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李穿山拱手告辞,窥准方向,扭腰地行而去,无移时工夫便遁出千里之遥,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夜已张开双翼,覆盖大地,星月高悬于苍穹,百丈开外,人声鼎沸,一队魔物围着篝火喧哗叫嚷,抢食焦香的兽肉,一
个个摇头晃脑,唾沫横飞。
李穿山躲在山岩的阴影中,拍去身上的浮土尘灰,深吸一口气,体内血气涌动,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身躯拔高迟许,愈发显得瘦削,双手在脸上用力揉了片刻,顿时大变模样,眼睛一大一小,嘴阔颌方,面容判若两人。他上上下下自摸了几把,觉得没什么破绽,悄无声息摸上前去,打算混入魔物中打探消息。
没走十余步,后颈忽然一紧,被一只粗砺的大手提到空中,双脚离地,像条死鱼般使不出力。李穿山暗叫一声不好,心知行踪已落入他人之眼,正待发动血气挣扎,心中忽然一阵发毛,直觉此举将陷自身于万劫不复,急忙放弃抵抗,任凭对方禁锢血气,口中低低道:“属下奉平等王麾下彭将军之命,面见南疆濒海管将军,有要事禀告!”
那人“咦”了一声,反问道:“彭刀俎么?”
李穿山道:“正是!”
那人五指一松,李穿山双脚落地,膝盖忽然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骨头磕在碎石上,一阵剧痛涌来,他哼都不哼一声,十分硬气。那人沉吟片刻,吩咐道:“起来随吾去,有问话,老老实实答,休动什么小心思。”
李穿山闻言心中一松,稍稍催动血气,双膝伤痛顿去,他慢吞吞爬将起来,身躯随之缩小,高不足三尺,遍身鳞甲,形似一头穿山甲。对方当是一路跟随,将自己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伪装变身什么的尽数看在眼里,再遮遮掩掩,无异于自取其辱,他干脆现出本相,以示坦然。
不敢抬头观望,眼梢斜瞥,却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披几块粗陋的皮甲,只望到胸腹,窥不着面目。李穿山估摸对方绝非寻常兵丁,十有**是管虢公左右得力的将领,领兵镇守于此,说巧不巧,将自己揪了出来。地行虽然隐蔽,却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伏地倾听,便可察觉动静,只是没事谁会趴在地上监听?流年不利,霉运压顶,偏生自个儿撞了上去!
第二十二节 灵魂深处一闪念
随口一说,并无嘲讽之意,李穿山按捺下胸中微怒,赔上小心和笑意,暗暗琢磨言辞。揪出一头钻天打洞的小老鼠,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对方并不把李穿山放在心上,大步向前行去,篝火旁吵杂的魔物发觉他的身影,慌忙跳将起来,一个个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大气都不敢喘。魔物的反应如此之大,令人愕然,李穿山估摸那人若非威信极高,便是凶神恶煞,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听其谈吐,似非蛮横霸道之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渐渐深入兵营,所过之处魔物纷纷立起,战战兢兢,深入骨髓的畏惧攫取了身心,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李穿山猜想,那人若一声令下,魔物定会像中了邪一般,舍生忘死冲杀上前,拿爪撕,拿头撞,拿牙咬,什么样的血气压制,都驱散不了内心的畏惧。
见微知著,麾下一员裨将就如此了得,镇守南疆濒海的管虢公,又会是怎样的人物?李穿山忽然觉得心底有几分忐忑,他不该出这个馊主意,一头撞在管虢公的罗网里,不过当初谁又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呢!未虑成,先虑败,尚未见到正主,他已经开始考虑后路,将内情和盘托出,将韩十八卖得干干净净。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除了深渊意志,谁都可以出卖,谁都可以牺牲……
前行那人忽然停住脚步,霍地转过身来,李穿山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去,他急忙站稳身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人微一沉吟,慢慢蹲下身来,目光与他脑门齐平,一张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脸庞映入眼帘,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不俊,也不丑,目光稍有些呆滞,李穿山不敢与之对视,垂下眼帘,忽然警觉脑中一片空白,竟想不起对方张什么样。
“有意思……”那人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探出一根食指,轻轻点在李穿山眉心,一丝轻微的酥麻转瞬即逝,再试探,已杳无察觉。
“有意思!”那人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精芒,收回手指,想
了想问道:“适才你做了什么?”
李穿山为之愕然,半张着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生怕踏错半步,犯了禁忌。那人究竟是怎么了?冲着自己眉心又点又摸,这却是——
“适才,你想了什么?”
想了什么?李穿山脑中灵光一现,脸色微变,当日在浡泥湖畔的乱石岸边露了形迹,韩十八在自己泥丸宫内做下手脚,当时只以为是制衡的手段,没想到远隔千里,兀自响应如神。究竟是什么触动了关节?天地良心,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耳畔嗡嗡作响,鬼使神差,一句话忽远忽近,缠绕不去,“适才,你想了什么?”李穿山脸色又是一变,不错,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动了些不该动的念头!
两度色变,一一落在眼中,那人伸出右手,五指握住李穿山的肩膀,咧嘴笑道:“别动,再想想,刚才想了什么?”
李穿山左肩犹如被铁箍死死锁住,半身酸软,动弹不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恍惚之间,只见对方双眸燃起两团炽热的血气之火,盯着自己眉心,直入泥丸宫内。他拼命提醒自己,不能想,不要想,但愈在意,就愈是控制不住自己,背弃,出卖,保全自身,诸般念头此起彼落,在灵魂深处一闪念,时间仿佛变迟缓,一刹那变得无比漫长。
“噫,看见了——”那人催动血气之火,李穿山眉心鳞甲由实转虚,层层褪去,借着是肌肤血肉筋骨,颅内空荡荡,泥丸宫位置,留下一枚晶莹剔透的细针,星光缠绕其上,变幻不定。
星针太过细小,窥视不清,那人亦神通了得,一边道“继续想,别停!”一边催动眸中血气之火,运足目力,这才察觉泥丸宫内这枚星针用心阴损,竟是由无数游丝般的星力编织而成,穿插勾连,巧夺天工,一时竟看不清其中奥妙。
一念即起,触动星针,若是将念头说出口,又待如何?“妙啊!”那人兴
致勃勃看了许久,李穿山心惊胆战,心思转到别处,星针光华随之黯淡下去,模糊不清,若隐若现。那人收去眸中血气之火,松开五指,顺势站起身来,吩咐道:“速速随吾走,请管将军看上一看,或能拔去这枚细针,消除隐患。”
李穿山不禁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不妙,但这一回对方不容分说,探出大手逮住他后劲,提在手中像一只小猫小狗,迈开两条长腿一路狂奔,旋风般扑向海边,像小孩子得了新奇的玩具,迫不及待想寻个同伴耍玩一番。一开始李穿山还努力睁大双眼,暗中记忆方位,谁知那人竟双脚一蹬,腾空飞将起来,驾起一道血光,裂空而去,四下里空空荡荡,尖风呼啸,海水滔天,大陆沉沉一线。
他、他、他竟然会飞!没有翅膀,不踏祥云,单凭一道血光,手里还提着一人!李穿山眼珠都快蹬了出来,南疆之地有如此强手,他从未听闻,若是对上韩十八,不知会鹿死谁手?不管谁强谁弱,反正没他什么事,李穿山颠得晕头转向,干脆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将气息收敛入脏腑,陷入龟息之中,当自己是一块无知觉的死肉。
不知过了多久,血光稳稳降落在礁石上,那人丢下李穿山,见他蜷缩着身子,像只受惊的穿山甲,装死不动,不觉哑然失笑,轻轻踢了他一脚,一道血气如利刃钻入体内,将他从龟息中唤醒。李穿山一骨碌爬起,眼珠骨碌碌乱转,却发觉自己置身于一座孤岛之上,海风凌厉,海潮拍打着礁石,四下里湿漉漉寸草不生,黝黑的山丘耸立如锥,透出硫磺的气息,似有地火在山腹中涌流。
那人大步流星向前行去,李穿山稍一犹豫,紧随其后,沿着山坡渐行渐高,绕过小半个海岛,来到一座简陋的石室前。
这是李穿山第一次见到管虢公。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呵,苍老,憔悴,堆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形容枯槁,佝偻瘦小,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头,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第二十三节 星针禁制
管虢公慢吞吞反折右臂,握拳轻轻捶打着后腰,喘息清晰可辨,嘶声道:“古将军因何引人到此?”
他修炼出了岔子,身负寒疾,须日夜吸纳地火岩浆的热力方能压制,故此隐居于海中孤岛,将镇守濒海之地的重责托付给心腹之将古之豁,两手一摊,从不过问。古之豁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手腕老辣,恩威并重,将濒海之地打造得如铁桶一般,乃至于近百年来麾下精卒只知有古,不知有管,对此管虢公心如明镜,却毫不介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他在世一日,古之豁就绝不会生贰心,至于不存于世,还管他洪水滔天!
古之豁侧转身,负手而立,目光如电,示意李穿山上前拜见。管虢公成名已久,资历远在李涉江之上,李穿山是知趣人,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咚咚有声,很是实在。管虢公昏花的老眼落在他身上,短短一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肾,李穿山打了个寒颤,心中这只是错觉,但管虢公的目光令他如坐针毡,极不舒服。
“好,好……”管虢公收回目光,干瘪的嘴巴微微蠕动,声音低沉下去,似有些昏昏欲睡。古之豁言简意赅,将李穿山出身来历略说了几句,提及他眉心泥丸宫内,种下一枚星针禁制,有些要紧的话说不出口,连一个念头都会引发禁制动荡,手段迥然有别,当来自深渊外三界之地,背后之人也呼之欲出。
鸟不渡山,蛇盘谷,渡鸦岗,伏波江,九瘴谷,李涉江,赵传流,陈聃,惠无敌,安仞,蓝胡子,邓剥,松千枝,契染,莫澜,韩十八……管虢公隐居孤岛,消息却不闭塞,南疆之地,南疆之外,事无巨细林林总总,古之豁尽皆送到他手边,以示毫无私心,而管虢公虽然老眼昏花,精力不济,心里比谁都明白,放不放手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他是盘踞蛛网中心的蜘蛛,而非蜗居地穴深处蚁后。
“说说看,韩十八来到南疆,所为何事?”
在管、古二将的注视下,李穿山如同**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管虢公那双昏黄的老眼能看破一切虚妄,什么都瞒不过去。脑中念头急转,李穿山踌躇良久,斟酌来斟酌去,挑无关紧要的大实话说了一些,从浡泥湖露头逮个正着,到红泽林奔走打探,再一路南下,每句话每个字都经得起质问,颠扑不破,但他并没有说出全部,含混了一些关键的细节,不动声色将二人的思路引入歧途。
一切都说得通,一切尽在意料中,契染南下争夺本命血气,着他四下里搜罗血气,浡泥湖斩了哈千目,红泽林斩了肉布袋,听闻濒海之地有魔物大军驻扎,故命李穿山前来打探消息,寻觅可趁之机。
管虢公吐出一口浊气,咳嗽两声,觉得体内阴寒涌动,身心有些倦怠,哈千目殒命确是意外,不过本来没什么交情可言,死便死了,随它去吧。他正待将此事交由古之豁处置,回转居所吸纳地火岩浆的热力,忽然心血来潮,似乎错过了什么关键,隐隐有些不安。管虢公不觉皱起眉头,茫然盯着脚下,沉思了许久,颤巍巍走上前,又颤巍巍伸出右手。
古之豁扬起了眉毛。
他的手枯瘦干瘪,皮包骨头,皱纹如皲裂的土地,惊心动魄。李穿山眉心没由来一阵刺痛,猛地意识到什么,目中流露出大惊恐,待要有所回避,身躯却无比僵硬,连眼珠都不得转动,脑中轰然巨响,意识随之沦丧。
仿佛戳破一层无形的屏障,贪婪地汲取蓬勃生机,管虢公的右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回复青春,随着食指向前探去,生机一分分向上蔓延,手掌饱满丰盈,血气滋润,充斥着鼎盛时的活力。指尖触碰到李穿山眉心,生机戛然而止,停滞于手腕,管虢公深深吸了口气,漫长得令人心焦,从指尖吐出一缕极细的血丝,钻入李穿山颅内,轻轻搭在星针之上。
李穿山沦为行尸走肉,意志被驱赶到脑海深处无人知晓的角落,不得指引,再也无法清醒。
血气沸腾,体内寒意一扫而空,管虢公合上双眼,以心神窥探星针的奥秘,果然,正如古之豁所言,星力编织得如此紧密,巧夺天工,天衣无缝,这等手段绝非深渊所有,亦非寻常人所能。不过无缝的天衣也能拆解,所需只是一双灵巧的手,和十二分的耐心细致。
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不难。
古之豁看在眼里,欲言又止,他以血气之火窥探星针的奥秘,自忖有心无力,不得其门而入,他并不看好管虢公有此能耐。韩十八大动干戈,种下星针禁制,李穿山连念头都不能起,证实了他心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能徐徐图之,或有所得,在他看来,管虢公此举不无冒险。不过身为下属,而且是深得其倚重的后继者,他只在一旁静观,什么都没说。
比起李穿山心中所思所想,管虢公的信赖显然更为重要。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管虢公聚精会神,血丝小心翼翼拂过星针,衰老的肉身掠过一道道光影,血气鼓荡,从毛孔泄出,又倏地收回体内,青春如幻象般稍纵即逝,发如染,面如朗月,腰背挺直如箭,洋溢着激情与活力,定睛再看时,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病恹恹有气无力。返老还童的异象昭示着他已将神通催动到极致,古之豁一向镇定,此刻也不禁怦然心动,不声不响燃起血气之火,灌注双眸,看管虢公如何拆解星针禁制。
血丝探过星针表面每一处角落,每一道缝隙,重复十余遍,管虢公自觉有了几分把握,暗暗将血气一催,血丝豁然一分为七,细不可辨,三三两两缠住星力,将其中一缕挪动分毫。编织仍然稳固,星针未被触发,管虢公食指微微一动,血丝有条不紊地蠕动,将星力徐徐抽出编织,在星针表面松开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缺口。
等了十余息,星针并无异动,管虢公心知自己推测无错,星力彼此支撑,互为经纬,抽去一两条次要的编织,不至引起星针崩溃,好比少了一两堵墙,有立柱支撑,大殿仍然稳固不倒。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剥离星力,扩大星针表面的缺口,借此看清内部的编织。
星针禁制的奥秘,正在于此。
第二十四节 幻象照进现实
抽丝剥茧,耗日持久,但时间对管虢公来说,是可有可无之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等禁锢人心的手段,虽是小道,却从未在深渊出现过,他施展神通,暂时从衰老中脱出,决意窥破星针禁制的奥秘,收得足够的好处。
一开始很顺利,血丝一分为七,使臂使指,将星力从编织中逐一抽出,然而令管虢公始料未及的是,星力的穿插勾连另有玄机,拆解了十余步后,竟打成若干死结,无以为继。管虢公皱起眉头,沉吟许久,将抽出的星力原样插入编织,步骤精准无误,但星针始终未能回复原貌,如一团乱麻,纠结缠绕,愈理愈乱。
古之豁暗暗摇头,眼梢忽然一跳,却见那枚星针蓦地亮起,紧密的编织随之崩解,星力骤然爆发,如洪流一般喷泻而出,将李穿山整个淹没,意识连同肉身一并摧毁,凭空抹去,灰都不剩。管虢公下意识伸手一按,将狂暴的星力拦截在外,却拦了个空,星针禁制的威力完全被局限在李穿山体内,没有丝毫泄漏,也正因为如此,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挽回李穿山的命运。
管虢公缓缓收手,散去血气,丰盈饱满的右掌再度干瘪,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好手段……他究竟要隐藏些什么呢?”
古之豁心中忽然一跳,仰头望去,却见阴云密布的天空,亮起一颗斗大的凶星,血光迷蒙,透出肃杀的气息。他忍不住猜测道:“星针灭杀李穿山,只怕那韩十八得了讯息,不会知难而退,反而借故找上门来。”
管虢公“嘿”了一声,道:“找上门来就找上门来,难不成他凭一己之力,能将南疆精锐尽数斩杀?你且去主持大局,他不来也就罢了,若敢来,便杀上一阵,杀不掉,引他来此见我,我倒要看看,一条外来的过江龙,又是何许样人物!”
古之豁颔首应允,心中却有几分傲气,韩十八若要来,先得过他这一关,哪怕不死,也得脱去
一层皮。他拱手作别,双足一蹬,驾血光腾空遁去,转瞬消失了踪影。
管虢公目送古之豁遁空远去,调转身一步步登上山头,立定于高处极目远眺,海风呼啸,他摇摇晃晃,像一株枯朽的老松。夜色沉沉,彤云密布,星月匿踪,唯有那颗血色凶星,高悬于苍穹深处,搅动漫天乌云,遮掩不住。他侧耳倾听海潮澎湃,心底忽然腾起一片豪情,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多少年过去了,他再一次期盼意料之外的变数,期盼有人能杀到他跟前,与之倾力一战。
在这座孤岛之上,他几近于无敌,而无敌又是多么的寂寞!
南疆大陆沉沉一线,远在视野尽头,管虢公用力呼吸着咸腥的海风,胸口剧烈起伏,眼皮一合一睁,双眸燃起两团血气之火。他在这宗神通上造诣极深,察微观远,从心所欲,数千里外的情景,顿时拉近到目前。
深渊底层魔物,从诞生一刻起便彼此争斗,每一分血气都不能浪费,唯有磨砺爪牙,洗炼肉身,方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到了裨将以上,独领一军,坐镇一隅,所得血气略有盈余,继续炼体事倍功半,有些头脑活络之辈,转而修炼神通手段,直至燃起血气之火,可谓登堂入室,有资格与天人一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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