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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大人,”士兵气急败坏地赶回来,“陆国志这个狗贼,他放火焚烧东门,还用火yao炸塌了东门的敌楼。”
原来坚守在东门叛贼陆国志早就在东门安放了zha药,本来就是用来以防万一。孙得功死后,平叛军开始猛攻东门,他们坚持了一段时间就顶不住了。东城军营被王化贞攻下后,独木难支的陆国志只有率领百人退守东门瓮城。
王化贞对叛军恨入骨髓,兵力充裕以后立刻派人从北门出城,包抄东瓮城,想把他们一网打尽。陆国志知道大势已去,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后金援军了。他逃跑的时候引爆了瓮城城墙下的火yao,还点燃了城门附近的民居和城楼。
等黄石赶到的时候,东门的火势已经很大了,大批民居烈烈地燃烧着,灼热的气浪让人无法靠前,不时还有零星的爆炸声传来。
东门的城楼被炸塌了一角,剩下虽然大部分被火光和浓烟遮掩住,但是黄石仍然可以看见砖石已经被烧得发红了。
在不远处黄石发现了知府高邦佐,知府大人的乌纱帽已经被热浪卷走了,身上的蓝色官服也被大风吹得七扭八歪,人冲着大火发愣。黄石一个箭步冲过去:“高大人在这里看什么呢?多叫些人来啊,赶快把火扑灭,我们还要抢修城墙啊。”
高邦佐听黄石似乎有责备他的意思,也顾不得体面就愤愤地嚷嚷起来:“黄督司你是在指责本府吗?书吏、里正十个跑了八个,百姓也大半逃出了城,黄督司,你让本官哪里去找人来啊?”
这高声叫喊立刻让黄石想起来知府可是文臣,比他这个小武官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他赶快后退行礼:“高大人,事在人为。卑职这就去找巡抚大人调兵,请高大人尽力搜集一些人力来。”
这个态度让高邦佐冷静下来,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摆官威的时候,于是正色说:“那就有劳黄督司了。”
现在整个广宁城兵荒马乱,叛军和平叛军刚才交战的时候都纵火,现在一路上还到处都是火光,有些百姓奋力拯救自己的房屋。但是也有许多着火的房屋没有人管,大概它们的主人已经抛弃家产,逃出广宁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黄石还经常能遇到溃兵。虽然叛乱已经被平息,但是一片混战刚刚结束,士兵没有军官控制,就有一些开始劫掠百姓,开始还是寻找那些空屋子,偷窃无主的财物,但是过过就演变成杀人夺财。
知府衙门的衙役虽然奋力弹压乱兵,但是人手大多被抽调去保护仓库,组织民夫了。而且衙役损失不小,乱兵又众多,所以城内还是很乱。
在亲兵、部众的重重保护下,黄石当然是非常的安全,但是耳边也不时传来百姓的惨叫声、男子的怒喝争斗声还有妇孺的哭喊声,甚至还能看见有的士兵在纵火焚烧民居。
黄石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就派出部下协助衙役捉拿乱兵。命令部下把他们统统领去知府衙门,或者收拢到军营中管束。
找来找去,黄石怎么也找不到王化贞,就是广宁参将江朝栋也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再找了一会儿,黄石发现辽东巡抚的近卫也都不见了。
如果王化贞又跑了的话,这广宁就要再次人心大乱了,想到这节的黄石冷汗直流,挥了一下马鞭:“立刻赶去东门。”





窃明 第十七节
东门的火势虽然没有减小,但是明显已经被控制住了,高邦佐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他的官帽,大明官服也被他收拾齐整,上千兵民正组成人龙传递水桶。御史方震儒也在这里,正和高邦佐说着些什么。
见到黄石回来,高邦佐急忙问道:“黄督司可见到巡抚大人?方大人也急着找巡抚大人,都找到这里来了。”
黄石笑着对方震儒、高邦佐说:“回两位大人,巡抚大人有令,救火修城之事交由高大人全权负责,卑职等广宁军也交给大人差遣。”
“有劳黄督司了。”高邦佐心下大定,连忙转身吩咐身边的官吏:“传令下去,立刻杀猪造饭,入夜还要加餐,让兵民都吃饱,同时多搜集人力和砖石,火灭之后立刻抢修城楼,今夜举火修城不得有误。”
吩咐了一些紧要事情之后,高邦佐又冲着黄石露出笑容:“黄督司回师平叛,这份大功自然跑不了,这事本府说不上话,只能恭贺黄督司了。不过救助百姓却是本府份内之事,黄督司收拢乱兵的大功,本府一定另上一本为黄督司请功。”
“这都是卑职份内的事情,高大人缪赞了。”黄石看东门的情况稳定了,就琢磨着托词离开再去找王化贞:“卑职还要向王大人复命,卑职告退。”
方震儒也笑着说:“本官也和黄督司一同前去,本官身为辽东巡抚御史,危难之际更要陪在巡抚大人身边。”
就算方震儒不提黄石也要拉他走,如果王化贞跑了,他就得和御史商量解决办法。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费立国不顾小腿有伤,带着四、五个亲兵骑马赶来,还不等下马就冲着黄石大叫:“王大人离城了,王大人离城了。”
这喊声不但立刻让方震儒和高邦佐目瞪口呆,而且马上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费立国跳下马以后,匆匆向着高邦佐、方震儒一礼:“高大人、方大人。”
然后更不搭理满脸阴沉的高邦佐,一把将黄石拉到远远的一边,急得大叫大嚷:“江参将护着王化……护着巡抚大人出城了,千真万确,我的部下已经开始混乱了,有人已经想逃跑了。我勉强控制住他们,现在集结在北门外。黄石,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兵士就要散了。”
“小声,”黄石喝住费立国,轻声问他:“你打算去哪里?辽西?等着被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建奴细作玩死?”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到了辽西我们就先告祖大寿一状,我想过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出首,没准可以。”
“到底是不是祖大寿我们都不知道,何况他是辽西名将,关宁副总兵,就凭我们两个能告他?”黄石冷笑着反问:“再说我们的推测怎么说,要不先要把我们通敌的东西报上去?”
“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怎么说我们路上再商量好了。”看黄石还在犹豫,费立国急得跳脚:“快走、快走,路上我们再商量如何去告祖大寿。”
黄石沉吟着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看高邦佐那边,广宁知府衙门的属下都停了手边的工作,聚拢在一起交头接耳,城门的兵民也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人群里不停响起“王巡抚已经逃跑了,建奴怕是杀过来了”的喊声。
孙得功已经死了,费立国方寸已乱,除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后金细作,明廷这边再也没有知情者,黄石一推费立国:“我和你一起走,先去辽西再说。”
费立国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上马,不想黄石却抽出刀,一下子捅进他的后背,跟着黄石狠狠地一转刀柄,刀刃猛地搅动起来。费立国满嘴顿时喷出鲜血和内脏碎片,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倒在地上。
黄石踏住尸体狠狠蹬开,抽出血淋淋的腰刀高举过头,冲着人群大喝:“费立国谣言惑众,已经伏诛,众人不必惊慌,继续救火。”
这时候金求德的手下已经把费立国的几个亲兵拿下,黄石一个手势又是几颗人头落地。黄石叫过金求德,指着自己几个亲兵,“立刻带他们和你的部下去北门外接管费立国的部队。金求德,如果老把总不听话,杀了用他们替上,其他人有不服得也一起杀了。”
金求德领命而去以后,黄石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高邦佐面前,只见高邦佐的脸色已经和死人一般,黄石强笑道:“卑职这就去巡抚大人那里看看,请大人继续组织人力,东门就全靠高大人了。”
高邦佐默默地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像老了十岁:“黄督司不用做戏了,事到如今还要欺瞒老夫么?”
黄石小声说道:“高大人,卑职一定把巡抚追回来,请大人一定不要气馁。”
高邦佐听了还是摇头,方震儒更是面如死灰,广宁知府衙门的官吏已经散去一些,人龙也都停止了运水,不少人喧闹着开始逃走。
“黄督司高义,真让老夫汗颜。”方震儒看着黄石满脸的焦急神色,脸上也露出羞愧的神色:“要是人人都如同黄督司这样,辽事也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两位大人。”
“黄督司不用多说了,你看看周围吧。”高邦佐指了一下东门外的人群,广宁官吏已经十停散了四停,知府衙门的兵丁少了一半,辛苦组织起来的壮丁早已经逃光。
“东门塌了,巡抚跑了,建奴来了”这样的呼喊响彻了半个广宁城。
见此情景黄石急道:“高大人,不能存广宁,有何面目入关?”
“大人,”说话间金求德的一个亲兵赶了过来,他一礼之后就急忙汇报:“费立国的部下闹事,金千总奋力弹压,但还是散去了一半。现在勉强控制住了,但还是很乱,金千总请大人速速增派人手,”
“大人,”赵慢熊也急惶惶地赶来:“广宁溃兵夺门而逃,还有大批乱民纵火打劫,我部也开始混乱,属下不敢分兵镇压,现在聚拢在一起,请大人立刻前去稳定军心。”
“立刻带去北门外,和金求德回合,在那里等我。”黄石下达了命令后,就向方、高两人请罪:“卑职治军不严,请两位大人赎罪。”
方震儒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黄督司临危不乱,本官很是佩服。但是经略、巡抚不在,本御史权且接管广宁军。黄督司这就整顿兵马,护送本官和高大人离城吧。”




窃明 第一节
竖儒不足与谋!
想归想,事情还是得办,要不是现在有求于黄石,方震儒根本不会用这样的客气腔调。
御史虽然只是七品,但是明朝以文统武,所以文臣权势极大,不要说黄石只是四品督司,就是三品的参将,只要一言不合,御史也是就扒下裤子就打。
文臣的权威黄石完全不能对抗,只好把求救的眼光投向广宁知府高邦佐。
“广宁军的事情轮不到本府说话,一切听方大人吩咐。”高邦佐避开黄石的视线,调头命令他的属下收拢知府衙门的兵丁。
“本官知道黄督司你是个勇将,但匹夫之勇是不能成大事的。”方震儒的口气非常柔和,他的言辞和轻视武臣的传统很合拍:“本官自有运筹,黄督司只要听从本官节制就可以了。”
“是,卑职遵命,请大人下令吧。”黄石知道广宁知府和辽东御史既然丧失信心,他就绝对没有任何险中求胜的机会了。
黄石护送着方震儒和广宁知府衙门的兵丁来到北门外,金求德和赵慢熊已经把平叛军整理好,他们不等黄石发问就跑过来请罪:“属下无能,有部分士兵趁乱散去,请大人治罪。”
“现在我部还有多少人马。”
“我部还有四百六十骑兵,六百步兵。”
逃走的几百士兵多是入城后编组的,从西平跟随而来的士兵基本都在。这两天的一系列军事行动给黄石带来了威信,西平路上收拢的溃散骑兵大多甘心服从黄石命令,包括费立国的一些部众也是如此。
黄石出现后,三百多一路跟随黄石而来的骑兵一起向他欢呼,把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这个场面也感染了其他的士兵,军心于是大定。
“黄督司,请帮本府收拢难民。”
黄石现在看高邦佐就有气,但是他还是命令手下尽力配合,虽然放弃广宁,但黄石也不想这几十万居民四散逃难。他发现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点燃粮库、布库和其他仓库。引爆火yao库。赵慢熊带队,我军轮流去武库换装,然后焚烧。”黄石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从广宁搬走了两百门大炮,数以万计的铠甲,百万石的米豆和大批银两,一直到天启三年底才把战利品搬空,现在他毛也别想捞到一根了。
虽然还是下午,但广宁城内很快就大火弥天,让方圆数十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高邦佐还在聚拢百姓,组织人手扶老携幼,失散的平民肯定会遭到山贼和溃兵的洗掠,乱世人命不如狗。
方震儒命令广宁军和高邦佐的难民群同行,以便提供保护。广宁知府衙门带着难民在先,后面是黄石收拢的两千余广宁军士兵,还是一样的老问题,没有军官。他们的临时最高指挥官——黄石只希望不要遭遇任何战斗。
士兵一队队离开,黄石带着三百骑兵留到最后:
“大人,出发吧。”
高邦佐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广宁城头熊熊的火光发愣。方震儒偷偷对黄石说:“朝廷扩建广宁城,城楼一砖一石,多少仓库、军营,都是高大人亲身督促赶修的,如今却要他看着全城付之一炬。”
每天入夜以后,黄石就命令新兵和沿途收拢的溃兵在内扎营,老兵和知府衙门的兵丁在外扎营,把百姓四面围护起来。高邦佐负责行政管理,倒也井然有序,历史上数十万难民冻毙荒野的事情总算没有发生。
从第二天清晨开始,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雪。离开广宁第三天,传令兵赶来向方震儒传达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命令:焚毁所有的仓禀和堡垒。
明朝经营辽东二百年,构筑堡垒几百座,储备大批物资。朝鲜使臣经过辽东的时候,望见这一望无际,连绵数千里的要塞群,每每发出对中华物力丰饶的感叹。黄石听到这个命令之后,明白熊廷弼终于还是犯下了这个大错。
大明倾二百年国力在辽东修筑了数百里纵深防御,被这个命令付之一炬。此后逢集堡以西辽土被蒙古占领,后金铁骑过辽河就一马平川,而孙承宗也只有从山海关外再从头修起。
辽东几百座堡垒城市先后开始燃烧,数百万人民流离失所,一路南下的黄石所过之处,尽是残恒断壁和缕缕青烟。
除此以外,还有几十座堡垒向后金投降,因为他们周围的堡垒驻军都撤退,在一片混乱中,这些堡垒中的军队、人民连同物资尽数为后金所得,计有: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牵马岭、正安、锦昌、中安、盘山、杏山、桥守堡、西兴堡、铁场堡、锦安堡、右屯卫、团山堡、镇宁堡、镇远堡、镇安堡、镇静堡、镇武堡,镇夷堡、大清堡、大康堡、大静堡、大宁堡、大平堡、大安堡、大兴堡、大茂堡、大胜堡、大镇堡、大福堡、大定堡、壮镇堡、戚家堡、闾阳驿、十三山驿等。
后金搬运走人口和物资后,把这些堡垒也统统焚烧殆尽。历史上的大明,未来二十年穷尽国力,闹到海内鼎沸,辽左的防御体系也没有恢复旧观的一成。
辽地大火后几日,来自蒙古的援军赶到广宁,他们见到这一片废墟也是心胆俱裂,哄传后金势力大。蒙古人和后金前锋稍作交锋就撤退了,不过这次交锋也阻挡了后金的追击,让广宁军得以安全南下。不过明军既然退入辽西,蒙古众多部落也就此相信后金能够生存下去,纷纷变得首鼠两端起来,开始和后金私通款曲。
“熊廷弼啊,熊经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身边有后金细作,我真要说你也是个误国之臣,完全是自取死路啊。”
原本的历史上,关宁军最远只是推进到大凌河,土地面积还不到全辽的百分之七。多数时候十万关宁军都被人数更少的后金军压缩在山海关到锦州之间的辽西走廊,所占土地面积低于百分之五。
黄石认为,辽西未来要面对的严峻局面,熊廷弼的总撤退令是难辞其咎的。
既然历史仍然没有巨大改变,黄石知道自己去山海关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这个命令让明军在关外无立锥之地,眼下最需要的是袁崇焕这种筑城专家了。
翌日,黄石出营漫步,只有赵慢熊随行,两个人边走边谈,除了军旅事宜,还有些勾心斗角的琐碎。
赵慢熊对金求德有些看法,但是黄石不以为然,他认为“王者之心”包括信心在内,对属下过于警觉是没有自信的表现。至于金求德其人,正如皇太极所说,用得好不过是王霸者手中的一把利刃罢了。
好比黄石自己,难道皇太极眼光比金求得还差?看不来他的野心么?不过是王者自有王者的气度,根本不畏惧野心而已。
“啊——”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上,黄石仰天长啸,赵慢熊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黄石嘶喊到精疲力竭,才停了下来,像是对赵慢熊说,也像是自言自语:“我真累啊,活得真累啊。”
“有时候,我真想退隐山林,种两亩地,没事儿打打兔子。”黄石一屁股坐到地上,摘下头盔远远扔到一边:“娶个俊俏老婆,生堆大胖小子。”
“种田么?属下觉得这个也很累。”
“口误。”黄石轻笑起来:“我的意思是多买些地,雇些人来种。这样就可以享福了吧?”
“不错嘛,”赵慢熊击节叫好:“还可以讨几房小妾,那就更享福了。大人,您快带我走吧,让我做个管家,帮您牵狗打猎。”
“好,我一定请你作管家。”黄石闭上眼睛幻想着,脸上全是浅浅的笑意,过了好久才睁眼说:“慢熊老弟,你差点就把我说动了。”
“只差一点吗?哎呀,太可惜啦。早知道刚才就使出全力啦,那属下就是黄老爷的管家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大人,我们很快就要到宁远了,然后就可以直奔山海关,到哪里就可以轻闲一番了。”笑过之后,黄石他们就开始往回走了。
去辽西过清闲的生活么,黄石没有说话,轻舒双臂,伸了个懒腰。北风扫地而来,黄石衣甲当风。站住脚,闭上眼,凝听着头盔上的红缨的抖动声,真是悠闲自在啊,好想就这样吹风到永远。离开广宁这几天,竟是黄石长久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广宁一战,大人已经是名动天下。值此败军之际,辽将非逃即降,大人到了辽西后必受朝廷重用。”身后的赵慢熊大声说着,黄石迎风叉腰而立,不置可否,斗篷在身后猎猎舞动。
黄石睁眼望向苍穹,天空中好像有一个声音传来:“去辽东吧,那里有几千里山河,正是海阔天空、大有可为之地!”
赵慢熊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大人更是英姿挺拔,这一路上,属下看见很多姑娘都频频注目于大人。而以大人不可限量之前程,向书香门家提亲也不算辱没他们了。”
“是吗?”高大的身材,加上威武的戎装,黄石还算得上能吸引眼球吧。厚禄、家庭就在山海关的那一边向他招手。
冥冥中的声音对他耳语道:“大丈夫岂能受制于文臣,在没有战事的辽西郁郁四年?”
宁远很快在望,黄石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方震儒和高邦佐辞行:
“黄督司要当逃兵不成?”方震儒大吃一惊,不能置信地看着黄石。




窃明 第二节
“大人明鉴,广宁镇陈渠总兵、罗一贯副将在西平殉国,现在广宁镇就以毛文龙副总兵为尊,卑职身为广宁军督司,理应去毛将军那里听候差遣。”
“可是毛副将远在朝鲜!”高邦佐和方震儒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些日子广宁塘报说了,毛总兵已经收复了旅顺,卑职打算带本部人马前往旅顺。”
高邦佐不希望黄石部离开,不过黄石作为广宁军官去毛文龙那里归建,本来也是说得过去的理由。高邦佐不过是广宁知府一个地方官,对黄石毫无约束力,眼下也只有旁听,
方震儒同样不想黄石走,广宁失守,十三万大军几天内灰飞烟灭,朝廷不震怒才怪呢。方震儒收拢残军,掩护百姓南逃,功劳大大高过职务。在他眼中,黄石称得上奇货可居,只要这个平定叛乱的第一功臣说自己些好话,那前程是非常美好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刻意笼络黄石。
此外,方震儒估计自己肯定要在辽东干下去,黄石这样的“猛将”不但是军中奥援,更是保命的依靠。如果黄石走了,他就不能以黄石的名义写奏章了,更不能指望这个“猛将”的“勇武”了。
作为辽东巡抚御史,方震儒有绝对的权利管辖广宁军,他决定晓之以理:“黄督司可知去旅顺,陆路有千里之遥,更要经过建奴盘踞的海州、复州啊。”
“卑职但求杀奴报国,不敢贪生怕死。”黄石知道辽西没有战争威胁,所以随口就说了这话,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妥,明廷不能预知历史,群臣自然更关注山海关。
果然。
“现钟不打,反去炼铜?此论不当,本官不能同意。就这样了,下去吧。”
“大人明鉴。”黄石最后拿出的理由软弱无力:“卑职部下有很多辽东人,经略大人的焚城命令一下,已经是一片哗然,他们父母家小都在辽东,卑职强令他们去关内,只怕军心不稳。”
“强辞夺理!那你就应该弹压而不是纵容。”方震儒闻言大怒,正要严加喝斥,突然被高邦佐拉了一下袖子。
方震儒一愣,顿时恍然大悟,语气也马上变得非常柔和:“黄督司是不是有什么个人原因呢?是不是有家人什么的在辽东?说出来吧,本官绝不会怪罪你的。”
黄石于是叙述了自己被老张救命的经过,他说一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身在险境,自己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离开。
方震儒听傻了眼,一时也没有什么话说,陷救命恩人于险地是大大的不义。虽然他觉得黄石去柳河也未必有用,多半还是接不到人,不过劝人行不义之举的话方震儒也说不出口。
幸好高邦佐给他解了围,用不以为然的语气插嘴说:“黄督司,他们确实对你有大恩,但是你现在身负朝廷官职。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忠义也……某些时候忠义同样不能两全嘛。何况报效朝廷是大义,救命之恩是小……不,也是大义,不过还是稍小。总之,当然是先报君父之恩,后谈朋友私情了。”
方震儒连忙点头:“高大人这是正论,是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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