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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黑夜是鬼灵的天下,幽冥之力勃发,平添三成战力,剑修退出幽暗的山林,在空旷之地布下防线,全神戒备。这一切早在轩辕青意料之中,黑夜固然是鬼灵的天下,更是幽冥鬼物的天下,“幽冥钟”召出的众多鬼物,如鱼得水,将鬼灵搅成一锅粥,厮杀声此起彼伏,响彻霄汉。
从高空俯瞰,珞珈半岛像一柄宽厚的钝剑,直插大湖深处,山峦连绵起伏,最高的主峰名为“太玄”,弋族须铁手、炎族卫合盂、砺牙族熊十岁三位长老立于山巅,瞩目俯瞰,却见一窈窕女子倏进倏退,趁队率鬼丁被缠住手脚,举手投足间将彼辈一一灭杀,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须铁手看了半晌,心情异常沉重,他长叹一口气,涩然道:“将儿郎们都唤回来吧,此女十有八九是圣灵一族,身负‘清灵之气’,万不可轻敌。”卫合盂微微颔首,命身后一统领传下令去,弋族、炎族、砺牙族鬼灵弃下防线,如潮水般退入太玄峰。熊十岁转动粗壮的头颈,骨节发出噼啪轻响,呵呵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头来还是得你我出手,战上一场!”
须铁手指了指丁宁道:“那女子神通广大,吾辈不是对手”
熊十岁满不在乎道:“这里是下界,不是灵域,她纵有通天手段,也只能使出二三成,稍有不慎引动劫雷,在数难逃,你我只须小心一些,没什么大碍。”
须铁手看了他一眼,熊十岁这几句话说在了点子上,纵有手段,也不得尽数施展,反要小心翼翼压制修为,以免惹来天地排斥,这其中的分寸,他们早到了百年,自然摸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二人非是此界土著,明明来自灵域,剑修为何愿接纳他们,甘为前驱?须铁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拿不定主意。
“清灵之气”克制鬼灵,丁宁如砍瓜切菜,打灭了数十鬼丁,逼得对方不得不暂且收兵,保存实力。按照原先的计划,轩辕青驱使鬼物来到太玄峰脚下,正待攻上山去,头顶忽然一暗,劲风四起,砺牙族熊十岁凌空扑下,提起两只手爪当头拍落,幽冥之力有如实质,将他死死压住,不得避让。
轩辕青不觉皱起眉头,熊十岁拿捏得恰到好处,距此界天地所能容忍的极限,只有一线之隔,他初来乍到,若全力施为,只怕会引动劫雷,重蹈尚刺秦的覆辙。无奈之下轩辕青只能退而求其次,祭起“幽冥钟”将己身护住,百鬼一一消失,下一刻回转钟身,各就其位,探出大半身躯,合力抵挡熊十岁凌空一击。
“当”一声巨响,“幽冥钟”嗡嗡震颤,急剧缩小,落入轩辕青掌中,熊十岁胸口一闷,像断了线的鹞子斜斜飞出,立足不稳,接连撞断十余棵参天古木,这才勉强稳住身形,胸中气血翻涌,狞笑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与此同时,须铁手与卫合盂亦双双出手,将丁宁缠住,二人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味拖住对方,待熊十岁解决了轩辕青,再设法借天地之威,联手驱逐强敌。





仙都 第一百二十节 竹筒倒豆子
丁宁哪容他们称心如意,眉梢一挑,体内“清灵之气”回旋激荡,卷起七八个大小漩涡,暗中酝酿一宗神通,孰料心念才动,便引来天地瞩目,飙风忽起,珞珈湖波涛汹涌,彤云滚滚四合,越压越低。勃发的气机为之一滞,丁宁忙不迭收拢“清灵之气”,须铁手眼前一亮,抬手祭起一支乌沉沉的铁锥,血槽扭曲如蛇,朝对方后腰狠狠扎去。
卫合盂窥得可趁之机,猱身上前,后背探出一团黑影,化作猛兽之形,正反两张面孔,一哭一笑,转了数圈,哭脸忽然裂开大口,朝她当头咬去。丁宁心生厌恶,低落气机再度扬起,一步跨出,身形骤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十余丈外,霹雳一声震响,劫雷从天而降,电光如金蛇狂舞,将她紧紧缠绕,被“清灵之气”拒之体外。天地震怒,紧接着酝酿第二波劫雷,须铁手与卫合盂趁机从旁骚扰,丁宁分心数用,一时间有些进退失据。
丁宁天资聪慧,得圣灵一族鼎力栽培,“清灵之气”又克制鬼灵种种神通,按说须铁手与卫合盂根本不是对手,然而眼下局势前所未有的复杂,她斗战经验并不丰富,以一敌二,更有劫雷威胁,不得放手施为,心中有些慌乱,竟落于下风。
与丁宁相比,轩辕青镇定自若,祭起“幽冥钟”,借百鬼之力抵住熊十岁的重击,钟声忽急忽缓,在静夜中连绵不绝。熊十岁使出浑身解数,双爪此起彼落,眼看时间一分分过去,却始终未能奠定胜局,他心中焦躁不安,陡然间大喝一声,张开双臂狠狠抱住“幽冥钟”,半身后折倒,仰天将此宝砸入土石,钟口朝天,只露出数寸。
轩辕青恰动法诀,百鬼蜂拥而出,抱头的抱头,搬脚的搬脚,将熊十岁拖入“幽冥钟”内,剩下插不上手,在他身上乱踩乱跳,呼呼喝喝加油助威。熊十岁无处借力,一时爬不起身,恼羞成怒,胸腹间响起隆隆异响,身躯涨大,口鼻向外突出,化作一头十丈高的黑毛大熊,人立而
起,浑身上下爬满了鬼物,却不能伤其分毫。
轩辕青伸手一指,“幽冥钟”从土中飞出,幽冥之力灌注其中,嗡嗡作响,百鬼凶性大发,各展手段,熊十岁不堪其扰,随手乱拍,一巴掌下去便扫灭三四头,鬼物现于“幽冥钟”上,形貌模糊不清,精神委顿。黑毛大熊引动幽冥之力,一拍之威鬼神辟易,无移时工夫,只剩四头最厉害的厉鬼幸免于难,熊十岁正待一鼓作气将这些扰人的苍蝇打发了,忽然心生警惕,抬起熊掌急速一拍,“铮”一声轻响,幽冥之力破开一个窟窿,掌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一抹灰光倏地回转轩辕青指间,形同长钉,如活物般微微蠕动。此物名为“破幽钉”,乃是轩辕青处心积虑炼成的一宗法宝,可惜祭炼的时日尚短,威能有限,钻破幽冥之力后去势已衰,只在熊十岁掌心扎了个小口子,未能见血。熊十岁后颈黑毛根根倒竖,朝掌心吐了口唾沫,心中有些发毛,踯躅不前,担心那根阴险的长钉淬了剧毒,万一刺破硬皮,可不是耍的。
轩辕青与熊十岁势均力敌,丁宁以一敌二,虽被劫雷劈得没了脾气,却也撑得下去,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一个孤单的身影举步上前,似慢实快,倏忽来到丁宁身旁,伸手在她肩头一按,血气升腾,紊乱的气机顿时安定下来,如古井不波,劫雷似乎失去了目标,滚来滚去,渐低渐远。丁宁扭头望着那人,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被两个下族鬼灵牵着鼻子走,丢脸啊丢脸。
卫合盂胸腔中一颗心咚咚咚乱跳,手足酸软,眼皮一个劲乱跳,当日族长卫一灯仓皇避入此界,说起一人自“妖界”飞升而来,鼓荡血气,神通广大,堪与上七族族长相抗衡,自承不是其对手。卫一灯未能及时涤荡上界气息,在天地之威压迫下苦苦支撑,终于熬不下去,冒险召出“雷鬼”,打破天地重关,弃下族人重归灵域,卫合盂留在吕川界,对这一幕念念不
忘,时刻提醒自己炎族有这么一号大敌,万不可大意。
他福至心灵,匆忙收了神通,垂手立于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须铁手见对方背朝自己,毫不提防,心中恶念忽生,暗暗催动铁锥从后偷袭,不料才刚离手,一抹淡淡血光稍纵即逝,铁锥冰消瓦解,凭空湮灭,血光没入体内,他脑中轰然巨响,双膝一软,身不由己跪倒在地。
魏十七转过身来,目光垂落,须铁手浑身瑟瑟发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熊十岁早察觉异样,他貌似鲁莽,实则精细,忙退后数步,朝轩辕青连连摇手,表示投降不打了。轩辕青扣住“破幽钉”,摇动“幽冥钟”,四头厉鬼停下手来,虎视眈眈盯住熊十岁。
此番侵入吕川界的下族鬼灵,以须铁手、卫合盂、熊十岁三位长老为首,炎族砺牙族只是帮衬,弋族才是主使,魏十七看了须铁手片刻,道:“须延之命尔等闯入此界,寻找何物?”
须铁手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道:“大人明察,族长听闻吕川界开天辟地之初,诞下一宗撬动天地运数的至宝,故此命吾等潜入此界,打探消息。”
在魏十七目光注视下,须铁手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将须延之的打算和盘托出。原来弋族“客卿”孙恩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降服了一名飞升剑修,视若至宝,平日里收在卷轴中,倚为杀手锏,轻易不唤出对敌。那剑修神魂受损,脑子变得不大灵光,说话颠三倒四,神神道道,一次偶然机会,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说起吕川界孕育重宝之事,恰好被族长听到。须延之不认为他是胡言乱语,与须大郎、孙恩惠密谋许久,定下攻伐“合吕川”猎场,入下界寻宝的大略,遣须铁手先行一步探路,立稳脚跟,他们随后就到。
然而等了百余年,须延之、须大郎、孙恩惠一个都没下来。




仙都 第一百二十一节 兴也勃亡也忽
掌舵的,主事的,谋划的,一个都不露面,把他顶在风口浪尖,须铁手满是委屈,不知不觉将心里话漏了出来,话刚脱口,觉得有些不妥,尴尬地眨了眨眼。魏十七道:“他们不会来了。”须铁手闻言微微一怔,随之如晴天霹雳,结结巴巴道:“莫不是莫不是都陨落了?”
魏十七道:“弋族以下犯上,对‘合吕川’猎场下手,当有此劫。”
须铁手不敢再问下去了,弋族完了,彻底从三十三下族除名,炎族和砺牙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曾经的下族翘楚,如今只剩他们这些遗落在下界的长老统领队率鬼丁了,小猫小狗不成气候,留在此界是过街老鼠,回转灵域是孤魂野鬼,该当如何是好?
魏十七道:“须延之找寻之物藏于何处?”
须铁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道:“这个真不知道,族长绝口不提,只命吾等耐心等候,后来炎族卫族长匆匆来到此界,不曾涤荡上界气息,被天地劫雷盯上,一通乱劈,顶了一阵子呆不下去,又回转灵域了,不知他”
卫合盂与熊十岁竖起耳朵,双双投以关切的目光,却听魏十七道:“卫一灯尚存于世,熊赤眉步了须延之的后尘,三十三下族已没有尔等立足之地了。”熊十岁脸色一垮,他也成了孤魂野鬼,卫合盂要稍好一些,但炎族从三十三下族除名,卫一灯自身难保,更不顾上他们了。三人面面相觑,心情低落,一时间倒冲淡了惶恐之心。
魏十七又问道:“你等逗留在这三面环水的绝地,又是为了何事?”
须铁手打点起精神道:“不瞒大人说,之前吾等打灭了一家小剑宗,唤作什么‘赤鲸宗’,掌门姓庞,是个软骨头,熬不过拷打,开口讨饶,说珞珈湖半岛下埋了一个剑冢,是数千年前十大剑宗之首的‘越汐宗’所留,不知藏了多少好物,愿意领吾辈去掘掘掘坟”他搔了搔脑袋,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魏十七反问道:“十大剑宗?”
卫合盂插嘴道:“大人明鉴,剑宗与上界鬼灵族不同,兴也勃,亡也忽,有一二惊才绝艳之辈,横空出世,便可引得小宗派争相来投,及至衰微,又各自作鸟兽散,起起落落,不知换了多少名目。据吾所知,眼下的十大剑宗,数覆海宗、山黎宗、广闻宗、棘门宗传承久远,剩下的长不过千载,短只得数百年。越汐宗一度是十大剑宗之首,不知何故,连同掌门在内最厉害的几个剑修,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偌大的宗门就此烟消云散,从未听说留下过什么剑冢,庞庵庞掌门或许是胡言乱语。不过吾辈也没地方可去,姑妄听之,押着他来到此间,费了不少气力,并未找到蛛丝马迹。”
魏十七听他谈吐雅致,条理清晰,对其高看一眼,又问道:“那庞庵人在哪里?”
卫合盂看了须铁手一眼,道:“熬不过拷打,业已毙命。”
须铁手搓着双手道:“那姓庞的胡言乱语,儿郎们挖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剑冢’,莫说好物,连破铜烂铁都没捞着,白费了一番气力,还被剑修堵在这里脱不开身,幸亏大人及时到来,吾等何去何从,还望大人指条明路!”
须铁手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憨戆粗鲁,他是个聪明人,灵域回不去,留在此界没出路,他试探魏十七的态度,微露投靠之意,只要他愿意收留,便率众投靠过去。魏十七是怎么想的,轩辕青并不清楚,不过他冷眼旁观,这三位下族长老各有所长,都不简单。他并不担心什么,见风使舵也罢,包藏祸心也罢,在绝对的实力跟前,一切心机都是浮云,三十三下族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合吕川”猎场缺少人手,这一支力量收拢来,倒也是不小的助力。
魏十七不置可否,命三人带路上太玄峰一观,须铁手当仁不让,鞍前马后奔走,引着众人循山路蜿蜒攀登,放眼望去,下族鬼灵委实下了大力气,将好端端的太玄峰凿成了马蜂窝,东一个窟窿西一道沟,黑黝黝望不见底。须铁手恬着脸解释,他们几乎把整座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剑冢,后来被十大剑宗围困在此,也就没什么心思再挖下去了。
行至半山腰,魏十七忽然停下脚步,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举目望去,前方裂开一道断崖,石梁飞架两岸,云雾翻滚,四下里长满了青苔,湿漉漉,滑腻腻,沉睡在迷蒙的月光下。须铁手指着前方道:“山路到这石梁就断了,再往上无路可走,须沿着悬崖攀爬。”
魏十七沉吟片刻,问道:“断崖下可曾探过?”
须铁手慌忙道:“去过,约摸百余丈深,是个乱石潭,堆满了枯枝败叶,水不深,一路流进石缝里。”
魏十七走到断崖边,低头下瞰,双眸亮起七道血符,左三右四,轮转不定,静静看了片刻,道:“你们谁下去过?”
熊十岁咽了口唾沫,踏上半步,小心翼翼道:“小人去过,石梁左近最陡,青苔滑不留手,往西去七八里,有一处缓坡,路要好走些。”
魏十七命熊十岁在前引路,沿着断崖行出数里,山势渐趋平缓,草木繁茂,隐隐有一条蹚出的小径,消失在断崖之下。熊十岁大步上前,仗着皮糙肉厚,挥动双掌拨开荆棘,回头道:“从这里滑下去,十余丈深处有一块突起的岩石,拴根绳索缒落到底,便是乱石滩了。”
丁宁主动请缨道:“大人要寻何物,可否容我一试?”
魏十七微微哂笑道:“那乱石滩下恐怕藏了古怪,待到天明,一同下去看看。”
须铁手顿时精神一振,脱口道:“大人,莫不是‘剑冢’藏在这山崖下?”
魏十七道:“剑冢?或许吧,下方所伏之物不简单,若不是劫雷惊动了它,不知要沉睡到什么时候”
须铁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听大人的意思,太玄峰似乎伏了什么活物,藏得严严实实,不防被劫雷惊动,才露出马脚。




仙都 第一百二十二节 习惯成自然
东方渐渐发白,距离天明不过片刻光景,魏十七静静立于断崖边,感受着百余丈深处的渺茫气机。如他所料不差,珞珈湖半岛之下多半沉眠了一头灵兽,越汐宗剑冢云云,未必子虚乌有,只是这剑冢并非埋于土中,而是藏在灵兽体内,联想到泄露消息的剑宗名为“赤鲸”,他隐隐有所猜测。
依照之前的约定,十大剑宗掀起两波强攻,将来敌驱入太玄峰附近,即徐徐退守山林,筑起数道防线,以防鬼灵寻隙逃遁,剩下的交由魏十七处置。彼辈遥遥观望,目眩神迷,太玄峰一战声势浩大,乃至于天降异兆,劫雷轰顶,令厉行空、支栖鹤、沙演法等暗自庆幸,易地而处,十大剑宗不知要填上多少剑修的性命,才能将这些下族鬼灵尽数剿灭。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是个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支栖鹤坐立不安,沙演法看在眼里,知道他担心不周山的境况,急于解决掉天外来敌,微一沉吟,当着众人的面请来师弟沙擒龙,命他去往太玄峰左近探上一探。沙擒龙机警老练,剑术出众,又与魏十七等相熟,有那么几分香火情在,即便遇到意外,也可化险为夷,最是合适不过。
沙擒龙领掌门之命,略加检点,御剑飞遁而去,一路未曾见到下族鬼灵,看上去彼辈遭遇昨日之挫,尽数退入太玄峰,据险固守,不再分兵驻扎,作无谓的抵抗。无移时工夫,太玄峰遥遥在望,沙擒龙为避人耳目,按落剑光,悄无声息穿行于山林,时刻警惕,摸到太玄峰脚下,眯起眼睛凝神窥探,却见鬼灵簇聚于群山之中,东一堆西一堆,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似乎迫于威慑,不敢擅自走动。
沙擒龙略加琢磨,便知魏十七等三人业已进山,拿下了须铁手、卫合盂、熊十岁三个头目,却并未大开杀戒,而是另有打算。他心念数转,反复权衡利弊,驻足于太玄峰下,耐心等候,轻易不愿打草惊蛇。
太玄峰石梁西首的断崖旁,熊十岁背起一捆树皮绳,当先开路,故意让壮硕的身躯滑下,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来,腰肘臀股沾满了青绿的草汁,看上去滑稽可笑。蹚下十余丈,熊十岁双脚落到实地,稳稳立于一块突起的山岩上,解开树皮绳牢牢绑在树桩上,扬手扔下断崖,探头看了几眼,颇为满意,仰头招呼一声。
魏十七不紧不慢步下缓坡,丁宁紧随其后,须铁手与卫合盂对视一眼,按捺不住好奇,双双跟了上去。轩辕青留在断崖上目送他们渐行渐矮,仿佛一截截沉入深渊,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转念一想,此界又有何物能威胁到那位主呢?
魏十七与丁宁蹈空凌虚,如履平地,巴巴备下的绳索,只有须、卫、熊三位下族长老派上用场,一个个滑了下去。下界无处补益“幽冥之气”,每一分幽冥之力都要省着用,在大人跟前折些脸面不算什么,身处下位,有点憨戆冒失,或有点附庸风雅,都是一种保护,这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习惯成自然,有些面具戴久了,也就跟皮肉长在一起,再也取不下来了。
百丈断崖之下,是一条狭长的乱石滩,正如熊十岁所言,四下里阴暗潮湿,石壁上长满青苔蕨草,水不深,天长日久堆满了枯枝败叶,隐隐有些腐臭的气息,水声潺潺,蜿蜒向前流去。魏十七凝神细察,感应到一缕微弱的气机,举步前行,曲曲折折转了几个弯,不多会就走到了尽头,悬崖越收越窄,合拢于一处,只剩数条一指宽的石缝,汩汩吮吸着流水。
一路走来,脚下的气机渐趋清晰,孱弱如线,随时都会绷断,那灵兽沉眠了不知多久,浑浑噩噩熬到灯枯油尽,若非劫雷将其惊醒,再过个十余载生机断绝,将永远长眠在太玄峰下,成为珞珈湖半岛的一部分。魏十七伸出手去,朝百丈高崖轻轻一推,法则之线没入其中,数息后,太玄峰如同一头蛮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喘息着,颤抖着,隆隆不绝,豁然开裂。
一时间地动山摇,乱石如雨,半山腰的鬼灵立足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脸色大变,却又不敢擅自逃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山摇晃震动了百余息,终于平静下来,太玄峰面目全非,裂作大小二峰,朝左右两边各退三尺,现出一条笔直的峡谷。须铁手等面面相觑,开山破石,夷为平地,他们自忖也能做到,但将大山一分为二,两爿完好不破,还没惊动此界天地,这等手段令人望尘莫及。
魏十七拂动衣袖,峡谷内尘土碎石一扫而空,打了个手势,命众人止步于此,孤身上前,目光落于一处水眼,碗口大小的窟窿,水声汩汩淙淙,四下里岩石龟裂如蛛网,气机勃然而作,回光返照,向他乞求着什么,渴望着什么。至此魏十七业已确定,太玄峰下镇压了一头灵兽,多半是水中的生灵,靠着这一点水汽沉眠至今,阴差阳错露出了端倪。
背负大山,只剩最后一缕生机,犹不肯放弃,那就助上一臂之力,解脱束缚,看你运数如何!魏十七回转身道:“此地行将崩塌,尔等可速速避开,一切听轩辕掌门安排。”
须铁手仰头看了一眼左右开裂的山峰,没由来打了个寒颤,不敢逞能,笨手笨脚作了个揖,招呼卫合盂、熊十岁二人匆匆离去。三人归心似箭,深一脚浅一脚回到绳索旁,熊十岁用力拽了一把,确认无误,猱身攀援而上,借力登上断崖,见过轩辕青,忙不迭说了大人的吩咐。轩辕青沉默不语,待卫合盂、熊十岁先后出现,众口一词,当下命彼辈引了族人下山躲避,他遥遥俯瞰开裂的峡谷,思忖片刻,飘然而去。
沙擒龙眼见鬼灵纷纷下山来,为首的正是须、卫、熊三位长老,心知太玄峰一分为二,多半是魏十七的大手笔,此举蕴含深意,一时也看不破,眼见下族鬼灵蜂拥而撤,似乎有什么祸事即将到来,惶惶然避之唯恐不及,当下趁乱退去,回转宗门驻地传讯。
峡谷内空荡荡一览无余,丁宁没有离去,反而主动迎上前去,立于魏十七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水眼,好奇道:“不知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魏十七悠悠道:“那是一条庞然大物,生机行将枯竭,若不得救助,永无出头之日。”




仙都 第一百二十三节 赤额龙鲸
一条?丁宁微微一怔,这么说来是条大鱼?靠乱石滩淌下的一点点水熬过漫长的年月,珞珈湖近在咫尺,却喝不到半口,这是何等残酷的折磨!
轩辕青与须铁手等三位长老业已离开太玄峰,下族鬼灵走得干干净净,再无不相干的闲人。魏十七重重一脚踏下,血气法则四下蔓延,地动山摇,土石冉冉升起,如一锅沸腾的粥,峡谷节节塌陷,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太玄峰土崩瓦解,轰然倒塌,方圆十里顷刻间夷为平地。
无数目光投向太玄峰,山被夷平,乱石滚滚,尘土卷起巨大的漏斗,急速向外扩散,土石如冰雹,将附近的山头尽数淹没。十大剑宗的剑修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御剑飞起,遥遥瞩目,却见太玄峰下黑黝黝一团,剑光若隐若现,似有异宝出世。
弥天宗掌门厉行空运足目力望去,心中没由来一紧,却见七点剑芒微不可察,半晌闪上一闪,节律犹在,已是强弩之末。他蓦地记起一桩旧闻,脸色大变,沙演法察言辨色,试探道:“厉掌门可知太玄峰下所镇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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