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听到这里毛文龙哈哈大笑不止,伸手指着黄石虚点:“这时候已经是势成骑虎,黄石你不杀下去,就会被建奴反噬。”
“大帅明鉴,末将当时也看得胆寒,越来越是心虚,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追下去,几次都想掉头逃跑呢。”黄石苦笑着擦了把汗,露出一幅后怕的样子。
下面的黄石一边说,上面的毛文龙就一边点评,点评的同时毛文龙还高声提醒营中众军官:“这可是黄石真刀实战换来的经验,你们可都要听仔细了!”
营帐中的东江军官们最后都已了然,那后金军队显然是成行军纵队赶来,被一队压一队地反卷回去,根本没有机会展开,一片忙乱中也根本不知道前面有多少敌人。对黄石叙述的胆怯心理,大家更都觉得是人之常情,设身处地想像着黄石当时的紧张,人人都会心地微笑起来。
“末将最后也不知道击溃了多少建奴,只是战后收集到了这四百六十七具首级。”黄石身为参将,百多首级就有一级功,这批首级那是三级功都不止了。
回想当时的场面,毛文龙捻着长须呵呵而笑:“虽然这五百首级得来有运气和侥幸,但正是黄石你敢追下去才能取胜啊。”他对周围的东江军官讲解说:“这就叫缚虎容易纵虎难,若黄石因为胆怯而半途而废,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一个满心钦佩的东江军官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抬起双臂大赞:“黄将军真称得上一身都是胆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将军好胆。”
“黄将军全身都是胆。”
一片真心的喊叫声中,黄石偷偷望向孔有德,后者和他对视一笑。
窃明 第二十三节 分歧
听完这番叙述后毛文龙觉得虽然六千不一定有,但是一路击溃了几千战兵和辅兵应该是有的,毕竟五百首级摆在那里,说六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黄石的军功是按首级算,击溃多少敌人只对朝廷宣传有意义:“黄石,以你的功绩,按说可以升副将,东江镇副千户了,不过朝廷认为你年纪轻轻,又才升迁不久,所以只升一级。”
黄石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朝廷担心他升得太快容易骄傲自满,失去了进取之心,压一压级本来就是磨砺年轻将领的用人之道,他赶快表示理解:“末将自知是一时侥幸,绝无怨由之心。”
“黄石你明白就好,但我大明有功必赏,”毛文龙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亲兵说道:“请银令箭!”
亲兵把银令箭取出后,毛文龙亲手把它从锦盒中取出,高举着耀眼的银令箭向众将展示了一圈,然后走下中厅郑重其事地交到了黄石手里。黄石也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天子信物,捧着它后退了两步肃然站好。
毛文龙朗声诵道:“御赐银令箭在手,地方军队尔可先行调遣,后上奏天子,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御赐银令箭在手,地方五品官员听从调遣,同品以你为尊,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黄石不等毛文龙继续说下去,就赶忙问道:“末将敢问,文五品可否服从末将指挥调遣?”
帐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毛文龙笑了一声:“黄石你还真是贪心,不错,祖制是如此,不过文臣不会听你的。好了,最后一条,御赐银令箭在手,黄石你可专折上奏天子,通政司无权驳回,黄石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说完最后一声明白后,毛文龙的亲兵就把黄绸锦盒送上,黄石轻手轻脚的把银令箭收了起来,然后交给张再弟抱着,移交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
“开宴,给我东江镇的好汉接风。”
……
两天后东江岛又要召开接风宴了,不过这次是为了旅顺张盘。金州堡的辅兵(修城墙的民夫、挖战壕的丁壮等)在后金主力逃走后都向旅顺明军投降,张盘地盘较大,这次又新安定了一座城堡,所以需要安排的工作也比较多,文职武官体系也不如黄石那么注意培养,所以最后比他还要晚到几天。
孔有德再次去码头迎接,黄石也跟着一起去了。
“黄兄,我们是邻居,但旅顺一别竟然会在这里才又见面了。”张盘热情地打起了招呼,然后才注意到一边的孔有德,他觉得很面善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就迟疑地问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这位是毛帅的义子毛有诗毛守备,和我是旧识了。”黄石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孔有德一眼,看他也接受了旧识这种说法。现在黄石觉得自己跟着来接风有些唐突了,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一年前毛守备和我前一起到达的旅顺,张兄弟不记得了?”
“噢,记得,毛守备恕罪则个。”张盘也是聪明人,一转念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和孔有德笑着打起了招呼。
三个人行进的时候,孔有德落在后面好似跟班,这让黄石更尴尬了,暗骂自己为啥要一起来接风。听张盘的语气对孔有德不是很尊敬,他显然觉得黄石更光明磊落,凭借军功跻身东江嫡系将领之列。黄石暗暗叹了口气,张盘这种毛文龙亲兵出身的将领,实在是不能理解外系武将的痛苦啊,他赶快把话头岔开聊起了金州之战。
没想到张盘一下子就开始皱眉了,他逼视着黄石的眼睛问道:“听说黄兄的奏报里,只有几个孩子的献俘,建奴汉军就一个活着投降的都没有么?”
黄石倒也不打算隐瞒:“都杀了。”
这冷冷的话让张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闭上嘴盯着黄石看了一会儿,见黄石毫无羞愧之色就忍不住说道:“黄兄,杀俘不祥。”
黄石仍然面无愧色:“张兄弟啊,在萨尔浒建奴何尝留下我大明的俘虏?在开原、在沈阳,不要说俘虏,就是百姓也被建奴全杀光了,几十万人啊。”
“所以他们是蛮夷,黄将军好的不学,怎么学这个?”
听张盘的称呼变了,黄石也冷哼了一声:“张将军,那些汉军投靠建奴,*掳掠无恶不作,论罪杀十遍也够了。”
一番话把张盘听得直摇头,华夏传统对杀伤敌方俘虏、百姓的行为一直有微词,历史上唐军由于参杂了大量的胡人,所以经常屠城,也常被当朝和后世华夏史书诟病,认为违反了圣人关于“仁”的教诲。
“黄兄,我们的部下有不少辽民,他们有不少邻居,甚至亲戚都苟活在建奴领地,很多人是迫不得已的,我们是官军,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一气,当然是诛杀首恶,赦免协从了。”
黄石冷笑着反问:“建奴能给他们土地、财产、女人,我们东江镇能给他们什么?”
“那就应该鉴别,如果是贪图富贵的,杀了就是。如果是身不由己的,留下才对啊。”
张盘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可黄石却抱以一阵大笑,他仰天长笑的时候周围的卫士纷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张盘也变得面如死灰。
最后还在冷笑连连的黄石讥讽说:“张兄弟高见,真是高见,但人心隔肚皮,张兄弟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贪图富贵,还是身不由己的呢?”
两个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也各自分开了许多。
黄石心说:“张盘你在我原本的历史上,不就是对这些汉军心慈手软么,最后被他们出卖而死。不过这话我没法说,等到时候我救了你一命再来臊你好了。”
窃明 第二十四节 乞讨
来东江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讨论军饷,经过快三年的扯皮,依仗两年来的斩首和献俘,朝廷终于给东江镇定了每兵一两四钱银、一石米的军饷,等同于辽镇。由于毛文龙已经把所有逃难辽民都编入东江镇作军户,所以他把种地的农民和打鱼的渔夫也统统登记在册。
根据这个指示,黄石把长生的七千男丁也全部算成了士兵,其中战兵千余,辅兵近六千,张盘的旅顺也数出了两万多兵,最后全东江镇一共数出了十七万大军!
这样岁饷就会超过二百万,可惜兵部的堪合官员不同意……
兵部打算按照壮丁算兵,老弱男丁不算的方法来统计,但这样东江十八到四十的男丁也有八万之多,所以户部提出另外一种鉴别方法,那就是只承认有武器的士兵算兵,剩下的统统不算,这样的鉴定标准对旅顺和长生比较有利,旅顺本来就吸收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而黄石在这两战中也缴获很多。
最后黄石的长生岛勘定了两千士兵,旅顺更有四千之多,而整个东江镇只有三万两千人,最后定饷四十八万两。不过由于朝廷财政紧张只能付一半,所以以后每年东江镇可以得到军饷二十四万两白银,此外户部还将拨给东江镇二十万两补饷,算是把天启元年到四年的欠账一笔勾销。
长生岛自己的出产,再加上这每年一万五千两的军饷,黄石估计可以支持一千士兵成为脱产人员,只有脱产的士兵才能充分培养和发挥战斗力啊。如果再考虑到自己的海贸走私,黄石有信心组建两千人左右的职业化部队。
大家划分完了蛋糕以后,黄石就开始收拾准备离开了,晚上当然还是毛文龙请客吃饭,饭席上也有一些东江武将献艺助兴,黄石不禁想到要是带贺宝刀来,就又可以显摆一把了。
看到这满屋子的年轻将领,黄石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东江军真是一支年轻的军队啊。”
有一个年轻武官凑过去和张盘嘀咕了半天,跟着又坐到黄石边上来了,这个年轻的武官是陈继盛,毛文龙的亲军指挥和首席谋主。
在黄石前世,陈继盛在毛文龙死后成为辽东武人的首领,他在执掌皮岛东江军后认为,以往严防死守海岛的政策导致后金军不战自退,并非杀敌报国的好方法。所以陈继盛故意留出缺口供后金军登陆使用,然后再趁后金军立足未稳加以反攻,杀伤以后随即后退引诱敌军增援,如此反复五日,斩首上千具。
皇太极由此深为痛恨,密令刘兴治设法取得陈继盛的首级,刘兴治接到皇太极命令后就登上皮岛,暴起偷袭杀害了前来迎接的陈继盛,不过他随后举兵投降满清的时候,也被毛文龙、陈继盛的旧部杀死,但是东江镇的混乱也由此日甚一日。
正是这些历史让黄石对后金汉军将领极不信任,不过这些东西他无法拿出来跟东江军将领挑明。
同样,另一个确凿的后金细作王子登,也在信中向皇太极请功,声称是他在袁崇焕那里构陷了毛文龙,才导致毛文龙死于双岛。这和另一份后进细作文书相同,那封书信中也夸功于皇太极面前:是他们细作在袁重焕面前密告毛文龙叛变,所以才导致了双岛之变和东江内讧。
这些穿越者才能看到历史,让黄石觉得可以作出如下判断:自己可以在辽东可以绝对信任的两个大人物就是袁和毛。因为后金皇太极是不认为毛文龙会叛变的;皇太极也相信袁崇焕是为了反间计才杀毛文龙的。
当然,这也说明皇太极确实很喜欢用间,这方面黄石必须要小心戒备,不能重蹈毛文龙的覆辙。
“黄将军请。”陈继盛坐下后就敬了一杯酒。
对于毛文龙的首席心腹,黄石自然不敢失礼,连忙也举杯说道:“陈将军请。”
陈继盛拐弯抹角地讲起了军饷问题,因为旅顺和长生岛都比东江更靠近登州,而且黄石和张盘都手握重兵,所以理论上登州的银饷自然是会直接发去他们的驻地的。可是毛文龙想用这笔银子作生意,他打得好算盘是用监军的批条在登州购买低价布匹和茶叶,然后贩运到朝鲜卖掉换人参和粮食,利用这里面的差价东江镇可以得到几倍的物资。
虽然挪用军饷作买卖不好听,可是对藩属国朝鲜的强卖强买就更难听了,历来朝鲜向大明的进贡都是要给回赐的,与其说是进贡,不如说是一种贸易。但毛文龙已经说服礼部把贡道设在东江岛,他只打算给一半的回赐,还计划用低价收购来的物资冲抵。但这陈继盛果然是辩才无碍,娓娓说来也是一番道理,把黄石听得连连点头。
其实到了东江以后,黄石一经发现毛文龙等人对他的战术技巧并不敢强要,至于黄石训练出来的军官士兵更是被视为黄石的私有财产,根本不会想到要拿走一些到东江直属。这理论上应该调拨给黄石的军饷,根据封建传统也和黄石的军官、士兵一样是他个人的财产,就如同黄石他本人是属于毛文龙的一样。
所以陈继盛就跑来当说客,希望黄石和张盘能捐助一些军饷来襄助东江本部的贸易,毕竟平均下来黄石和张盘都算的上是大款了,得到的军饷份额也很多,比其他苦挨的东江军官强多了。
“黄将军能不能看着分点?”陈继盛这话说得就如同一个乞丐,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黄石,希望他松口交出些钱来。
不知道张盘这个嫡系给了多少?黄石在心里算计着。
窃明 第二十五节 变化
“这样吧,张盘将军给多少,我也给多少,如何?”
陈乞丐如释重负,搓着手笑了笑:“张盘将军是五千两。”
“那我也上交五千两。”
陈乞丐眼皮微微低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张盘将军是三万两军饷,黄将军是一万五千两,应该上交两千五百两才对吧?”
这句问话让黄石心中的好感和感慨油然而生,看来他们确实已经把自己看作嫡系同僚了,所以不仅仅想搜刮些银子走,也同样在乎长生岛的困难:“就是五千两,我自己也做些生意。”
陈继盛很有封建道德地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满脸堆笑地拿起酒杯:“喝酒,喝酒。”一晚上两番话就拿到了一万两银子,陈继盛满心欢喜地把黄石又吹捧了一番,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既然诸事都已经了解,黄石和张盘也就向该向毛文龙辞行了。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升帐后,黄石和张盘并肩单膝跪到,向顶头上司行了临别大礼,毛文龙勉励一番后两人就站起来再次抱拳:“大帅保重。”
“万事小心。”这个时代一别就可能是几年,更可能是永远,毛文龙肃穆地站起身抱拳向两个一线军官回了半礼。
“末将明白,大帅放心。”黄石、张盘保持着抱拳的姿态不变,各向左右团团一拜:“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满帐篷的军官更同时慨然回礼,一时间满营都是铁甲的铿锵之音和发自肺腑的大喝声:“后会有期!”大家天各一边在沙场征伐,后会有期正是最符合军人风范的祝愿了。
张盘、黄石更不多话,同时一撩殷红如血的斗篷,直直调转身体,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的毛文龙和满营将领都保持着抱拳的姿态,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营帐外。
到了港口以后,张盘首先离开,黄石看了看又来送行的孔有德,两个人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找些话来说,但张开嘴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有德见状微微一晒:“兄弟乃是真豪杰,何必作此小儿女态。”
“让大哥见笑了。”
“嗯,”孔有德微笑着说:“我这次也领到了百多人的军饷,明春也要去宽甸前线了,兄弟好做,不要被我比了下去。”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回到长生岛以后,黄石马不停蹄地飞奔南信口,几个心腹军官急急策马随行,吴穆和两个锦衣卫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到了南信口不等停稳黄石就飞身下马,脚下一个踉跄就匆匆向海边跑去,护卫捂着头盔在后面一路紧赶,他们跑到的时候看见黄石已经木然呆立,向着对岸眺望。
东岸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辅兵正在继续搭建堡垒,还有些后金辅兵在砍伐植被,还有团团的火光和烟雾,这烟幕和蚂蚁般的人群中间,一个木制的简陋城堡已经显露雏形……
几个军官早就到了,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地站在黄石背后,过了一会儿两个锦衣卫气喘吁吁的和吴穆也一起赶到了。
“黄将军,可有什么高见?”吴穆一口气还没停下来就忙不迭地问道,话说到后面已经是声嘶力竭,说完后又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仔细观察了对面堡垒的进度和规模半天,黄石摇了摇头后退叹了口气,挥起马鞭遥指着后金的木堡:“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们怎么就能让建奴筑起城堡来呢?”
半晌没有有人回话,黄石提高了声调:“为什么不出击骚扰,你们是死人么?”
“回黄将军话!”吴穆喘息才定就咆哮了起来,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看着对岸的城堡一天天成型,把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他说什么这些长生岛军官都和他打马虎眼,另外吴穆也没有什么军事上的自信了,那场战役也把他和两个锦衣卫的心理彻底击溃了。
一贯趟浑水的贺宝刀终于站出来了:“回大人话,卑职是主张出击的。”他气呼呼地瞪了身边的赵慢熊一眼:“可赵守备总说要深思熟虑,就是每次等他制定好了计划,建奴的部署就又变了,结果赵守备就又要重新想,最后就是干瞪眼看着建奴修了二十天城!”
“卑职罪该万死。”赵慢熊吓得魂不附体,已经跪下了。
“起来吧。”黄石自嘲地笑了一声,赵慢熊本来就是反应慢外加决断力差,更是小心谨慎的典型,真是有一利必有一弊:“行军打仗瞬息万变,哪有事事万全之法,有时候没有把握也要出击,你务必记牢了。”
“卑职受教了。”
吴穆看黄石又在沉思,也就按耐住心中的焦急没有出声催问。
黄石又凝视了对岸一会儿,高声叫道:“李千总何在?”
李云睿一个箭步奔上前:“卑职在。”
“对岸建奴可是属于建奴镶红旗?”
“大人明鉴,正是原驻复州的镶红旗。”
“复州的建奴,不是一直指向旅顺方向么?”
李云睿苦笑着回答:“卑职也是刚刚收集好的情报,自从金州之战以后,复州建奴似乎调整了防御方向,注意力完全压到我长生岛这里来了。”
看来金州之战逃跑的那些士兵也给后金方面带去了震动吧,历史上明明应该是持续压制旅顺才对的啊,而且原本金州丢失以后,更应该紧急加强向南防御的啊。黄石第一次感到眼前的历史披上了一层迷雾,他开始看不清后面的变化了。
窃明 第二十六节 威胁
随着黄石再次陷入沉默,南信口也又一次雅雀无声。
“吴公公请安心,”黄石再次出声的时候决定首先安抚一下监军,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建奴驻扎辽南的是两红旗,两旗共四十余牛录,每牛录不到三百男丁,其中战兵不过一百。经过旅顺、金州两战,建奴两红旗已经元气大伤,这只是建奴的防御堡垒,没有太大威胁的。”
“如此就好。”吴穆显然宽心不少,但随即一个问题就把黄石问噎住了。
“但是此堡如果修好,我军动向不就在建奴眼中了么?”
这吴穆一个保镖的怎么说得这么透彻?不过黄石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下一轮的打击又开始了。
“而且建奴可以在堡里积聚攻城器械和粮草,好像还是有不小的威胁啊,不是吗?”
这两个问题都很不好回答,黄石古怪地看着吴穆,莫非这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那吴穆倒是没有发觉黄石的神色有异,他掉过头问李云睿:“上次军议,咱家记得李千总你还说过第三条,是什么来着?”
“禀监军,建奴还可以依托此堡在北信口再建修一个堡,阻断我军情报来源。”李云睿立刻猴儿献宝似的地报告给了吴穆。
黄石狠狠瞪了李云睿一眼,看来要暗示暗示这些手下,什么话能对监军说,什么话不能提。
不过吴穆既然又看过来了,黄石只好强打精神狡辩:“建奴没有兵力进攻,此事定而无疑。建奴正黄旗在蒙古林丹汗那里,镶黄旗在蒙古巴彦部,正蓝在连山对抗我东江军宽甸部,镶蓝在凤城防备朝鲜东江军。所以这里只有建奴两红旗,绝对无力进攻!”
“建奴不是有八旗么?”
“是的,还有驻扎辽阳、沈阳的两白旗。”黄石硬着头皮说下去,先把这个监军安抚过去再说吧:“这个是防备辽西关宁军的,辽镇关宁军有十六万大军,建奴两旗已经很吃力了,是绝对绝对调不来辽南的。”
这个说辞也就糊弄糊弄吴穆,周围几个军官脸上都有不以为然地神色,关宁军在编的十六万军队中,用来修城堡的辅兵至少有十万,而且宁远堡才刚完工,再往前二百里才是锦州,出了锦州一百多里才到大凌河,再数百里才是故广宁军所在的河西之地,从那里到三岔河还有几百里。等关宁军再搭好浮桥,两白旗跑十个来回都够了。
幸好吴穆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黄石随手抽出腰刀在地上画起了辽南的示意图,然后趁热打铁地说道:“镶红旗既要向西防备我军又要向南防御旅顺军,应非常吃力了,毕竟建奴正红旗远在盖州……”
说到这里黄石低头看着示意图,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止住了。吴穆满怀希望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黄将军。”
“哦,”黄石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笑道:“没有什么了,末将再沿着海岸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防御疏漏,吴公公请自便。”
吴穆和两个锦衣卫离开后,黄石把几个人聚拢过来,拿刀尖点着盖州的位置:“你们说建奴正红旗会不会南下?”
几个军官商议了一会儿,都觉得从盖州到海州的广大地域,怎么也需要一旗掩护,不过两红旗今年受到的损失不小,后金靠单单一个被严重削弱的镶红旗抵御旅顺和长生的两面夹击,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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