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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何处听雨
书俏止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江淮的红脸道:“你看你看,把你哥哥乐的,都脸红了。”
于是,江淮的脸就更红了。
笑闹过之后,书俏正了颜色,向宁欢欢问道:“欢欢,如果你是不想去姐姐的康复院治疗,你可以换一家继续复健,可是,姐姐不希望你就此放弃让自己身体变得更好的机会。欢欢,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姐姐不想骗你,也许复健不能让你恢复健康,可至少会让你的身体减少痉挛,防止萎缩,你会生活得比较有质量,现在,你告诉姐姐,你还要不要继续复健?”
宁欢欢的瞳仁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我叮(听)、妈妈的,我先、回房……”
书俏还想劝,却被江淮的一个眼神劝止了。书俏推着宁欢欢回了卧室,江淮紧随其后也跟进来。
“我和欢欢坐会儿,你和她妈妈好好聊聊吧。”江淮扬起头,对她小声说道。
林书俏思忖了一下,这样的安排挺合理。有些话,当着欢欢的面,兴许宁妈妈并不方便张口。
“林院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特失职的母亲?”宁妈妈幽幽地看着书俏,声音轻颤。
“我更愿意相信,您很不容易。”书俏坐回沙发,很真诚地回答道。
“说起来,我和她爸也算尽力了吧。”宁妈妈点头,眼神却有些空洞麻木,“生下欢欢的头两年,我和他爸爸几乎每天都会哭,有时候是抱头痛哭,有时候是各自偷偷地哭,哭肿了眼睛,第二天继续上班。后来,眼泪不知怎么就干了,心里想着的就只有挣钱养家,因为我们知道,如果没有钱,一个重残孩子会过得有多惨!为了欢欢,我们连二胎都没敢要,一心打拼着事业,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就算自己一切做的再好也都没有意义!因为一个没有健康孩子的家庭是谈不上未来的,那么今日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麻痹自己。一家人就像生活在一个无底深渊里,不管再怎么爬也爬不出那个洞口。不怕你笑话,我和她爸最享受的时间就是在单位的八小时,只有那段远离家的时间,才是我们喘息的时间。我们可以暂时忘了自己不是一个残疾孩子的父母,可以假装自己很成功。林院长,你大可以笑话我们的虚荣,指责我们的自私,可我们……我们真的需要喘口气,让我们不至于被这没有尽头的牢狱生涯逼疯!”
“牢狱?”书俏体味着这两个沉重的字眼,无法反驳也无法劝说。
宁妈妈苦笑道:“如果说,欢欢是身体被残疾禁锢的话,我和她爸爸就是精神上陪她一起坐牢的人——无期徒刑,到老到死。”
书俏走上前,低下腰轻轻拍了拍宁欢欢的妈妈。对方抬眼看她,却被她的胳膊紧了紧,温柔地环抱住了。
“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情,更无法体会有一个像欢欢这样特殊的孩子,当妈的会是怎样的焦虑无助。所以,我不是上来和您说些漂亮话的,我只是想尽我的一点心力,哪怕,只是给欢欢带来一点笑声,又哪怕,只是给您一个支持鼓励的拥抱!欢欢妈妈,眼泪是不会流干的,伤心、着急、感动、欣喜——这些情绪都会让我们流泪,想哭的时候,不要吝啬自己的眼泪,好吗?”
“林院长……”宁妈妈抱着她,大哭起来。
“就在上你们家之前,江淮还很犹豫,他怕自己的样子不够让欢欢和你们信服,他怕你们看了他会对复健更加没有信心。其实,与其说,我是要让你们对复健有信心,不如说,是要让你们相信,即便肢体严重残障,也依然可以活得高贵优雅。”书俏浅浅柔柔地笑着说,“家人朋友的鼓励,能做到身体上的复健不能做到的事。而兴趣和毅力,是最好的老师。我认识的残障朋友不少,有江淮这样的作曲家,还有大学教师,当然,也有做着一份普通工作的平凡人。我倒觉得,我们不必过分悲观,无论是江淮还是欢欢,他们的人生,其实并不是我们能一眼望到头的。我们何必断言,那路上只有荆棘,没有繁花呢?”





江淮 第28章
宁欢欢让刘阿姨取来了纸笔。随后道:“阿一(姨)粗(出)去下,瓦(我)想……单独摇摇(聊聊)。”
“嗨,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给我听的?你们两个人都这么不方便,放你们在房里要是万一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江淮道:“阿姨,欢欢希望你暂时回避一下,麻烦你。”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却有种不容他人拒绝的固执意味。刘阿姨撇撇嘴,退出了房间。
——谢谢。欢欢在本子上写道,又颤巍巍地朝着江淮的角度举起一点来。
“我对旁人的这种‘善意’也深有体会。”江淮有些无奈地一笑。
——哥哥,你是林姐姐的病人吗?
“不是。她……是我的好朋友。”
—能有朋友真好啊!
“你没有朋友吗?”
欢欢摇头。——我从生出来就这样了,六岁以前,我连坐都坐不起来。没上过幼儿园,也没上过学。除了亲人、保姆、复健师,我几乎不认识其他人。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接着写:——大概也没有人想认识我吧。我没办法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一点。
“改变是很难的,无论是改变自己还是改变这个世界。”江淮道,“可是,有些改变仍然是必要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停留在原地。我们的人生啊,就像做复健一样,为了每天一点点的进步,代价却是全力以赴的努力。——甚至,当希望渺茫的时候,仍然不问结果,不言放弃。”
——不问结果?
“不问。”江淮说,“也许你会笑我鸵鸟,可是,有时候,不问结果是最好的选择。”
——我懂。就像……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不问结果。
“这条路很难,可我却不能叫你不要试。”江淮轻喃道。
——哥哥试过吗?
“哥哥啊,没试过就放弃了。”江淮自嘲地笑了笑,“哥哥是胆小鬼。”
——如果有下一次的心动,还会放弃吗?
宁欢欢将本子转向江淮,两眼亮亮地望着他。
江淮没有回答。
从宁家出来坐上电梯,书俏提议做东请江淮吃饭以作答谢。
江淮道:“我在外面吃饭不太方便。”
书俏从包里取出一个万用袖套和餐具包:“我早就想好了,提前就把你的餐具带出来了。”
江淮惊诧:“你特意买的?”
“那倒不是,”她嘿嘿笑道,“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院里就有,不过你放心,这套还是新的,没人用过。”
江淮默了两秒:“能找一间有包间的餐厅吗?”
书俏禁不住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我哥的餐厅吃怎么样?”
“你哥哥是开餐厅的?”
“对,不过他餐厅的菜不怎么好吃。”
江淮一副憋笑的样子:“有你这样说自家人开的餐厅吗?而且,还是你要请客的餐厅!”
“虽然菜式普通,可环境不错,而且我已经提前让他把唯一的包间留给我了。”
“还可以在很多事情上给予特殊照顾,对不对?”
书俏说:“你不会不高兴吧?”事实上,为了请江淮吃这顿饭,她特地审核了菜单,力求菜式方面食用简便些。只是这些,她不希望给江淮知道,生怕造成他的挫败感。
江淮笑道:“怎么会?我谢谢你的周到还来不及。”
书俏跟着他的轮椅从大门斜坡往下走,培安已经提前打开了后车厢。在轮椅被推入车里的那一刻,她发现他的笑容已经隐去,替代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她想,那些刻入日常中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不便,总是一次次地凌迟着他的欢乐。
江淮的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而书俏哥哥的餐厅开在闹市区,江淮下车时难免引入注目。
江淮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扭头对培安道:“这里人多,容易撞到人,还是你来推我吧。”
书俏听了抢先一步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我来。培安你去推门。”
这是一家雅致的小餐厅,一进门就见到几只大大小小的猫咪蹲在各处。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放在餐厅醒目的中央位置,一位长发女郎正在弹奏。
“名副其实的‘猫与钢琴’。”江淮道,“难怪取这个店名。”
“我起的名字,直白又文艺,对不对?”
“嗯,很有水平。”
听到他的肯定,书俏的脸上不觉荡漾起一朵笑涡来。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到他后脑勺上有几根发丝略带凌乱,想也没想便伸手替他理了理。
他略抬头看向她,抿紧的唇线渐渐放松下来,什么也没说。
倒是她有些心慌地解释道:“你头发有一点点乱,我帮你整理了一下。”说着再次推起他的轮椅,一直推到一个屏风隔断的包间里。
“这里也不算是真正的包间,希望你不要介意。”书俏说,“当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客人既享受到相对私密的空间,又能欣赏到外面的钢琴伴奏。”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江淮道。
“书俏,你的客人到了?可以上菜了吗?”屏风口,一个长得和书俏有五成相像的男人微笑着问。
“我哥哥书培。”书俏替他们介绍道:“这是江淮,这是王培安。”
“你们好,”也不知是不是书俏提前打了招呼,乔书培见到装备特殊的江淮后,表情并无一丝异样,“我妹妹提早一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包间留出来,江先生你可一定要尽兴。”
江淮颔首道:“给乔先生添麻烦了。”
书俏假装不耐烦,半是撒娇地推着书培往屏风外头去:“好了哥,菜单什么的也不用了,你看着上菜吧,我和朋友聊聊天,除了上菜,别叫人进来打扰我们。谢啦!”
乔书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看起来,你也把我列入了‘打扰’的范围了,是不是?”
书俏没理他,回了座位,从包里取出万用袖套:“我帮你戴好它。”
“让培安来吧。”
“这点小事我总做得好。”她拿起他的手,微微蹙了下眉,从包里取来指甲剪。“有个小肉刺。”
他的手腕轻微翻了一下,有些紧张地说:“随它去吧。”
“别乱动,”她轻柔地说,“不然剪到你的手概不负责哦!”见他不动,她小心翼翼地把位于他食指甲下方的一个小肉刺修剪掉,随后将万用袖带在他的手上固定好,又把勺子插/进相应的插孔中。“好了。”
“到底是女孩子细心。”培安道,“我天天服侍江先生,竟然也没有留意到。”
“培安,你做得已经很好,江淮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形状也漂亮。”书俏由衷地说。她不由地又望了眼他的手,虽然已经有些轻微的挛缩迹象,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双好看的手,修长白净。
大约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落向自己,江淮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回避垂下头:“书俏,我的手很丑。”
“不会呀。”她捉起他未戴袖带的左手,轻轻掰开他的掌心,捋直他的手指,随后握住。
“没有用的,你一放开,它们就会蜷缩在一起。”
“那我以后帮你着重复健这只手好了。”书俏很认真地说,“最起码不会让它的情形再坏下去。”
“我一直没有间断过复健,如果有效,它早就能和右手一样了。我想,它已经没有希望了。”
书俏说:“别太悲观。你本来是右撇子吧?即使是普通人,右撇子的左手和右手能力还不一样呢。我想,你的左手情况远远不如右手,可能和你本身的伤残情况有关,但也不排除和你复健时对右手有所侧重,生活中左手使用的频率又低有关。先不要下定论,给自己设限,好吗?”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充满鼓励,“江淮,人生当然有局限,这已经是一件让人无奈又懊恼的事,我们自己就不应该再给自己设限太多了,你说是不是?你在宁家说,如果再花十五年的时间,就能让你的左手恢复得像你的右手一样,你很愿意,那么我告诉你,我发自内心地相信,你的希望不会落空。除了你的专属复健师,我也会帮你制定复健计划。”
“书俏,就算我的左手能慢慢好起来,可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你……”
“会有多漫长呢?”书俏反问,“不是有句话叫‘友谊地久天长’吗?难道能比这还长?”




江淮 第29章
江淮轻轻笑起来,眉间总是若有似无的一道淡褶在一瞬间隐匿不见:“书俏,你总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哄我开心,可是,我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很可爱。”
她看着他难得露出没有负担的笑颜,不由也鼓起腮帮,笑得更加孩子气:“哦,是吗?为了博君一笑,我不介意偶尔犯些傻气。你可别小看这个,这可是了不得的待遇哦!”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如果非你本人愿意,的确很难犯傻。”江淮的口气真诚,“谢谢你,真心的。”
他的话让她莫名失神,直到侍应开始上菜,她才走出恍惚。
香焗土豆泥、奶油蘑菇汤、嫩煎石斑鱼配拉根汁。——这是她为江淮选的菜式,每一样都食用简便。书俏给自己和培安要的是酥皮蛤蜊汤和西式烤猪肋排。
侍应生退下后,书俏对江淮和培安说:“这里菜式也不太多,本来就是属于小清新的情调餐厅,嗨,什么小清新,用在形容人身上呢就是平胸加平庸,用在餐厅上呢就是强调个氛围,菜式方面是别指望多出奇制胜的,我也就看着点了几道。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只是根据平时在你家吃饭时观察所得的经验,帮你们先点了几道。要是不满意,随时可以加菜的。”
江淮说:“你的菜选的很好。”培安也连声附和。
她一边展开餐巾,替他在腿上铺好,一边说:“石斑鱼煎得很嫩,用调羹就能切开,你试试。”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乍一听像是完全不经意,仔细品咂却自有一种柔情和细心在里面化开。
江淮显然察觉到了,微微一笑,很专注地开始调整固定在手上的调羹方向,用金属边沿不太费力地便切下了一小块,又将勺面翻转了个方向,颤巍巍地送入口中。
看他吃饭,书俏的心其实是悬着的,总担心鱼煎得还不够嫩,又或者,自己帮他固定在万用袖带上的餐具不够合用。见他成功进食,她暗自舒了口气,这才动起自己面前的刀叉。
培安也吃了起来。
江淮说:“我吃相不好,你别见笑。”
书俏回道:“这包间里都是自己人,怕什么?再说,又不是头回见你吃饭。”
“也是。”汤盅的口有些小,他的手移动了好几遍才对准。大概是为了避免汤水溅出,他这一勺舀得很浅,随后,背脊和脖子尽可能地弯下去,举起手臂,尽可能地凑近那柄调羹。
培安道:“江先生,要不要我帮您?或者,拿一根吸管来。”
江淮几乎只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调羹。“不用,我可以喝慢一点。”
书俏道:“这个汤不容易凉,用吸管太危险了。如果要的话,可以等一下再叫服务生送上来。”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她心里还有一点其他的盘算,作为一个朋友和一个即将暂时接收江淮复健工作的专业人士,她很想了解清楚,他的各项生活能力中,目前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他的情况当然不太好,可也没有比她预想得更糟糕。她有点心疼,可又有点庆幸。至于培安提议说要不要由他帮忙江淮进食,用大脚趾她都能想到,不管在家独自面对培安的时候如何,在她的面前,江淮是不会答应的。
他吃得虽然辛苦,可基本构不成难以逾越的障碍。
“你还可以试一下烤猪肋排。”书俏看似漫不经心地切下一小块剔骨的猪肉,眼神征得他的同意后用江淮面前未用的小叉叉起,将原先固定在万用袖套插孔中的调羹换下来。
她屏息看着他,有点害怕小叉的尖锐处会在他进食的时候因为手臂力量控制不好而伤害到他。好在,配合万用袖带,他对餐具似乎运用得还算趁手。
“很美味。”他说,“我不常点肋排类东西,已经很久没吃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淮在培安耳边轻语了一阵,培安出了包间。才一会儿却又回来了。跟随着进来的是林书培。
“妹妹,你这个朋友非要找我来买单,我和他说,要是我敢收钱,非被你唠叨出耳茧来不可。我这个大哥这点脸子还是要的。”
书俏道:“江淮,说好了我请客,就是我请客,平时我来哥哥的餐厅吃饭,倒是不掏钱的,可这回,甭说是要你掏钱,就是我哥说他给我免单,我也是不肯的。你也别和我争,如果你下次要请我,我定欣然赴约,绝不做和你抢着付账的事。”
江淮不再坚持。书俏付了帐后,去了趟洗手间。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出来好久了,江淮需不需要去一下洗手间?这里虽然有残障厕所位,可对于江淮来说,设施大概还是有点勉强。
回到包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她虽想留他多坐一会儿,却因为顾虑到他的身体而只能借口道:“也不早了,我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帮我哥打烊吧,招待不周,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餐。”
“好……”江淮轻声道,鬓角有隐隐的细汗渗出。
“林小姐,你这里……”
“培安,我没事。”他这几个字说得很镇定,只是吐完字后,嘴唇几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书俏敏感地觉出了他的状况不太对劲,近身一步关切地道:“江淮,你要是不舒服,就再多留一会。”
他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微地摇了摇头。
“先生,我看还是……”
他张开嘴,似乎原本是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大口地抽了两下气,跟着,大/腿抖动着,慢慢夹/紧,右腿似乎小幅度地抬起了一点点,脚尖的位置向下,在空中震/颤个不停。
书俏看明白了:“快,培安,我带你们去洗手间。”
哥哥这间小餐馆能预留一个残障厕所位已经很不容易,可对于江淮来说,普通的扶手根本无济于事。还好,身边有培安帮忙。才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她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口,她和培安说她会一直等在那儿,请他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不要吝啬出口求助。她甚至听闻得到里面不太好闻的异味,随后听到江淮一遍遍地培安致歉。
“林小姐。”
“我在!”她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女孩子的羞涩,在听到培安的呼唤后直冲了进去,“你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盆热水,还有一条毛巾。还有……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帮忙买一包纸尿裤回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应道:“没问题。”对于这个请求,她知道她必须没有丝毫迟疑地便给予应答,她的态度只要流露出一丝的同情或惋惜,便很容易让江淮更生介意。
她把热水和毛巾端进洗手间。随后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了附近的药房买了一袋成人纸尿裤。
“你放下东西出去吧。这里空气不好。”内门并没有开,里面传出的是江淮的声音。“对不起,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买这种东西。”
“这只是普通的医用品,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倒是你,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不是。”他的声音很温和,“我自己的问题。”
“林小姐,真不关这顿饭的事,早上起的时候,江先生肚子就不太舒服了。只是答应了你出门才……”
“傻瓜,你怎么不早说?”她咬着自己的指甲盖,压抑着即将露出马脚的哭腔。
“家常便饭的事,不值一说。”他道,“比起便秘,偶尔腹泻对我有好处。”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宽慰人的意味。“别担心,培安会替我处理好,你先出去,我一会就没事了。”
培安推着江淮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书俏还站在门口。
她有点担心他的情绪,却没想到他看到自己之后,竟然虚弱地朝自己笑了笑,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似乎是想令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嗨,书俏。”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被某种很脆弱的心绪抓住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怎么了?”他自己操控起轮椅,停到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伸出了右手:“书俏,别这样,还说要当我的复健师呢,我不过是出了点对于瘫痪者来说根本不算状况的状况,你瞧你这都受不了吗?”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他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出这么个状况绝不会像他口中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他心里定是很难过很难过的,他表现出一副释然模样,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不忍心看她为他神伤甚至自责啊!
“书俏,我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你还有信心和意愿,让我做你的病人吗?”他仍然笑着,眼角却有莹莹的碎光,右手有向下滑落的趋势,“书俏,如果你仍然愿意,就握住我的手,哦,我快举不动了。”
书俏赶忙握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拿起他平放在腿上的左手,将那蜷缩的手指一根根小心地撑开,与自己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江淮,我决不食言!”




江淮 第30章
书俏目送江淮和培安离开“猫与钢琴”,回转身才发现,哥哥书培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那位江先生好像伤残得很严重。”书培惋惜地说。
她心中颤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简短回应道:“是的。”并不作过多解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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