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再爱我一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之羽
司云装作讶然的模样,脸色有几分古怪道:“沈师弟,你该不会浪费了这么多时日,都没将你默默替你徒儿做的事情,告诉他吧?”说着他凑近了沈寒枫几分,戳着伤口的手指已满是猩红血迹。
沈寒枫不答,卓君尘心中有一丝酸疼,却又很快压下去,他袖中的手微微抬起又克制着放下,投鼠忌器不敢同司云硬抗。
司云绕了沈寒枫一圈,仿佛是在告诉卓君尘,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道:“历来的执法长老,都是仙门的利剑,只是担任执法长老一职的人,往往都极为短命。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他自问自答道,“因为执法长老的权力太大,历代掌门到了合适的时机,便会将手中的剑折断,然后再换一把新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卓君尘,卓君尘心知,若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种种,他会接替沈寒枫的位置,成为下一代的执法长老。
“可惜这一代的执法长老进展太快,下一代却还未长成。闹到如今青黄不接的地步,引得我头疼不已。沈师弟,你真是太不应该了。”司云摇了摇头,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师弟的好师兄模样。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沈寒枫的修为进展马上就要脱离司云的掌控,所以司云对他下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这么急着把卓君尘赶出去,是不是早就想到自己快要自身难保,所以想早早将徒弟摘出去?”司云凑近他笑问,“又或者,你是害怕他成为第二个你?”
沈寒枫猛地抬头,目眦欲裂,俊美如谪仙的面容此时因为淋漓血痕显得凶狠可怖。沈寒枫低咳,又是一口血顺着下颌落下。
“何必如此猜测,是想乘着我死前,在卓君尘心里多添几分筹码?”沈寒枫低声嘲笑,“我与你之间的恩怨,无论谁都不必牵扯进来,卓君尘如此,杜衡亦然。我做这么多,只不过是想你死而已。”
沈寒枫一咬舌尖,运转心中剩余的全部灵力,将心血逆送而出。眉间那一只鼓噪不停的银色图腾突然破碎,沈寒枫口中喷出一口血,司云虽然立时便抬手抵挡,但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还是有殷红血色溅到了司云脸上。沈寒枫的血仿佛带着腐蚀之力,在司云儒雅的脸上烫出可怖的痕迹,冒出缕缕白烟。
司云的假面终于在此时显出裂痕,惊恐之后便是十足的怒意,他咬牙骂了一句:“沈寒枫,算你狠!”
捆锁住他的黑藤收紧,将沈寒枫的四肢妞出诡异的模样。只是脖子上那根黑藤却并未动弹。司云只想慢慢折磨他一泄心头之愤。
幽冥鞭忽然自刁钻的左下角朝司云缠来,他连忙后退避开。卓君尘已经出现在了沈寒枫身侧。
只听得沈寒枫轻声同他道了一句:“大乘中期,他应该是吸食了旁人的修为,但尚未完全化解,你乘着他现在猝然内伤,后力不济一举击溃,否则后患无穷。”
卓君尘微微回头,沈寒枫面如面如金纸,呼吸间都夹杂着血腥气味。
他的眼神低沉了几分,将卓君尘体内那股蛰伏的魔气抽出来,低声道了句:“我们的账还未算清,你给我撑住!”
师父,再爱我一次! 第83章
卓君尘的身影快若流星,沈寒枫虚弱地低声回应了一句:“我尽量……”看卓君尘一往无前的样子,大抵是未能听见这句话。
卓君尘眼中的血色变得更深,他同司云一青一黑,穿梭在粗壮的黑藤包围之内,森罗万象被司云直抛到空中,藤蔓如长蛇往卓君尘身上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光滑的植物茎杆上长出细小的叶芽,然后在它们长到最繁茂的模样时,便如同一蓬蓬的黑雨倾泻而下。
叶片本该是柔软轻巧之物,在司云手中却片片如薄刃,锋锐无匹。
卓君尘长鞭摆动,扭转的鞭身将他周身包裹于其中,蓝紫的电光劈啪作响。幽冥鞭结出的电网将近身的叶片烧焚,鞭尾一甩,朝着司云勾去。
此时沈寒枫已是气息微弱,司云绝不会此时再用折磨沈寒枫来威慑卓君尘,未免对方恼怒到极致后釜底抽薪。
司云躲在藤蔓黑雨后边,面对卓君尘的来袭并未挪动后退,只是指引着黑藤排列于身前,挡在他与卓君尘之间。虽然他们这种层次的战斗里,视线受阻算不上什么阻碍。司云却还是用这种看似一叶障目的法子,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雷火灵根的修士,攻击大多浩大凌厉,雷厉风行。但是这样的攻击消耗也要远大于常人,司云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卓君尘会一直狂轰乱炸到耗尽魔力。但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正等着卓君尘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这个时机。
长鞭横扫,将面前所有的藤蔓再一次撕碎,司云的身形暴露出来,卓君尘眼中的血色再深了几分,只是在他发出下一次攻击前,司云便蓦然露出一个笑容。
卓君尘的手臂还未抬起,手上的动作便被一阵突然涌出的外力牵引得一顿。无数黑藤凭空出现,将卓君尘纠缠包裹成一个巨大的黑茧。
卓君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雷电声贴着自己的皮肤劈啪作响。只是这些黑藤远比之前司云拿出来作障眼法的黑藤柔韧坚固许多,只最里边的一层黑藤破碎之后,外边很快便有又一条黑藤重新缠绕上来。这些黑藤生长的速度比卓君尘快上许多。
没了先发制人的先机,卓君尘的攻势便瞬间被削弱了不少。虽然他还不时地引动魔气朝司云霹雷闪电,但司云远比他想得灵活强大许多。这些攻击不是被他躲开,便是被他挥退。
一根黑藤抽在了卓君尘所成的黑茧,黑茧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朝着不远处的山头飞快冲去,重重地撞上山腰处的位置,轰然撞出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司云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出现在了卓君尘砸出的深坑之外。信手甩出一根黑藤,司云将卓君尘勾出来,然后又是如法炮制地,将黑茧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大坑比山腰上那个更为明显,黑茧一整个都被大坑吞没一般,卓君尘眼中的血色渐深,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司云将他起来,眼神轻蔑道:“你这个魔尊,还及不上微生冥万分之一。”
卓君尘冷冷笑道:“你堂堂仙门掌门,却还不如我一个魔族秉持本心,真真一个邪魔邪魔歪道。”沈寒枫和他说,司云应是吸收了什么人的修为才上升到大乘中期的程度。而不论是何种吸食他人修为的修炼之法,都不应该是所谓仙门正道会修炼的法门。
司云分外洒脱道:“便是邪魔歪道又如何,能让我傲视大陆,为所欲为的功法,便是最好的功法。”他眯着眼扫视了一圈,穆子苏等人被药臼锁护,虽然一个个面色苍白,仿佛被刚才他们三人的大战震慑住,但却并未受什么伤。等将这里的人解决之后,他回到仙门之中仍旧是那个温和高深的仙门之主。
便是被司云接连打击,卓君尘身上的雷电之声也始终没有停歇下来,他正在不断地尝试着将身上的束缚解开,即便不能出其不意地击败司云,也能争取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只是身上的黑藤只见多收得更紧,与卓君尘衣袍相贴之处仿佛长出了之前曾出现过的细小枝叶。若不是卓君尘一直用雷电之气护体,恐怕身上各处已经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根黑藤将黑茧挑起来,司云笑盈盈地看着悬挂在半空之中的卓君尘道:“既是魔尊,便应当给你个壮烈些的送行。”
说话间有无数的黑藤暴起,自四面八方朝着卓君尘刺来,那凛凛尖锐的尖端,仿佛一根根尖锐的长矛。
卓君尘双眼赤红,全身的魔气鼓动却无任何用处。幽冥鞭被黑藤缠绕包裹在其中,卓君尘已经催动器灵,却仍旧挣脱不开这坚韧的藤蔓。
同为仙器本无高低之分,但仙器主人的修为,却成了决胜的关键。
黑藤尖端离黑茧只剩一尺不到距离的时候,卓君尘终于挣开了身上所有的束缚,司云仿佛将自己全部的灵力都灌注到了这些围攻而来的黑矛上。
司云见到黑袍一角闪过,却并不担心卓君尘能够逆转乾坤,天地一时变色,长矛贴向卓君尘的速度缓慢了几分。卓君尘毕竟是化神期的高手,想要在黑矛围攻之下坚持几分,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都只是无用功罢了,司云眼中闪过了一丝胜券在握的光芒。
却不曾想此时,异军突起。
一道白芒袭来,叫司云措手不及,心口印上了一个带血的手掌,冰冷的剑气自手心直冲心脉。
司云反手将沈寒枫击退,沈寒枫的身子被轰退数十尺,身上却仿佛没有收到半点伤痕。司云惊骇,他想不明白,为何神识所见虚弱无比的沈寒枫,却能突然偷袭他,在被他权力一击之后,更是毫无色变。
沈寒枫却是没有注意到司云的神情,只微微抬起头,劫云翻滚,风云变色。他堪堪止住自己后退的身形,手心一翻便一掌拍在地上。
笼罩着穆子苏三人的药臼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如同钟鸣。整个闪烁着淡色光芒的法器在沈寒枫的推动之下,退开数丈,很快卓君尘和沈寒枫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密林之中,穆子苏等人再看不到他们的模样。
天上的乌云愈发涌动。穆子苏呆呆地看着天空,低声道:“劫云……难道君尘……”
第一道劫雷落下的时候,将卓君尘笼罩其中的黑藤纷纷破碎。即便卓君尘的修为如此高深,他的雷电之中所含之力,还是及不上这考验修士的绝顶力量。
司云口中含了一口血,眼神狠狠地盯着被劫雷包裹的卓君尘,硬是将这口逆血咽了下去。劫雷不辨敌友,所到之处若是避之不及,便只能替受劫者一同承担。这些黑藤原本便关注了司云泰半的灵力,还有一部分神识,如今被劫雷轰碎,身上的伤自然又更重了几分。
思及从前卓君尘历过第一次天劫之后,还能同沈寒枫缠斗这么久,最后还将他一举擒获,司云眼中闪过了一抹深色。
黑藤受损退缩之后,卓君尘的身形便显露出来,红眸之中狂傲之色尽显,他盯着天上的劫云,长鞭幻化出的龙影已经难耐地嘶吼咆哮。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司云,朝他冷冷一笑,而后在劫雷降落之时,龙灵咆哮着迎身而上,丝毫不见退缩地撕咬而去。
司云早已度过天劫,但即便是现在的他也心有余悸,不愿再一次面对这劫难。他想在卓君尘经历天劫之时将沈寒枫劫走,却不想他离卓君尘极近,仿佛丝毫不担心这劫雷落在他身上。
司云忌惮着自己的伤口和劫雷的可怕力量,心有不甘却还是转身离去。若说他身上还有什么优点,那边是他素来晓得如何审视夺度,总会做出最利己的决定。
龙灵同第二道劫雷相遇的时候,卓君尘便察觉到,此次天劫远不是灵药峰上那一次可以比拟的。
修真者所历的第二道天劫一共六道劫雷,这一道不过第二道,却比之前最粗壮可怕的第四道威力还要巨大。
龙灵勉强吞咽下整条雷电,卓君尘长久被雷电之力浸淫的身体却陷入了一股麻痹之中,无法动弹。
等第三道劫雷劈下来的时候,龙灵被雷电劈散,卓君尘只觉那股麻痹自肉身蔓延到了神识,连带体内所有的魔力都被禁锢,只能立在原处,任人宰割。
第四道劫雷落下,卓君尘终于知道何等的痛楚才叫人觉得神形俱裂。强烈的痛楚仿佛能让神识四分五裂一般,吞噬人所有的只觉只剩疼痛。他原本还在强忍着劫雷带来的痛苦,不想在司云面前露虚,此时却再也坚持不下去。
皮肤被强大的雷电劈得焦黑,血色瞳眸猩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只是劫雷并不在乎他如今这副惨状,间隔了只短不长的时刻之后,第五道劫雷便轰然落下。
不过卓君尘再没感觉到更为剧烈的痛楚。麻木的身躯被另一个人环抱住,失神的红色眼眸对上一双沉静的眼,还有雪白飘飞的长发。卓君尘的眼睛蓦然睁大,只见沈寒枫背后落下粗壮的雷电,他口中似是要发出惊呼,却麻木得只能滚动出含混不明的悲鸣。
劫雷仿佛劈在了什么东西上,并未落在沈寒枫身上。沈寒枫仍是抱着他,卓君尘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二人自半空之中坠落。
沈寒枫低头,嘴唇贴上他的,卓君尘只觉被烫伤的唇瓣传来一阵刺痛之后,柔软的内里便被对方的舌瓣探入。有温热带着腥甜的液体顺着沈寒枫的唇舌流入卓君尘的咽喉,舌尖柔软地挤压舌根,迫使他将这些东西喝下去,卓君尘却来不及贪恋这一丝旖旎,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沈寒枫的血。却和当初曲绫纱给他的霜月狐血一个味道。
卓君尘未曾尝试过太多鲜血的味道,却也知晓妖兽的血断然不可能同人一样。
良久唇分,沈寒枫苍白的嘴唇沾上了一抹艳色。他眼中带着一丝愧疚,一阵轻咳之后,便有大片大片的血色沾上了卓君尘棱角分明的面容。
“对不起。”
极轻的一句话,被轰然而至的最后一道劫雷吞没,俊美淡然此时却狼狈不堪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沈寒枫最后朝他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遮掩在满脸的血痕之下。
卓君尘怔怔地看着他,沉静安然的黑眸空洞黯淡下去,有一丝丝的寒意自沈寒枫身上生出,砭人肌骨,仿佛能刺进人的心魂之中。纤长的睫羽掩盖下来,遮住曾经温柔的一双眼,有水滴落进了卓君尘的眼睛里,却不知究竟是谁人的血迹,亦或是泪水。
天劫之后,云淡风轻。
卓君尘有些愣怔抱着怀中已经没有生机的躯体。一层细细的冰霜包裹在沈寒枫身上,除去他脸上身上的血迹,看他安详的神情,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啪嗒”一声轻响,沈寒枫手中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卓君尘缓缓转过头,那是一双鸾凤玉璜,曾经卓君尘以为它们早已被强悍的天雷摧毁,却不期然得在此时出现。只是这对玉璜不似从前在他手中那般,此时已是通体血红的血玉模样。
空洞的眼神中蓦然有了神色涌动,卓君尘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玉璜被他收入手心,坚硬的棱角给麻木的掌心带来些许痛楚。他身上浮着一层焦黑颜色,渐渐剥落下来,露出完好的皮肉。
红光渐渐退去,掌心的红色仿佛同身上焦黑的部分一同剥落一般,一半变回了从前晶莹剔透的雪白模样。
——这鸾凤玉璜也算是一件灵器,你二人滴血上去,倘使果真心意相通,便会生出变化。
会生出,这般变化。
师父,再爱我一次! 第84章
卓君尘将沈寒枫的尸体一路抱回了风缘城。
风雪里,风缘行宫正殿已经被他和沐风言的那场大战变成断壁残垣。不过曾经幽禁沈寒枫的西偏殿因为二人的可以维护而保持完好。沐风言和狂风元蝶一同等在西偏殿门口,落在卓君尘眼中,仿佛只是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没有引去他的一丝眼光。
卓君尘将沈寒枫小心地放在床上,低声吩咐道:“去接盆水来。”
狂风和元蝶对视一眼后看向沐风言,风北王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朝他们抬抬手。
曲绫纱紧接着卓君尘的脚步,在粗粗安置了幽冥宫的事宜之后便赶来了风缘城,正好同担心卓君尘的穆子苏三人碰上。他们四人一同进入西偏殿时,卓君尘正旁若无人地拧干了巾帕,小心地拭去沈寒枫脸颊颈侧的血痕。只是巾帕擦拭到身前伤口的时候却是犯了难。
伤口上的血迹原本已经被沈寒枫周身包围的寒气凝结,温热的帕子一擦,便渐渐化开。血渍染上巾帕,最后素白的巾帕整个被染成了血红,沈寒枫身上的伤口却不见洁净。血珠洇开,卓君尘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下也用劲了许多,仿佛不将这些血渍擦干便不肯罢休,最后却染得连手上都是淋漓的血迹。
“君尘。”曲绫纱不忍,终于第一个开口,她只知道穆子苏他们前来,想要将沈寒枫营救出去,却不想自己来时所想的那些可能都没有发生,只沈寒枫成了这么一具冰冷的尸体。
卓君尘的动作停下来,目光盯着沈寒枫安然的侧脸道:“人死之后,是不是便不会疼了?”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哀恸,他顿了顿又道,“定然是的,否则他不会想尽办法拿死来抵消对我的亏欠。”
卓君尘的手掌紧握,捏在手中的巾帕被挤出浓浓的血痕:“曲绫纱,当初你将我翠微谷带出来。之后的事情,有多少是你自己的意思,又有多少是师尊的属意?”
曲绫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如实相告道:“那日你有入魔的征兆,我被你打伤逃跑之后,便被沈仙君以化神分-身截住。”
曲绫纱那时身受重伤,本以为落在沈寒枫手中说不定便是神形俱灭的下场。却不想沈寒枫的做法出乎她的意料,沈寒枫赠她治伤灵药,还告诉她卓君尘身负卓氏一族血脉,教她如何将卓君尘带走。
“我在离开枫树岭时恰好目睹连信鸿被人偷袭,便顺手收走了他的魂魄。那时我想以此同沈仙君作交换,他却叫我在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把魂珠交给杜衡。”这件事本就是他们青华仙门自己的时,与曲绫纱并无干系,她自然没有异议,“在你随我出来之后,我每隔几日便以夜隼传讯,将你的近况告诉沈仙君,方便他安排。还有以凤尾琉璃草诱惑于你,也是沈仙君的主意。他说只要骗你有这么一个地方,拖住你两个月,后边的事情便不需要我担心了。”她为人恪守承诺,除却今次看到卓君尘如此落寞,不忍他被沈寒枫背叛,才存了些私心隐瞒之外,俱是如实相告。
“两个月?”卓君尘问道。
曲绫纱当初并未在意为何是两个月,只为能复活微生冥而欣喜,面对此问自然无法作答。
穆子苏道:“当初在泰云山上,沈师叔对阵护井魔龙的时候,触动了身上的封印,他体内曾被人强行注入妖族的血脉,两厢冲突在封印动摇之后越发激烈,便是师尊也无力回天。仙宗大比之前,师尊曾断言,沈师叔活不过三个月。”
卓君尘语气僵硬道:“不是说只要找到凤尾琉璃草便可治好师尊的伤吗!”
穆子苏眼中含着无由的歉意:“师尊苦心孤诣拟出这个丹方,以为即便无法叫伤势痊愈,也可替沈师叔续命……可是到最后,却只是能暂时压制住他体内血脉的冲突,叫沈师叔表面上看起来无异于平日。”而这丹药的效力虽好,反噬也大。初次服用丹药时,沈寒枫痛苦癫狂的模样,杜衡并未同穆子苏详说,只是杜衡彼时惨痛的神色,也叫穆子苏窥探出了一二。
卓君尘呼吸一滞,闭了闭眼免得眼眶太过烫热。
穆子苏见不得他难过,虽然这些事情发生时,他同卓君尘一样并不知晓内情,但在通晓了杜衡告诉他的前应后果之后,他还是生出自责。沈师叔即便再隐忍,也总泄露出过蛛丝马迹,而他那时只顾着敌视他,丝毫没有发觉。他身为杜衡的嫡传弟子,若是能发现沈师叔身上的异状,或许他们二人,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阿尘,你别怪沈师叔。他也是……不得已。”穆子苏慢慢挤出这句话,然后将喉中的哽咽咽下去。
卓君尘苦笑一声,伸手碰了碰沈寒枫的脸颊道:“他只是不信我。倘使他信我,便不会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想告诉我这些事。”
曲绫纱道:“你当初身上所中的心魔花若是不在一个月内催发,你便会同花苞一同凋零。他正是信你的感情,才会做出这些事,才会宁愿你堕入魔道,搏一条生路。”
卓君尘低笑一声,声音喑哑了几分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卓君尘的这副模样,仿佛当真没有半点生趣,穆子苏不由得有些心惊。眼前的情景,同沈寒枫曾经同他推测的那样毫无错漏。
“你怎么知道活下去便是君尘想要的。若是君尘知道你宁愿去死也不愿接受他的感情,他该有多难过?”穆子苏那时这么质问沈寒枫,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还有为卓君尘生出的心有不甘。
沈寒枫的脸色在血脉折磨之下变得分外苍白,甚至显出几分形销骨立的孱弱:“我能如何?”沈寒枫低低问一句,“在保住他的性命之后同他说,师尊其实是心悦于你的。然后在他最高兴的时候告诉他,我就快要死了?”沈寒枫看向他的眼中是真切的迷茫,叫穆子苏原本应该肯定说出来的话顿时卡在了咽喉之中。
“连你师尊都没有办法的伤势,短短两月之内想要寻到办法化解何其困难。倘使真的到那种地步,你以为阿尘会同我如胶似漆地过完最后的时光之后,洒脱一生?”沈寒枫的语气平平,却叫穆子苏自己都觉得心生讽刺。何况以沈寒枫现下的状况,是否能活满两个月都是未知,他身上的灵力日渐溃散,他现下或许只能活一个月,或许只能活半个月,亦或许只能活到明日。
而后沈寒枫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疑问:“他不会。他会日日强颜欢笑地陷在担惊受怕里,担心哪一日自睡梦中醒来,我便没了气息。待我死后,要么随我而去,要么便是终其一生天涯海角地寻找一个,让道死魂消者逆天改命的办法。”可魔界若是有这种方法,曲绫纱便不会为了解开微生冥的封印苦心孤诣那么久;神阙大陆若是有这种方法,沈寒枫纵横多年探遍哪怕只要有任何微小可能的地方,不会不知道。
最大的可能,便是卓君尘寻觅一生,不得安宁。
沈寒枫直视着穆子苏道:“你以为我不了解阿尘,可我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出此下策。为了破解他身上的心魔花,我已经那么深重地伤他一次。这么刻骨铭心的痛苦,一次便够了,又何必他再吃这样无谓的苦楚。”曾经见到他悉心保护十余年的弟子露出那般落寞的神色,他并非没有动摇过,若是来上第二次,对他而言又何曾不是煎熬。
“既是如此,还不如他一开始便什么都不知道。你便当我是自私吧,当初我想,我死在他手中便可亲自了却这段师徒因果。岁月漫长,阿尘心中的怨愤终有一日会渐渐消散,不至成为阻碍他心境修为的魔难。或许多年以后,他会再一次喜欢上……另一个人。”沈寒枫顿了顿道,“那人会同他长相厮守,比肩而立。而不是不像我这样,心心念念想要他一生顺遂,却总叫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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