原状。妖火从试剑台上掠过,投入三阳归元妖火剑中,秦子介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困惑:竟然是土遁术,那曹雨到底什么来历?
第四十四节 聪明到老实
曹雨收起土遁术,拖着魏十七从试剑台下钻出来,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汗出如浆,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魏十七松开手,扶着她在试剑台坐下,拾回铁棒和飞剑,静候秦长老宣判胜负。
种种疑虑堵在心头,却没有问询的机会了,秦子介仰头看天,脸色凝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光暗淡下来,彤云铺天障日,由东向西横贯整个天际,将赤霞谷团团围住,云层压得极低,几乎贴住山崖。
秦子介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隔了许久才中止赤霞谷论剑,命众人即刻返回住处,旁支各派掌门约束门下弟子,禁止御剑,更不得随意外出,如有违抗,格杀不论。
众人跟随师长各自散去,一路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魏十七抬头看了阮静一眼,却见她隐蔽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走远。
试剑台只剩下阮秦二人,彤云如火如荼,被日头染成深深浅浅的红,不停变幻着形状。
秦子介一向果决,从未如此犹豫不决,但这一次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他迟疑着问了一句:阮长老,是雷火劫云吗?
阮静漫不经心道:看上去有几分像。
可有对策?
赤霞谷论剑由五行宗主持,我只是恰逢其会,这里就交给秦长老了。说着,她一走了之。
秦子介只得苦笑一声,目送她缓步离开试剑台,心中埋怨道:她倒走得轻松,丢下这个烂摊子,像没事人一样
魏十七并未走远,他在附近的山林中等了片刻,远远望见阮静的身影,快步迎上前去。
你运气不好。阮静眼眸中映着天际的彤云,赤红如血,变幻不定。
魏十七看到如此妖异的一幕,心中一沉,试探着问道:云层有古怪?
那是太一宗的雷火劫云,专毁五金飞剑,最是厉害不过。不知是太一宗哪位殿主到了赤霞谷,居然把护山大阵一并移过来,真是大手笔!
阮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常态,秦长老的话你都听到了,要想保住藏雪剑,就不要在雷火劫云下御剑,本命飞剑被毁,对你修行大为不利。
是。
她踮着脚尖,伸长胳膊把拇指按在他眉心,又将一篇要诀印入他脑海。等御剑术遇到瓶颈,再无寸进,就照着这篇剑诀继续修炼下去,自己小心一些,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急于求成。
是。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清楚。
是。
从桃源别府一路往西,绕过一片长满松树的土丘,尽头有一道瀑布,潭水深不见底,你找到瀑布左侧的一块白石,从那里潜下水,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钻进去一直走到底,躲在山腹里,劫云不散,千万别出来,熬个三年五载,确保活下来,再想办法到流石峰来找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魏十七没有多问,形势显然比他预想的更为严峻。
像你这样聪明到老实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阮静说了句不知所谓的怪话,从储物镯里取出两只瓷瓶,塞到他手里。
一瓶是辟谷丹,一瓶是黄螭丹,黄螭丹药力比乾坤一气丹更霸道,你修炼啸月功,淬炼过身体,应该能撑过去,先从四分之一颗开始,慢慢加大用量。
是,多谢师姐厚爱。
阮静抬头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谢我?呵呵,谢倒是不必,不过我很好奇,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魏十七心中咯噔一响,不敢,师姐请说。
你是聪明人吗?
大概算是吧,至少不笨。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另眼相看,送你蓬莱袋,代父收徒,引你入昆仑门下,不遗余力助你练成御剑术,如今又传你剑诀,指点你避祸之门,却不要你任何回报,你始终不问缘由,是暗暗打定主意把性命卖给我,还是故意装傻,打着扮猪吃老虎的主意?阮静似笑非笑,一席话却比刀剑更犀利,字字诛心,不留余地。
不等魏十七解释,她自顾自说下去:流石峰上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的私心,大多数人,我都可以一眼看穿。可是我却猜不透你,这让我有些不安,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开诚布公,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魏十七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是师姐自己想复杂了。我不笨,可能还算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用意的,不过要拒绝别人,先得有拒绝的实力,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干脆爽快地接受。我只是仙都派一个不入流的弟子,一只仰视昆仑的井底之蛙,我愿意赌这一把,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你一边。
真是这样吗?
不敢有半句虚言!
呵呵,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是因为贪恋美色呢!阮静笑靥如花,跟他开了句玩笑。
或许,这并不是玩笑。
第四十五节 眼中一片茫然
雷火劫云压顶,呵呵,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阵势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也许是捅破了窗户纸的缘故,阮静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一丝上位者的味道,魏十七并不反感这一点,反而觉得轻松,这才是他熟悉的游戏规则。
你若放心不下那个小丫头,我看见她往那里去了。阮静指指桃园别府,笑道,你刚才把那狐媚的女人抱得那么紧,她变了脸色,给你气跑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魏十七觉得他跟余瑶之间也许有那么一丝暧昧,离吃醋还有相当的距离。
快去吧,时间所剩无几,赶紧躲起来,别去凑热闹,自身难保,就不要头脑发热做傻事。阮静意味深长地提醒他最后一句。
说话间工夫,火云又压低了不少,如沸水般翻腾涌动,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雷声隆隆,无数金蛇时隐时现,声势惊人。
阮师姐,留着青山在,那个魏十七咽下后半句话,觉得在她面前说教,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遇到潘乘年或楚天佑,我会退避三舍的。阮静朝他挥挥手,步履似慢实快,转眼消失在山林深处。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雷火劫云,多年前在昆仑山中,他听太一宗凌霄殿弟子胡安说起昆仑派曾四度攻上连涛山,最终受阻于护山大阵雷火劫云,功亏一篑。阮静安排他躲入山腹避祸,显然是不看好旁支七派,这一次雷火劫云压顶,恐怕没有几人能幸免于难。
魏十七深深吸了口气,迅速镇定下来,他把两瓶丹药收好,辨明方向,泼开双腿向桃源别府奔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背负弓箭,手提投枪,在山林野地里追逐猎物,风迎面吹来,大地在颤抖,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肌肉活泼泼地跳动,浑身充满了力量和**。
一路上都没碰到人影,经过桃源别府时,魏十七停住脚步,登高远眺,没有发现余瑶的身影,他毫不犹豫折向西,绝尘而去。
长满松树的土丘一晃而过,隆隆水声渐响,转过一个山坳,只见一条玉龙也似的瀑布俯冲而下,奔腾呼啸,一头扎进深潭中,激起无数乱琼碎玉。
魏十七来得不是时候,只见一名身材高挑女子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双腿修长,后背的肌肤白得晃眼,从颈到腰的曲线让人屏息惊叹,腿间有一抹淡淡的血迹,消失在水流中,恰好被他看见。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余瑶心知有不速恶客,急忙捂住胸口蹲在潭水中,羞恼异常,她不及转身,腾出手来并指一划,搁在岸边的错金凤凰镰冲天而起,略一盘旋,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别动手,是我!
那声音却是魏十七。
半空一声雷动,火云中金蛇狂舞,凤凰镰失去控制,像没头苍蝇一样滴溜溜乱转,接连被暗红色的雷火劈中,化为乌有。雷火劫云,销尽五金,无论飞剑法宝,只要是五金所铸,就逃不脱雷火轰击,错金凤凰镰虽然是有来历的古物,在雷火劫云下,也支撑不了数息。
剑种被毁,波及道胎,余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心痛不已,她抬头望着滚滚翻腾的火云,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那一刻,她显得惶恐而无助。
软弱只有一瞬间,她随即镇定下来,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道:麻烦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快一些,迟则生变。魏十七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焦虑。
余瑶侧转身,见他背对着自己,略微放下心来。她伸长手臂取了岸边的衣裙,顾不得擦干身子,胡乱穿上身,问道:发生什么了?
魏十七指指头顶,太一宗的雷火劫云,看架式,是要把旁支七派一网打尽。
余瑶脑中嗡的一响,神色大变,咬着牙道:是楚天佑吗?
魏十七苦笑道:不清楚,最好不要是他。
余瑶冲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先跟阮长老秦长老他们会合了再说,快走!
她用力一拉,却没有拖动魏十七,诧异/地望着他,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
魏十七见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衣裙半干半湿,脸上还淌着水珠,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呀,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魏十七轻轻掰开她的手指,问道:你信不信我?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我的话,就留在这里,别回去。魏十七沿着水潭绕到瀑布左侧,低头寻找着阮静所说的那块白石。
你在找什么?
魏十七没有理睬她,随口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洗澡?
不关你的事!余瑶低声嘀咕了一句。
月信来了不能洗冷水澡,你难道不知道?
余瑶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脸上发烧,连后颈和耳朵都染上一抹红晕。不知是不是魏十七提醒了她,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忍不住慢慢蹲坐在脚跟上,咬着嘴唇,眼中一片茫然。
第四十六节 手掌滚烫如火
雾气氤氲,水沫扑面而来,将衣衫打湿,水潭边的怪石嶙峋,犬牙交错,魏十七站在一块磨盘大小的白石上,深深吸了口气,招呼道:想活命的话,就跟我来!
他一头扎进幽深的潭水中,打了个旋,向水下潜去,余瑶勉强站起身,强忍住小腹的疼痛,硬着头皮跳了下去,跟着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潭水冰凉刺骨,水下一片漆黑,暗流涌动,不时把人推向远处。魏十七吐着气泡,一寸寸摸索着洞口,隔一段时间浮出水面喘口气,看一眼滚滚劫云,再度奋力下潜。
三番五次后,余瑶有些心焦,跟随他浮出水面,双脚交替踩水,划动手臂保持平衡,眯起眼睛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找到了吗?
劫云低垂,远处传来隆隆雷声,暗红色的雷火接二连三劈下,几乎笼罩了赤霞谷的每一个角落。魏**口喘着气,问道:你水性怎么样?
还过得去。
那就好。跟我潜下水,这一次,不再上来了,听天由命!说着,魏十七一个猛扎子,用力摆动双腿,朝水潭最深处游去。
余瑶脸色苍白如纸,一股寒意从小腹下涌来,头晕目眩,只能咬着牙硬撑。好在她水性极佳,像一条灵活的美人鱼,虽然水下伸手不见五指,不辨方位,但循着水流的细微变化,她总能紧紧咬在魏十七身后,寸步不离。
四周静得可怕,耳畔响起心跳的声音,像擂鼓,像打桩,魏十七划动手脚,憋着气下潜到极深处,扒住之前找到的洞口,不顾一切钻了进去。他没有时间细想,这是不是阮静所说的避难所,洞内有没有潜伏的危险,所有顾虑都抛在脑后,未知的恐惧像鞭子抽打着他,他是山林中走投无路的野兽,比起理性的权衡,更愿意遵从求生的本能。
洞穴中灌满了水,向斜上方延伸,只能容一人磕磕碰碰爬过,魏十七体型魁梧,只能仗着身强力壮,用双手双脚撑住洞壁,努力向前挤。求生的通道是如此狭窄,又是如此漫长,他昏昏沉沉,胸口发闷,嘴里充满了血腥味,一团浊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消退前,魏十七挣扎着冲入一片地下暗河,他拼命划动手脚浮出水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
上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潮湿,阴暗,隐约能看到岩石的轮廓,他猜想,山腹并不是密不透风的闷罐子,空气和天光透进来,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充饥的食物,躲上个三年五载。
魏十七扒住湿滑的岩石,双臂用力,顺势一翻身,滚倒在岸边,一时半刻爬不起来。他觉得很累,疲倦从骨髓里泛出来,只想放任自己沉浸在黑甜乡里,沉沉睡去。
哗啦一声响,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水中跃出,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筋疲力尽,摔倒在魏十七身上。
原来她水性这么好,跟条鱼差不多。魏十七将她扶起,借着些许微光,见她脸色白里透青,浑身上下滴滴答答淌着水,蜷缩成一团,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黑暗之中,二人近在咫尺,听着彼此的心跳,余瑶渐渐松弛下来,她靠在魏十七身上,问道:我们算是安全了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山腹忽然剧烈震荡,大大小小的石块坠落如雨,水面泛起无数涟漪,下一刻,天地元气纵横决荡,比刀剑更锋利。
魏十七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弓起后背护住她,余瑶没有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她低声道:是太一宗,动用了极厉害的法宝!
什么法宝?
不知道。奇怪,雷火劫云下,有哪个剑修能与太一宗抗衡?
魏十七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青衣双髻,肤光胜雪,手持掩月飞霜剑,剑气如虹。
元气震荡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魏十七从乱石堆里爬起,活动一下筋骨,身体没有受伤,精神却有些萎靡,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激战,心力交瘁。
余瑶按住小腹蹲在地上,结束了,都结束了。她的声音沙哑而伤感,显然是确信太一宗势不可挡,昆仑弟子殊难幸免。
你怎么样?没事吧?
余瑶苦笑道:糟透了。剑种被毁,道胎受损,再加上月信,又浸了许久的冷水,她手脚冰凉,寒气侵入肺腑,若不及时调治,定会生一场大病。
能帮上忙吗?
沉默了片刻,余瑶摇摇头,我五行亲火,寒气入体,你帮不上什么忙。
魏十七见她冻得瑟瑟发抖,心有不忍,拉开她的手,一手按在她小腹上,一手贴在她后背,催动真元,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裙蒸干。他的手掌滚烫如火,热气涌入体内,余瑶脸颊酡红,长长舒了口气,懒洋洋不想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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