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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之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一笑
看到池震,陆离脸色一变,朵拉母亲站起来为他们介绍,“陆队长,这是朵拉学校的王老师,教数学的,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问他。”王老师?陆离跟池震打交道多了,“我是要问问这位王老师,谁让你来的?”见他露出凶意,朵拉母亲微微不安,赶紧解释道,“他是来送朵拉的试卷。”
陆离没理她,差点问到池震脸上,“又在替凶手做事?这回收了多少钱?”池震没动,“你铐我回去,慢慢问。”
“凶手人在哪?”
“我不知道。”
陆离已经凑得很近,目露寒光,“你好好想想,这次不一样。”他掏出朵拉和刘亚萍的照片,“你看看这两个女孩,不止是杀死,是用签子一下一下扎死的。法检科老石跟我说,没有哪下是致命的,扎一下,再扎一下,再拔出来,哪下挺不住了才咽气!”
旁边的朵拉母亲惊问,“朵拉也是吗?”
池震眼圈红了,转过头不看陆离。这举动惹恼了陆离,“我让你看,你给我看着!你在给什么杂碎干活!”他挥出一拳,打飞了池震的眼镜。
池震摸索着眼镜,朵拉母亲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呆站在原地。陆离向她解释,“他不是老师,是律师,给凶手做事的。把尸体烧掉的事,他都干过。”他拿起刚才忘记的画,转身向外走去,画上柱子上的门牌号露出了一角。
大浦路十号。
池震追上去,“你给我看看那幅画。”陆离一把推开他,但池震跟癞皮狗似的,又扑了上去抢画。陆离抬起一脚,踢在他下巴上,池震仰翻摔倒在地。画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响声。朵拉母亲目睹着这些在眼前发生,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扶池震。而朵拉父亲推门出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朵拉母亲,后者条件反射般叫起来,“don’t ask me, i don’t know。”
池震撑在玻璃碴上,不管不顾探头去看地上的那幅画,“就是这个,谁画的?就是她,找到她就行了。”
陆离蹲到他身边,“他是谁?”
池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满手都是鲜血,玻璃碴刺进了手掌。他撕下一张湿巾,擦了擦嘴角,笑了。陆离追问,“他是谁?”池震站起来,踩着碎玻璃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找不着的。”他不会告诉陆离,不是他,是她。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挨打,只有废物才喜欢在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打人。
什么是公平?池震想要的公平跟陆离的不一样,不是表面的那种公平。
“警察知道lily的事吗?”索菲知道他又被打之后问。
“不知道。”
“他们查到什么了?”
“不知道。”
“知道是女的吗?”
池震没吭声。这是刘亚萍家的楼道里,他走在前面,索菲跟在后面,一付ol的打扮,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得很响。没听到他的回答,索菲劝道,“我看要不然就算了,同哥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你斗不过警察的。”
算了?
池震转身,“你看看我,仔细看看。”索菲仔细看了看他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脸,“这事算不了。”好吧,索菲也是不想他惹上大麻烦,毕竟那是警察,还曾经把他送进去蹲了三年牢。
池震在505室门口停下脚步,敲了几下门。来之前他们跟沈志约过,以保险公司的名义。沈志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刘亚萍有买过保险。池震接过索菲递过来的纸,解释道,“我们有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有一半的客户,不会让收益人知道他购买了意外险。不是不信任你,都是电影里教的,没准就有杀人骗保这种事。”他们说话的当口,沈志和刘亚萍三岁的儿子在旁边骑着小马造型的电动摇摆机。屏幕前方时不时地有栅栏和羊,孩子需要跳过栅栏,躲闪前方出现的羊,不然撞到栅栏的时候会发出“嗷”的一声,撞到羊的时候会“咩”的一声。
索菲一直盯着孩子看,池震清了清嗓子,向沈志读了受益人要获取保险金需要满足的条件,然后开始他今天来的用意,调查刘亚萍是否有交往密切的女性朋友。听懂池震话中的暗示,沈志大吃一惊,“不可能,我老婆不可能的,她连酒都不喝,至于你说的毒品啊女性朋友啊,根本不可能!”
孩子从马背上下来,跑到他们身边,盯着父亲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沈志头大,“你再骑两圈就回来了。”然而孩子动也不动,“我骑不动了。”当着客人的面,沈志只能继续哄道,“那你就玩电动轨道车,过两天爸爸给你买xbox。”
孩子想要的是一个妈妈,哪里是玩具能弥补的,然而沈志也没有办法。池震看不得这个,走过去拿起电动轨道车旁边的毯子,上面画着双子塔,这画风很像朵拉家的那幅画。他搭讪着问沈志,“挺特别的,是买的吗?看起来像手工织的。”
沈志一边哄孩子,一边随口答,“她一个病人送的,应该是自己织的。也不能叫病人,妇产科,接触的都是孕妇。”也没生病,叫病人也不合适,但叫客户似乎更不合适。池震心里一动,这应该是照着画织的,没准还是画了再织的,“她说了是哪个病人吗?”然而沈志的回答让他失望了,“没有,我们从来不聊工作,我没去过她工作的医院。”
池震觉得这毯子应该跟画画的人有关系,但在沈志眼皮底下总不能公然拿走毯子。他把毯子递给索菲,“你看一下。”索菲一直看着孩子,没在意他俩的对话,闻声道,“我好想生个儿子。”池震随口道,“回头的。”趁沈志不注意,他低声吩咐索菲,“帮我把他支走。”
索菲会意,起身进了卫生间。就在沈志问池震多久能拿到保险金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化妆品哗啦啦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索菲的一声惨叫,沈志连忙过去帮忙。池震飞快地把毯子塞进衬衫,但是一抬头,小男孩一直在沙发前好奇地看着他。在清亮的眼神下,池震滞住了。





原生之罪 6
陆离让郑世杰查大浦地十号方圆五百米的一圈,自己带着温妙玲和画去了刘亚萍家。这画,跟刘亚萍常去的艺术家园有没有关系?
谁知在刘家楼道口遇上了池震。陆离和温妙玲站在门外,池震和索菲站在门里,四个人面对面站了几秒钟。陆离都想笑了,还没见池震这么卖力过,“你到底在给谁干?”
“我给我自己干。”
陆离侧身让路,在池震和索菲出去后让温妙玲跟上去,盯着他在搞什么鬼。
沈志刚把孩子哄睡着,又来了第二批客人。见是陆离,他说,“保险公司的人刚走。”陆离没反应过来,转念想到说的肯定就是池震,这混蛋这回倒没装老师。他顿了顿,没揭穿,“我在门口遇到了。”沈志眼巴巴地说,“他们说你们抓到凶手就把保险金给我。”
“他有说多少钱吗?”陆离笑了笑。
“二百七十多万。”
空头支票倒是真敢开,陆离也服了。他从包里拿出画给沈志看,又拿出georgetown的园区图。园区有三条巷子,一共一百四十一家画廊和艺术空间,得问清楚刘亚萍主要活动的区域。朵拉和刘亚萍,冥冥中一定有一条联系的线,才让凶手找上她俩,而这线,随着画的出现,和沈志提到的刘亚萍的爱好,越来越清晰。
沈志看了下,指出一条巷子。他经常在那边喝咖啡等妻子,她应该逛那边为多。那条巷子有五十三家店,具体是哪家沈志就不清楚了。
陆离带着画,马不停蹄又去了步行街。作为艺术街,这条路上每个门面的设计都极富艺术感,行人稀稀拉拉,没有一般商业街的多。陆离平时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此时却想起女儿的生日派对,前妻现在的丈夫胡先生喜欢收集画,倒是可以顺便买一幅当女儿的生日礼物。
他挑了一家跟“大浦路十号”看上去风格相似的画廊,推门进去的时候风铃在头上响了响,女老板立马走过来招揽生意,介绍说这是她和几个朋友自己画的画,风格算是波普。陆离手上那幅朵拉家得来的画,经她鉴定,是超现实主义。
陆离又走了几家画廊,有印象派的、野兽派的,再走却是家艺术装置店,不卖画,卖小艺术品。看店的男画家在画板前自顾自画画,陆离把带的画给他看,这人说不懂,用手机拍了照,说晚些时候问老师。
再下一家画廊,小学徒倒很热心,一幅幅画给陆离介绍。陆离听他滔滔不绝介绍这个风格那个风格,问了下果然是准备考美院的学生。
有幅画有点意思,一个小卡通人物,用十五张不同风格的流派,画了十五幅画,镶嵌在一个画框里。小学徒说这是帕萨加德的装置艺术,帕萨加德是上海的一个艺术沙龙,一幅画让人看懂十五个艺术流派,从立体派、未来主义到形而上主义、行动画派,一共十五个。陆离掏出钱包都打算买了,才知道这幅画得十五万,打个折十三万。想想自己的钱包,再看看吧。
墙上还有一幅画,一个圈,圈外面又画了个黑点。小学徒立马介绍,这幅只要两万五就够了。
画两圈就两万五?!陆离看不懂了,小学徒见他像要下手买的样子,赶紧介绍,“这是极简主义,又称微模主义,跟简约主义是两码事,作为对抽象主义的反动而走向极致……”“好了好了,”陆离打断他的话,“刷卡。”
拎着两幅画,陆离再回到路中央,前后左右是过往的游客,有些人也像他一样,提着刚买来的画。他留意着别人手中的每一幅画,头晕目眩,眼前是无数个所谓的画派。
此时,两边的路灯突然亮起来。不远处,钟楼敲着七点整。
钟声把陆离从迷梦中唤醒,他走进咖啡馆,要了两杯咖啡,另一杯是给温妙玲。
温妙玲到的时候,陆离对着那幅朵拉家得来的画在发呆。温妙玲拉开椅子坐下,“查出来了吗?”
陆离头也不抬,“上了一天的课,池震去哪了?”
温妙玲微微地尴尬,又有些好气复好笑,“我跟丢了。”
她从刘家跟出去,发现池震到了一处写字楼。路边不能随便停车,池震塞五十块钱给收费的阿姨看着。阿姨钱是收,但不管事,池震的车还是被拖走了,然后他赖上她,厚着脸皮上车让她到处兜,最后还一起吃了顿晚饭。
池震臭名昭著,温妙玲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等见着了觉得还好,不是想象中的不可救药。既然都在查朵拉和刘亚萍的案子,她干脆跟他交换手头资料。池震给她看从刘亚萍家拿的毯子,跟朵拉家的画是一个风格;温妙玲这边有法检科的报告,伤口上没有铁屑,凶手用的可能是竹签子、不锈钢签子、或者上了漆的铁签子,还有凶手跟刘护士认识,那天坐在她车上。等交换完资料,池震的眼神满是鄙视。按他说法,刑侦局那么多人,查案子不行,跟踪无关人士-他,倒是积极。
池震长了一付好面相,堪称仪表堂堂,要不是信得过陆离的为人,温妙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当律师的时候做过那么多脏活。但再过一会她就信了,聊着聊着,池震吃完一份半煲仔饭,跑了,把单留给了她来买。
温妙玲告诉陆离,“我跟他在饭店吃饭,他跑了,服务员把我拽住了。”
陆离茫然地抬起头,“他不结账,干吗拽住你?”
傻了,温妙玲叹气,都是被凶手闹的,两个人吃饭,总得有个人买单吧。
温妙玲要是跟池震再熟些,就能察觉他当时的异常,池震是故意的,因为他想到凶器是什么了。
织毯子的针!
他一路走一路找,找到一家卖针织品的店,买了三根钩针。这钩针一头是铁钩,一头是针尖,既能钩花也能织毛衣、毯子。扎死朵拉、刘亚萍、lily的不是签子,而是这种钩针。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东西,打电话叫lily的李小姐,在妇产科就诊认识了刘亚萍,送画给朵拉,冥冥中那条把三位受害者联系起来的线,他找到了。现在只要去妇产科调出诊记录,那个藏在大浦路十号后面的女人,就得现形!
第二天是星期六。
池震醒得很早,还给自己做了早餐,吐司面包,两个荷包蛋。他不吃蛋黄,所以用小刀抠掉蛋黄,蛋清放在吐司上,淋点酱,夹成三明治。池震吃了第一口就不想再吃了,照片里三个姑娘看着他,朵拉、lily、刘亚萍。照片里她们期待地看着他,永远停留在年轻的年纪里。
池震到墙边拿起相框,里面夹着他和他姐池雯的照片,那时他俩还小,坐在长椅上笑盈盈地看着镜头。池雯早死了,他嘴里泛起一股苦味,把三个照片和钩针放进公文包出了门。
这是难得的好天,电台dj用振奋的声音絮絮叨叨,“可以睡个懒觉,相信好多听众还在睡梦中,但阿浪想说的是,正因为是休息,才应该早起,好好享受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池震笑了下,今天不会无所事事,他要找到凶手。
加油站工人凑在车窗上问,“二百七十块,刷卡还是现金?”池震转身到后座拿钱包,但后座上什么也没有。他移回视线,钱包就放在副驾驶位置上,掏出三百递给加油工人,“不用找了。”即使他找到凶手,被害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电台dj仍然欢天喜地,“接下来的这首歌,献给所有的听众,希望它能唤醒你的耳朵,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池震接了索菲,他俩仍然是一身西装的装束,去了仁爱医院。不过这回池震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私家侦探,顺便损了一把陆离,“靠警察二十年都查不着凶手,自然就需要我们。”
刘亚萍的上司,妇产科邓医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俩,问了一大堆问题,什么私家侦探是否合法、配不配枪,遇到凶手怎么办。池震是瘦高个,不像能打的样子。小刘老公出了多少钱,按天算还是按案子算。
池震一边一行一行看出诊记录,一边回答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最后邓医生压低声音问,“按理我不该给你权限查出诊记录。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像电影里那样子,装作上卫生间,你自己把出诊记录拿过来查。”池震抬头看了他一眼,“随便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池震目光坦然,邓医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打扰你查案了。”过了一会池震和索菲听到邓医生在门口喊,“办公室里有个侦探,有没有人要看?”
池震也是无语了,幸好翻到第四页看到一个号码。他眼睛一亮,递给索菲,“对对这个,再打一次。”上回在索菲家查到的李小姐的电话,可不就是这个,这回的地址是tenby公寓,估计才是真的。趁索菲打电话的当口,池震打开手机的地图软件,不过没有tenby公寓,这地址还是假的。
李小姐在仁爱医院妇产科的病历卡,除了两页孕检报告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邓医生记得她,怀孕八个多月了,每次来都自称李小姐,孩子父亲从没陪同过。有回他问要不要叫孩子爸爸一起来看b超,但李小姐说她是代孕妈妈,孩子没有爸爸。负责李小姐就诊的护士,就是刘亚萍。李小姐上一次复诊时间是14号,刘亚萍是17号死的,17号没有李小姐的复诊。不过,25号,也就是今天,下午两点半,有李小姐的复诊。




原生之罪 7
周六,中午有陆一诺的生日派对。陆离一大早起来,特意去理了发,买了蛋糕,再带上那幅画,去了前妻和女儿现在的家。
吴文萱再嫁的胡先生颇有资财,她们如今住的房子是独幢,前面还有个小花园。陆离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三层的塔型蛋糕,陆一诺和几个孩子跑来跑去,胡先生跟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端着香槟杯站在窗边聊天,吴文萱和朋友在做甜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陆离把自己带来的蛋糕放在一旁,跟那只三层的一比,小得可怜。他今天仍然穿着平常那件皮夹克,站在这里活像误闯进来的陌生人,不由浑身不自在,掏出香烟点了一支。才抽一口,陆离发现吴文萱皱起眉头,遥遥地指了下他手上的烟。意思十分明确,陆离掐掉烟,撕了个槟榔放在嘴里,那边吴文萱恢复平和,继续跟朋友聊天。
午饭是西餐,孩子们吃了几口就一个个下了餐桌,说要去浇花。
陆离趁机问陆一诺,“一诺,喜欢爸爸送你的画吗?”他带来的画已经挂在胡先生自己收藏的一些画旁边。陆一诺急着跟小朋友一起去玩,说了一句喜欢就跟别的孩子跑了出去。吴文萱看着她跑出客厅,才开口嫌弃陆离带来的画,这些话不该被孩子听到,“你花两万五买了这么个东西?”
“我也是想培养一诺的兴趣,学一学画画。”陆离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画是办案时顺便买的,又是挑的便宜的买。吴文萱乐了下,“这还用学?给我个圆规,我一天给你画一百张。”
“这是极简主义。”陆离小声地为自己辩解。虽然两万五是贵了,但墙面上那些胡先生的收藏也不便宜,每幅都要四五百万。在他看来,也不觉得有值得的地方。
他俩在那边争执,胡先生轻咳一声,“文萱!”
吴文萱闭上嘴,安静地享受午餐。陆离低头切牛排,没用惯刀叉的人怎么切也切不断。他一时来火,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索性夹起牛排,大口吃起来。陆离这与众不同的画风,让餐桌上的来客大为讶异,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胡先生。胡先生解释道,“他是警察,我们的城市英雄。”陆离用不着他帮自己在脸上涂金,摇头道,“不至于,各有各的活法,我这也只是一份工作。”胡先生客气地笑笑,“你们主要负责命案吧?”
“对,杀人案。”
胡先生礼貌地说,“那一定很危险。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陆离满心不愿意再谈工作,这是一条条生命,而不是餐桌上拿来闲聊的内容。但有人不肯放过,“说说吧,我们不是孩子,还能在这桌上吓哭。”
“算了吧。”陆离摇头。
胡先生眼里含着笑意,“讲一下吧,我这些朋友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好,是你们要听的,别后悔。陆离放下筷子,“我现在办的是竹签案,凶手杀了两个女人,刚发生的那起是抛尸在车里,高速路上凶手从驾驶位上跑了,无人驾驶的车一直开了几公里才追尾停下来,车里死的是个护士,用签子扎死的。”他拿起叉子,恶狠狠地做了两下扎下去拔出来的动作,“还有个女孩,十九岁,过了年上大学。尸体被人扔到饭店后巷的泔水桶里,有人把泔水桶拉到郊外去喂猪,一股脑倒进猪圈里,这女孩从桶里边掉了出来。还好发现得早,再晚点,这女孩都要被猪吃了。”
太血腥了,餐桌上有人开始皱眉,有人窃窃私语。吴文萱制止陆离,“差不多得了。”
“我说不讲,非要听,让我讲完!”陆离知道自己丢了吴文萱的脸,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不吐不快。也许是墙上四五百万元一幅的画,也许是香槟甜点一派温馨的场面,更可能是胡先生每个眼神对吴文萱的控制,“喂猪的打电话报了警,早上五点钟,我们出警过去,怕破坏证据,尸体还不能洗,头发上都是粉条、饭粒,我们得亲手把这些拨开,才能看到她伤口,就在脖子上,也是扎死的。”他握着叉子,在牛排上扎下去,“一下还扎不死,拔出来再扎,一直扎到她睁着眼睛断气,眼睛睁这么大,我们合了好几次都合不上。”
有女人开始捂着嘴跑到卫生间,男人倒是没走,但皱着眉,这次不用胡先生给眼神,吴文萱握拳捶在桌子上,“陆离,你够了!”
室内沉静了数秒。
直到餐桌上的一个外国人问,“what’s up?”
怎么了?陆离知道自己又搞砸了,每个人都看着他,在外头玩耍的女儿也跑了进来。他拿起皮夹克,笔直地走过去摘下墙上的画。想起来了,在哪里见到类似的画风。
艺术区步行街那家艺术装置品店,那个画家正在画的画!
他一路疾驰,到店的时候画家已经在准备打烊。画家认出了他,“我问过我老师了,他说这幅画的风格,有点新现实主义的意思。要是没猜错的话,可能是新加坡那边的画家。”
陆离把画扔到他面前,“说说吧,你是现在说,还是跟我回局里说?”
屋里,昨天没完成的画,今天已经上色,风格和朵拉家找到的几乎一样!同样风格的画、刘亚萍常来的店,即使眼前的不是凶手,也多半跟凶手有关系。
傍晚,池震和索菲回到夜店,他们在仁爱医院等了整个下午,却没等到李小姐。更离谱的是,陈同从监狱中打电话出来,杀死lily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一个画家,陆离抓到的。画家一口承认他杀了朵拉和刘亚萍,将被转入监狱,陈同打算在监狱做掉他。
“不可能,就算是画家,那也是个女画家,不可能是男的,他们弄错了!”池震在电话里大声反驳同哥,“别提陆离,他脑子有问题,百分百是个孕妇!万一弄错了呢!”
然而陈同没听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池震摘下耳机摔在地上,一张俊秀的脸气得有些狰狞。他像被困住的走兽,在原地打转,“能不能听我说完?每次都是你想挂就挂,你想找我我就得出来接,当我池震是个人吗!”
索菲一直在旁边闷声抽烟,见状踩灭烟头上前安抚。弄掉就弄掉呗,这人自己承认杀了朵拉和刘亚萍,lily这条命在警察那里没挂号,但同样的作案手法,那他手上就有三条人命。
她拉住池震,“那天晚上,接完电话之后我让lily去大浦地十号,但我没告诉她是个女的,我怕讲明白了她就不去了,其实她应该不去的。”
池震仍在暴怒中,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怕弄错人,还是因为陆离抢在他之前抓到了凶手,更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随即他反应过来,“客户是男是女你都不告诉姑娘,你怎么做的?”索菲冷笑一声,“怪我一个人吗?lily月初就说不干了,你原话怎么说的,你说就算我不在她身上赚钱,也不能贴钱让她滚蛋。你让我留住她的,她死没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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