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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叔于稷暗暗叫遭,眸中血符闪动,凝神盯住“尸蛟”一举一动,却见黑暗中飞出一点血气之火,将尸气尽数点燃,“尸蛟”在熊熊烈火中疯狂挣扎,躯干渐次缩小,最终烧成一抔灰烬,全无还手之力。叔于稷暗暗吃惊,如此轻描淡写便除去一条“尸蛟”,定非等闲人物,他不敢怠慢,口中客客气气招呼道:“多谢援手,敢问尊驾如何称呼?”后背紧贴湿漉漉的石壁,反手摸索,试图重新续接起“乱麻丝”,以备不时之需。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正是北方之主郎祭钩,他拂袖扫除“尸蛟”遗下的灰烬,目光落在叔于稷脸上,淡淡道:“你是何人?何故闯入万窟洞中?”
叔于稷闻其声,观其貌,顿时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躬身道:“南疆叔于稷见过大人!小的追踪一仇家,误入万窟洞中,多蒙大人援手,才侥幸逃过一劫……”
郎祭钩“咦”了一声,颇感意外,多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是谁人手下?如何识得某家?”
叔于稷道:“小的在师延獬师将军麾下当差,有幸远远目睹大人真容,听师将军说起大人风采,念念不忘。”
郎祭钩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南方之主山涛的手下,难怪……”他与山涛一据北地,一据南疆,平日里素无来往,然则血战席卷深渊大地,无人可置身事外,早年曾转战万里,率一支孤军杀入南疆,恰好被对方记住,也是一段因果。
北方之主乃深渊主宰之一,高高在上,非他所能企及,叔于稷鉴貌辨色,不待对方问及,便主动说起师延獬清剿兽潮下落不明,他远远追踪白毛尸犼与楼枯河,一路来到三江源头,冒险闯入万窟洞的始末,口齿清晰,言简意赅。
迦耶重开万窟洞,早已察觉昊天与契染虎视眈眈,守是守不住的,与其被对方各个击破,不如到万窟洞底做上一场,故此转轮、阴鄷、阎罗、幽都、郎祭钩五位深渊主宰尽随他入内,未曾留人看守。郎祭钩道行最为浅薄,奇气对他而言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落在了最后,不急于深入洞底,阴差阳错,顺手救了叔于稷。
在郎祭钩看来,叔于稷意犹未尽,并未吐露全部真相,哂笑道:“当真只有两头魔兽吗?”
叔于稷稍作迟疑,坦然道:“不瞒大人,小的猜想白毛尸犼与楼枯河并非正主,只是竞相奔走的小喽啰,背后另有其人,不过数番遥相探查,都不曾发觉异样,从他们言谈中隐约得知,似乎赶赴三江源头,是为找寻什么机缘。”
师延獬麾下区区一将,竟能当着契染与昊天的面瞒天过海?郎祭钩不觉皱起眉头,见他神情坦荡,不似作伪,便问他如何个“遥相探查”法。叔于稷将分魂神通和盘托出,听得此术传自南方之主,郎祭钩倒信了八九分,山涛惊才绝艳,率先从四方之主中脱颖而出,执拿血气法则,入主深渊之底,他自叹不如。
叔于稷趁机想他讨教,为何万窟洞中不得施展神通,分魂甫一离体,即被外力扑灭。郎祭钩思忖片刻,道:“这万窟洞乃奇气发生之地,吞噬神魂,催生镇将,一缕分魂太过孱弱,为气机克制,消亡亦在所难免。”
叔于稷恍然大悟,连声称谢,这只是投石问路,察觉对方性情平和,并不难说话,便小心翼翼问起白毛尸犼的动向。郎祭钩看了他一眼,道:“师延獬凶多吉少,多半葬身他们腹中,你既然知晓他们背后另有其人,还要继续追下去吗?”
叔于稷诚恳道:“师将军于小的有知遇之情,救命之恩,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望大人成全!”
世道险恶,大浪淘沙,如叔于稷这般忠心念旧情的手下,已是凤毛麟角,所剩无多了,郎祭钩心中不无感慨,破天荒道:“白毛尸犼与楼枯河背后之人,某家都要退避三舍,他们十有八九去往万窟洞底,这一路有‘尸蛟’、‘尸猱’、‘尸鬼’之属阻挠,你去不了。”
叔于稷躬身施礼道:“还请大人指条明路!”
郎祭钩打量了他一番,道:“也罢,某家反正要去万窟洞底,就带你同行一程,路途凶险,好自为之!”
叔于稷喜出望外道:“多谢大人相助,死生有命,求仁得仁,不敢有分毫怨言!”
郎祭钩微微颔首,振袖挥出一道血光,将叔于稷稳稳托起,略作盘旋,向万窟洞深处疾驰而去。叔于稷暗暗持定“乱麻丝”,抛出一缕细微游丝粘附于石壁,手忙脚乱,应接不暇,郎祭钩似乎有所察觉,稍稍放慢遁速,以免他忙中出错,不小心扯断了“乱麻丝”。





仙都 第六十节 泥菩萨过江
郎祭钩遁行极快,一味向万窟洞深处遁飞,叔于稷以己度人,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暗中以“乱麻丝”辨识路途,却愕然发觉他对万窟洞了如指掌,没有走半步回头路,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禁自嘲,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北方之主,深渊主宰,岂会在这小小万窟洞中迷了路!
自嘲归自嘲,事实上万窟洞大得不着边际,异物出没,危机四伏,短短半个时辰,已数度遭遇偷袭,郎祭钩对此见怪不怪,能避则避,与“尸蛟”、“尸猱”之流擦身而过,不能避弹出一点血气之火,引燃尸气,扫除障碍。叔于稷叹为观止,完全插不上手,干脆全神贯注操纵“乱麻丝”,不再分心。
“乱麻丝”细虽细,柔韧耐磨,粘附于石壁上难以察觉,等闲不会断,即便断损也无妨,留多长就能退多远,及时续接上断头,又可循旧路返回。对叔于稷而言,“乱麻丝”是保全小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有丝毫大意。
正遁飞之际,郎祭钩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戛然而止,待要转身退出洞穴,身后响起一串窸窸窣窣的动静,十余高大的“尸鬼”堵住退路,一个个佝偻着颈背,双臂垂落到膝盖处,浑身惨白,一道淤青盘旋如蛇,缓缓游动。
万窟洞中尸气淤积,滋生种种异物,天生克制血气,寻常手段难伤分毫,唯有以血气之火引燃尸气,方可将其彻底打灭。洞中异物亦分三六九等,“尸蛟”、“尸猱”等而下之,最厉害的要数“尸鬼”,郎祭钩虽不惧,却也不愿白白耗费血气,只是这一次身陷重围,前后遇敌,说不得,也只能做上一场了。
郎祭钩收拢血光,将叔于稷轻轻抛落在旁,直截了当道:“你运气不好,某家顾不上你,自个儿逃命去吧!”
叔于稷转动脑袋朝两头张望,心念数转,试探道:“往哪里去?”话音未落,却见前方爬出一只硕大无朋的蝼蛄,体内血气翻滚,如火如荼,眸中更是透出十二分凶戾,十二分贪婪,死死盯住郎祭钩。
叔于稷眼中只有楼枯河,铜头铁甲,面目狰狞,心神竟为之所摄,一时僵立于原地,不得动弹。之前数番以分魂窥探,并未察觉异样,直到此刻正面此獠,才察觉双方的差距竟判若云泥,他心中尚有一线清醒,百思不得其解,区区一头妖兽,何以有这等威压?
然而在北方之主郎祭钩看来,楼枯河背上赫然站了一人,双手抱肘,嘴角似笑非笑,正是深渊三皇之首的昊天。狭路相逢,他倒抽一口冷气,瞳孔忽张忽缩,之前早已察觉前方血气波动,料到会有强敌,却没想到竟是昊皇本尊,唯有法则才能对抗法则,他尚未入主深渊之底,在昊天跟前毫无还手之力,又该如何是好?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郎祭钩第一反应就是跪地投降,背叛深渊意志,充当昊皇反攻深渊之底的排头兵,急先锋,踏脚石,然而当他目光落到楼枯河身上,察觉其体内似曾相识的气机,顿时明白过来,昊天已经有了忠心耿耿的手下,根本不需要迫于无奈的投诚者,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一具行走的资粮。
楼枯河体内究竟藏了谁呢?郎祭钩有所猜测,又不敢确信,如果连他都落得这般下场,深渊的局势不容乐观,他迟早会步山涛、樊隗、草窠的后尘。束手就擒不是他的心性,就算孤身对上昊皇毫无胜算,也要做倾力一搏,郎祭钩抛开所有杂念,体内血气收拢成一团,如星云缓缓转动,不断向内塌陷,燃起一团血气之火,毫不畏惧直视昊皇。
鱼死网破,困兽犹斗,面对郎祭钩如此激烈的反扑,楼枯河没由来收住脚步,不愿再靠近,在昊天神域笼罩下,郎祭钩不可能翻盘,但万一他拼死将自己拖下水,岂不是祸从天降?须知眼下他只是楼枯河,还不是平等王!
楼枯河气机稍落,叔于稷顿时清醒过来,毫不犹豫收起“乱麻丝”,身形疾往后撤,十余头“尸鬼”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他也顾不上这许多,腰身一扭,如大蝙蝠一般贴着洞顶急速移动,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一头“尸鬼”蓦地弹出右爪,朝他当头捞去。
“尸鬼”胳膊奇长,利爪没入岩石,犁出五道沟痕,叔于稷百忙之中沉腰躲避,如断了线的鹞子,合身撞向“尸鬼”,紧闭双眼,顺势捏破“明光珠”,射出一道耀眼夺目的强光,诸多“尸鬼”猝不及防,嗷嗷乱叫,双手抱头埋在胯下,顾不得出手阻挡。
叔于稷牵引“乱麻丝”夺路而逃,心中暗暗窃喜,才刚脱出洞口,一条坚硬有力的胳膊挡在身前,胸口结结实实撞个正着,如同撞上十万大山。叔于稷眼前一黑,胸闷气短,哇地喷出满口鲜血,急忙睁眼看时,却见一头高大的“尸鬼”低头望向自己,惨白的身躯上盘旋一条淤青大蛇,口鼻宛然,栩栩如生,双眼凶光毕露,作势欲扑。
他心下了然,这“尸鬼”非同寻常,纵然不是“鬼王”,亦是“鬼将”之流的人物,寻找手段定奈何不了对方,叔于稷咬紧牙关,正待捏破又一枚“明光珠”,那“鬼将”忽然起脚踢去,将他远远踢飞。叔于稷腾云驾雾飞将出去,匆匆收拢“乱麻丝”,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那“鬼将”有所察觉,利爪重重划向石壁,将“乱麻丝”切断,叔于稷无处借力,重重摔落在地。
强光业已熄灭,众多“尸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气急败坏一拥而上,将叔于稷五马分尸,撕成碎片生吞下肚。
身后发生的一切,郎祭钩浑不在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叔于稷是生是死,他也顾不上了,就在“明光珠”破,强光亮起的一刹那,他猛地摇动双肩,血气之火从周身毛孔喷涌而出,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吞没,于熊熊烈焰之中,现出一尊三头六臂的法相来。




仙都 第六十一节 曾经沧海难为水
深渊魔物从血战中崛起,朝不保夕,打熬肉身磨砺爪牙,修持血气至精深,也不过操纵血气乱砍乱砸,多半没什么章法,而天人生具灵性,道行日益深厚,自然通晓血气诸般神通,血符,法相,血气之火,法则之力,种种变化不一而足。昊天度过漫长的岁月,三头六臂法相不知见了多少,大同小异罢了,挥手之间张开血气神域,瞬息笼罩方圆百丈,法则之力如磨盘碾过,“尸鬼”如雪狮子向火,转瞬化为灰烬,唯有那“鬼将”颇为警惕,始终离得极远,见状头也不回遁去,侥幸逃出生天。
郎祭钩被困于神域之中,法则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至,生死只在昊天一念间,不知何故,他竟不理不顾,一味催动血气之火,烈焰从三千六百毛孔喷/泄而出,三头六臂法相眉眼明晰,纤毫毕现,六手捏定法诀,深深望了昊天一眼,胸口剧烈起伏,蓦地张口发出一声低吼。
吼声回荡在万窟洞每一个角落,刹那间天旋地转,时空转换,昊天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置身于万窟洞底,脚下是坚不可摧的地脉,连绵起伏如海波,四下里空旷浩渺,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光,地力无所不在,几近于实质,排挤闯入的异类,身躯沉重,如同陷入流沙。
昊天不是第一遭来到这里,对此并不意外,地力加诸于身,恍若不察,楼枯河却有些撑不住,喉咙深处“咯咯”作响,翅甲交摩,若不堪重负。昊天举步踏下蝼蛄之背,动念间张开血气神域,层层推开地力,楼枯河浑身顿为之一轻,着地打个滚现出人形,立于昊天身后沾点神域的光,不敢远离。
昊天抬手弹出一团血光,如明灯冉冉升起,却见郎祭钩僵卧于前方,法相化作碎屑簌簌坠落,气机一落千丈,肉身崩解,神魂几近于消散,只留下一缕微不可察的生机。这一道改天换地的神通好生了得,昊天竟不知不觉落入彀中,北方之主道行浅薄,当是迦耶提前将神通种于郎祭钩体内,以血气之火焚尽肉身,猝然发难。不过这万窟洞底,他本就势在必行,迦耶不惜舍弃郎祭钩,也要将他强行拖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打各个击破的主意?
血光越升越高,照亮幽暗高远的穹顶,黯然熄灭,置身于万窟洞底,渺小如蝼蚁,深渊万古不灭,深渊主宰却并非长存于世,赤日升起,亦终有陨落之时。昊天沉默片刻,出言道:“迦耶安在?再不现身相见,更待何时!”
黑暗之中亮起一抹幽幽血光,鬼魅般飘忽上前,地力如潮水般分在两边,迦耶眸光明灭,静静注视着昊天,转轮、阴酆、阎罗、幽都等深渊主宰一一现身,各自张开血气神域,隐隐连成一气。他瞒过郎祭钩,处心积虑在其体内种下神通,意在把他抛出当诱饵,布下绞杀之局,无论上钩的是昊天还是契染,先行击溃一人,剩下之人孤掌难鸣,动摇不了大局。
在迦耶看来,最好的局势莫过于抢先一步擒下契染,逼得昊天不战而退,免去一场不必要的消耗。击溃昊天毫无意义,灭杀他几乎不可能,他若一心要遁走,谁都拦不住,反倒是契染,羽翼未丰,气候未成,须得及早控制在手中。
极北冰川一战后,动身前往万窟洞前,他清楚地意识到,深渊已陷入三足鼎立的乱象,最大的变数正落在契染身上,乱象的源头隐隐指向三界之地,过去未来交织在一起,这一切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处置不当,他将不得不担负起全部的因果。迦耶试图窥探光阴长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排斥在外,无法靠近,他猜想有人执拿镇道之宝,从中作梗,这恰恰是他欠缺的一环。
此番重开万窟洞,最主要的目的是采集奇气,祭炼深渊镇道之宝,至于能否解决昊天与契染的威胁,只是顺手为之,迦耶并没有报以太大期望。
血气神域彼此融合,喷薄成环,将昊天周遭困禁,楼枯河身处其间,心惊肉跳,迦耶在万窟洞底布下天罗地网,携四位深渊主宰一齐出手,昊皇神通广大,付出些代价自可脱身,他却走不了,十有八九会陨落于此。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觉得口干舌燥,一个念头忽然跳入脑海,若大叫“我是平等王,愿投向深渊意志”,迦耶会不会收下他?
楼枯河心潮起伏,无人在意,迦耶与昊天不是第一次交手,既然势不两立,口舌之争毫无必要,神域之环禁锁天地,不断向内收拢,搅动地力鼓荡,在万窟洞底掀起一波波惊涛骇浪,昊天岿然不动,如中流砥柱,直到神域之环近在咫尺,才徐徐撑开血气。
法则之力彼此冲撞湮灭,平等王全然插不上手,只得蜷缩在昊天脚下,听天由命,血气余波搅动地力,如千百根巨木夯筑地脉,将奇气丝丝缕缕逼出,有如活物般到处乱钻。法则之争容不得分毫失误,一时半刻谁都腾不出手来,无暇顾及奇气,楼枯河见状心中一动,暗中催动法则之力吞噬奇气,充当壮大己身的资粮。
这一缕法则之力乃契染所赐,追本溯源,来自极北冰川中一截神佛残躯,楼枯河只是万兽谷中一魔兽,然而躯壳内却伏了平等王神魂,曾经沧海难为水,趁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火中取栗收取奇气,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楼枯河的小动作无人察觉,也无人在意,然而当他偷偷摸摸捞取好处之际,却发觉地脉深处泛起的奇气汇成涓涓细流,往一处聚拢,有人在与他争夺奇气,将肥肉尽数吃下肚,只留些汤汤水水。楼枯河顿为之一怔,抬头望了众人一眼,迦耶、转轮、阴酆、阎罗、幽都正全力推动神域之环,昊天亦撑开神域,以法则对抗法则,周身血气氤氲蒸腾,显然不得分心旁骛。
血气与地力搅成一锅粥,动荡不堪,楼枯河静下心来仔细探查,花了一番手脚,骇然发觉奇气竟朝郎祭钩汇拢而去。




仙都 第六十二节 秤砣虽小压千斤
郎祭钩明明肉身崩溃,奄奄一息,为何能截取奇气?楼枯河百思不得其解,他牵引法则之力,试图与之争夺奇气,却遇到莫大阻力,非但如此,奇气纷纷弃之而去,连汤水都喝不到。楼枯河蓦地警醒,脱口道:“昊皇小心,迦耶正以奇气催生镇将!”
话音未落,迦耶等齐齐发力,神域之环骤然收紧,昊天闷哼一声,压力陡增,体内血气急剧跌落,神域随之摇晃不稳,有崩解之虞。以寡敌众果然勉强,昊天心念数转,不得已解开封禁,丹田内无中生有,又一道血气源源不绝涌出,稳住神域不失。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昊天体内共封禁三处“血海”,万千载积储,无论如何危急,都不曾动用。然则此番在万窟洞底,迦耶与转轮、阴鄷、阎罗、幽都联手,神域之环压迫之下,血气消耗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若非之前炼化神佛残躯,得海量血气之力补益,断然撑不了这许久。眼下已到关键时刻,对手消耗只比他更大,只要他能拖住五名大敌,待到契染及时赶到,胜负的天平必将倒向他们一边。
“血海”所藏有如无穷尽,昊天不急于求成,任凭神域之环如何压迫,推动血气法则,稳稳守住身前丈许之地,如高崖拒阻海潮,短时间内无法攻破。迦耶原本还藏了一招暗手,以作破局之用,却不防被楼枯河叫破,失了先机,此刻也只得将错就错,将这一子顺势送出。
郎祭钩体内奇气衍化生机,重铸肉身,由内而外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这是迦耶许他的好处,置于死地而后生,成为镇将虽有种种不如意,总算没有沦为一枚弃子,况且他握有北方本命血气,得以长驻于世,不受镇柱束缚,个中利弊得失,一时也算不清。
迦耶一边又多了一支生力军,郎祭钩缓缓爬起身,颀长健硕的身躯完美无瑕,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血肉之下蕴藏着无穷力量。他踏上半步,深吸一口气,眸中精芒闪动,如流星划过夜空,楼枯河审时度势,硬着头皮上前阻拦。他心如明镜,郎祭钩加入战局,昊皇腹背受敌,神域一旦露出破绽,稍有护不周全,要数他首当其冲,难逃一劫。
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有第二次,那便是赤日陨落,
郎祭钩抬起手来,朝楼枯河遥遥按下,奇气如一道薄如蝉翼的利刃,斜斜斩入昊天神域,几乎与此同时,迦耶催动神域之环猛力收缩,血气法则如冰雪消融,露出一丝本不该有的破绽。楼枯河不敢怠慢,全力以赴,捏定法则之力轻轻一抹,于间不容发的一刹,将奇气拒之于外,分寸把握恰到好处。
郎祭钩“咦”了一声,颇感意外,上下打量楼枯河,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当年他挥军血洗风屏谷,南明小主、管大椿、乌照、姬胜男、犁山猱、孔九枭、楼枯山等尽皆成为刀下之鬼,唯独逃了一个楼枯河,如今看来并非偶然,这楼枯河确有过人之处,绝非寻常魔兽可比。
迦耶推动神域之环困禁昊天,阴鄷、阎罗、幽都亦步亦趋,应接不暇,转轮道行深厚,犹有余力关注郎祭钩,楼枯河以法则之力弥补神域之环撕开的破绽,虽是借用外力,眼力手段可圈可点,秤砣虽小压千斤,令他生出似曾相识的错觉。
那是老熟人了,也可以说老对头,转轮忽然出言道:“平等王?”一字字从嗓子眼挤出,血气震荡,如针尖扎入耳膜,郎祭钩顿时醒悟,这是在提醒他切莫大意,对方虽然失了肉身,保不定还有什么厉害手段。
楼枯河脸上不动声色,置若罔闻,心底却暗暗叹息,终究还是漏了形迹,瞒得过契染,瞒不过昊天,更瞒不过转轮,这些年在深渊之底,朝夕相处,神域交融,彼此再熟悉不过。眼看郎祭钩再度杀上,只得振作起精神,拼了老命与之周旋。迦耶主持攻势,数番进逼,都被昊天一一化解,楼枯河使出浑身解数挡住郎祭钩,不令他有可趁之机,三五个来回后,倍感吃力。
奇气重铸肉身,与深渊之躯迥异,郎祭钩一开始有些生疏,很快如臂使指,从心所欲,攻势愈发凌厉,迦耶见状催动神域之环,频频施加压力。昊天察觉楼枯河已成为对方的突破口,腾出手来伸手一指,一股热流从他尾尻涌入体内,楼枯河顿时血气充盈,精神大振,依托昊天神域与郎祭钩周旋,将对方拒之于外。
然而这一次冒险出手,却招致不测之祸,神域之环寻隙而入,昊天神域层层崩坏,缩至身前七尺之地,才堪堪稳住阵脚。楼枯河随之一路后撤,郎祭钩步步紧逼,趁机猛攻,终因事发突然,未能及时抓住机会,无功而返。
局势再一次陷入僵持。
迦耶受转轮阴酆“阴阳生灭,动静交摩”启发,创下神域之环,合五人之力,攻守一体,将昊天困在万窟洞底,稳稳占据上风,但为防他狗急跳墙,抽身远遁,不得不将大半力量用于封禁,一时半刻拿不下对手。原本寄希望郎祭钩接引奇气从旁襄助,成为破局的妙手,不想楼枯河体内竟藏有平等王神魂,手段沉稳老辣,抵住郎祭钩不令其得手。
昊天看似落在下风,实则韧性十足,迦耶也清楚他在等什么。他在等一个转机,等契染出现,击破己方联手,届时双方陷入一场混战,昊天占据主动,进退自如,迦耶一方虽然人多势众,但要从容收取奇气,却是千难万难。
迦耶早有算计,以郎祭钩为饵,将其中一人先一步挪至万窟洞底,困于神域之环中,法则之力如磨盘周转,消磨血气。眼下昊天已落入他彀中,契染却迟迟未现身,迦耶心中明白,契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继续拖延下去于己方不利,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郎祭钩这枚棋子的妙用,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若平等王以为他技止于此,那就看走眼了!




仙都 第六十三节 鬼将幽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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