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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天启二年二月初一,黄石从宿营地出来的时候,看见金求德已经等在门口了,“属下无能,昨夜又有八名士兵离开。”
“丢马了么?”
“没有,属下派驻大批人手防备。”
几天来,黄石的部下逃走不少,算上这八个,黄石的部队只有百五十三人了,马匹因为只有青草吃,也已经死了快一百匹。幸好到了傍晚,黄石一行已经溜到了赵慢熊的老家附近,也就是柳河卫旁边的山地,过了这里就是三岔河了。
“大人,前面就是柳河卫了,您有什么打算。”赵慢熊问道。
“柳河卫啊,听说全卫投降建奴了,是么?”
“附近的樵夫都是这么说的。”
“嗯。”黄石点点头:“慢熊你熟悉附近的地形,安排他们宿营。我带些亲兵去村里。”
“大人一路小心。”





窃明 第五节
把马在柳河外拴好,黄石留下几个人看守,带了三个亲兵就摸黑到了老张家。
敲开门以后,老张和他婆娘惊得差点喊叫出声,连忙把他们迎了进来。看到黄石还是一身明军打扮,老张更是一个劲地埋怨他。黄石这才知道后金列出的悬赏中,自己竟然也榜上有名,而且是惊人的一千两,人头也能值五百两。
老张的婆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黄石的亲兵们,黄石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忠心耿耿的三个部下,他们跟着我受了不少苦。”
黄石在广宁的事迹早就传开了,据老张说后金方面是暴跳如雷,他头上立刻就有了悬赏。柳河卫也因此闹得鸡飞狗跳,直到几天后确认黄石和广宁知府他们一起跑了才作罢。
老张的婆娘热了菜汤送上来:“小黄你怎么还敢回来啊。”
“快吃,吃完赶快走。”说话的张有弟态度一点儿也不友好,看向黄石的眼神全是责备:“让别人知道你来了,我们全家都完了。”
“张叔,看见你们安好我也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去旅顺?”
“旅顺?不去,不去!”不等老张说话,张有弟就怒气冲冲地接口:“我女人怀孕了,走不了,我爹妈岁数大,更走不了。所以全家都走不了,不然留下的人就活不了。”
张有弟说这话的时候,老张也无声地默认了他大儿子的话,接着指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给黄石介绍。这是他二儿子又弟新娶的媳妇,她的父亲也刚刚被后金委任为村长,就算张家全家都跑了,亲家也要倒霉。
黄石的目光扫过张又弟和张再弟两个人,他们本来和黄石很是亲近,但是现在也都避开了黄石的视线,看来是缘尽于此了。
黄石掏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一百两银子,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儿财产了。交给老张后黄石就坐下开始喝菜汤,一路风餐露宿他几乎没有吃过热食,胸腹间顿时暖洋洋的,四肢的寒气也一下子驱散了。
“张婶,麻烦再拿两个碗来。”
不等老张婆娘说话,张再弟就跑去拿来了几个碗,黄石把大海碗的菜汤分三份,递给三个亲兵,他们谢了一声就也大口喝起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老张的婆娘收下银子,赶快让两个儿媳再去烧水,一会儿又递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滚烫的食物让黄石和亲兵们狼吞虎咽起来,张有弟再次促他快走,却被母亲狠狠骂了一番。
“莫要走了反贼黄石!”
“莫要放跑了反贼黄石!”
还没有吃完这顿饭,门口就响起了一片呐喊声,老张一家和黄石的几个亲兵都勃然变色。窗户外面也一下子亮起了一片火光。
喊声才响起老张就跳了过来,窜到门口沿着缝隙往外张望。
黄石苦笑起来,放下筷子对着老张说:“对不起,张叔,看来我给你们惹祸了。”
老张听到黄石的话后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骂道:“现在说这个有屁用?再弟,去把刀给你老爷拿过来。”
张再弟应了一声就要往后面跑。但是黄石一把扯住了他:“小弟不用了。”
来到这个世界,黄石自问没有什么人自己下不去手,但老张一家是他不能牺牲的。“张叔,把我捆起来,你可以算是首告的。”
“胡说。”老张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黄石满怀歉意地看着老张:“张叔一家老小,根本不可能逃走。”
老张愣了一下,突然大吼:“那也不行,再弟,快去拿刀。”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无非就是让老张立刻把人交出来。张再弟把刀拿来以后,黄石看见张有第也摸起了一条棍子,还冷冷地看着黄石:“你要是杀不出去,我们全家就算是白死了。几年前也算是白救你一次,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们全家上……”
“呸,少说不吉利的话,保着你母亲、弟弟出去。”老张又吐了口痰,对儿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黄石的眼睛,里面全是恳求的神色。
黄石难过地撇过脸,把腰刀猛地抽了出来,咬着牙根说:“张叔放心,我有命在,就不会让他们吃苦。”
他的三个亲兵早就捉刀在手,见状齐声低喝一声就要上前开门。就在此时,黄石听见背后的老张婆娘说话了:“是我让老二的媳妇去报信的。”
一句话让张家父子的家伙都无力地垂了下来,黄石也不回头,只是干笑着把刀又慢慢插回到鞘中。只有三个亲兵掉过头,冲着她怒目而视。
老张回头看了他婆娘一眼,一言不发地丢下刀,一屁股坐到地上,张有弟也慢慢地蹲下,扫了黄石两眼后就抱起了脑袋。
“娘。”张再弟叫了一声也就没了声音。
老二张又弟躲在母亲背后,一句话也不说,耷拉着脑袋,看到黄石止住亲兵后,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黄石心中怒不可遏,这小子下聘的彩礼、成亲的仪资都是他给的。但他不动声色,干笑了两声走过去推开窗:“诸位乡亲,你们都认得我黄石,现在我是反贼了。嘿嘿,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两句话吧。”
领头的是村长,也就是老张的亲家,他的女儿站在他的旁边。村长神气活现地告诉黄石不要负隅顽抗了,他肯定跑不掉了,再说为了张家,也为了这些多年来的街坊邻居,还是立刻出来投降为好。
“听说活着的黄石可以多拿五百两银子,我可以投降,不过想拿这钱有两个条件。”
听到黄石肯投降,门外的乡亲们响起一片兴奋的嗡嗡声,村长约束了众人一番,然后冲着房子大叫:“说吧。”
既然如此,你们肯定没命拿了,黄石心中暗自冷笑。
“第一,张家算是首告,是他们诚心拖住我的。”
村长马上表示同意:“可以。”
黄石回头扫了一眼,张家父子三人都抱着头在地上坐着呢,二儿子和大儿媳在老张婆娘背后偷眼往这边看。
刚开始的怒气已经退去了,黄石胸膛里冷冷的,开始结成坚冰:“第二个条件,就是放我三个部下离开。他们三个没有赏格,拿了也没有好处。你们放他们走后,我就出来投降,你们可以拿活黄石的一千两。不行的话,就只能拿死黄石的五百两了。”
村长犹豫起来,周围的那些熟识的村民也有些不安,黄石笑着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啊,你怕什么,这样好了,我让他们立誓不回来找你们村的麻烦就是了。”
三个亲兵按照黄石的命令大声发誓:“祖宗神灵作证,如果放我们三个一条生路,从此以后绝对不踏进这村子一步。否则不得好死。”
等他们发完誓言,黄石就在众人面前又掏出了些碎银和铜钱给他们:“只有你们三个对我不离不弃,跟了我这么久,这点银子就拿去吧。”
“你们两个。”黄石随手指了一个人:“我不在了,就听赵慢熊的吩咐吧。”
话一出口,黄石就觉得不妙,又偷看了身后的张再弟一眼,幸好,他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没有听见。
那三个亲兵很机灵,一愣就明白了黄石的意思,点头表示他们听懂了。
黄石知道自己要想脱困,那手下就绝不能乱,金求德的办事风格让他很不放心,要是此人负责,黄石担心自己也可能会玉石俱焚。而杨致远容易被胁迫,又没有什么急智,贺宝刀还不怎么了解。
赵慢熊掌控全局,那一切都应该没有问题吧。黄石如此这般地揣摩着,又把目光投向了村长。村长指挥村民们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三个亲兵立刻抱头鼠窜而去。
看到他们安全离开,黄石随即扔下了佩刀,心中已是杀机大动。




窃明 第六节
村民先把黄石绑起来,然后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这注横财,决定连夜押送他去柳河衙门,那里有完善的监狱和铁链,留在村里是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张家会有什么变化。
计划确定就立刻实行,带头押送的正是村长的大儿子。黄石被带出村子时,老张一家都躲了起来,没有给他送行。
出了村口,黄石突然听见后面传来张再弟的喊声:“黄大哥,我爹让我陪你一程。”
张再弟右手举着一个灯笼跑过来,左手还抱着一个坛子,等他跑到近前却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望着黄石:“黄大哥,你愿意让我陪么?”
“你回去吧。”黄石摇了摇头,哀莫大于心死。
这句话说完,张再弟的眼睛中就涌出了泪水,手里的灯笼也掉到了地上,他捧起那个坛子:“那这些饭菜你肯收下么?”
看着这个当了他三年小跟班的孩子,黄石感觉他已经锻炼得如同坚冰一样的内心又融化了一些:“我收下了,回去谢谢你爹。”
一个乡兵闻言就去接坛子,黄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慢慢地走了大约有两里路,他心里一直盘算赵慢熊的行动。手下的亲兵应该有留下监视的,刚才出村那么大动静,肯定注意到了,现在身后想必有跟踪的。
以赵的沉稳,应该会先来救人,而不是去村子里打草惊蛇。黄石一个不小心,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他被拉起来的时候看见队伍后面一段有一盏灯笼——原来张再弟还在后面跟着。
黄石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杀意也淡了,就让一个人把后面的张再弟叫了过来。
“就在我身边扶着我吧。”黄石微笑着对张再弟说,这孩子重重点头,满脸都是激动。黄石又是一声叹息,算了,就让他在无意中救了乡亲们的命吧。
并排走了片刻,小张低低地说道:“黄大哥,对不起!”
“你妈没有做错什么。”黄石平复了杀心以后,也开始从别人的角度看了,老张婆娘也想活下去吧,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拿一家老小冒险。这份思量勾起了黄石心中的一个隐痛,那个辽阳的商人,黄石为了活命不也出卖了他们么?
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黄石决定今天一个都不杀了。
“不,我妈……”
“住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黄石厉声喝斥道:“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又走了几里路,一个村民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被惊动的众人纷纷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火龙蜿蜒而来。黄石大声对张再弟说:“紧紧靠着我,别乱动。”
黄石的话顿时让村民们更加听惊疑不定起来,他们一个个张大着嘴,紧张地看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黄石看他们方寸已乱,心下更是大定,他笑嘻嘻地扫视了他们一圈,用下巴点点陈铁匠的独生儿子:
“陈兄弟,你老子当年还想招我做女婿呢,咱们也差点就是半个兄弟了,你也过来靠着我吧,免得伤着了。”
那条火龙很快地向他们逼近,等村民都听见疾促的马蹄声时,不远的黑暗中有声音响起:“在这里,大人在这儿。”
这是跟黄石来柳河中的一个亲兵的声音,跟着就是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喊起来:“大人在这边!”
看见靠近的火把足足有百只,围着黄石的二十几个村民都傻眼了,黄石冷静地扫了他们一遍,看有几个人似乎恐惧得过了,脸上肌肉开始抽搐,见状他赶快大喝一声:“乡亲们,都放下家伙围到我身边,我包你们没事儿!”
这声音充满自信,还带着一股不能抗拒的威严。村民们彻底崩溃了,纷纷抛下武器,抱紧黄石的大腿哀号起来。等军队赶到的时候,他们看见黄石正柔声安慰那些已经魂不附体的人。
等黄石的亲兵给他松开绳索的时候,除了张再弟以外的村民都被拉到了一边,金求德向黄石望过来,但是黄石却摇了摇头。
“大人,”金求德急道:“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这帮人见过了黄石的队伍,更可能及时脱逃去报信。
金求德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但既然张再弟跟来了,黄石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了,毕竟他不能让老张一家没法做人啊,更不能让全村人迁怒老张,把老张全家送去后金那里。
“都捆起来,捆到那边的树上去。”
金求德应了一声就要走,但是黄石似乎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赶忙叫道:“赵慢熊你去捆人,金求德你过来跟着我。”
金求德有些不甘心地走到黄石身边,却被他猛地一把扯住。黄石咬牙切齿地朝他吼道:“只有我可以决定生死。”
金求德和黄石对视片刻,在对方的凶恶目光中败退下来,低声回答:“是,大人。”
“不管你怎么想,都要服从,不许擅自决定。”
“是,大人。”
“大声回话。”黄石提高了声音。
金求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黄石大喊:“是,大人。”
“很好。”黄石松开了金求德,反手把他推开一步。
接着黄石转头对张再弟说:“小弟我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的,但是我不能不把你捆起来,不然你爹妈就有麻烦了。”
“黄大哥,我想跟着你去旅顺。”张再弟突然说道。
黄石缓缓说道:“小弟,跟着我很危险,你还太小,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
“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张再弟的眼睛变得很明亮:“黄大哥刚才叫老赵的名字,可是那三个人里明明没有老赵,我就知道黄大哥外面还有人了。我既然跟来了,就是下定决心要跟黄大哥走了。”
“孩子气,那你爹妈怎么办?他们不担心你么?”
张再弟摘下了自己的皮帽子,露出青光光的前额:“毛发肌肤,受于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是这段话每个华夏人都是知道的,从记事起就念念不忘。”
张再弟取下帽子后,辫子立刻掉到了脑后,黄石默默看着他取下绕着脖子的辫尾,把它丢到了地上,:“出门的时候,我就绞断了它。黄大哥视荣华富贵如粪土,我这些天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非常骄傲能认识黄大哥,我一直以这个猪尾巴为耻。今天村子里的人这么做,我就再也不能同他们共处了。”
真是个孩子啊,完全不理解这世间的黑暗,黄石叹息着说道:“跟着我会非常危险,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小张平静地继续说道:“不瞒大哥说,很早以前,我就隐隐有一种感觉,我的宿命就是跟着黄大哥。你说要跟毛文龙出兵的时候,我曾感觉会带我一起走,后来我以为那只是错觉。今天我也犹豫过,但当父亲要我给黄大哥送菜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又出现了,我明白这确实就是我的宿命。所以,请一定收留我吧。”
“宿命么?”黄石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到这个时代以后,还有一个人对他提起过这两个字,那是他被孙得功从张元祉要走的那天,被他拷问的那个“后金奸细”说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可能真的有宿命吧……”黄石的眼神有些迷茫,张再弟的表白一瞬间几乎动摇了他的信念,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人是没有命运的!
“那好,你跟着我吧。”
答应下来以后,黄石略一沉思,就叫士兵把村长的儿子也一起带走。
“回去告诉那对亲家,”临走前黄石嘲弄着那群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村民:“告诉今夜我的两位恩人,不要想给他们儿子收尸了,我会把他们烧成灰、撒进河,做个孤魂野鬼。”
必须让村长的儿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黄石希望这样他就不能咬定老张的儿子投奔自己了。这个办法不一定有用,但是总比没有强。黄石把那个倒霉鬼交给金求德处置,这种任务金求德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根据黄石的命令,村长的儿子和张再弟都被捆着,当着全体村民的面放上马背。被捆住的村民一个个垂头丧气,嘴巴也都被勒上了。
离开前,黄石看见陈铁匠的独子帽子掉在了雪地上,这孩子和他秀气的妹妹长得挺像。想起那个姑娘害羞的神情,还有他们父亲曾经展示的宽厚笑容,心已经变得柔软的黄石登时忘记了愤怒——冻伤了他会让爱他的人伤心吧?
黄石跳下马走过去拣起了皮帽子,给耳朵已经发青的年轻人戴好,还柔声安慰他:“没事了,陈兄弟,就像我保证的一样。记得替我问候你父亲一声啊。”
哈出的热气在火光中结成一道白雾,黄石翻身上马,冲着站着一边赵慢熊说道:“给他们点上堆火,再检查一遍绳索。”
“遵命,大人。”赵慢熊恭恭敬敬地回话。
黄石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金求德一直死死地盯着赵慢熊。黄石掉头离开的时候,赵慢熊迅速地点了一下头,金求德这才收回目光跟上黄石的脚步。
返回宿营地后,折腾了半夜的士兵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没过多久赵慢熊的千总队也赶回来了,一夜平安度过。
“张家,似乎是大人的一个……一个弱点。”金求德私下对赵慢熊这么说,其实他更想用的词是死穴。
赵慢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乱世有乱世的法则,在乱世挣扎的人,不遵守乱世的法则,就会被无情地淘汰。
每个人都关注自己的安全,都注重自己的性命,黄石如此,老张一家和村民如此,他的部下也毫不例外。
“大人会不会?”金求德犹豫地探询赵慢熊的意见,黄石那天的暴怒让他心有余悸。
赵慢熊还是没有说话,他个人认为,黄石内心深处也不在乎,否则的话就应该亲自留下,而不是立刻赶回休息。赵慢熊觉得这说明在黄石心底,部下和个人更重要,他已经做出了取舍,只是以为能不面对选择而已,不过这番思量他不打算对金求德提起。
“总之,这是我们的秘密。”金求德说了一句废话,赵慢熊为这句废话点了点头。
黄石没有顺风耳,他正在思考行动安排,这十几天的行军,让他感到军事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以前黄石总是呆在自己的军营里,对士兵的宿营状况没有认识,但这些天他始终和部下们生活在一起,充分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情况。
最让他感到恶心的就是士兵们的方便问题,这个时代的明军没有厕所的概念,基本是兴致来了就地解决。第二天醒来整个宿营地就是一个大厕所,而且士兵们解决了问题以后,随便抓两把土就算收拾了,拉上裤子就走人,更不要说洗手。
现在黄石很怀疑古代所谓的水土不服,有很多根本就不是水土病,而是痢疾。没有几天,黄石就严令宿营的时候必须先修厕所,然后每个士兵都必须到指点的地点去解决。黄石还制造了一些简易的厕筹,规定士兵必须使用这种卫生用品。
黄石一行终于抵达三岔河了,令他们丧气的是,后金的禁海领已经传达到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到足够百五十人的渔船。
眼下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绕过海州、复州,取陆路去辽东半岛。
可能是因为那晚的小冲突,金求德这段时间总是无精打采,黄石发现士兵们似乎有些动摇后,有意借此让金求德振作一番。
收到到黄石抛过来的眼色后,金求德抽出腰刀,大喝一声砍在树上:“大丈夫有进无退!敢言返回辽西者,当斩!”
天启二年二月初三,黄石部渡过辽河,踏入后金腹地。




窃明 第七节
官道旁的丛林中,十张铁弓已经拉成了满月,捏住弓弦的手指微微抖动着,缓缓调节着方向,终于随着一声低喝而同时松开。
八个后金骑士才听到撕裂空气的尖啸,就有一个身上插着三只箭从马上滚落,另一个被射中面部,那个武士捂着脸大声惨呼,一个后仰就被马掀了下去,痛得满地翻滚。还有两个也分别中了二箭,但是仍然挣扎着伏在马背上,拼命抱住马颈。
混杂着惨叫和马嘶的同时,他们前后响起了蹄声,各出现了十个骑马的大汉,一身辽东杆子打扮,头上也都扎着白头巾。
他们的出现让剩下的武士迟疑了片刻,转瞬间又有利箭连续不绝地射出,一个本已负伤的后金武士再次吃了三只箭,终于无力地松开马颈,一头扎了下去。另一个人没有来得及拨开羽箭,肋下吃了一击,他才张口痛呼,就被紧跟着的一箭正中咽喉,鲜血喷起数尺,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剩下的三个眼看不好,立刻打马往前冲去,跑在最后面的一个眼看着被尾随而来的箭追上,背心一下子就插上了几根,也松开缰绳被马在地上拖弋。
看到冲过来的最后两个人,十个骑士一起挥刀上前,冲在最前面的领头人手舞双刀,大喝声中右刀脱手而出,如同一道流星划过,直接劈在当先的后金骑士脸上。紧接着就向左一歪,上身已经和地面平行,堪堪躲过从头顶划过的刀光,双手并力握住另一把刀,借着交错而过的马力,把最后一人大半个腰砍断。
他身后的骑士们齐声喝了一声彩,然后又纷纷叹了气,他们分开拉住了无主的奔马,折返回来后有人已经开口抱怨:“大人,一个也不给我们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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