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重元君心中一惊,急忙捏定法诀收回神通,孰料那血人儿竟不理不睬,失去控制,一口将血气吞下,转眼便长出三头六臂,面目狰狞,愈发不把他当回事。契染静静看了片刻,伸手轻轻按下,涅槃之力将暴动血气轻易抚平,那血人如遭雷击,僵立于原地瑟瑟发抖,慢慢蹲下身,六臂抱住三首,流下悔恨的血泪。
重元君长舒一口气,遁出山腹,向契染诚恳道谢,目光望向那血人,心中感慨万千,秀禾道人不知杀戮了多少上古凶兽,遗下的这一团血气堪比大补神物,“神魂胎种”消受不起,若非契染及时以法则镇压,天地间又要多一失控的凶物。
对契染而言,血气并无大用,只是鸡肋,他从观海镇将手中截下西华元君,占为己有,冥冥中沾染上因果,眼下正好借此了断。他伸手轻推,血人跌跌撞撞滚落重元君脚下,打了个“凭君处置”的手势,重元君微一犹豫,盘膝坐定,眉心“天眼”射出一蓬血丝,蜂拥而出,钻入血人体内,当着契染的面潜心炼化,一来以示坦荡,二来有讨教之意。
重元君体内气机勃发,推动他修持节节拔高,渐次逼近上境,然而缺少深渊本命血气,犹如一付君臣佐使的大药,缺少关键的药引。契染以慧眼静观良久,将手头最后一缕血气弹入他体内,助其一臂之力,这一缕血气得自极北冰川下神佛残躯,乃深渊开天辟地之初诸般法则的源头,蕴含少许元初法则之力。重元君蓦地睁开双眼,眸中燃起两团血气之火,血气法则诸般演变,无上奥秘,尽数呈现于识海。
仙都 第一百十三节 高处不胜寒
秀禾道人陨落于深渊,焚天法则弥散于深渊,剩下一点微弱气机,亦为血气消磨殆尽。从始至终魏天帝都关注这一战,直到此刻才收回目光,顺着光阴长河朝下游望去,未来种种确凿无误,并未偏离太多,他心中若有所思,既然过去可以改变,那么未来也存在种种变数,到了上尊大德这一层面,稍稍拨转光阴长河的流向并非难事,秀禾道人此番插手,固然是为劫余而来,如应对有误,势必拖慢自己的脚步,未来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局面。
魏天帝静静思忖,深渊大局初定,秀禾道人的威胁渐次逼近,神念显化入世,便凌驾于寻常上境大能之上,若真身亲至,破碎一界当非难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三界彻底崩坏,根本法则又将安在?此念一生,一点气机扶摇直上,星力法则又补全一角,魏天帝感到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视野之外的未来笼罩在重重迷雾中,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魔主波旬的陨落瞒不过有心人,西天灵山如来佛祖第一时间察知,大为震撼,魏天帝一统三界之地,谁人敢冒此大不韪?上境大能亦非长存不灭,波旬乃前车之鉴,担忧之余,如来亲身赴星域拜见魏天帝,得知秀禾道人来自“玄元天”,真身乃是执掌焚天之火的上尊大德,循劫余遗下的法则波动,一缕神念降临三界,已被他打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三界之地,如来修为仅次于魏天帝,这些年来潜心修持,进展却渐次放缓,距离上境尽头遥遥无期,此番被上尊大德盯上,顿有些毛骨悚然。机会难得,他趁机虚心请教,魏天帝略加思索,指点了几句,如来醍醐灌顶,顿时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然而一颗心却不住往下沉。成就上尊大德,须得执掌一门完整法则,立于诸天万界之上,只要他留在三界之地,就永远不能突破极限,愈往上走,星力压制愈强烈,唯有自行开辟一界,以涅槃法则为根本法则,衍化天地万物,才有一线机会。
换言之,三界之地如有人问对上尊大德,只能是魏天帝。
如来怅然若失,谢过天帝指点,回转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以他的神通手段,打破界壁并非难事,开辟一界亦非难事,然而以涅槃法则为根本法则,衍化天地,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即便魏天帝亦无此经验。这是一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险途,如来有些拿不定主意,耗费光阴元气事小,怕只怕误入歧途再不能回头,慎重起见,他沉入无馀涅槃,尝试推衍一二,却发觉变数迭生,无可遍历,只得收手作罢。
西天灵山只是个小池塘,三界之地也是个小池塘,既然得闻“玄元天”与“上尊大德”,如何甘心固步自封,蒙住双眼蜷缩在井底?这一日,如来将三大士、六观音、八菩萨、二十四诸天、十八伽蓝神、十六罗汉召至座下,宣一声佛号,无馀涅槃金身现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如往常一般说法毕,佛光照彻灵山,就此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如来撞破界壁,跳出三界,去往无尽虚空寻求机缘,魏天帝抚平动荡的灵机,若有所思。继如来之后,兜率宫主李老君亦问起魔主波旬陨落始末,魏天帝告之以秀禾道人之事,李老君唏嘘感叹,感叹之余,仍留在三界为天帝打理天庭,没有多余的想法。并非谁都有勇气抛开一切,迈出那一步,李老君藉下法登临上境,止步于此,亦在情理之中。
五明仙境羲和偏殿中,灵机往复,星光如注,混沌一气洞天锁载沉载浮,时不时漾过一抹璀璨的灵光。洞天锁内自成一体,历数百万年演化,日月经天,江河匝地,万物生生不息,灵性自足,距离诞下真灵只有一步之遥。天后梅真人静静注视此宝,忽然生出一丝好奇,洞天锁内究竟是何许样的世界,天帝一缕神念投入其中,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在她内心深处,涌动着某种渴望,渴望与他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然而天帝修为超逸绝尘,不知不觉与其渐行渐远,现世得不到的东西,如能在混沌一气洞天锁内实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一念既生,念兹在兹,再不能无视。这一日,魏天帝回到羲和偏殿,把玩着混沌一气洞天锁,眉眼间流露出怀念和温柔,这是梅真人从未见到神情,她心中一动,愈发觉得洞天锁内发生的一切,对天帝而言,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梅真人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心念百转千回,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魏天帝回过头来静静注视着她的容颜,摇首道:“此事不可为。”
不可为,还是不愿为?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为何回绝她一片痴心?混沌一气洞天锁中究竟有什么?梅真人百思不得其解,怔了片刻,展颜一笑,想要说些什么,朱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魏天帝捏捏她的下颌,岔开话题,随意说起秀禾道人与玄元天之事,梅真人一开始还笑盈盈,不知从哪一句起,心中忽然一沉,一个念头蓦地闯入脑海,脱口道:“你……还会在天庭留多久?”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栗和惶恐。
魏天帝道:“时机已到,就在眼下。”
时机已到,就在眼下,他要跳出三界外,去往玄元天,会一会那些立于诸天万界之上的上尊大德,从此后天人阻隔,永无再会之日。梅真人怔怔望着他,脱口道:“那我……那我怎么办?”
天庭无有天帝,何来天后?三界之地没了他,她又该何去何从?梅真人紧紧抓住魏天帝的衣袖,仿佛一松开手,他会就此消失,永不再见。她心慌意乱,患得患失,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却听魏天帝道:“天外有天,高处不胜寒,三界不可守,唯有去往玄元天,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梅真人深吸一口气,情知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她慢慢松开十指,蹙起眉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谋断,权衡利弊,仔细寻思了一回,试探道:“此去玄元天,前途未卜,天庭不可有失,陛下欲交托何人?”
仙都 第一百十四节 机缘到时自无碍
魏天帝把玩这混沌一气洞天锁,沉吟未决,久久没有开口,事实上,他并未考虑十分周全,此去“玄元天”,也许转瞬即回,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天庭也就罢了,如何安置梅真人却破费思量,他举目望去,羲和偏殿层层隐没,五明仙宫荡然无存,灵机如星云缓缓转动,潮汐往复,永无平息。梅真人猝不及防,直面仙界本源,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身躯僵硬,无依无靠,天旋地转,神魂摇曳,无数星辰从眼前掠过,坠入冰冷、黑暗与永寂。
过了许久梅真人才恢复意识,发觉自己仍落于羲和偏殿,依偎在魏天帝身旁,适才一幕仿佛是场梦,虽然不甚痛苦,却心底无比悲凉绝望。
魏天帝道:“这是最坏的结局,如我未能及时回转,迦耶挟血气攻入三界,抑或是赵元始等心怀叵测,五明仙界就此封禁,从天庭彻底剥离,除非三界之地有第二人执掌星力法则,否则近在眼前,也无法触及。”顿了顿,他又道:“这是最坏的结局,你可愿接受?”
梅真人嫣然一笑,生命本身是漫长的等待,只要能等到聚首之日,纵然千载万载,亦不过是一场修行。她颔首道:“如此甚好,就留在五明仙界,左右也不缺什么,潜心修持,光阴易逝,但愿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上境的风光。”
魏十七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登临上境,是难事,亦是易事,你若有意,可耐心等候,机缘到时自无碍。”
梅真人明白他的意思,若能成就上尊大德,拔擢她入上境并非难事,只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不知那时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梅真人将担忧深埋心底,扳着手指道:“镇妖塔挪入此间,阴元儿和余瑶自有我看顾,流苏和沈幡子留下,嗯,姜夜如何安置?”
魏天帝淡淡道:“令其镇守灵霄宝殿,与金茎露做个伴,李老君有其相助,即便光明宫主突破上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梅真人心中一动,道:“那么玉清宫主呢?”
魏天帝道:“赵元始生于混沌之前,太无之先,元气之始,号‘玉清元始天尊’,常存不灭,开劫度人,不登上境也就罢了,他若成就上境,不甘寂寞,无人可制,即为天庭之主。”
梅真人虽知玉清宫主赵元始得道极早,道行深厚,却也没想到天帝对他评价竟如此之高,一旦登临上境,连李老君与姜夜联手都压不住。她心生好奇,问道:“既然玉清宫主心怀不轨,终是隐患,为何不及早扫除?”
魏天帝道:“天地静滞不动,即为死物,深渊意志推动血气流动,聚散分合,衍化万物,此乃一界之生机所在。深渊如此,三界亦如是,星力流动凌驾于一切得失之上,此外俱是旁枝末节,玉清宫主若能趁势崛起,搅动星域灵机,虽不能波及灵山欲界,从长远看,于三界大有好处,何必扫除变数。”
梅真人若有所思,魏天帝坐镇天庭,犹如巨石压顶,无人敢兴风作浪,再加上魔主陨灭,佛陀远走,星力渐趋于停滞,一旦生机衰落,三界归于寂灭,无人能独善其身。夏虫不可以语冰,天帝看得极深极远,若非他道破玄机,梅真人无从知晓其中的利害干系。
魏天帝将目光投向无尽远处,星辰明灭的尽头,执掌法则,执拿三界,这还远远不够,随着星力法则渐趋于完整,他隐隐触摸到上尊大德的根本所在,立于诸天万界之上只是第一步,推动法则掌控天域,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数日后,又逢朝会之期,金茎露与沈幡子敲响金钟云板,清音缥缈响彻天庭,兜率宫主李老君立于左首,天后梅真人立于右首,赵元始、列御寇领两班宫主参见天帝,静候吩咐。魏天帝一一望过众卿,随意说起机缘已到,他将离开三界,去往天外寻访同道,切磋论道,天庭暂由李老君执掌,诸位宫主谨守仙界,各司其职,不可有失。
玉清宫主赵元始闻言心中一动,目光投向李老君,却见他老神在在,显然对此早有耳闻,天帝既然将天庭托付给他,定然有所关照,不足为奇,只是“天外同道”究竟何指,令他顿生心悸,不无深思。灵霄宝殿陷入一片沉寂,列御寇轻轻咳嗽一声,踏上半步启奏道:“敢问陛下,此去天外遥遥无期,不知何时能回转?”
与其含糊其辞,惹人猜疑,不如约定个时日,以安众人之心。魏天帝道:“且以八百年为期,若寻访不见同道,朕将回转天庭,另觅机缘。”
列御寇满腹狐疑,看了赵元始一眼,见他低头不语,心中觉得蹊跷,又不便刨根问底,好在李老君当是知情人,同在三十三天外,事后再找他打听消息也不迟。他躬身一礼,退回班列,不再多言语。
有光明宫主率先打头,赵元始想了想,亦踏上半步启奏道:“陛下远赴天外,如深渊来袭,当如何是好?”
魏天帝道:“深渊大局已定,血战平息,迦耶沉眠不醒,余者不足为虑,三界无有外患之忧,千载之安然无恙,玉清宫主大可放心,纵有波澜,亦是疥癣小疾,兜率宫主足以把控大局。”
赵元始大为诧异,天帝对局势了如指掌,言之凿凿,显然插手深渊搅动风云,三界与深渊有界壁隔绝,又是如何做到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对天帝的神通手段叹为观止,心中忌惮更深一层,恭恭敬敬施上一礼,退回班列。
魏天帝道行超逸绝尘,深不可测,灵霄宝殿上下噤若寒蝉,除光明宫主与玉清宫主先后出列对奏外,再无第三人开口。金茎露与沈幡子敲响金钟云板退朝,众人鱼贯而出,王京宫主曹木棉落在最后,频频回首,似有所期待,魏天帝哑然失笑,招招手将其留下,唤到身前关照了几句,曹木棉精神大振,将天帝的话牢记在心,奉为圭臬。
仙都 第一百十五节 知盈道人
五明仙界,羲和偏殿,魏天帝执定弥罗镇神玺,运转星力,灵机骤然一滞,下一刻已脱身来到星域深处,目光所及幽暗如永夜,只剩两点熠熠星光,一为十恶,一为大陵五,如冷漠的眼,远远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法则之线编织因缘,星力从虚空外涌来,源源不绝注入弥罗镇神玺,过去之痕、现世之印、未来之影如走马灯般轮番转动,酝酿百余息,一道身影飘然而出,面如冠玉,光洁无须,戴铁冠,披道袍,踏布履,从头到脚纤尘不染,正是元邛。
此元邛非彼元邛,脱胎换骨,毫无倨傲之色,向魏天帝躬身见礼,侧转身双手一划,光阴长河轰然浮现,浪奔浪流,涛生涛灭,每一滴水都蕴藏一处天地,一刹光阴。魏天帝目光投向长河深处,拈起混沌一气洞天锁,径直送入七曜界,沉没于渊海之底,光阴长河激起一朵浪花,旋即被元邛轻轻抚平。
混沌一气洞天锁内藏了他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远在老鸦岭枯藤沟之前,短暂的过去,永恒的念想,梅真人虽与他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缱绻旖旎处无可言喻,仍不得触碰分毫。那是一座南方的城市,钢筋混凝土的森林,周吉重新开始,并继续之前一个人的生活,成为冥冥中最隐秘,最牢固的锚。
三爪定世之锚,以肉身为锚杆,周吉、契染、郭传鳞为锚爪,锚定过去、现世与未来,魏天帝托起弥罗镇神玺,举步跨入光阴长河,立于水中央。波涛骤然平息,长河如一面明镜,倒映出亿万星辰,然而天帝头顶却幽暗无光,只剩两点星光,一为十恶,一为大陵五。
星辰摇曳,从无尽远处,光阴长河的源头,推动波涛滚滚而下,刹那间将魏天帝从头淹没。逝者如斯,唯有星辰不变,在时光洪流冲刷下,星力法则渐趋于完整,三界本源不断侵蚀意识,法则的同化愈来愈猛烈,魏天帝凭借定世之锚,执定自我不动如山。仿佛过了千万载,又仿佛只过一瞬,魏天帝周身一轻,三界本源的侵蚀如潮水般退去,倒映在光阴长河中的亿万星辰渐次隐没,他举首望去,只见星域之外,界壁层层淡去,现出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
无数玄妙至理涌至眼前,予取予舍,魏天帝心下了然,一朝补全星力法则,成就上尊大德,三界之地转而沦为掌中之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动念间便可拨动一界天数,左右光阴长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的意志便是三界的天意。
魏天帝将弥罗镇神玺系于腰间,举步踏出,飘然离开三界之地,立于无尽虚空,俯首望去,一团星云缓缓转动,是为秀禾道人所说的“玄元天”,十恶命星与大陵五凶星此隐彼现,熠熠生辉,三界与深渊淹没在星云深处,此外尚有无数未知的地界,或有主,或无主,为时空界壁所阻隔,可望不可即。
正当观望之际,一缕气意出现于身前,飘转不定,忽前忽后,不得其门而入。魏天帝伸手轻轻一触,却是同道殷勤相邀,去往“阖水界”一叙。“玄元天”中上尊大德不止秀禾道人,“阖水界”这位同道气意平和,魏天帝思忖片刻,循着这一缕气意投入星云深处。
星光如箭如线,从眼前一闪而逝,气意急速消退,引着魏天帝来到一处陌生的地界外,已消失殆尽。界壁徐徐融开一道门户,法则之力氤氲而出,透出几分善意,魏天帝举步跨入其中,任凭法则牵引,落于茫茫瀚海孤岛之上,一道人迎上前,样貌古朴,骨骼清奇,随意打了个稽首,呵呵微笑道:“贫道知盈,冒昧相邀,道友不见外,欣然到访,容贫道略尽地主之谊。”
童子稚女奉上仙果,知盈道人推让一二,魏天帝取了一枚略作品尝,甘美爽脆,满口留香,果然是难得的上品。二人寒暄片刻,知盈道人得知魏天帝执掌星力法则,成就上尊大德未久,不无感叹,“玄元天”隐没于星云,藉星力法则问对大道,立于诸天万界之上,着实不易。
魏天帝问起“玄元天”同道,知盈道人也不隐瞒,诸天万界,天指“天域”,界指“地界”,“玄元天”乃是无尽虚空三处天域之一,星云深处孕育地界不计其数,修道人执掌一界根本法则,便有一线机会超逸绝尘,踏入“玄元天”,成就上尊大德。据知盈道人所知,“玄元天”共有六位上尊大德,加上魏天帝,合计七人之数,其中以浑天老祖道行最深,执掌百余处地界,于“玄元天”内独树一帜,无人能望其项背。
听其说起道行,魏天帝趁机请教修持之法,知盈道人乐于指点,娓娓而谈,原来上尊大德潜心修持,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其根本在于壮大己身所执根本法则,或开辟,或侵吞,掌控地界愈多,神通手段自然水涨船高。
魏天帝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知盈道人此言不尽不实,开辟地界也罢,侵吞地界也罢,须得先付出无量元气,况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缘际会,天机难测,所获未必就抵得上所失。他不置可否,转而问起秀禾道人,知盈道人显然对其并不陌生,却也不愿道破跟脚,惹祸上身,只含糊其辞暗示了几句。
虽是含糊其辞,片言只语,魏天帝却也足以有所警觉,秀禾道人执拿焚天法则,掌控的地界超过双手之数,与之相比,区区“三界之地”,微不足道。然而即便强弱悬殊,要彻底打灭上尊大德,亦非轻而易举,劫余虽陨落,秀禾道人兀自不敢大意,牵扯了许多精力,可见一斑。魏天帝看了知盈道人一眼,道:“之前‘玄元天’曾陨落过一位上尊大德,不知道友可知此事?”
知盈道人毫不感到意外,既然对方主动提起秀禾道人,显然对那段秘闻有所耳闻,当下颔首道:“上尊大德亦非长存不灭,道友所言可是劫余?此子心性不定,喜怒无常,手段太过激烈,激起众怒,自然难保存世之身。”
仙都 第一百十六节 卷土重来未可知
劫余既已陨灭,知盈道人说起他甚少忌惮,他半是不满,半是提醒,说了一些劫余的旧事。原来无尽虚空三处天域,“玄元天”颇受“清元天”、“妙元天”排挤,幸有浑天老祖坐镇,诸多同道相互帮衬,才得以潜心修持,故此每一分力量都不可或缺。只可惜劫余出身不正,道法不纯,身居二相,血气法则与涅槃法则彼此冲突,以至于性情喜怒无常,行事颠三倒四,肆无忌惮,频频挑起事端,同道不堪其扰,“玄元天”亦不得安宁。
知盈道人目视魏天帝,试探道:“易地而处,以道友看来,当如何处置?”
魏天帝微一沉吟,道:“内患不宁,外敌必至,劫余既是动荡之源,当极早化解为宜。”
知盈道人抚掌道:“道友所言甚是,如何处置劫余,吾辈其实不无分歧,也有同道不以为然,觉得事不关己,只要不惹到他们头上,懒得插手,毕竟上尊大德之争,耗日持久,耽搁修持不说,保不定还大损元气。”
魏天帝道:“冷眼旁观,置身事外,此乃人之常情。”
知盈道人叹息:“何尝不是,这几位同道虽在‘玄元天’修持,唯有外敌入侵天域,才会出手驱逐,但劫余并非外患,也没有触及利害,如无足够补偿,彼辈置若罔闻,不屑一顾。”
魏天帝心中微微一动,不置可否,看来“玄元天”并非铁板一块,浑天老祖道行虽深,却不能只手遮天,颇有同道自行其是,不买他的账,老祖似乎也没有一统“玄元天”的打算,听之任之,并不强求。
知盈道人又道:“不过此事总有人去做,最初吾辈并不打算做绝,劫余为法则侵蚀,并非出于本心,只要他剥离涅槃法则,又或是离开‘玄元天’,各退一步,何至于撕破脸。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劫余在歧途走得太远,已不能回头,才招惹杀身之祸。”劫余以血气法则入道,又借涅槃法则屏绝同化,知盈道人说这是一条歧途,魏天帝深以为然,他之所以将涅槃法则彻底让渡给契染,正是察觉其中孕育一点微妙的隐患。虽说涅槃法则与星力法则并无冲突,但到了问对上尊大德之时,又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事后看来,这一招棋没有下错,无惊无险跨出那一步,水到渠成,立于诸天万界之上,便是明证。
知盈道人又道:“秀禾道友与劫余颇有芥蒂,得老祖默许,说动几位交好的同道围攻,费了不少周折,才将劫余打灭,自身损耗也不小,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好在区区劫余一人,不过耽搁些修持罢了,尚不至伤筋动骨。”
魏天帝道:“上尊大德因法则得道,法则不灭,卷土重来未可知,劫余尚有残躯流落在外,遗祸不除,终是隐患。”
知盈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道友此言甚善,劫余神通广大,身居二相,一为血气魔神,一为涅槃古佛,法则轮转不息,竟被他突围遁去,秀禾道友遣神念四处探查,天域茫茫,终未能找到他的下落。道友既出此言,想必有所察觉,可否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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