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熊赤眉祭出“铁罗杵”,蓄势欲久威力越大,须延之不欲其仓促施为,白白浪费一次克敌的机会,暗暗起心意一唤。四下里明明空无一物,数道身影骤然暴起,“隐身术”随之消退,却是须延之亲自调教的“隐卫”,滑入游鱼,无有痛觉,隐身行刺对手,屡建大功。
魏十七举首望去,却见七头鬼物从四面八方扑来,青面獠牙,头生双角,与须大郎有几分相仿,走近身肉搏的路数,身躯柔韧颀长,蕴含惊人的力量,手持利刃,薄如蝉翼,一抹蓝芒流动如水,显然淬有剧毒,彼此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将腾挪的空门尽数封死。弋族虽是下族,有底气挑战辟风族,谋夺上族之位,果然有几分门道,不过在魏十七眼中,这些多方合击的伎俩破绽百出,他抬手轻轻一挥,法则之力将鬼物一一禁锢,凝滞于空中,手足不得稍动。
须延之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虚空之中漾出无数晶莹血丝,滚滚向内合拢,将“隐卫”尽数绞灭,幽冥之力四散而溃,无一幸免。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施展的又是何等手段?眼看对方屠灭七名“隐卫”,如屠鸡狗,不费吹灰之力,心底没由来腾起一阵寒意,忙将族内二位“客卿”唤上前,请他们出手阻拦来敌。
弋族的二位“客卿”俱来自下界,一名孙恩惠,一名贺泉生,为须族长笼络,过得百来年舒坦日子,没遇到什么棘手的对头,此番见来人将举手投足屠灭“隐卫”,心中着实有些忌惮,存了十二分小心,不愿上前去,好在须延之只要拖住对方即可,当下祭起法宝遥遥相击。
孙恩惠祭出的法宝名为“浑天兜”,一道光华降下,遮天蔽日,混淆阴阳,一旦为其罩个正着,兜内忽忽片刻,兜外已过数日。不想“浑天兜”去势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掀在空中,竟不得罩落,四爪蜥蜴奔走如飞,转眼已近在眼前。贺泉生见“浑天兜”未能阻止对方,心中一凛,下意识松开五指,“衔尾蛟龙环”脱手飞出,一条金蛟以口衔尾,鳞甲片片倒竖,利如刀山,急速飞旋,狠狠砸向李一禾。
法则之力弥漫虚空,“衔尾蛟龙环”才刚撞入血气神域,破竹之势为之一挫,下一刻金蛟松开衔尾之口,舒展身躯冉冉浮起,头尾猛地一扭,遍身鳞甲片片剥落,居中断为三截,一宗杀伐之宝就此毁于一旦。贺泉生眼前一黑,几乎透不过气来,怒喝道:“竟敢毁吾法宝!拿命来!”
孙恩惠心知不妙,急忙召回“浑天兜”,法宝竟失去控制,纹丝不动。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摧枯拉朽斩将来,只听得长长一声裂帛之音,“浑天兜”撕成两片,软搭搭飘向深谷。孙恩惠好生心疼,尚存万一侥幸,忙将残宝收回,定睛一看,灵气一扫而空,只剩两块破布。
贺泉生急火攻心,暴跳如雷,接连祭起“玉泉珠”、“掘地尺”、“九诛雷”,一道道宝光飞去,五彩斑斓,俱被血气神域定于空中,消杀于无形。贺泉生怒气渐平,寒意骤生,掌中扣了最后一柄“斩灵文字剑”,迟迟没有再出手。
孙恩惠冷眼旁观,看出了几分端倪,皱眉向须延之道:“这等手段,莫不是传说中的‘灵域’?”
须延之连连摇首,道:“形似神不似,上境‘灵域’,岂是下界之人所能企及!”他早看出对方气机诡异,并非修持幽冥之力,显然是从下界而来,“大裂谷”连接近百处下界,神通千奇百怪,不可尽知,据他所知,有几宗厉害的法宝,亦有此等威能。
李一禾靠在师尊怀中,小鸾鸟蜷缩在她掌心沉沉酣睡,魏十七举重若轻,张开血气神域,法则之力如涟漪扩散,不曾触及她分毫,以免惊动弥罗镇神玺。四爪蜥蜴距离对方已不足百丈,须延之等人面目清晰可辨,在他心目中,彼辈早已是死人,血气神域笼罩之下,无人能幸免于难。
孙恩惠眼看对方越逼越近,长叹一声,只得取出一幅卷轴,郑重其事解开锦带,缓缓展开。卷轴冉冉升起,悬于空中,画中有一老者,反手持剑,背向而立,虽是水墨绘成,却透出森森剑意。孙恩惠双手捧一炷残香,无风自燃,一揖到底,道:“恭请祖师降妖伏魔!”
画中老者慢慢背转身来,国字脸,眸如寒星,须发俱张,喝问道:“妖魔何在?”声如洪钟,威不可挡。
孙恩惠伸手一指魏十七,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音未落,那老者从画中跨入现世,手持利剑,瞬息掠过数十丈,止步于血气神域之前,逡巡不进,似乎有所察觉。孙恩惠手中残香一点点化作灰烬,心急如焚,再度敦促道:“恭请祖师降妖伏魔!”
那老者白眉倒竖,毫不犹豫挥剑便斩,天地骤然昏暗如夜,一道雪亮的剑光开天辟地,他双手持剑,一步跨入神域,如同身陷流沙,肩负大山,身躯微一摇晃,缓缓向前推去。魏十七早看出端倪,一灵不灭,有形无质,心神为残香所迷,浑浑噩噩,受人驱使,纵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又能剩下多少?他随手拨动法则之力,无数血线蜂拥而去,那老者大喝一声,剑光暴长,血线如飞蛾扑火,一一湮灭,僵持十余息,渐次黯淡下来。
神域笼罩之下,一念生,一念死,魏十七并指一点,那老者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错愕之色,顷刻间灰飞烟灭。孙恩惠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残香急速燃烧到底,卷轴倏地收起,化作一抹流光,倏忽远遁。
一蓬血丝倾泻而下,将卷轴牢牢缠住,将其拖入虚空,下一刻落入魏十七手中。孙恩惠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待要上前争夺,又畏惧对方手段,生怕白白葬送了性命,一时间手足无措,没了主意。须延之暗暗叹息,孙恩惠将这卷轴视同性命,密不示人,此番祭出击敌,为对方夺去,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好在孙、贺二位“客卿”先后出手,拖延多时,熊赤眉蓄势已足,且看“铁罗杵”这一击,能否扭转颓势,一锤定音。
仙都 第六十节 群起而攻之
须延之让开一步,露出熊赤眉的身影,干干瘦瘦一个小老儿,面目未脱兽形,半人半熊,光着两条胳膊,肘弯往上覆盖一层黑毛,双手持定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杵,一头方一头尖,幽冥之气如水纹荡漾,时不时掀起层层波澜。
卷轴入手,魏十七察觉其内藏了一座具体而微的洞府,孙恩惠不明就里,未能窥破其中奥妙。他催动血气一转,瞬息将卷轴粗粗祭炼一回,随手纳入袖中,胯下四爪蜥蜴猛地收住脚步,察觉危机降临,匍匐在绝壁上,以前爪遮掩双眼,作抱头状。魏十七微微哂笑,弃了坐骑,揽起李一禾飘然而前,却见那干瘦老儿将手一撒,铁杵化作一道乌光,劈面击来。
幽冥之力流转变化,引动天地伟力,如流星般呼啸而至,所过之处,虚空绽开细小的裂痕。魏十七跨上半步,挡在李一禾身前,伸手一推张开血气神域,“铁罗杵”去势为之一滞,法则之线如附骨之疽,将伟力层层削弱,愈逼近掌心,法则之力愈强横。须延之眼巴巴看着“铁罗杵”急剧放缓,幽冥之力在血气冲刷下如潮水消退,他脸色大变,急道:“不成,快些收手!”
熊赤眉亦察觉不对劲,双臂猛地探向前,掌根相抵,五指虚虚抱球,大喝一声,欲将“铁罗杵”召回,然而此宝陷落血气神域中,全然不听使唤,仍挟裹天地伟力,一寸寸逼向对手。熊赤眉使出浑身解数,犹未能如愿,心中猛一沉,目光投向须延之,出言道:“还请须族长鼎力相助!”
须延之凝神看了数息,掌心一翻,祭出一柄“雷公槌”,双指并拢一指,喝一声“去!”那“雷公槌”翻滚而去,如同醉酒一般,颠三倒四,摇摆不定,朝魏十七当头一击,一声雷鸣响彻裂谷,电光化作蛟龙咆哮而下,落入血气神域之中,顿时偃旗息鼓,散作无数细小的银蛇,渐次湮灭。
须延之并不气馁,催动“雷公槌”一记接一记击落,雷声隆隆不绝,连成一片,电光霍霍,照得天地一片雪亮。熊赤眉趁机恰动法诀,专心致志召唤“铁罗杵”,寄希望对方稍一分心,趁机夺回至宝。
血气神域弥漫虚空,无论“铁罗杵”还是“雷公槌”都不能伤其分毫,魏十七操纵法则之力,将天地伟力层层削弱,一一化解,五指凌空一抓一拧,“铁罗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一分分弯折扭曲,铁屑窸窸窣窣飘落。熊赤眉目眦欲裂,心如刀绞,内心深处却无比清醒,绝不能一时冲动,奋不顾身冲上前,来人神通了得,堪与上七族族长相媲美,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短短十余息,却漫长如昼夜,“铁罗杵”终于承受不住法则之力的重压,先是拧成麻花,再是搅作一团,灵气彻底丧失,沦为凡铁。熊赤眉心神相连,“哇”地喷出满口鲜血,如被抽去所有力气,立足不稳,摇摇欲坠,气息一落千丈。
“雷公槌”兀自纠缠不休,魏十七伸手轻拂,“铁罗杵”冲天飞起,疾射如箭,不偏不倚撞个正着。却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雷公槌”炸将开来,电光四射,笼罩方圆百丈之地,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魏十七又抛出“子午炼妖壶”,真灵陶贴跳将出来,小脸流露出贪婪之色,迫不及待把电光一扫而空,打了个饱嗝,鼻孔喷出一缕黑烟。
须延之又惊又怒,双眉紧锁,究竟是何方神圣,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他心中忽然一颤,意识到一个之前未曾留意的细节,从始至终,对方都一步步蹈空而前,哪怕在“铁罗杵”和“雷公槌”重击下,也未曾停下脚步。一阵寒意爬上背脊,如毒蛇蜿蜒吐信,他厉喝一声,弋族长老族人蜂拥上前,各出手段,群起而攻之,熊赤眉稍慢半拍,旋即回过神来,急命砺牙族一同出手。
魏十七侧过身,伸手掩住李一禾双眼,步履不停,血气神域急剧扩张,将彼辈尽数淹没。
寒意笼罩心头,族人如潮水涌上前,须延之却如同置身荒野,无依无靠,他双手战栗,从怀里取出一支牛角凑到嘴边,磕得牙齿“咯咯”作响,迟迟下不了决心。抬眼望去,只见天地间血色弥漫,一道道血线时隐时现,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幽冥之气溃不成军。
那是一场赤裸裸的杀戮,惨烈至极,弋族和砺牙族毫无还手之力,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须延之一颗心沉到谷底,就算再加上炎族也无济于事,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支牛角之上!须延之终于下定决心,鼓荡幽冥之力,使出浑身解数,奋力一吹,牛角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这一口气吹了足足十息,须延之胸脯深深塌陷,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形容苍老干瘪,满口血沫。他挣扎着抬起头,放眼望去,眼前已为之一空,族人无一幸免,尸骸尽皆落入“大裂谷”,永世不得翻身。
须延之惨笑一声,抬起僵硬的手臂,牛角裂开无数细纹,化作飞灰冉冉升腾,下一刻,空中响起一声宏亮的号角,两条胳膊探出虚空,向左右狠狠撕开,一头鬼物顺势撞入“大裂谷”,伟岸如山岳,周身燃烧黑色火焰,面目模糊不清,脚下暗纹弥漫,幽冥灵域如涟漪层层扩散,触及血气神域,彼此吞噬,僵持不下。
唯有法则才能抵御法则,魏十七第一次停下脚步,眸中血符轮转,凝神看了片刻,血气法则滚滚压上,那鬼物察觉到威胁,全力催动幽冥灵域,法则之力此消彼长,血气骤然暴涨。须延之双眼朦朦胧胧,如同蒙上一层薄纱,他亲眼目睹吹响牛角召出鬼物急剧缩小,如雪狮子向火,无以为继,最终被血气吞没。完了,一切都完了!他顾不得招呼,勉力施展一道“血影遁”,嚼碎舌尖逼出所剩无多的精血,血雾往己身一扑,瞬息遁出千里。
须延之暗暗松了口气,只觉气血两亏,心如擂鼓砰砰乱跳,他正待掏出丹药回复元气,忽见胸口被一道血线贯穿,危若琴弦。他忍不住慢慢抬起头,却见自己仍滞留原地,精血已亏,“血影遁”明明发动,却不曾离开半步。
仙都 第六十一节 冥族龚定势
魏十七近在眼前,血气神域已将须延之、熊赤眉、孙恩惠、贺泉生等一网打尽,无数血线滚滚合拢,彼辈不愿束手就擒,拼尽全力作困兽斗,鼓荡幽冥之力,周身宝光闪动,却无济于事,法则之力笼罩下,一切抵抗都是徒劳,他们终陷于绝望,先后饮恨而亡。
魏十七将弋族与砺牙族屠戮一空,放下手掌,不再遮住李一禾的双眼,李一禾垂下眼帘,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她不想知道适才发生,以免平白乱了心境。魏十七放眼望去,却见不远处神光离合聚散,虚空张开下界入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面容苍老古朴,目光复杂,似乎知晓势不可为,毫不犹豫踏入通道内。神光急速消退,转瞬消失无踪,通道崩塌,虚空荡漾许久,才渐次抚平。
魏十七略加思索,约略猜到了其中的变故。
“铁罗杵”轰开天地重关,“离合神光”稳固通道,三族精锐以秘术压制修为,小心沾染上凡尘气息,瞒天过海,才得以进入下界大肆掳掠。炎族族长卫一灯见须延之、熊赤眉身死道消,心知此番难逃劫数,一狠心,率族人冲入通道,匆匆撤去神光,躲避燃眉之急。“离合神光”一撤,天地重关闭合,炎族一行去得仓促,难逃下界天地排斥,就算扛过劫雷,也不敢贸然回转灵域,生怕那凶人仍守在外,这一番苦头,吃得欲仙欲死,欲死欲仙。
卫一灯所料不差,魏十七并不急于离去,他在左近寻了个岩洞,当真守在入口外,看炎族一行是否耐得住天地之威。虚空深处隐隐响起沉闷雷鸣,忽近忽远,缥缈不可捉摸,魏十七靠在洞口暗自调息,李一禾双手抱膝坐在他身旁,伸手逗弄那小鸾鸟,见她唧唧啾啾,一副萌蠢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带笑,又捏碎一枚青芝丹,喂她吃了个饱,跌跌撞撞凑到身旁,沉沉睡去。
四下里再无外人,岁月静好,难得清闲,李一禾轻轻抚摸小鸾鸟,随意道:“我们在这里不走了?”
魏十七倾听雷声滚动,如同摇篮曲,催眠曲,他难得觉得有些困倦,合上眼喃喃道:“不急,开辟‘阴阳壑’下界还需数载光景,现在赶去也是枯等,不如留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李一禾无可无不可,既然师尊决定留在“合吕川”,那便好生歇上一段时日,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的真好!她忽然记起夏芊也说过这样的话,似乎下一句是“人间有味是清欢”,师尊和他那凡间的夫人真是天作之合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魏十七轻轻叹息,他已经忘了很多往事,远离三界之地,枯寂的心似乎一点点苏醒过来,活泼泼跳动。根本法则是一切力量的本源,是伤人伤己的双刃剑,沉溺于其中,自我日渐迷失,灭情绝性,最终与法则合而为一。他正重蹈当初的覆辙。
远在三界之地的自己又是怎么打算的?魏十七相信他有所察觉,绝不会置之不理。
似睡非睡,似梦非梦,魏十七忽然惊醒,四下里一片漆黑,浓稠的夜色淹没“大裂谷”,李一禾依偎在他身旁,含着拇指睡得像个婴儿。他悄悄起身来到洞外,一步步踏入虚空,落足处法则之线无声无息蔓延生长,编织血气神域,不断向外扩张。黑暗之中,有人“咦”了一声,似乎颇为吃惊,过得片刻动问道:“这是上境‘灵域’神通,你从哪里学来的?”
魏十七举目望去,神域笼罩之处,黑暗层层退去,昭然如白日,却见一人驻空而立,如楔子钉入血气神域,法则之力层层荡开,为幽冥法则所阻,不能侵入身外三尺之地。他心中微微一动,反问道:“须延之吹响牛角,召出鬼物,是你的手笔吧?”
那人沉默片刻,道:“那是‘通灵鬼王角’,召出幽冥鬼王一缕投影,有几分上境手段而已,不值一提。‘妖域’虽有十二天地重关,终究是下界,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下界大能,窥不得上境,阁下别有来历,当是托胎转世,才有如此神通。”
魏十七暗暗吃惊,这一番言语虽不中亦不远矣,他心念数转,顿记起岳道中的猜测,试探道:“须延之胆敢以下克上,谋夺上七族之位,背后定有幽冥二族指使,阁下是幽族族长,还是冥族族长?”
那人微微一笑,幽冥灵域蓦地张开,将血气神域迫退丈许,从容道:“吾乃冥族龚定势,阁下坏我族大事,又当如何赔罪?”
幽族庞结庵,冥族龚定势,是此界当之无愧的上境大能,据说二人修持“幽冥灵域”,有通天彻地大神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并称“灵域双柱”,撑拄起此方天地。鬼灵域上境,不知比三界上境又如何?魏十七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说什么赔罪不赔罪,龚族长既然亲至,终须做过一场,再说其余!”
“上境难攀,灵域难成,究竟有几分底气,几许神通,一试即知!”龚定势缓步上前,幽冥灵域徐徐张开,法则之力彼此冲突碰撞,忽进忽退,一时间僵持不下。
不祭法宝,不施神通,根本法则之争平淡无奇,无非是吞噬消解罢了,魏十七屹立不动,龚定势一步步压上前,步履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彼此相距数丈之遥,终于停下了脚步。法则之力冲突之处,虚空片片破碎,转瞬有合拢如初,龚定势微微皱起眉头,他原以为对方徒具“灵域”之形,没想到数番交锋,非但不落下风,隐隐有反击之势。
僵持百余息,魏十七见对方别无变化,当下鼓荡血气法则压上前,如潮汐一波波涌去,永无止尽。龚定势不觉摇了摇头,稳稳化解十余波冲击,顺势退后半步,稍稍收拢幽冥灵域,魏十七见状也不为已甚,按下法则之力,双方法则之争在伯仲之间,难以分出高下,继续斗下去不过是白费力气,不如就此收手。
龚定势沉吟片刻,断然道:“阁下果然神通广大,须延之输得不冤,辟风族之事就此作罢,冥族不再插手。今日兴尽,到此为止,日后如有机会,当再行请教。”言罢,他振袖一拂,身影渐次淡去,隐没于黑暗中。
魏十七目光闪动,哼了一声,心道,冥族族长果然手段了得,阴错阳差,却让岳道中占了个便宜!
仙都 第六十二节 三足鼎立
冥族龚定势来了又去,来是由于察觉须延之遭遇大敌,迫不得已吹响“通灵鬼王角”,去是由于魏十七神通了得,神域对峙灵域,非但不落下风,而且行有余力,龚定势察觉力有不逮,只能抽身远遁。放眼此界,唯有“灵域双柱”初窥上境门径,凌驾众人之上,如今一下界飞升之辈亦有此等神通,虽有些似是而非,但域界之争掺不得假,三足鼎立之势已成,非他所能左右。
经此一战,魏十七亦大抵摸清此界上境大能的底细,龚定势修成域界神通,操纵法则之力,却还谈不上执掌一部法则,比诸深渊三皇六王犹有不及,他若全力施为,当可压制龚定势,即便“灵域双柱”联手,亦可争得一个两分之势。区区一处“鬼灵域”,统御近百处下界,有一二上境大能厚积薄发,孤峰突起,触摸到法则之力,道行虽不及深渊主宰深厚,亦令人刮目相看。
魏十七微微哂笑,转身回转洞中,李一禾撑起身子望着他,轻声道:“出了什么事?”适才神域与灵域相争,动静虽不大,却仍惊动了她,她自知神通手段乏善可陈,留下耐心等待,生怕给师尊添乱。
魏十七摸摸她的脸,轻描淡写道:“冥族族长闻讯而来,知难而退,辟风族的事彻底解决了,不留后患。”
李一禾也听他说起弋族以下犯上之举,“合吕川”辟风族人惨遭屠戮,便是弋族伙同炎族、砺牙族一同下的手,这背后或许还有上七族暗中指使,挑起事端,甚至与“阴阳壑”新辟下界扯上干系。既然师尊说此事彻底解决,接下来也无须再四处奔波,打打杀杀,她脸上露出笑容,眉眼弯弯,如春花乍放。
小鸾鸟睡眼惺忪醒来,比起初破壳时长大了不少,有了几分“五彩鸾鸟”的雏形,凑到李一禾身旁“啾啾”叫唤,拿尖喙摩擦她的手背。李一禾将其抱起放在膝盖上,三心二意逗弄了一回,却见师尊从袖中取出一根卷轴,轻轻展开,画幅之上一片空白,她好奇张望了几眼,隐隐觉得此物不简单。
此物落在孙恩惠手中,不过是明珠投暗,魏十七已将这卷轴粗粗祭炼一番,血气灌注其中,察知画中藏了一座具体而微的洞府,却未曾仔细推敲。他寻思了一回,目光落在那小鸾鸟身上,那小东西正缠着李一禾玩耍,被他目光一扫,顿时如堕冰窟,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半口。李一禾掩嘴轻笑道:“师尊吓到它了!”
魏十七伸手将小鸾鸟捉起,使个神通,往画中一按,原本空无一物,转眼多了一头稚气未脱的鸾鸟,蜷缩在一角不敢稍动。李一禾“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别有天地,莫不是一处小界?”
魏十七道:“这卷轴中可藏不了一处小界,不过有座洞府罢了。”他屈指在小鸾鸟眉心轻轻一弹,驱走缠绕不去的惧意,过了好一会,那小东西才缓过神来,蹦蹦跳跳,小心翼翼,在画幅中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发现洞府所在,不得其门而入。
魏十七沉吟片刻,双眸亮起七道血符,左三右四,徐徐轮转,凝神看了片刻,只见一屡屡细如游丝的符箓渐次泛起,勾勒为一道禁制,无论孙恩惠还是那手持利剑的老者,都未能破解禁制,窥得洞府之秘。
魏十七细细分辨许久,探出食指轻轻点在画幅空白处,血气凝成细针,在关窍处轻轻一挑,禁制豁然而解,小鸾鸟似乎发现了新天地,欢呼一声,扑扇这翅膀向里撞去,随着脚步所至,水墨之色渐次晕染,勾勒出一座洞府的轮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藏于卷轴内的洞府色色俱全,客厅,精舍,静室,丹房,药圃,兽栏,却徒具其形,空空荡荡,魏十七猜测卷轴最初之主祭炼此宝时,出了什么岔子,一应长物俱毁于一旦,只剩一座空洞府尚且完好。
小鸾鸟渐渐活泼起来,将洞府里里外外都走了一边,未曾找到出路,有些心急慌忙,跌跌撞撞到处乱啄,叫个不停,李一禾有些心疼,拉拉师尊的衣袖。魏十七随手将其摄出洞府,那小鸾鸟扑入李一禾怀中一个劲撒娇,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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