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一笑
刘远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你杀过人?”密闭的空间,被关在这里不能动,让他失去了自制力。程飞往后退,“你要干嘛?别过来,我他妈弄死你轻松你信不信?”但放狠话并没用,韦强也跟上来,“果然是你干的!”
程飞步步后退,“都离我远点!”徐亮突然扑上来,“我先杀了你,再自首!”程飞胡乱抵挡着,手里的笔划开了徐亮的脸,一边放声,“想活命都别过来!”他一边转身朝铁门跑。
门从里边被锁住,程飞拍打着门,大叫警察。门里毫无动静,韦强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此刻李力行副署长和宋平坐在监视器屏幕前,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离打来的,“我知道凶手是谁,快放我们进去。这里是槟城,你不能乱来。”李力行挂掉电话,宋平问,“要放他们进来吗?”
李力行摇头,“等十分钟,我去请他们。”宋平示意他看电脑屏幕,短短时间内几个人已经将程飞围成一圈,“什么时候上去?”
李力行说,“不急,等下手再上去,让我看看是谁要杀程飞。”
程飞看着围住他的人,“到底谁要杀我?”
刘远说,“我们都要杀你!”韦强也说,“这是正当防卫!”程飞拿着钢笔朝两人抡了一圈,尖锐的笔尖划破了韦强的手。就在这时,徐亮把笔扎进程飞的后脖颈。程飞伸手想去拔掉,韦强手里的笔划破了程飞的手腕,鲜血直流。
冯婷婷劝道,“你们别打啦!”她用力转动铁门,但是打不开。
“三个人都要杀他。”看着监视器,宋平下结论,李力行反而很放松,往后一靠,“知道为什么吗?杀手在浑水摸鱼,蛊惑大家一起弄他,趁乱把他杀了,四个人死咬他是杀手,逼我们没办法,把他们四个全放了。再等等,看谁扎致命的一下。”
程飞被放倒在地,刘远和韦强踩着他的左右手,徐亮坐在他双腿上。
徐亮问,“谁来弄死他?”刘远说,“一人一下。”韦强看了看他俩,“那谁先来?”他们仨互相看着,还是徐亮先动手,他举起笔一下子扎进程飞的腹部。韦强和刘远愣了一下,但有了第一个动手的,接下来韦强把笔一下扎进程飞的左胸,刘远扎进他的右胸。大概扎进了肺部,程飞大口喘气。
徐亮回头看着冯婷婷,“就你没动手了。”韦强说,“你也来一下。”刘远劝道,“法不责众。”冯婷婷犹豫地拿起笔,“扎哪里?”
韦强说,“扎喉咙,杀死三个人,他罪有应得。”
冯婷婷用钢笔尖对准程飞的喉咙,这时夜空中响起全场大合唱的声音,隐约听到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他们一齐朝草坪看过去,远处是密密麻麻的荧光棒。
徐亮说,“最后一首了,五天的音乐节结束了。”冯婷婷沉默着没有动手,像是要等音乐结束。
一首歌能有多长?没多久全场欢呼,夜空中打出五彩缤纷的光束,冯婷婷喃喃道,“结束了。”脸被划花的程飞比她还泰然,喘着气说,“结束吧。”
冯婷婷下定决心,举起钢笔,就在要扎下去的时候,一声枪响。
她愣了一下,这时又传来第二声枪响。
铁门被推开了,池震和陆离走进天台,陆离边走边叫,“把笔扔下,每个人站到桌边。”
看他们陆续退到桌边,陆离才走到程飞身边。
程飞身上鲜血淋漓,陆离赶紧打电话,“清理天台,叫救护车进来。把老石也叫过来……我不知道,你叫救护车和老石来,我不知道他该抢救还是尸检。”
电话还没挂断,李力行带着人也来了。
池震怕他对陆离不利,抢先叫破,“你根本没想查凶手,你只是在报私仇。”李力行说,“什么叫私仇?无冤无仇,为什么有私仇?”
“你知道凭那张截图不能证明是他,判他有罪,你在假借他人之手把他处决。”
李力行讪笑道,“这叫私仇?”
陆离拦住池震,“死案,都是警察。”他对池震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查不到凶手,查到了也定不了罪,这是警察最难受的。”他又转回来看着李力行,“都是警察,我明白你感受,但你不能结了你的死案,把我的案子打个死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李力行让宋平安排其余的事,把他俩带到酒吧。
“那时我跟你一样,队长,性格跟你也挺像,有案子就往前冲。我那时候真没想过往上升,我觉得查案,抓凶手,给死者一个交代挺好。那是我最后一个案子,接到报案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告诉我碧瑛园有一对白人夫妇被杀。我案子碰得也不少,外国人被杀或者犯罪的案子也经历过,但是到现场还是吓了一跳。不是死多少人,是死相之惨,分尸十八块都不叫死相惨,因为已经是尸体了,他们俩是活着的时候被折磨太惨了,十根手指,就留了个小指。老太太是被扇耳光,发现的时候脸不是肿,不是红,是生生被抽掉一层皮。当时我的局长直接宣布案件保密,不得跟外人透露现场细节,给澳大利亚那边发函件,只说两名贵国公民在本国遇害,但绝不敢告诉他们尸体的惨状。”
他问,“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池震说,“知道一些,知道这几个人很没品。保险箱,银餐具,红酒,能抢的都抢了,还有那个让你们破案的扫地机器人。”
李力行应道,“对,扫地机器人。手上的戒指,手指已经被割掉一半了,戒指还要往下撸,最终没撸下来。”
陆离脑海中有什么一闪,“什么样的戒指?”
李力行想不起来了,“钻戒?宝石?我不是很懂,回头都发给你。”
陆离暂时放过那点亮光,“你继续。”
“现场勘测,凶手不少于三个人,其中一人为女性。查了一礼拜,我们锁定了李胜,你们是叫他李胜还是何心雨?”池震说,“随便你怎么叫。”李力行想了想,“既然他更名改姓,那就叫他何心雨吧。我们抓何心雨的时候,他也没跑,只是同伙都不在,家里没赃物,没血迹,没凶器,估计都被同伙卷走了,就给他留了个扫地机器人。轮流审几十个小时,他不认罪,也不招认同伙。陆队长知道什么叫轮留审吧?”
陆离点头,“我知道,警察不能打人,但你们总得休息。犯人有那么多要交代的,一个警察扛不住,所以要轮流审。”
“是这个意思,就这样还不认,但我无所谓。机器人他可以说,是那对夫妇送给他的,但我还有证人。”
池震问,“那个阿莫林?”
“对,第二天她过去了,刚一进门,知道他们在作恶,就跑掉了,过后她也没敢报警。我查了好大一圈才查到她,但那两个同伙还没查到。局长给我说两条路,要么先单独审判何心雨,给他定罪,要么允许他保释。肯定先审他,不能让他跑了,万无一失的官司,结果上庭那天,阿莫林被撞死了。我又是面临两条路,要么找到那个摩托车手,证明阿莫林是被何心雨同伙灭口的,要么何心雨无罪释放。这不是给我路在选,这是告诉我输了。释放何心雨那天,我亲自送他出门。上面知道我憋屈,把我升到总署作为补偿,之后我就没再碰过案子。可是一个警察,最后一个案子是死案,我睡不着觉,官做得也难受。”他笑了笑,“那个魏律师,没有能力,也算运气好。”
池震沉思,“娜帕,何心雨,程飞,谁是主谋?”
李力行问,“重要吗?”
“不重要,我在想为什么程飞最后一个才死?还有,杀手是怎么把他们三个骗来的?”
对李力行来说,程飞即使不死也是重残,这种程度已经够了。他为程飞而来,既然有了结果就把后继事项交给陆离。陆离倒是劝他休息一下再走,毕竟聊了一夜,李力行这几年养尊处优,跟一线刑侦不同了。
李力行摆手,“好几年没睡安稳觉了,回吉隆坡好好睡一觉。”宋平盯着下属搬资料,闻言汇报道,“程飞已经转到吉隆坡医院,命是保住了,但可能要在床上呆个几年。”
李力行点点头。宋平继续往外搬。陆离问,“你还要弄他吗?”
“够了,三个案犯死了两个,瘫了一个,够了。”
“我们眼皮子底下死三个,你眼皮底下瘫一个,你的报告怎么写?”
李力行说,“如实写,最好算我失职,把我贬下去查案子。”他叫住池震,后者正在研究那颗查获的扣子,“看看可以,千万别弄到嘴里。”
池震大吃一惊,“还有氰化物?”
李力行笑道,“清洗过了。”
宋平跑过来请示,“李副署长,咱们车不够装,我再去调两辆车。”李力行问明是这个案子的物证,线索,“把车里的都拿出来,不带了,留给他们吧。”等警察放下箱子,他把最上面的一沓文件递给陆离,陆离接过翻开。
李力行对陆离池震说,“那对夫妇没孩子,澳大利亚那边也没什么亲人。阿莫林在菲律宾倒是有家人,昨天总署的人去菲律宾查了一遍,不像是要复仇。如果这案子真有一个复仇者,把他查出来就凭你本事了。吉隆坡那边传来一份挂号的地下杀手名单,因为没有犯案,我们无权抓他,你慢慢核实,有没有在这份名单上的。”他潇洒放手,“我的案子结了,接下来是你们的案子了。”
原生之罪 30
复仇宣言?
温妙玲拿起证物中的戒指,过时的款式,“没人戴这个。”
平常不戴,杀何心雨那天露给他看一眼?温妙玲无法理解。
陆离解释,“这是复仇宣言,那么多人,我没法在杀你之前,跟你说几句话,但看到这个你就懂了。”池震接上去,“《血字的研究》,福尔摩斯的。”
李力行提供的资料里还有别的新发现。澳大利亚那对夫妻准备了四五百万现款买房子,然而匪徒最终只拿到十八万,钱去哪了?所有的文件里没提到遗产,也没提到继承人,但有一笔信托基金的授权书,“平利信托基金”。这对夫妇选的是家族信托基金,一个比继承遗产更稳妥的分配方式。而家族信托基金,把钱投进去,说好年份,连上红利一起算。比如五十年就是拆分成六百个月,按月发放给继承人,而且继承人无法一次性把钱取走,哪怕说有急用钱的用途。
然而这笔基金被全部取走了,遵循的条款是:“当继承人出现重大疾病,车祸甚至死亡以及其他不可抗力,这笔钱可以领走”。具体原因信托基金那边不方便透露,只说是客户收养的一个孩子,一直抚养到十七岁,找到自己亲生父母。老两口还惦记他,所以继承人填成了收养的孩子。
陆离问,“叫什么名字?”他和池震按照授权书上信托基金的地址找到了经手人。刘经理摇头,“这我真不能说了。”
池震看一眼办公室,死去的夫妇是澳大利亚人,但选择的这家信托主要顾客却都是华人,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收养的孩子是华人。
陆离追问,“那好,你告诉我,继承人所在地是哪里?”刘经理仍然拒绝,“这我真不能说的,我们也要对客户……”池震赖皮地说,“你看一下,回答完这个问题,我们就离开,不再打扰你。”刘经理无可奈何,翻了一下找出表格,“中国的江西姿源。”
陆离问,“哪里?”刘经理重复一遍,“姿源。”
江西婺源,冯婷婷。
陆离和池震在圆桌旁找空位坐下来,青旅还活着的四个人愣了一下。池震拿出碗筷,大口吃起来。陆离看着他们,“多吃点,吃完这顿,大家可以散了。”
刘远问,“真的能走了?”韦强也问,“查出来了?”
陆离没直接回答,“我们查了几家侦探所,侦探要加引号,我以前只知道他们不查案子,反而制造案子,现在发现侦探是全方位的,你说一个目标,他们查到这个人全部的信息,包括邮箱,电话和通讯号码,问题是他们还可以用黑客技术进到你的邮箱里,用目标的口气给别人发邮件,现在真是厉害,要是哪天碰到黑客的案子,我可能都要退休了。还好,此时此刻,黑客也只是手段,我还能有点用。”
他把娜帕、何心雨、程飞的照片放在桌上,“何心雨和娜帕已经分开了,程飞本来就不跟他们在一起。三个人,三个地方。据我所知,他们不敢留电话,只有邮件往来。侵入邮箱,将他们骗到这里,真是一个完美的设计。那几封邮件我看见了,先是何心雨说,又发现一个大客户,叫其他两个人干一票。但娜帕顾忌另两个人,她要求住到青旅,有外人的地方商议。程飞说湘子庙青年旅社刚刚好,他订了音乐节的前夜,让大家改变一下身份,别被警察盯上。当然,这是假邮件里的。真实的他们三个只是收到了邮件,而发出去的每一封,都被这个叫steve的黑客,换成了自己要发的。”
“说到steve,那我们聊聊他。这是个id,也算个代号。三个人已经被骗到青旅,他知道一个人是杀不来的,他要找人帮他。谁会帮你杀一个人?杀手。于是steve在网上找合适的杀手,给他发邮件,告诉他几月几号,以什么样的身份住进湘子庙青年旅社的203房。他要明确地告诉他,你要几点零几入住。”池震转向韦强,“steve告诉你的是,中午十二点零五入住吗?老板手慢一点,电脑显示是十二点零七住宿登记。“
韦强腾地站起来,被郑世杰在后边按住了,“冷静。“
徐亮茫然问,“他是杀手?“
陆离对韦强说,“这就是我从一开始就想不明白的问题,你,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来?你不该在这里。”每种身份有自己习惯的舒适区,民工并不喜欢住青旅。池震看了眼韦强,觉得他被郑世杰按得很牢,“我继续说,steve想到娜帕、何心雨、程飞有三个人,他担心他们一见面就穿帮,一个杀手怕是不够。于是他对你说,还有一个人会配合你,会在晚上十点半抵达这间青旅的203房。”
徐亮看向刘远,“你?”刘远是最远来的。
池震点头,“是的,你们两个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一起合作。但第一天你们就懵了,你们要杀娜帕,可是想下手的时候娜帕已经被杀了。这说明什么?steve也来了。”
徐亮看向冯婷婷,只剩下她了,“谁是steve?”
陆离温和地问,“steve是你的澳洲养父吧?你的计划很好,我唯一别扭的一点是,民工和商人这个安排,总感觉有点小孩子气。”池震也问,“你那么急着杀娜帕?”冯婷婷挺直腰背,仿佛变了个人,“我养母的那些耳光都是娜帕抽的。”
那天晚上,娜帕喝多了,对着马桶吐。冯婷婷从外边进来借对着镜子补妆的机会,注视镜子里的娜帕。她戴上橡胶手套,拿着蘸上氰化物的毛巾,但娜帕一直背对着冯婷婷看不到。冯婷婷用蘸着氰化物的毛巾捂住娜帕的口鼻,娜帕挣扎了一阵就死了。
冯婷婷从卫生间出来,拿起麦克风开始唱歌。等到韦强醉醺醺地去撒尿,娜帕已经倒在马桶旁边。韦强弯腰探了一下她的口鼻,装作喝醉一般走出房门。他醉醺醺地走进来,对刘远使了个眼神。刘远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等再出来时对韦强摇了摇头。
他俩确定娜帕已经死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steve作掩护,用打架让所有人忽略娜帕。
陆离看向韦强,“关之源是你杀的,头天晚上把琴弦卸下来,只是你没想到门口的衣服被何心雨掉了包,杀错了人。”只要不是出钱的steve,那就无所谓了,总不能杀到一半不杀。两人发现杀错了人,不能放过何心雨,就得让警察把人全弄回来。
至于何心雨怎么被毒死的,池震当时没留意到,但看到扣子就想到刘远衬衫上的扣子。应该是steve教的方法,趁乱下药,而一个扣子,没人注意到的。
陆离拿出戒指,看向冯婷婷,“何心雨就凭这个戒指认出steve,你悄悄在桌下戴上戒指,只等着他喝下这一口饮料,再抬手撩一下头发,让他清楚地看到这枚戒指。氰化物中毒是快,但多少有风险,说完怎么是你,也许就加一句冯婷婷。但你还是要有复仇宣言,幸亏你运气好,他没来得及说出你的名字,就死了。”
池震说,“最有意思的是,韦强刘远到这时都不知道steve是谁。当然,没几个人了,程飞是第三个目标。只剩下徐亮和冯婷婷二选一。徐亮不像,冯婷婷又不可能,你们自己都摸不准。”直到冯婷婷向冯远说出steve的名字,要求亲手杀了程飞。天台的案子是所有人都冲动了,就算冯婷婷不下手也无所谓,凶手有三个,程飞跑不了。
池震问冯婷婷,“养父母,值吗?”
冯婷婷点点头。
她是老夫妇收养的孩子,从未隐瞒过她的身世,从小由养父陪着上中文学校,养父虽然不会讲中文,但能听得懂。因为老人觉得她还是中国人,但她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想跟她交流。即使她长大后背着他们去找亲生父母,他们也从未责备她。
她在中国读大学,直到信托基金做回访,才知道每个月收到的一万两千四百多是养父母给的遗产,而他俩死于被杀,吉隆坡中介杀人案。凶手残忍地杀害了两位老人,法院却判他无罪,把他放了。
冯婷婷到吉隆坡调查了半年,把身上的钱全花光了,但也查清楚了,凶手有三个,娜帕、何心雨、程飞。为首的是程飞,打养母耳光的是娜帕。她恳求信托基金,把钱取了出来,雇佣韦强和刘远,安排了这场青旅社的复仇。
值不值?
陆离说,“值吧,那不是简单的抢劫,太过了。”
原生之罪 31
陆离开车,池震坐在副驾驶位,看着后视镜里的警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那个李力行怎么说?回吉隆坡好好睡个觉。我也得回去好好睡个觉,五天,比音乐节的人还累。”他看向旁边的陆离,“你比我还多一天。”
陆离答非所问,“你为什么回来?头一天不干了,第二天为什么回来?”
“因为你把这八个人资料发给我了。”
陆离看了他一眼,“董局还让你杀我?”池震坦然道,“我明说了,但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逼着我来给你当炮灰,逼着我过来给你杀。”见陆离盯着他看了数秒,池震点点头,“又在意淫你把我杀了?”
陆离看着前方的路,“有机会你早点撤,说不准哪一天,我真给你爆头。”
“为什么?”
“偶尔你会讨人嫌,杀你我会很痛快。”
“你痛快就好。董局为什么要弄你?这么多警察为什么要弄你?”池震问,但陆离没回答。池震催道,“你讲吧,讲完要是后悔了,再杀我灭口。”
陆离静了一会,开口说,“我碰了不该碰的,查一个不该查的案子。”
“什么案子?”
“张局的死。”
陆离停车,两辆警车驶过,越开越远。
对陆离来说,亲生父亲被抓是第一次世界崩塌,张局的死则是第二次。八年前因为父亲的案件,他在警校的日子非常难过,一度想过退学,是张局把他招到刑侦局。这么多年,张局既像老师,又像父亲一样照顾着他。虽然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警校毕业,但新手犯的错并不少。
陆离看着远去的警车,他仍然记得第一次出外勤那天。张局带着他中午在饭馆吃饭,叨叨个不停,“放没问题,等他吃完饭,等他把女儿送上学,等他跟老母亲打完电话,这都没问题,但你该收得收,离那么近问话,你都没有确认,他身上是不是有武器?”他那时年轻气盛,并不服气,“我又不是逮捕他,没权把他摁在墙上搜一遍。”
“好,那我问你,你问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看他眼睛?你要留意他手啊,他手往哪儿揣,先估一下武器所在位置。你要和他谈恋爱吗,从头到尾望着他眼睛?”张局不生气,“不是我批评你,直接上手,别相信经验多了,以后就怎么怎么着的。失败一次你就死了,哪有经验这种事?”
陆离知道张局为自己好,局长应该坐办公室,一有案子就往外跑叫玩忽职守。但张局还是出来了,因为要带教他。
那顿饭吃得还好,只是吃之前案子来了,十六大道和琉璃西街交汇处发现一具男尸。他本想不吃了,直接赶过去,又是张局教他,尸体已经在那了,警察也在那了,没人会偷尸体。既然如此,吃完饭再去。他跟着张局吃完了点的辣子鸡、回锅肉和番茄炒蛋,然后在现场吐得一干二净,两天都吃不下饭。
陆离下车,池震跟了下去,“和我说说张局的案子。”
陆离回头看了他一眼,池震表情严肃,脱掉平时那层吊尔郎当的外壳后,并不招人烦。
张局的死……那天是押送新山的三名犯人回去,顺便把这个案子转到新山警局。张局让他不用去,免得往回跑,押运有他和楚刀。张局是新山人,押送完可以回家过周末,否则到月底才能回趟家。路上有个叫王克的犯人,解开另两个犯人的手铐,张局被他们用匕首割了喉,扔在了路上。
董局带队,他们追上了逃跑的犯人,但楚刀被劫持为人质。陆离进去解救人质的时候,乱枪响起,楚刀被打死了。董局说接到线报,楚刀是内鬼,跟逃犯是一伙的。而且逃犯有两把枪,张局一把,楚刀一把。只扔出一把,让陆离进去谈,真正要的人质是陆离。王克从管道中跑了,能够印证董局的话的是楚刀卡上莫名多出来的五十万。陆离不信楚刀会做这种事,但似乎又真的发生了。
他也记得第一次见楚刀时的情形。那天电视在播报他父亲的新闻,警察们在办公室看着电视。他穿着一身警服进去,找写自己名字的办公桌。张局抱着双手倚在局长办公室门口,示意他角落里的办公桌。他坐下来整理文件箱,这时楚刀走过来了,“陆离是吧?楚刀,真名,真姓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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