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虢潜鳞没想这么多,令他诧异的是,虢族持令符踏入“合吕川”,辟风族竟毫无察觉,连巡使都没有露面,这极不正常。上七族虽然关系并不融洽,但虢族与辟风族没有太大的利害冲突,连表面的客套都撕去不顾,这不是岳道中应有的立场。
一行人小心深入猎场,“合吕川”犹如一片死地,气氛愈来愈压抑,凝重得令人喘不过气,虢潜鳞谨慎地释出幽冥之力,如触手探寻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处绝壁上找到打斗的痕迹,血迹干涸,岩石破裂,却没有留下任何尸身。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大裂谷”是天生的坟场,一切死去的生灵,终将被其吞没。
虢孚甲也注意到绝壁上留下的死亡痕迹,“合吕川”遭遇了一场残暴的狩猎,原本留驻于此的辟风族巡守巡使,只怕凶多吉少,他回身朝虢庭树招了招手,命后支加紧跟上,而后默默加快了脚步,及早离开这片死寂的猎场。
一行人踏入“合吕川”腹地,在一块刀劈斧削的巨石上,他们遇到了第一具,也是唯一一具尸身,那是辟风族的巡守岳守节,浑身赤裸,两臂张开,双腿前后合拢,手掌脚踝被木钉钉死在岩石上,脑袋耷拉在胸口,剥去头皮,从喉到腹拉开一道大口子,脏腑滚落,被山风吹得又干又硬。
虢潜鳞熟视良久,低声道:“下族干的,弋族,或者是裂骨族的手段。”
灵域三十三下族,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裂谷”是出身之地,亦是洗刷不去的耻辱,当他们打破重重阻拦,最终与上七族立于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幽冥之气”,摆脱命运的嘲讽和折磨,这样的幸运儿,被称为“三十三下族”。
七上族,三十三下族,合计四十,灵安城将“四十”定为万世不易之数,从此之后,一族兴,则一族灭,上族下族尽皆如此,无一例外。数千载以降,幽族、冥族、虢族、苍族、血沥族、辟风族、剥易族雄踞灵域,始终屹立不倒,三十三下族却如走马灯轮换不休,再加上有心人的离间挑拨,内乱不断,始终未能对上七族造成真正的威胁。
威胁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新辟下界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几乎吸引了辟风族全部注意,早在数年之前,资深长老便陆续前往“阴阳壑”,坐镇要地主持大局,族内空虚在所难免,这才有了“长生寨”伏击辟风族人的惨祸,而下族趁机对“合吕川”猎场动手,显然是决心“以下克上”,取而代之,辟风族若被下族掀翻,“阴阳壑”沦为无主之地,“田猎”三百年可无限延长,相信诸族都乐见其成。
眼下的关键在于,新开辟的下界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令其余上族大为动心,不惜牺牲掉辟风族。岳道中正是提前看到潜在的威胁,命屠乘风持“五云玲珑阁”拿下魏十七,逼问罗妖皇的根脚,顺势将污水泼到下族头上,指责彼辈与“长生寨”勾结,图谋不轨,以此消除眼前的祸患。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屠乘风身死道消,“五云玲珑阁”落入敌手,更为火上浇油的是,下族当真向辟风族动手,横扫“合吕川”猎场,将巡守巡使杀得干干净净,洗劫为一片白地。
虢族一行途径“合吕川”时,下族业已得手,正突入一处没有天地重关阻隔的下界,大肆掳掠,隔着遥远的距离,虢孚甲亦能嗅到他们身上的贪婪、粗鄙和恶臭,但他并不打算为辟风族出头,弋族也罢,裂骨族也罢,都不在他眼里,以下克上,该头疼的是岳道中,只要不惹到虢族,“合吕川”就算翻个底朝天,也不管他什么事。
那些下族虽然残暴嗜血,却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既然决定掀翻辟风族,就不会再额外多树强敌,当起了缩头乌龟,虢族无视辟风族的遭遇,马不停蹄穿过“合吕川”,一路风平浪静,无惊无险。
仙都 第五十六节 病急乱投医
一行离开“合吕川”猎场之际,虢孚甲接到族内第二通传书,弋族挑头作乱,引领炎族和砺牙族扫平“合吕川”,掳掠下界,罗妖皇一行持辟风族令符,借道前往“阴阳壑”,诸族心存默契,只认令符不认人,一律放行,裂骨族蠢蠢欲动,调集人手觊觎辟风族猎场,似有意步弋族后尘。
短短数语,将各自的小算盘尽数摆到台面上,虢孚甲为之叹息,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墙倒众人推,长生寨、弋族、裂骨族不约而同发难,摆明车马拿辟风族开刀,其余六上族按兵不动,置身事外,这其中更掺杂着“阴阳壑”新辟下界的利益分割,岳道中该当如何破局?虢孚甲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亦觉得棘手,在他看来,辟风族要留在上七族,唯一的希望是以“阴阳壑”作交换,无论献给幽、冥二族,抑或交由“灵安城”托管,都比眼下的局势要好上百倍。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岳道中咽得下这口气吗?
正当寻思之时,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鸾鸣,如泣如诉,闻之令人肝胆为之一颤。虢孚甲眉心微微一皱,鸾鸟哀鸣,声振霄汉,这是辟风族族长岳道中亲身降临,形势如此险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坐镇云霞洞主持大局,安定人心,怎地跑到“大裂谷”,还来得如此之快?转念一想,心有所悟,原来他是为那“五云玲珑阁”而来,听闻此宝乃岳道中亲手所炼,花费数千载心血,眼下正当辟风族风雨飘摇之际,此宝断不能轻易舍弃。
鸾鸣声袅袅不绝,十余息后,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于一方嶙峋怪石上,来人身形高大,蛇瞳狼颈鹰钩鼻,衣袍之下有异物蠕动,忽鼓忽缩,正是辟风族族长岳道中。虢孚甲按低四爪蜥蜴,慢吞吞跨下鞍鞯,上前数步叹息道:“岳族长来迟一步,‘合吕川’惨遭下族洗劫,无一幸免。”
岳道中嘴唇开合,声音从胸腹逼入喉头,一字一句蹦出道:“死生无常,听天由命。”
虢孚甲颔首道:“岳族长所言极是。生生死死,起起落落,吾侪俱已看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他辈分高,道行深,当着岳道中的面称一句“吾侪”,隐晦规劝一二,亦不为逾矩。
岳道中嘴角微微一扯,并不接他的话茬,径直道:“此番为‘五云玲珑阁’而来,此物为谁人收去?”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魏十七,岳道中蛇瞳如电,旋即落在他脸上,气机反激,颅内一团灼热。他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道:“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言相商也罢,喊打喊杀也罢,魏十七尽皆接得下,他倒想听听这位辟风族的族长能开出什么条件来。岳道中出言相邀,他毫不犹豫举步上前,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忽觉上空劲风凌厉,举首望去,却见一头硕大无朋的鸾鸟盘旋而下,稳稳悬于岳道中脚旁,头生六目,身披五彩,飘翎翻飞举云霞。
岳道中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伸手相邀,魏十七踏上鸾背,落足处温软舒适,有如垫了一层斑斓毛毯,岳道中见他无须过问虢孚甲的意思,自作主张,“客卿”云云多半有名无实,心中有了主意,随后登上鸾鸟,纵其高飞千丈,藏入云雾深处。
远离虢族的耳目,岳道中无意寒暄,直接摊开右掌,掌心托一颗拳头大小的鸟蛋,光洁如玉,生机勃勃,道:“五彩鸾鸟蛋,换不换?”
那鸾鸟回过头来,低低悲鸣,三对凤眼流露出眷恋之色,孕育千载才诞下这一个后代,转眼就被夺去,心中难免哀怨。蛋中生机如潮汐往复,随时都会破壳而出,养一头五彩鸾鸟代步,想必李一禾会喜欢吧魏十七有几分意动,随意道:“还不够。”
确实不够,五彩鸾鸟虽是稀罕物,终究只是代步的扁毛畜生,岳道中想了想,下界飞升之辈最渴求的莫过于延寿之物,他又添上一根蔫不拉唧的幼苗,高不足半尺,根须稀稀拉拉,没几片树叶,半黄半绿,也不知从哪里拔来的,看上去貌不起眼。
岳道中拿眼瞅着魏十七,存了考校之意,看他识不识货。
魏十七眸中血符轮转,左三右四,静静看了片刻,从袖中捻出一枝闭合的血莲,轻轻一摆,薄如蝉翼的莲瓣片片绽放,露出花心一座“五云玲珑阁”,光华黯淡,气机萎顿。岳道中将掌中二物抛给对方,伸手摘下“五云玲珑阁”,屈指轻弹,“叮”一声脆响,幽冥之力灌注于内,瞬息转过三百六十圈,确认毫发无损,这才纳入怀中。
魏十七收起鸟蛋幼苗,正待掉头离去,却听对方忽道一声“且慢!”他停驻脚步,并不感到意外,辟风族族长孤身来到“大裂谷”,收回“五云玲珑阁”只是顺手为之,屠乘风一条性命,并非轻于鸿毛,终须找回场子来。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岳道中只是问道:“虢族聘阁下为‘客卿’,许了什么好处?”
魏十七淡淡道:“无非是找个由头,同去‘阴阳壑’罢了,魏某不取虢族分毫,亦不欠分毫。”
岳道中道:“既如此,何不入我辟风族?‘阴阳壑’是辟风族的猎场,屠乘风既亡,空出一个外姓长老的位子,取而代之,长老的供奉分毫不少。”
这是病急乱投医?他就不怕引狼入室?魏十七不觉哑然失笑,转念一想,辟风族的境况岌岌可危,岳道中也不怕失去什么,入他怀有恶意,留在虢族就能避免了吗?但空口白话,还不足以说服他,看了屠乘风便知,区区外姓长老的供奉,并不丰厚到哪里去。
岳道中又道:“新辟下界有三百年‘田猎期’,持上族令符者先入十日,‘阴阳壑’是辟风族猎场,依律,我族可先遣三人,提前二十日入内巡察,阁下如答允为我辟风族外姓长老,当在第一批入内三人之列。”
岳道中开出的条件不无诚意,辟风族令符已被“长生寨”夺去,如不能夺回,就意味着只有三人能提前进下界搜刮好处,剩下族人要等到二十日后,与三十三下族同行,相比之下,虢族的“客卿”之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魏十七隐隐觉得,“阴阳壑”新开辟的这处下界,别有机缘在内,如能早十日入内,大有好处。他很快拿定主意,断然道:“第一批入内三人,我须得占其二。”
仙都 第五十七节 小池容不下大鱼
即便是辟风族族长,也须给虢族大长老几分面子,然而魏十七并未请他出面斡旋,令他失落,自作主张与岳道中密谈,又令他不悦,虢孚甲脑中灵光一闪,幡然醒悟,在对方心目中,虢族无足轻重,即便族长虢护灵亲至“巨人眼”,亦不过是谈笔合则两利的交易罢了,根本没有投靠之意,即便没有“客卿”的身份,他也会独自去往“阴阳壑”,杀屠乘风如割一鸡,未必没有立威的心思,这一路上族猎场,还有人敢为难他吗?
李一禾伏于四爪蜥蜴背上,心中略有些焦急,置身虢族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仰头望向高处,云遮雾绕,忽聚忽散,看不清五彩鸾鸟的踪影,师尊才去片时,就像等了数日一般,令人坐立不安。虢孚甲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中若有所思,魏十七此行将她带在身边,显然并非是“倚为臂助”,在他看来,此女虽有些道行,却只是下界的小把戏,上不得台面,多半属宠姬之流,聊以解闷。听闻他族招揽的下界“客卿”多好声色,魏十七亦未能免俗,只是要投其所好并非易事,“妖界”为十二天地重关固锁,虢族的女色未必合他的胃口,虢昼虢粒在“巨人眼”不过充当奔走之婢,倒是幽冥二族蒐罗了不少舞姬乐伎,容貌身段与此女有些相仿。
虢孚甲心中转着念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虢族之前从未有过“客卿”,只把魏十七当普通族人看待,唯有立下功劳,才能赢得赏赐,从未想过刻意笼络此人。虢族太骄傲了,下界崛起之势已初露端倪,炼化“清灵之气”当作资粮,岂是寻常人物,岂能以常礼待之?他隐隐觉得处置不当,但要有所弥补,又不知从何做起,深感有心无力。
正寻思间,一声鸾鸣响彻云霄,五彩鸾鸟载二人盘旋而下,辟风族族长岳道中主动相邀,有言商询,虢孚甲心头一跳,隐隐察觉变故,目光在魏十七脸上打了个转,没看出什么端倪,一时也找不出推脱的借口,只得登上鸾背。五彩鸾鸟舒展翎羽,云霞缠身,展翅飞往高处,过了一炷香工夫,又送三人回转,虢孚甲与魏十七先后回到绝壁之上,目送岳道中乘鸾飞去。
虢潜鳞冷眼旁观,却见大长老脸色有些僵硬,似乎心中不悦。是不愿掩饰,还是不能掩饰?他肚子里翻江倒海,却也猜到必与“魏先生”脱不开干系。却听对方轻轻巧巧道:“这些时日多蒙虢长老照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了!”说罢,翻身上得鞍鞯,调转四爪蜥蜴,拟折回“合吕川”猎场。
虢孚甲长叹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魏先生说的真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如有缘,重逢于‘阴阳壑’,再重话旧事!”
魏十七朝他略一颔首,目光扫过虢族族人,踢了踢四爪蜥蜴,奔走于悬崖绝壁,飘然而去。事出意外,众人面面相觑,但在大长老跟前,却不敢喧哗议论。虢潜鳞耐着性子,等魏十七一骑二人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动问道:“不知魏先生因何匆匆而去?”
虢孚甲沉默片刻,涩然道:“岳族长业已说动魏先生,投入辟风族为外姓长老。”
虢潜鳞不觉皱起眉头,扫了族人一眼,见彼辈不约而同流露出讶异不忿之色,顿时心如明镜。这是虢族的耻辱!辟风族何德何能,竟然抢夺虢族招揽的“客卿”,坏了规矩!那姓魏的为了一点小利,竟弃虢族而去,转投门户,合当严惩!他暗暗苦笑,咳嗽一声,劝慰道:“人各有志,好聚好散,大长老也不必介怀。”
虢孚甲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是啊,好聚好散,这等了得的人物,又岂是辟风族留得住的”虢潜鳞与他相交甚稔,有半师半徒之谊,听出了言外之意,小池容不下大鱼,非但辟风族留不住,连虢族都难以如愿。
虢族一行再度启程,匆匆离了“合吕川”猎场,逶迤赶往“阴阳壑”。到得夜幕降临,“大裂谷”一片漆黑,众人在避风处歇息,虢孚甲唤了虢潜鳞与虢庭树近前来,说起白日之事,一则魏十七去意已决,他不欠虢族什么,二则辟风族族长岳道中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令他无法拒绝。
虢潜鳞与虢庭树对视一眼,心生好奇,是什么样的代价,令大长老也为之动心?虢孚甲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轻轻打开,盒中竟盛有十枚蜡黄的“灵纹丹”,令人瞠目。虢庭树喃喃道:“竟然有这许多”一枚“灵纹丹”意味着一条完整无缺的“灵纹”,一道虢族才能拥有的未知神通,难怪虢长老无法拒绝。
虢孚甲道:“‘灵纹’神通是我虢族的根本,这七枚‘灵纹丹’意味着什么,毋庸多言你二人跟随老夫吃了不少苦头,各拿两枚去,剩下的交由族长处置。一个不知根脚的‘客卿’换这些‘灵纹丹’,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话虽如此说,虢潜鳞却听出大长老不无遗憾,显然他并不认为虢族占了多少便宜,但魏十七去意已决,也只能顺水推舟,留一点情分,日后也好相见。虢庭树没想这么多,谢过大长老,伸手拈起两枚“灵纹丹”收入囊中,虢潜鳞也不让他难做,亦取了两枚,不知何故,心情却有些萧瑟。
虢孚甲合上玉盒纳入袖中,却听虢潜鳞道:“虽说‘灵纹丹’对辟风族无用,但岳族长一气拿出十枚之多,所谋当极大,难不成打算驱使魏先生对付‘长生寨’?罗妖皇与魏先生同出‘妖界’,颇有交情,有这一层关系在,只怕难以如愿。”
虢庭树插嘴道:“是啊,辟风族形势不妙,岳族长当不会如此不慎。”
虢孚甲徐徐道:“‘长生寨’乃灵域公敌,自有岳族长亲自处置,上七族彼此引以为援,多少要有所表示,不能坐视不理。魏先生折返‘合吕川’,当是为弋族、炎族、砺牙族而去,若老夫所料不差,岳族长当请他出手,一举屠尽三族。”
仙都 第五十八节 如入无人之境
四爪蜥蜴奔走于绝壁之上,稳如湖中行船,不颠不晃,四下里再无外人的耳目,李一禾舒了口气,靠在魏十七怀中,侧过脸轻轻摩擦他胸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道:“不跟虢族走一路了?”
魏十七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恰逢岂会罢了。岳道中更有诚意,‘阴阳壑’新辟的那处下界,辟风族可遣三人提前二十日入内,你我先占其二。”
李一禾“呀”了一声,颇感意外,她亦清楚一处下界的价值,想了想,忍不住道:“辟风族的境况是不是不大妙?”
魏十七道:“四面受敌,焦头烂额,‘长生寨’暗中伏击辟风族,夺取令符觊觎下界,这还是小事,动摇不到根本,下族趁机挑战上族之位才是心腹大患,眼下弋族伙同炎族、砺牙族洗劫‘合吕川’猎场,如不及早打灭,其他下族群起效仿,岳道中到处灭火,根本应付不过来。究其根本,或许与‘阴阳壑’那一处新辟的下界有关,背后说不清有上族指使。”
李一禾若有所思,又问道:“那处下界很要紧吗?”
魏十七轻抚她的秀发,道:“你可曾看到什么?”
李一禾摇摇头,心情有些低落,她能看到的未来种种,都是些零碎的片段,没有一种是她想要,也没有什么“阴阳壑”下界。她没有出现在哪里。那么,当师尊踏入下界时,她又会在哪里?李一禾觉得有些惶恐,她安慰自己,没有看到并不代表未曾发生,为了不让师尊担心,有意岔开话题道:“那位岳族长想请师尊做什么?”
魏十七道:“扫平‘合吕川’而已,易如反掌。”他察觉李一禾心事重重,随手取出那枚孕育生机的“五彩鸾鸟蛋”,放在她掌心。
蛋壳细腻如玉,触手升温,似一个小生命微微颤抖,李一禾把玩片刻,道:“莫非是那五彩鸾鸟所诞?”
魏十七笑道:“五彩鸾鸟在此界也算是难得的灵禽了,孕育千载才诞下这一个后代,你且想个法子早日孵出来,当个代步的坐骑,可比这四爪蜥蜴舒适多了。”
李一禾倒生出几分兴趣,双手捧着鸾鸟蛋细细端详了片刻,一道元神忽然从体内飘出,双手轻轻合拢在蛋壳上,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生机节节攀升,幼鸟迅速成形,抽搐挣扎,发出一串轻响。李一禾体内灵气升腾,第二道元神飘然而出,双掌合拢于蛋壳上,六手合力,蛋壳“噼啪”破裂,一头湿漉漉的幼鸟跌在她掌心,灰不溜秋,六目紧闭,连站都站不起来。
得弥罗镇神玺推动,李一禾已臻于“元神境”大成,炼出两道元神,只是少了一点机缘,未能再破一境,以她的修为,催动灵禽提早诞世,不过是举手之劳。见那幼鸟似有些先天不足,李一禾抿唇轻吹,一口精纯无比的灵气注入体内,顷刻间翎羽尽干,退去灰暗,显出稚嫩的五彩之色,那小鸾鸟睁开三对狭目,第一眼看到李一禾的面容,挣扎着站在她掌中,张开双喙,颤抖着鸣叫一声。
魏十七笑道:“这小东西是认你为母了!”
李一禾心中欢喜,取出一枚青芝丹,回头望了师尊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将丹药捏碎了置于掌心,那小鸾鸟啄食得干干净净,体型涨大了一圈,冲着她鸣叫几声,张开双翅将蛋壳扫去,蜷缩在她掌心,心安理得沉沉睡去。
李一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着小鸾鸟的羽毛,心中泛起一阵阵异样的感触。
四爪蜥蜴落足无声,稳稳穿行于悬崖绝壁,一路蜿蜒而下,渐渐深入“大裂谷”。辟风族的这一处猎场只连接一处名为“吕川”下界,天地重关衍化不全,半开半合,以宝物击穿,便可开辟一条通道。此番弋族有备而来,屠灭驻守“合吕川”的巡守巡使后,由砺牙族族长熊赤眉祭起“铁罗杵”撞开天地重关,炎族族长卫一灯祭起“离合神光”稳固通道,连接二界,三族精锐趁机一拥而入,大肆掠夺。
这一条通道至关要紧,一旦为人所破,天地重关合拢,陷落于“吕川界”的族人不得回转灵域,对弋族跻身上七族的图谋殊为不利,非但如此,少了这许多精锐,辟风族得以喘过气来,施展雷霆手段,对三族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故此弋族族长须延之亲自来到“合吕川”猎场,坐镇于入口处,确保通道万无一失。
魏十七并未掩饰形迹,弋族长老须大郎率先望见来敌,一对男女跨四爪蜥蜴而来,径直奔往“吕川界”入口。四爪蜥蜴乃是虢族坐骑,瞧二人形貌,绝非出身虢族,须大郎急忙清啸示警,旋即上前阻挡,厉声道:“阁下从何而来?弋族在此”
魏十七伸手一弹,一缕血丝电射而出,须大郎也算机警,忙不迭抬手在胸前一捶,张口喷出一块“黄精石”,见风即长,将身形护得严严实实。不想血丝一穿而过,如入无人之境,“黄精石”炸将开来,四分五裂坠入深谷,须大郎吓得魂飞魄散,怒号一声,显出恶鬼法相,青面獠牙,头生双角,四臂持刃、链、锤、鞭,鼓荡幽冥之力,舞作一团旋风。
下族终究是下族,缺少上七族的积淀与手段,单凭蛮力,如何挡得住魏十七随手一击,幽冥之力如冰雪消融,须大郎四臂齐断,低头看去,只见一缕血丝贯穿胸口,下一刻由内而外寸寸炸裂,死于非命。
得须大郎示警,须延之心中打了个咯噔,忙招呼三族同去迎战,行不数息,远远望见四爪蜥蜴载二人奔走逼近,驻守在外的长老须大郎却不知踪影,气机渺然,他眉头一皱,向砺牙族族长熊赤眉低声关照道:“熊族长,来者不善,有劳你祭出‘铁罗杵’,全力施为,切勿留手!”
“铁罗杵”乃砺牙族重宝,一击之威足以撞破天地重关,乃是三十三下族少有的杀伐利器,对付区区一二来敌,无异于杀鸡用牛刀。但须延之老谋深算,从不为无益之事,熊赤眉对他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催动幽冥之力,掌心亮起一道微光,“铁罗杵”呼之欲出。
仙都 第五十九节 降妖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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