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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魏十七长身而起,徐徐迎向二人,目光扫过阴鬼鹤,落于天狐老祖脸上,脚下无声无息张开血气神域,刹那间天昏地暗,彤云滚滚遮蔽苍穹,九霄云外闷雷接连不断,酝酿天地之威。天狐老祖幡然醒悟,白眉大皱,沉声喝道:“阁下究竟是谁人?”
魏十七步履不停,淡淡道:“你没见过我,我却识得你,今日因缘际会,合当算一算旧账!”





仙都 第一百十二节 不知天高地厚
“旧账”二字入耳,天狐老祖心中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眼前之人定是妖皇罗霰曾提及的弥罗宗主魏十七,当年他一缕意识降临下界,夺了“虎兕出柙刀”器灵寄神,无意中得罪其人。这一缕意识始终未能回归本体,天狐老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罗妖皇又语焉不详,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魏十七神通广大,凶名赫赫,他多有耳闻,但此地并非“大裂谷”,纵有通天手段也无从施展,天狐老祖呵呵笑道:“久闻大名,缘悭一面,不知魏宗主有何旧账要算?”
魏十七摊开手掌,血丝氤氲升腾,勾勒出虎兕儿的身影,瘦瘦小小一童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眉心嵌了一枚白/浊的玉珠,薄雾弥漫,忽散忽收,老气横秋笑道:“老夫乃天狐老祖,降临此界,暂借这具器灵之身一用,日后定有厚报。”过了数息打个饱嗝,咂咂嘴回味道:“匆匆降临于此,饥馁难忍,便将他一口吞了,勉强吃个半饱。坏了阁下一个徒弟,来日当奉还一双佳徒,老夫断不会忘记!”
魏十七随手一捏,虎兕儿的身影随之溃散,天狐老祖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冥冥之中气数相合,他心如明镜,此番言语确实出于本人之口,并非对方捏造。原来不仅夺了他一柄杀伐利刃,还坏了他一个徒弟,身外之物也就罢了,衣钵佳徒却不容有失,这一笔“旧账”确实躲不开,就算牵扯到正身也不为过。不过天狐老祖乃上古大妖,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哪里肯随随便便低头服软,漫不经心道:“原来如此,也罢,老夫便认下这笔旧账,魏宗主待要怎么算?”
阴鬼鹤两只三角眼始终注视着魏十七,一双鸟爪所在袖中掐掐算算,一根弦越绷越紧,他毕生精研“大衍神算”,谋定而后动,对危机再敏锐不过,饶是如此,也推算不出警兆从何而来。此刻听天狐老祖语气中不无挑衅之意,心中打了个咯噔,暗道一声“不好”,急待出言缓颊一二,却已然迟了一步,却听苍穹深处一声巨响,彤云旋开,劫雷从天而降,电光如一条巨龙,咆哮着扑向魏十七。
劫雷轰顶,天地震怒,天狐老祖大吃一惊,不知为何有此异兆,心念一转,旋即明白过来,那魏十七好不知机,居然在下界施展神通,招惹天地排斥,降下劫雷劈他。劈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就算劈不死他,生生耗去元气,到头来无路可投,只能灰溜溜退回“大裂谷”!
阴鬼鹤正掐算到要紧处,雷声震耳欲聋,心神稍分,袖管双双开裂,“刺啦”一声响,化作碎布翻飞,露出两只颤抖的鸟爪,他心中一沉,不及招呼天狐老祖,身形暴退百丈,如惊弓之鸟,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血气神域无声无息向前蔓延,将天狐老祖笼罩在内,阴鬼鹤鬼使神差先退一步,躲过一场劫难。劫雷落入神域,为法则之力扭转数分,擦着魏十七的身躯劈了个空,刹那间烟消云散,化作一抹明亮刺眼的雷纹,荡漾扭曲,变幻不定。
天狐老祖微微眯起眼睛,隐隐觉得哪里出了岔子,劫雷竟被对方轻易收去,雷纹每一瞬动荡,都令他心中发毛,大为忌惮。正踌躇之际,却听阴鬼鹤遥遥喝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万不可任其蓄势!”话音未落,第二道劫雷轰然劈下,声势愈发浩大,仍被血气神域稳稳收去,雷纹交织于一处,蕴藏毁天灭地的大威能。
天狐老祖幡然醒悟,体内血脉瞬息沸腾,厉啸一声,现出“天狐真身”,后尻扬起一十二条雪白的狐尾,妖气冲天而起,搅动万里彤云。他不顾一切现出天狐妖身,惊动此界天地,第三道劫雷竟弃魏十七不顾,转而劈向天狐老祖,孰料血气法则强行扭转劫雷,与之前雷纹融为一体,没有分毫外泄。
天狐老祖早有准备,一十二条狐尾齐齐摆动,正待遁空避去,身躯忽然一沉,竟纹丝不动。大惊之下,他只得鼓荡妖气,凭天狐妖身接下天地之威,不想对方竟半道插手,将劫雷拦下,天狐老祖为之愕然,那魏十七没由来横插一杠,究竟意欲何为?
三道劫雷合而为一,雷纹瞬息万变,魏十七伸手一指,电光宣泄而出,如洪流般将天狐老祖淹没,如同一轮白日冉冉升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阴鬼鹤看在眼中,心惊胆战,对劫雷的忌惮铭刻于妖族血脉深处,与道行胆气无关,他目睹这一幕,暗暗叫苦,埋怨天狐老祖为何要逞强,当退不退,去跟劫雷较什么劲,就算撑过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白白损耗元气!
天狐老祖有苦难言,他何尝不愿退避三舍,如能选择,他宁可不与魏十七打照面,躲得越远越好!眼下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挣不脱法则之力的束缚,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一宗宗法宝接连祭起,被劫雷一卷顿成废铁,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到最后只能扬起一十二条狐尾,将身躯裹得严严实实,硬抗命中注定的劫数。
单是三道劫雷,哪怕同时劈下,也奈何不了天狐老祖这等上古大妖,然而劫雷得雷纹加持,威能猛增百倍,天地毕竟是无知觉的死物,无从分辨其中的差别,并未作出激烈反应,仍按部就班酝酿劫雷。一击得手,魏十七收拢血气神域,气机尽数敛于体内,天地之威失去宣泄的对象,闷雷隆隆不绝,在苍穹深处滚来滚去,渐远渐低,彤云徐徐散去,现出一轮朗月。
天地之威猛烈如斯,一旁四人早已住手不斗,各自扼守心神,无暇旁顾,轩辕青与丁宁尚有余力窥探一二,沙擒龙、沙孟春手足酸软,目眩神迷,浑不知身处何处,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自身的渺小,与之相比,下族鬼物不过是些蝼蚁,亏他们还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以上界大敌为磨刀石修持剑道。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这一刻,沙孟春感到无比失落。




仙都 第一百十三节 打开天窗说亮话
劫雷之下,万物灰飞烟灭,阴鬼鹤眼皮一个劲地跳,不知天狐老祖能够扛过这一劫。彤云散去,月临大湖,天地之威渐次消退,阴鬼鹤焦急不安,正定睛看时,忽然心血来潮,扭头望去,却见妖皇罗霰大步流星赶上前来,脸色不悦,低低道:“片刻光景,就闹出如此大动静,莫不是冲撞了魏道友?”
罗妖皇凭一双铁拳打遍“长生寨”,刑天干戚所向披靡,震慑房、杜二主事,手段何其强横,心性何其高傲,却也要唤对方一声“道友”,摆明了不会替天狐老祖出头,阴鬼鹤只得苦笑道:“老狐狸得罪了这位‘魏道友’,不是新仇,而是旧账!”
听到“旧账”二字,罗妖皇心如明镜,“虎兕出柙刀”器灵被夺,再加上一个仙城徒弟宋培药,魏十七向来恩怨分明,天狐老祖撞上门来,自然顺手算一算旧账,只是他前脚后脚来到此界,意欲何为?总不见得专为天狐老祖走一趟吧?
电光消失于夜幕中,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天狐老祖以一十二条狐尾裹住妖身,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如风中之烛,摇曳颤抖数息,狐尾先后垂落在地,一一化作齑粉,现出完好无损的妖身,气机一落千丈。天狐老祖摇摇欲坠,老脸上泛起密密皱纹,腰背佝偻成一团,颓然瘫倒在地,狐尾尽毁,万载道行却毁于一旦,从此生不如死,天地亦不屑一顾。
魏十七下手极重,借劫雷掩饰雷纹,蒙蔽天地,一举将天狐老祖击溃,只看在罗霰面上,留了他一条性命。即便身处下界,他也能瞒天过海,将天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天狐老祖猝不及防,遭此灭顶之灾,委实输得不冤。
罗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缓步上前去,与魏十七打个招呼,涩然道:“百年未曾谋面,魏道友神通更胜当年,‘旧账’该算,只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
魏十七道:“有因必有果,人死不能复生,天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若不服气,日后再做一场,新账旧账一起算也无妨。”
罗霰看了几眼,心中微有不忍,这些年天狐老祖追随他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落得这样下场,未免让人心寒。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也只能撒开手,总不见得为了天狐老祖,与魏十七反目为仇,大打出手!他心情有些低落,不动声色抖了抖衣袖,阴鬼鹤匆匆上前扶起天狐老祖,只觉他手足无力,气息奄奄,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触。
妖皇罗霰的出现是一场噩梦,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长生寨”的格局,这种改变不可避免带来动荡和内耗,待到尘埃落定,罗霰在“长生寨”打下三分天下,又恰逢“天成石”腐朽不堪,石髓几近枯竭,不待回复元气,就被迫向外开拓。痛定思痛,阴鬼鹤以为罗霰是一切罪魁祸首,他的野心动摇了“长生寨”的根本,然而木已成舟,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阴鬼鹤扶着天狐老祖向后退去,罗霰心念数转,指了指沙擒龙与沙孟春,道:“魏道友打算如何处置?”
魏十七屈指轻弹,两道血丝疾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二人体内,沙擒龙沙孟春双眼一翻,“扑通”摔倒在地,五感闭塞,不省人事。丁宁微一犹豫,挥出“清灵之气”,将二人卷起塞进乱石堆中,轩辕青顺势祭起“幽冥钟”,罩得严严实实。
众人远远避开,左近再无外人,湖水拍打乱石,涛声依旧,罗霰叹息道:“魏道友,‘长生寨’已不复存在,老夫走投无路,这才避入下界,道友又因何到此?”
魏十七迎上他的眸光,道:“罗道友何必闪烁其词,打开天窗说亮话,‘大裂谷’何处不可容身,为何偏是‘吕川’下界?弋族究竟在寻找何物?”
罗霰听到“弋族”二字,恍然大悟,弋族族长须延之死在他手上,保不定百般求饶,泄露了消息,“合吕川”本是辟风族的猎场,魏十七将下界重宝视作囊中之物,引而不发,却被他这外人贸然闯入,又怎生按捺得住!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觉得有些为难,权衡利弊,久久不曾开口。“不瞒道友,听闻‘吕川’下界在开天辟地之时,孕育一宗重宝,撬动天地气运,却始终不曾入世,至今也无人见其真貌,此界飞升剑修或知端倪”这些话在嘴边兜转,终是咽回喉咙,烂在了肚子里,一路走到今日今时,他错失了许多机缘,这一回不能再退让了。
魏十七道:“罗道友若为难,不说也罢,你我各觅机缘,各凭手段,船到桥头自然直,山水终有相逢时。”
罗霰目视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展颜一笑,道:“好,承魏道友吉言,山水终有相逢时,到那时各凭手段,见个真章!”
魏十七颔首道:“如此甚好,罗道友无须介怀,今日行色匆匆,就此作别,日后有缘再相见,如能杯酒言欢,也不枉结识一场。”
罗霰拱手作别,当断则断,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与魏十七分道扬镳。不同于当年在“十八盘”猎场分道扬镳,那时他们只是踏上不同的岔路,这一回却站到了对立面,利害冲突无可回避,虽然没有当场撕破脸,彼此心中都明白,从此形同仇雠。
阴鬼鹤见状反倒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罗妖皇首鼠两端,游移不定,如今虽然多了一个大敌,却也不是毫无机会,如能抢先一步夺得重宝,抽身远遁,天地如此之大,大海里捞针,哪里就找得到。他低头看了天狐老祖一眼,心情有些沉重,那魏十七手段强横绝伦,委实无人可挡,罗妖皇如此隐忍,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老狐狸是前车之鉴,万不可与之对敌
正寻思间,忽觉天狐老祖体内气机一动,如新笋萌动,破茧成蝶,透出勃勃生机。阴鬼鹤心中一动,低头望去,却见天狐老祖缓缓睁开双眼,老皮层层剥落,露出白里透红的新肉,竟然返老还童,重获新生。




仙都 第一百十四节 不足为外人道
罗霰一行渐去渐远,离开珞珈湖,深入莽莽荒野,穷山恶水,跋涉大半日光景,终于停在一处密林歇脚。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内心的冲击如波澜壮阔,久久未能平息。天狐老祖坐直身躯,深吸一口气,骨节“噼啪”作响,气机扶摇直上,旧皮囊化作星火冉冉升腾,化作眉清目秀一少年郎,眸光深沉,历尽沧桑。阴鬼鹤长舒一口气,贺喜道:“天狐道友劫后重生,可喜可贺!”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天狐老祖,却见他神完气足,一扫衰颓龙钟之态,心气顿时大振。天狐老祖微微一笑,神情随之落寞,叹息道:“侥幸逃过此劫,一言难尽!”上古大妖都有一两手保命神通,天狐老祖脑后炼有三根本命狐毛,悠悠岁月历尽劫波,先后用去两根,只剩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天狐老祖心中也清楚,魏十七手下留情,只毁去他万载道行,并未抹杀生机,有这一根本命狐毛,花费千载光景,便可回复如初。但这千载岁月,绝不能出任何纰漏,一旦妖身被创,前功尽弃,死无葬身之地。
关系己身根本妖术,个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天狐老祖含糊其辞,一带而过。魏十七手段强横,高山仰止,天狐老祖能死里逃生,是手段,也是运数,众人并无轻视之意,易地而处,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们陆续将目光转向妖皇罗霰,不知是不是错觉,阴鬼鹤觉得其中已少了几分钦服,多了几分犹疑。
妖皇罗霰自知此番失了众望,心中也不以为意,忠诚是弱者的奢望,只要他足够强大,彼辈纵有异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他要做的就是掀起大势,立于潮头,挟裹众人汹涌向前,一时一地的得失,脸面的光彩,人心的向背,都是旁枝末节。
他微一沉吟,断然道:“魏十七不可力敌,既然他亦为重宝而来,日后免不了做上一场,眼下却只能退避三舍。有强敌插手,珞珈湖去不得,下族鬼物不要去管他,当务之急先打下覆海派,一来夺取资粮,略事休整,二来打探重宝下落。”
吕川界十大剑宗,为何偏偏选覆海派下手,罗霰看出众人眼中的疑惑,他本不打算多言,但世易时移,他已不是“长生寨”战无不胜的罗妖皇了,适当透露一些内情,有利于将来的大计。罗霰随口说起落梅宗三代祖师遗下的一册游记,其中提起覆海宗有一先辈大能,剑道大成,斩破天地重关飞升上界。须三郎忍不住一拍大腿,面露激动之情,吕川界飞升剑修与覆海宗先辈大能实属一人,开天辟地之初诞下重宝,传闻正出自覆海宗!
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谁能想到小小落梅宗竟藏有重宝下落,他们已比魏十七先行一步,一步先,步步先,机缘正落在他们一边。天狐老祖劫后重生,重宝线索不期而遇,之前低落的心气渐次高涨,阴霾貌似一扫而空。
事不宜迟,妖皇罗霰率众遁空而去,剑走偏锋,直奔覆海宗而去。
珞珈湖畔送走罗妖皇,魏十七随手抚平天地灵气,目视滔滔湖水,若有所思。彤云散去,明月西沉,东方透出一线赤红,片刻后,一轮红日颤巍巍跃出湖面,万顷波涛染上深深浅浅的霞光。天色已大亮,魏十七会转身打了个手势,轩辕青收起“幽冥钟”,丁宁催动“清灵之气”,将沙擒龙与沙孟春双双摄出,在乱石堆里压了小半夜,鬼气侵入经络,二人骨节僵硬,手脚冰凉,体内真气萎靡不振,倦怠不堪。
挣扎与反抗毫无意义,沙擒龙亲眼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心知肚明,眼前之人绝非下族鬼灵可比,十大剑宗就算群起而攻之,也撼动不了分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心灰意懒低下了头。轩辕青将沙擒龙唤上前,问起此界剑修内情,沙擒龙既不主动,也不隐瞒,问什么答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卑不亢,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令人抓不到把柄。
十大剑宗此番围剿下族鬼灵,精锐尽出,不惜伤亡,颇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弋族须铁手、炎族卫合盂、砺牙族熊十岁数度率众突围,阴差阳错,都被压了回去,兜兜转转,最终被困于珞珈湖一处狭长的半岛上,不得脱身。剑修调集人手四面合围,层层设防,布下天罗地网,不断向内挤压鬼灵的阵线,一场惨烈的激战即将爆发,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魏十七的出现成为左右局势的最大变数。
既然弋族长老须铁手被困于半岛,那就去会一会他,魏十七命沙擒龙、沙孟春在前引路,他也无意大开杀戒,屠戮下界土著,他二人若能劝说十大剑宗知难而退,也算是一场功德,为此界剑修保全几分元气。沙擒龙没怎么多想,爽快地答允下来,剑修以强敌为磨刀石,孜孜不倦寻求剑道,他没办法做十大剑宗的主,但沙陀宗前后两代最强剑修的境遇,总该有些说服力吧!
沿着珞珈湖遁行,波光粼粼,如无数碎金翻滚跳跃,沙擒龙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沙一葫显然不折不扣带话给同门,他的话也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沙陀宗的剑修留在驻地全力戒备,咬牙切齿,跃跃欲试,总算没人傻乎乎冲上前邀战。沙擒龙远远打了个手势,吹胡子瞪眼,命彼辈速速退下,不可轻举妄动,沙一葫望着师尊和大师兄,热泪盈眶,引着同门向后撤去,见魏十七信守承诺,视若无睹,沙擒龙这才松了口气。
同门的目光利如刀剑,沙孟春心中憋了一口气,堵得胸口阵阵发闷,他行事但求顺心意,如何能委屈自己低三下四,只是沙擒龙能屈能伸,苦心孤诣保全宗门,他却不能给小师叔添乱,只得忍着,憋着,脸色铁青,胸臆几乎要炸开来。丁宁听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见他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如同愤怒的公牛一般,暗暗觉得好笑。




仙都 第一百十五节 脱胎换骨之兆
待到夜幕降临,沙擒龙沙孟春落于敌手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传遍珞珈湖每一个角落,十大剑宗人尽皆知,沙擒龙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正如他所料,这一路风平浪静,诸派剑修行事审慎,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夜色下的珞珈湖温柔沉默,如泣如诉,魏十七与轩辕青对酒临月,偶然闲聊数语,丁宁在旁侍奉,体态窈窕,风姿绰约,沙陀宗的小师叔与大师兄去也罢,留也罢,悉听尊便。沙孟春憋屈了一路,此刻忽然想通了,他沉默不语,眉宇间掩饰不住落寞,在对方眼中,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谁会在意蝼蚁想些什么,即便他再不甘心,昂首做出搏人,亦不过徒惹笑话。一切言语,一切姿态都是多余,剑修从来只有一剑,也只凭一剑,沙孟春的心意如决堤的洪水,携万钧之势冲破内心的屏障,奔流千里万里,化作宽阔大河,平静春水。
心魔尽去,沙孟春的沉默中酝酿着力量,沙擒龙看在眼里,忖度良久,主动上前向魏十七进言,有他一人引路即可,不妨遣沙孟春回转沙陀宗带个消息,敦促十大剑宗继续围困下族鬼灵,不令其趁乱遁走。魏十七挥挥手命其自取,显然并不在意这些末节,沙擒龙暗暗松了口气,一揖到地,回转身示意他速速退去。
沙孟春注视小师叔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拱手作别,御剑飞遁而去,魏十七等果然没有阻拦,连眼角都没瞥一下。那一夜,满湖月明,夜风如诉,沙孟春孤身只影掠空而去,心情漾起丝丝涟漪,很快平复下去。兜兜转转数百里,很快找到师门留下的暗记,寻踪来到同门驻地,一眼望见沙陀宗掌门沙演法,大敌忽至,异变迭生,师尊已亲自来到珞珈湖主持大局。
沙孟春压下飞剑,倒头拜见师尊,事态虽紧急,却没有失了礼数,沙演法心中大奇,他这徒儿一向从心所欲,屡教不改,如今却似换了个人一般,激流汇成了湖,波澜不惊,静水流深。宗门驻地人多眼杂,一时也无暇细谈,沙演法略略问了几句,得知沙擒龙安然无恙,对方的目标也不是十大剑宗,而是那些困在半岛之上的下族鬼灵,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传言得到证实,前后两代最强的剑修都铩羽而归,对沙陀宗来说毕竟是沉重的打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好在剑修大多道心坚定,百折不挠,还不至沮丧。沙演法唤上大徒弟往后行去,曲曲折折穿过乱石堆,来到一片丛林中,沙孟春举首望去,却见弥天宗掌门厉行空、覆海宗掌门支栖鹤早已等候多时,他心中一凛,忙躬身见礼,肚中不停转着念头。
支栖鹤看了他数眼,向沙演法道:“多年未见,令徒气机为之一变,渊深似海,暗流涌动,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沙演法也没有否认,捋须笑道:“承支掌门吉言,因祸得福,也是他的机缘。”他向来不喜大徒弟的心性散漫,行事跳脱,经此一番挫折,似有脱胎换骨之兆,令他刮目相看,重新寄予厚望。
厉行空板着一张长马脸,面无表情,轻轻咳嗽一声,道:“闲话稍候再叙,先谈正事。”他的嗓音透出金石之声,如琴弦颤抖,尖锐刺耳。
沙演法不以为忤,相交多年,他知晓厉行空的脾气,话虽刺耳,其实并无恶意。他命徒弟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沙孟春应了声“是”,略加思忖,从小师弟沙一葫落在后面,偶然察觉鬼物驾妖云过境说起,一直到小师叔沙擒龙开口求情,命自己先行一步,回宗门传讯,敦促十大剑宗继续围困下族鬼灵,除了对丁宁抱有的绮念避而不谈,其余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上三宗三位掌门听他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没有插一句话,待沙孟春说完,彼此交换眼色,思忖片刻,也没什么可询问的,沙孟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令他们稍感欣慰的是,侵入此界的天外之人竟有两拨,彼此水火不容,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乃至于引动天地劫雷。厉行空、支栖鹤、沙演法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出手之人神通广大,为天地所排斥,十大剑宗在他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随手就能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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