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循气机奔袭千百里,不斩敌雠不空回,弥罗宗主沉寂多时,终于露出狰狞爪牙,郎天罡与燕弘道成为他立威的牺牲,各损一肢,脸面扫地。
仙都 第十一节 烫手的热山芋
狐将军一行有惊无险,平安回到了青丘山狐穴,狼族雀族族长联手寻仇一事,却如长了翅膀般遍传妖域,四虫诸族都知晓郎天罡与燕弘道一脚踢在铁板上,妖身被破,吃了大亏,究其原因,只因无视狐族才向弥罗宗纳礼进贡,便在归途偷袭,惹得魏十七含怒出手,以至遭此厄运。这一遭出手影响深远,继狐族之后,势单力孤的小族急于寻求庇护,陆续赴残锷山朝见纳贡,魏十七没有再露面,曲莲来者不拒,大大方方收下贡礼,许诺酌情照应一二。
妖域的局势悄然转变,妖皇罗霰之外,多了另一个不容违背的声音,魏十七赫赫凶名之下,任谁都要掂量几分。四虫大族心存侥幸,仍矜持观望,看妖皇如何应对,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风磨洞风平浪静,妖皇非但没有降罪,反而遣亲信罗霆赴青丘山虎穴,好生安抚了狐族一回。
安抚只是幌子,罗霆此行另有使命,狐将军亦是精明人,归途遇袭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他已经不用专程跑一趟风磨洞了,妖皇已急不可待,巴巴遣心腹上门来打探消息。双方心存默契,当着一干长老的面,罗霆代表妖皇关切有加,赐下丹药宝物,给足了狐将军面子,狐将军亦表现出感激涕零、受宠若惊之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给足了妖皇面子。
表面文章做罢,狐将军邀请罗霆入内堂密谈,宾主坐定,不待对方问起,狐将军取出“虎兕出柙刀”,双手奉上。罗霆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虽知魏十七神通广大,断不屑以血气暗算自己,终究心存忌惮,犹豫片刻,慢慢伸出手去,将此刀接在手中。血气在刀中流转,如被一重无形的禁制牢牢锁住,不得外逸,杀意扑面而来,刺得肌肤隐隐作痛,罗霆神情凝重,细细看了一回,将这柄杀伐利器置于桌上,沉默不语。
狐将军将此去残锷山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原原本本,坦诚相告,狐族奉上厚礼,一则是赔罪,希望魏宗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外域的冲突,二则探探他的口风,能够赎回狐族至宝,哪怕多付出些代价也无妨。只是没想到,魏宗主竟将“虎兕出柙刀”交换狐族,并告知刀内封存了一缕天狐老祖的意识,这烫手的热山芋就此落在怀里,由不得他不接下。
罗霆见狐将军神情有些别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狐族内部的动荡有所耳闻,好不容易以下克上,火中取栗,趁乱登上族长之位,却撞上这么桩事,赎回至宝还买一送一,迎了个“太上老祖”回来,万一侍候不好,保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哪知狐将军郑重其事道:“上使明鉴,这‘虎兕出柙刀’虽回归狐族,吾却不敢擅自做主,原本有意赴风磨洞,请妖皇大人看上一看,不知上使意下如何?”
请妖皇看上一看?是看这“虎兕出柙刀”,还是看天狐老祖一缕意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罗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狐将军脸上带着淡淡微笑,耐心等他答复。
罗霆奉妖皇之命来到狐穴,原本问清残锷山之行始末,即可回转复命,没想到狐将军将“虎兕出柙刀”转手奉上,反将他一军,他寻思了片刻,轻轻咳嗽一声,道:“谨小慎微是好事,此刀干系重大,事不宜迟,你这就随我动身,去往风磨洞觐见妖皇大人。”
狐将军正中下怀,应了个“是”,唤来狐女关照几句,即刻驾妖云随罗霆而去,狐千烹等诸位长老闻讯赶来,匆匆送出青丘山,彼此面面相觑,不知罗霆唤了狐将军去往风磨洞,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魏十七交还的“虎兕出柙刀”,暗藏了什么隐患?
妖云去得极快,无移时工夫便降落魁拔山风磨洞前,罗霆命狐将军在洞外等候,捧了“虎兕出柙刀”径直入洞,向妖皇禀告。
妖皇罗霰静静听他道明前因后果,伸手一招,将“虎兕出柙刀”摄入手中,凝神看了片刻,喃喃道:“一缕意识降临此界,不得久存,似虎兕儿这般长存不散,委实少见,只怕当初天狐老祖在‘虎兕出柙刀’中做了什么手脚,连魏十七都被瞒了过去,费了偌大功夫祭炼此刀,凝结器灵,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过弥罗宗那位魏宗主修持血气,他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兜兜转转,天狐老祖不得不主动送上门,低头服软,结果落在他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榨干了油水,将其封禁在‘虎兕出柙刀’内,转送狐族。”
罗霆皱眉道:“魏宗主为何将此刀送还狐族?”
罗霰道:“多半是他与天狐老祖达成了什么交换,这血气封禁大有讲究,护住虎兕儿一灵不灭,狐族若起了贪心,擅自以血脉之力祭炼此刀,反哺天狐老祖,助其壮大元气,有害无益。狐将军行事虽激烈,却也知道厉害,拿了这‘虎兕出柙刀’送来风磨洞,也算是阴错阳差,躲过一劫。”
罗霆好奇道:“不知妖皇大人欲如何处置此刀?”
罗霰沉默片刻,道:“既然飞升上界,又何必降下意识,多此一举,妖域岂容彼辈随意插手,搅风搅雨?”他提起“虎兕出柙刀”,张口喷出一口妖气,将血气封禁层层化去,攫取天狐老祖一缕意识,正待将其掐灭,忽然心中一动,神念落于其上,只觉混乱不堪,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然而仅存的些许场景,却令他胸中大震。
无有血气封禁从旁护佑,天狐老祖残存的意识烟消云散,罗霰慢慢睁开眼,却见罗霆立于下首,时日已过去三天三夜,低头望去,“虎兕出柙刀”中血气荡然无存,器灵亦随之溃散湮灭,遭此重创,再也不能萌生灵性。他命罗霆将此刀交还狐将军,告诉他赎回“虎兕出柙刀”所需之物由风磨洞出,这次他做得很好,以后安心留在青丘山狐穴修炼,壮大血脉,狼族熊族虎族不会再去骚扰,大可放心。
罗霆啧啧称奇,狐将军入了妖皇大人法眼,日后前途无量,连他都要刮目相看。
仙都 第十二节 一则喜来一则忧
狐将军受宠若惊,云里雾里,捧了“虎兕出柙刀”回转青丘山狐穴,这才定下神来细细回味。阴差阳错吗?未必!一切都在魏宗主的算计中,他只是一枚棋子,恰逢其会,将“虎兕出柙刀”中的秘密转呈妖皇大人,得了好处,仅此而已。那么“虎兕出柙刀”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令妖皇如此动容?
妖皇千金一诺,狼族熊族虎族不约而同撤离青丘山,将一大片膏腴广袤的地盘拱手相让,严禁族人踏足,狐千烹等不明就里,只道狐族得了弥罗宗庇护,赢得千载难逢的良机,权衡利弊,决意领一支狐族迁出青丘山,着手开辟第二处狐穴。
内忧外患一举扫平,狐将军见彼辈兴致勃勃,一致对外,也不说破个中缘由,放手让狐千烹去折腾。赎回“虎兕出柙刀”令他威信大增,狐千烹甚是知趣,没有开口索求此宝,狐将军强行按捺下冲动,牢记魏十七所嘱,熬过这几年,便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不去祭炼“虎兕出柙刀”,专心致志修炼石碑功法壮大血脉,狐族内外事务由几位长老商议处置,如非要紧,一概放权。
魁拔山风磨洞中,妖皇罗霰徘徊许久,一掌拍在石台上,深深陷入其中,留下一个清晰可辨的掌印。他大步踏出风磨洞,唤来罗霆,命其好生看护洞府,旋即驾起妖云,径直投残锷山而去。罗霆为之乍舌,这些年妖皇大人潜心修持,寸步不离风磨洞,不想一柄“虎兕出柙刀”竟让他坐立不安,亲自去往残锷山拜会魏十七,其中利害定非寻常,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痒难忍。
罗霰甫一动身,魏十七便心生感应,命曲莲与赵德容洒扫备宴,迎候贵客。过得片刻,妖云滚滚,转眼横亘苍穹,妖皇罗霰“呵呵”大笑道:“一时起意,登门拜访,主人可能备一杯水酒,作倾夜之谈?”
魏十七立于峰顶,拂动衣袖,刹那间风定雪止,扬声道:“妖皇驾临,迎候不周,还请暂驻銮驾,入山小聚。”
罗霰按下妖云,落于魏十七身前,拱手与之见礼,感慨道:“之前见魏宗主助佘三娘壮大血脉,罗某还好奇,大费周折不知为何,及至狐族将‘虎兕出柙刀’送至风磨洞,详加审视才知,原来魏宗主未雨绸缪,意在上界鬼灵域!”
魏十七顿了顿,道:“狐族在妖皇麾下当差,理当禀告,只不知天狐老祖一缕意识,现今安在?”
罗霰轻描淡写道:“既然飞升上界,那便不是此界之人,胡乱插手妖域,指手画脚,真当罗某好脾气!那头老狐狸已被罗某处置了,也因此得知鬼灵域之事,魏宗主是否有意,去往上界一睹真相?”
魏十七道:“听闻上界灵机勃发,多有延寿之物,吾欲送佘三娘先行一步,投石问路,待立稳脚跟,再邀几位人修同去上界,开辟一方新天地。”
罗霰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知是哪几位人族大能?”
魏十七笑道:“妖皇跟前,又有几人敢自称‘大能’?眼下只得华山宗大长老涂真人,轩辕派掌门轩辕青二人而已,妖皇如有意,不妨遣一二子侄辈同往,一睹上界风光。”
罗霰道:“何必子侄辈,拖泥带水诸般不爽利,罗霆可随佘三娘先行一步探路,立个桥头堡,罗某与魏宗主同去上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魏十七略加思忖,道:“有妖皇加入,此行又多了几分把握。”
罗霰大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你我同处魁拔山,也算半个乡邻,初次造访,没备什么贺礼,罗某也不来虚的,此番探查上界,所费不赀,魏宗主如有什么短缺,只管遣一心腹到风磨洞支取,狐族赎回‘虎兕出柙刀’之事,也一并算在罗某头上。”
魏十七颔首道:“妖皇豪爽,异日如有所需,定不会客气!”
罗霰道:“走,来的是客,要叨扰一杯美酒,听魏宗主说一说上界之事!”
魏十七伸手相请,与妖皇并肩下得雪线,来到弥罗宗大堂内,摆下宴席,唤了吞日大蛇佘三娘作陪,将鬼灵域情势和盘托出,毫不隐讳。佘三娘听在耳中,一则喜来一则忧,喜的是有妖皇加入,遣罗霆同往上界探查,彼此有个照应,忧的是鬼灵域如此凶险,站稳脚跟立个桥头堡,又谈何容易。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佘三娘多喝了几杯酒,壮着胆子向魏十七索求宝物防身,及早祭炼,免得误了大事。
与狐将军不同,佘三娘并未修炼“血气正法”,神魂中一点血脉本源尚存,经血气推动壮大,原本神通未失,只是没了妖身,大打折扣。魏十七略加思索,取出两根赤鲤唇须,当着妖皇罗霰的面灌注血气,随手炼化,不过一炷香工夫,便祭炼成形,赐予佘三娘护身。当日四虫诸族围攻九折谷,鲤族长老赤显子命一族人上前试探,两条唇须挥舞如鞭,一起一落挟万钧之势,魏十七祭起“子午炼妖壶”,一道天雷将其劈作飞灰,收去神魂,遗下一对唇须却完好无损,颇有异处,留在手边未曾处置,此刻心有所动,炼作一对法宝。
罗霰看了数眼,道:“这一对唇须乃是鲤族赤龙子之物,毕生精血俱在其中,没想到一朝身陨,沦落至此,因缘际遇委实难料。”他有感而发,触动佘三娘心事,因缘际遇难料,沦落至此的又何止这一对唇须,上古之时吞日大蛇横行一时,到如今也只剩一缕残魂操于人手,不得自主。她胸中腾起雄心壮志,紧紧握住这一对赤鲤唇须,忽然觉得去往上界才是她唯一的机会,鬼灵域固然凶险万分,却也意味着无穷的可能,只有在那里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牢牢扼住命运的咽喉。
三人坦诚相对,计议定当,尽长夜之饮,直到东方发白,才收去残席。罗霰行事果决,既然拿定主意,绝不拖泥带水,他当即回转风磨洞,将罗霆唤来,言说前因后果,命他先行一步,随佘三娘去往上界探路。罗霆震骇之余,摩拳擦掌,欣然接受,翌日便动身赶赴残锷山拜见魏十七,听他安排。
仙都 第十三节 云锁残锷山
佘三娘孜孜不倦搬运血脉之力,日夜用功,有风磨洞灵药宝材支持,血脉不断壮大,收效却越来越少,犹如疾驰之人陷入流沙,终日跋涉难有寸进,终于到了一丝一毫都无法增长的境地。这早在佘三娘意料之中,傀儡之躯虽有种种妙用,毕竟不能与天生地长的大蛇妖身相提并论,比起昔日鼎盛之时血脉强横,仍有不小的差距。她早知上界凶险万分,连天狐老祖这等天纵之才,亦未能逃脱猎物的命运,以她眼下的境况,去往鬼灵域无异于送人头,根本没机会立足,魏十七费尽心机,只为了让她看上几眼上界风光吗?
这一日,魏十七亲自考校佘三娘的进展,似乎并不在意血脉之力止步于此,她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问,事关自身性命,骨鲠在喉,即便会触怒对方,她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魏十七负手而立,目视魁拔山连绵起伏,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悠然道:“上古之时,血脉强横的大妖岂在少数,为何只有寥寥数人脱颖而出,飞升上界?天狐老祖比你强在哪里?天狐血脉,就一定比吞日大蛇强大吗?”
这一问切中要害,佘三娘陷入沉思中,上古大妖与天狐老祖齐名者不在少数,昆吾毒龙,苍梧火麟,冰妖凤,通灵龟,走海蛟,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若说血脉强大,昆吾毒龙狠天狠地,更是无人可及,为何最后死的死,亡的亡,一个个黯然收场,只有天狐老祖一人飞升上界,得享永寿?
魏十七伸手一指点在她眉心,血气再度涌入体内,这一次不再推动血脉蓬勃壮大,而起去芜存菁,将冗杂血脉一一剥离,佘三娘打了个寒颤,后背骤然腾起一条大蛇虚影,一分分缩小,一分分变凝实,周身血脉流转,引得天地隐隐排斥。一时间风云变色,万里彤云滚滚合拢,笼罩残锷山顶,越压越低,雷声隆隆响彻妖域,妖物尽皆失魂落魄,捂住耳朵钻入地下,唯恐天雷轰顶,妖身化作齑粉。
妖皇罗霰立于风磨洞外,目光炯炯投向残锷山,胸中震撼无可言喻,以一己之力洗炼血脉,将吞日大蛇生生推向飞升化境,这是何等神通!妖域区区弹丸之地,此界区区弹丸之地,容不下这等大神,此人若不飞升上界,天地难容!
魏十七曾在三界之地执掌一部根本法则,以无上神通剥离法则之力,留下精纯无比的一点本源,事理相通,摆弄血脉只是小试牛刀,游刃有余,不过佘三娘只剩一缕神魂,无有妖身分担,骤然承受血脉重压,难免有不测之虞,须得循序渐进。在神魂沦丧之前,他及时收手,佘三娘僵立于雪山之上,眼眸一片茫然,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神采,仿佛死而复生,她心有余悸,脸色掩饰不住敬畏。
云锁残锷山整整三天三夜,才渐次散去,佘三娘一反常态,在弥罗宗四处走动,沉默无语,时不时伸手做些“贱役”,借此平复心态,曲莲与赵德容早得了关照,吩咐下去听之任之,绝不打搅她行事。
罗霆眼看着吞日大蛇血脉一日日壮大,一日日精纯,不觉心生艳羡,这一日找到魏十七,向他委婉提起,能否请他出手相助,洗炼一番血脉。魏十七看了他一眼,没有断然回绝,只是让他想清楚,问一问妖皇是否同意。
数日后,妖皇罗霰再度来到残锷山,与魏十七彻夜长谈,唤来罗霆,命其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投入弥罗宗,跟随魏十七修炼,以血气推动血脉壮大,亦到壮大为止,不再更进一步剥除冗杂血脉。究其原因,无他,血脉再壮大,他仍是妖皇的一具妖身,一旦踏出那天地所妒的最后一步,罗霆便可挣脱所有桎梏,再不受妖皇控制。无论魏十七或罗霰,都不愿节外生枝,凭空多出变数。
时日推移,佘三娘体内吞日大蛇的血脉日见精纯,彤云笼罩残锷山顶,经年不散,雷声隆隆不绝,天地排斥之力愈来愈强烈,飞升上界指日可待。万事俱备,魏十七命曲莲备下请帖,妖皇罗霰之外,更邀火麟族族长应天晓、妖凤族族长羽嘉、灵龟族族长九千岁、蛟龙族族长鱼怀沙携四虫诸族族长,以双手之数为限,七日后至残锷山观礼。
飞升上界乃万年不遇的盛举,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无人不想亲眼目睹,但弥罗宗将残锷山方圆百里划为禁地,初受邀观礼之人,不得擅入半步。魁拔山乃妖族圣地,仙城一宗派竟鹊巢鸠占,反客为主封锁残锷山,如何令人心服?然而在魏十七凶名威慑之下,妖域风平浪静,谁都不敢牙齿缝里迸个“不”字,除了受邀观礼的四虫诸族族长,旁人止步于百里外,遥遥望向血气笼罩的残锷山,密云不雨,遮天蔽日,天雷来回滚动,令人头皮一阵阵发麻。彼辈这才知晓,就算弥罗宗不设禁地,飞升雷劫之下,亦无人敢靠近。
弥罗宗大堂内,魏十七、罗霰、佘三娘、罗霆四人静候吉时到来,天地排斥之力累积至无以复加,雷声轰鸣,如一条巨龙缠绕残锷山,山顶积雪陆续崩塌,一过雪线,即化作氤氲水雾,冉冉腾空。罗霰看了魏十七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天地排斥吞日大蛇血脉,数度遇降下伟力,他却凭一己之力,生生将其留在此界,逼得雷劫吞吐酝酿,迟迟不得降临。不过雷劫来得愈迟,威力愈猛烈,对佘三娘而言未必是好事,毕竟她妖身已毁,只凭一具傀儡躯壳,如何经得住天地之怒?
魏十七心如古井不波,慢慢站起身,举步踏出大堂,仰头望向天空,彤云卷成一个巨大漩涡,电光霍霍,金蛇狂舞。他伫立山崖之上,衣袍猎猎作响,双眸亮起七道血符,左三右四,轮转不惜,目光穿过浓云迷雾,望见十二天地重关。
佘三娘与罗霆一先一后来到他身后站定,魏十七伸手一抹,残锷山头血气散去,天地伟力轰然落下,彤云骤然一定,漩涡徐徐荡开,一道惊雷如巨龙般劈向佘三娘,余威所及,笼罩方圆百丈之地。
仙都 第十四节 劫雷之下
劫雷轰顶,万众瞩目,天地间唯剩一道耀眼的电光,观礼诸妖目不能视物,从头到尾毫毛根根倒竖,道行稍浅者已遏制不住妖气,身不由己显出真形,匍匐于地,瑟瑟发抖。身为一族之长,在天威之下露出如此丑态,大失脸面,令人鄙夷,然而此时此刻,神魂动荡自顾不暇,已无人在意彼辈的行径。
妖皇立于堂下,眉头微皱,劫雷余威加诸于身,体内妖气收拢一团,不漏丝毫气息,电光缠绕妖身,数息后黯然熄灭。罗霆却站得极近,劫雷虽非直击他头顶,近在咫尺,丝毫不敢怠慢,忙祭起一座九层八面金顶避雷塔,金光闪动,将雷霆之威徐徐化解。
此番非是他亲身渡劫,但欲随佘三娘偷渡天地重关,去往上界,须借雷劫彻底洗去下界气息,方可瞒天过海,妖皇为他做下万全准备,金顶避雷塔,九霄避雷签,鹤翎避雷衣,步云避雷靴,从头到脚无一遗漏,渡劫或许仍不足,保全妖身当有几分把握。
佘三娘纵声厉啸,后背/飞出一条吞日大蛇,扶摇直上,张开血盆大口,将第一道劫雷一口吞下,盘作一团,鳞甲开阖张翕,如水纹荡漾,电光霍霍泄流而下,威能层层削弱,最后直击傀儡之躯,如泥牛入海,生生承受下来。
表里二十一道血符勾连为一体,劫雷为血气吞噬,傀儡躯壳毫发无损,佘三娘神魂为劫雷涤荡,双眸亮起一串电光,紧咬钢牙,痛苦不堪,脑中一片空白。未等她身心平复,彤云滚滚酝酿第二道劫雷,数息后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电光直劈颅顶,吞日大蛇冲天而起,将劫雷一口吞下,躯干僵直,鳞甲片片脱落,佘三娘神魂再遭重创,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三道劫雷接踵而至,将吞日大蛇一击而溃,电光劈中傀儡躯壳,肆意宣泄天地威能,血符若不堪重负,寸寸断裂,渐次黯淡,魏十七伸手一拂,一道血气罩定佘三娘,她双目一睁,顿时清醒过来。二十一道血符再度勾连表里,浑然如一,佘三娘仰头望去,只见第四道劫雷轰然落下,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急剧收细缩小,落于己身已所剩无几,全不及之前无可抵御。
魏十七轻描淡写,又助佘三娘消去第五道劫雷,待她回复了几分元气,剩下最后一道劫雷,只削去三成天威,剩下听其自身硬抗。他看得极准,佘三娘鼓起余力接下天地之威,如死蛇一般瘫倒在地,最后一丝力气亦被榨得干干净净,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魏十七侧首望向罗霆,却见他如死狗一般趴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避雷诸宝尽毁于劫雷,浑身焦黑,汗出如浆,体内生机低落,却并无大碍。经历这一番劫雷洗炼,二人体内下界气息荡然无存,不受此方天地羁绊,却听空中一声清响,如钟如磬,冉冉不绝,彤云滚滚散去,十二重关逐一洞开,一道青气垂落于残锷山。
青气接引,破关飞升,这是登天的最后一步,佘三娘周身一轻,如羽毛般漂浮而起,神魂痊愈,元气尽复。她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魏十七弯腰提起罗霆,扬臂一推,送入青气之中,罗霆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双腿,脸上似哭还笑,将头埋在她腿间,双肩微微抽搐。因人成事,偷渡上界,这一刻他觉得无比丢脸,“耻辱”二字浸渍每一个毛孔,终其一生,都将沦为妖域的谈资和笑柄。
佘三娘身躯一沉,晃了数下,再度循青气飞升重关,眼看她越飞越高,最终消失在苍穹深处,青气亦随之淡去,十二天地重关一一固锁,封绝登天之途。魏十七心下了然,回头看了妖皇一眼,罗霰朝他微一颔首,冥冥中妖身感应虽然微弱,却并未被重关阻绝,正如二人之前所料,此界与鬼灵域的联系极为紧密,佘三娘与罗霆若有闪失,二人当有所察觉。
前来观礼的诸位族长惊魂未定,天威之下,虽不至屁滚尿流,暴露丑态在所难免,妖皇与弥罗宗主高高在上,彼辈觉得浑身不舒服,纷纷告辞退去,无人挽留,转眼作鸟兽散。火麟族族长应天晓多长了个心眼,暗使眼色,邀羽嘉、九千岁、鱼怀沙三人聚首一议,四人远远避开残锷山,寻了个僻静的山谷歇脚,彼此面面相觑,亲眼目睹佘三娘飞升艰险,劫雷之下万难全身而退,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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