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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灯
卫环点了点头,母亲临时前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原来父亲当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红着眼睛对自己道:“当时母亲无路可走,继母一心要将我嫁给个老男人做妾,一样是做妾,卫家已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一个无子的妾要如何立足?一切都是母亲对不住你们……如今费尽心思只求给你一条活路,你姐姐大概是活不成的,你走得远远的,只要活着就行,千万不要报仇!”
她将她存在银庄的所有积蓄都给了那杀手,只求送他到云阳侯府,那杀手组织也不知母亲去哪里找的,居然当真看在钱的面子上没有杀了自己这个稚龄儿童灭口,尽职尽责地将自己夤夜丢进了云阳侯府便消失了,而一切人都不可相信,偏偏就是这两个母亲恨了一辈子的人,却反而能保住自己的命……他的世界一夜之间坍塌了,他挚爱的母亲却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不过是他被打回原形而已……他想恨,却不知道恨谁。
云阳侯点点头,又道:“我会安排人监视于你,你若是恩将仇报想要找我们麻烦,我轻而易举便可杀了你,你可明白?”
卫环眼睛红了,仍是点了点头,忽然双膝跪下,向云阳侯和管夫人磕了几个头。
管夫人别过脸,想起知道卫子清死的那一瞬间的茫然感,她准备了一辈子去和他们铆到底,那头却忽然松了劲……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忽然觉得她这一辈子,似乎都比不过这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女人,爱的时候,不顾一切的争取,排除万难,决不放弃,恨的时候,便干脆利落的杀掉他,死了还狠狠地恶心了她一把……虽然采取的方法令人不屑,可是她却活得这般恣意……
秋高马肥,北蛮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边界时有北蛮骑兵成群结队过了国界劫掠之事发生,他们来去如风,到大秦抢一把,就可以过个好年,往年虽然也有,却不如今年猖獗,边疆屡屡有报,言北蛮军方有异动。仁熙帝极是恼火,大秦休养生息数年,却是渐渐重文轻武了些,对北蛮有威慑力的谢佑如今身居相位,却是忙着田亩制改革,无法领兵边疆震慑,好在此时,云阳侯主动站了出来,自愿领兵赴边疆,仁熙帝大悦,准其所奏,封云阳侯为振威将军,领兵平北疆,冼夫人因为百越族人首领,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素有勇武之名,准予随夫出征,云阳侯之子管英则封了个副将随军出征。
而与此同时,急云也踏上了赴南诏的征途。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他们圣母,让管夫人最后再做次圣母哈,表砸我,古人做圣母的很多很多,这绝不是个例,我是觉得这事情能让管夫人心灵上有所触动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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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 第102章 各有志
送走急云的李熙很郁闷,为了掩护急云的行踪,他也早就回到了山庄养病,秋光水色,倒是好好画了几幅好画。
然而这一日他却迎来了个不速之客,明华公主。
明华公主不过小他几个月,因为人温柔,从前在宫里关系还算融洽,到底有些兄妹情分在,后来下降袁玉,袁玉又是急云的义弟,自然四时八节的节礼,又分外用心些,然而到底算不上来往十分密切,今日特特一个人来到山庄探病,不带驸马,却着实有些古怪。
明华看到居然是养病中的李熙亲自来迎她,反而是王妃没有看到,有些失望,勉强笑道:“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显见得是嫂嫂侍疾有功,却不知怎么不见嫂嫂?”
李熙笑了笑道:“她习武的,最近闭关了。”闭关真是个好理由啊……
明华哦了一声,脸上郁色又起,李熙观其神色,笑道:“妹妹是怎么了?”
明华垂下眼睫,却是有些忍不住泪水,半晌才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夫君从前曾得嫂嫂启蒙教诲,极是敬爱这位姐姐,因此想来问问嫂嫂夫君有什么喜好。”
李熙点了点头,笑道:“想是驸马不太快活?”
明华终于忍不住落了泪道:“我也知他鲲鹏之志,如今被困于公主府,着实委屈了他,因此自嫁给了他,我一心一意地对他,并不曾摆公主架子,又请人去接了他亲人来京城,就住于公主府内,还专门让太医替他姑姑治病,如今病已是好了许多,清醒得很……对公婆也是恭敬之极……”
李熙惊讶道:“难道妹妹如此恭顺体贴,驸马及其家人仍给你气受了?”
明华慌忙摇头,泪水滚珠也似落下:“不曾,玉郎对我一直温柔备至,公婆也极是和气,就是祖母嘴巴刻薄些,对我也是极好的,只是玉郎却总是郁郁寡欢,有时明明是在书房看书,好好的却又买起醉来……这般下去……这般下去我心里着实难受……我对玉郎一片真心,然而却为着我,他志不得伸……教我心里如何好受……”
她喜欢他,好学,用功,聪明,有着侠义之心,出身贫寒但不亢不卑,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仿佛一颗新星还未到最亮,便要陨落。
本来袁家人来了京城,袁玉倒也打起精神,当时晋王妃闻讯也去看了看他们,倒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结果没多久袁雪病情好转,老太太便说担心家里的猪和地,要回去,一家子又回了烟水村,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袁家人那是真正的庄户人家,哪里吃得消这公主府里的繁文缛节,来住一段时间不错,住的时间长了,京里又极是寂寞没有朋友,他们又不能习惯贵人的生活圈子,自然是要回去,回去乡里乡亲和官员们趋奉他们,却是过得自在多了。只是玉郎却是一日比一日的憔悴下来,她只得试着看看能不能从晋王妃这边试试劝一劝。
李熙点点头,沉思片刻笑道:“不妨事,如今秋景疏朗,我这里又有一池的好水好花,泛舟赏月,船上携着笔床茶灶,仿佛浮家泛宅似的随水荡去,高兴就写几笔画,吟几句诗,看看山高月小,溪光树色,于开阔心情上却是极好的,不如让驸马与你来我别院住上一段时间,我来慢慢劝解于他,你看可好?”
明华愁眉不展,这些文会从前玉郎还常去,自从做了驸马后,他极少应,除非谢开阳硬来拉他,他才去一次二次,然而晋王盛情难却,再说兴许过几日嫂嫂就闭关结束了也未可知,便勉强笑道:“那有劳熙哥哥了,我回去便择个日子随玉郎一同过来。”
过了几日果然袁玉和明华一同来了别业内,李熙安排了静芳园给他们居住,里头临着水,满眼荷花芦苇,十分轩爽。
夜了李熙却是留了袁玉在书房小酌,慢慢和他说些诗书之事,渐渐又说到朝廷体制上,袁玉因急云的原因对他原有亲近之意,喝了些酒,果然也放开了心防,少不得大谈起如今变革之法:“如今圣上变法,却仍不敢动祖宗官制,其实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都可归于礼部,而大理寺可并于刑部,太仆寺则可并于兵部,通政司则可并于都察院,其余冗员,予以裁汰,除去骈枝,吏治清爽,清除内弊……”
李熙只是笑眯眯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渐渐从恤农到兴工,从兵务到外事,他居然说了个滔滔不绝,倒都是颇有见解,李熙听着听着颇觉此人是个人才,思路很是开阔,大概幼时也受了急云一些影响吧,一些思想和后世有些相近,若不是为驸马,做个变革之臣的确不错,倒不枉急云对他颇为照顾。
袁玉说着说着却忽然沉默了,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着,李熙笑着给他斟酒问道:“如何不喝了?”
袁玉垂下睫毛道:“不过是空谈罢了……”
李熙笑道:“你眼光敏锐,见解独特,又有远见卓识,是个人才,不要妄自菲薄了。”
袁玉苦笑了下,握起酒杯,想起那些寒夜里借着雪光看书的夜晚,想起那些用秃笔一次一次在写过无数次的纸张上再次练习的书法,想起那些饥渴地看书吸收所学的日子,他学得才华满腹,以为可以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不料自己如今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前途,不过是陪着皇帝的女儿,庸庸碌碌地过完这辈子,满腹才学,是用来在宫宴上点缀的花团锦簇的制诗,是花前月下陪着公主的艳词,他每一日都觉得自己早已死去。
李熙依然笑微微:“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驸马想必是寥落了。”
袁玉板了脸道:“我岂又是那种势利无耻爱权之徒?”
李熙摆摆手道:“此话是一个算得上是个人物的人所言,他曾独立国事数十年,内政外交,常以其一人当其冲,才识过人,却偏偏境遇不堪,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他弱冠之年,曾有一首诗是这样的: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袁玉低低重复了下,击节叹道:“胸怀大志,心雄万夫,好诗!”
李熙笑道:“我记得他道:大丈夫在世,自当以天下为己任,拼搏进取、建功立业。而匡扶社稷江山,造福万民百姓,凌霄阁上留名,贤良祠内画影,这一切,都需要两个字:权力。权力是个好东西,奸臣需要,忠臣、能臣更需要,唯有庸臣不需要。倘或无权在手,便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丈夫抱负如何伸展?只是丈夫爱权、取之有道。权力乃是公器,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袁玉点头道:“确然是妙论,只是我却未曾听闻过此人的言行?此人到底是哪朝哪代的人物?这卢沟桥和瀛洲又是哪里?”
李熙摇摇头道:“此人后世毁多誉少,我们未身在其境遇,不便置评,如今借他这一说,不过是来劝劝你罢了。”
袁玉眸子黑沉沉了下去,低声道:“我知明华担忧我……你不必再劝了,我之一生已是如此……”
李熙笑道:“驸马可曾听过一言: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
袁玉一愣。
李熙忽然却又转移话题道:“如今北蛮那边不太太平啊。”
袁玉冷冷道:“他们休养生息数年,到底忍不住了,那是狼一样的民族,觊觎我们这锦绣山河多年,只怕今岁就会有大战了。”
李熙微微笑着:“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有些消息渠道,每日里有些北蛮的动向送来,只是我身体所限,精力不足,无法一一阅读辨析哪些对战事有用,哪些没有,却是需要一个熟悉朝事善于谋断的人替我先看过一遍,加以评析……然后再遣人送去前线振威将军处……”
袁玉眼睛却已是渐渐亮了起来,他断然道:“我愿意做!”
李熙微微笑道:“只是此一渠道,乃是本王不可告人之机密,若是被人知道,则勾结大将,意图不轨的罪名,便是粉身碎骨了……”
袁玉却已心知,此渠道从前从未听说,如今李熙提起,必然早已暗中运作许久,且必不仅仅是北蛮那边的消息,再想到适才李熙说的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他不是庸人,早已觉察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已是热血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个机密事关姐姐和姐夫性命,如今姐夫却是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为这沉甸甸的信任感觉到了眼眶发热,他斩钉截铁地道:“我必坚守秘密,绝不吐露一言一字,即便父母妻子,也断不泄露,否则便教我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熙笑了,他一直头疼秘营不缺执行力,不缺战斗力,却十分缺乏指挥和分析用的智囊团,毕竟掌控全局的智囊,必须对朝廷事务有着一定的了解,一般幕僚又难以信任,秘营之前失去了晋王,便如无头之蛇一般只能蛰伏,也是为此,然而他精力有限,一直没有能极大地发挥出秘营的地下情报作用,他放声笑道:“好吧,让我们来做一代情报之王吧。”
***
管夫人和卫瑾这些日子得不搬回了安乐侯府,主持繁琐之极的丧事。卫老夫人失去儿子,心里极是伤心,年事又高,如今又不得不在从前的儿媳和孙儿手下讨生活,已是卧病在床,管夫人不得不遣人为她看病侍疾,又赶上云阳侯出征要送行,好不容易忙乱了数日才算安宁下来。
这夜她却找了卫瑾来谈话。
卫瑾已是换了全身素服,他已经十九了,因居丧不曾修面,唇上已出现了毛茸茸的须茸,他这些日子颇为沉默,无它,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不过是想整治一下父亲的举措,最后居然造成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后果。将卫子清下葬的时候,他倒真是真心实意地拜了拜……在他久远的记忆里,一开始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还没有这般僵,隐隐约约还是有那么一点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好时光的,后来就是无穷无尽得不到回应的冷漠,这些年他这样努力,为的不过是让他后悔自己曾经那样忽视他这个嫡长子,让他痛哭流涕地向他和他母亲道歉,如今他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忽然有些空虚。
管夫人只管打量他,他有些不习惯,问道:“母亲今日召儿子有何示下?”
管夫人道:“你如今丁忧居丧要三年,三年后你已二十二,年岁不小了,我想问问你婚姻上有何打算?”此前卫瑾一直避而不谈婚姻之事,她也心中有数,并不逼他,今日忽然提起,卫瑾有些诧异:“孩儿暂时还未打算婚姻之事。”
管夫人默了片刻道:“你外祖父出征前和我说过,前些日子,谢丞相曾和他致意,有意想将玉衡许配于你。”
卫瑾一愣,不知为何却忽然想起那日他隐在房梁上,看到那假尼姑替榻上的玉衡宽衣,露出了那葱绿色的鼓鼓囊囊的肚兜,那天天气甚好,窗口斜照进金晃晃的阳光,她胸前那一痕吹弹可破的剔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一般粉红晶莹……他脸上忽然火烧火燎了起来,他娶玉衡?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忽然觉得背上有热汗泛起,娶……玉衡……吗?
管夫人看他神色,试探道:“我原说要问过你的意思再看,然而如今事出突然,你要守丧三年,毕竟玉衡如今已经十六,三年后就已十九,年岁太大了,因此若是我们无意,早日推拒了谢家,他们也好另外议亲。”
卫瑾沉默了,是了,听说谢夫人从前让她侄子崔瀚赴京,不就是有意将玉衡许嫁于他么,后来不知为何崔瀚离了京赴职去了,这事似乎就淡了……崔瀚此人,颇有些势利狂妄,城府颇深,在国子监的时候,曾听说他和花街柳巷的一些花娘过从甚密,玉衡这样傻不愣登的,嫁给他,只怕会被他利用个彻底,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忽然极快地做了决定:“我愿意娶她。”
管夫人吃了一惊,忽然正色道:“你可想好了?你如若是要将玉衡当成阿云的替身,我却是劝你想清楚了,莫要误了玉衡的终身。”
卫瑾一愣,忽然道:“她们二人性情截然不同,我如何会将她当成阿云?”
管夫人冷笑道:“你果然没有因为她长得和阿云一模一样而移情?你之前对阿云念念不忘,如今这么快便放下她了?若是为此娶了天真烂漫的玉衡,却是害了她。”
卫瑾沉思半晌道:“小师妹和我一同长大……从前觉得她冷冷清清的,和阿娘有些像,我不知不觉便和她亲近许多,总想让她开心些,保护她,然后时隔多年回过头来看,其实小师妹和我想象中的师妹,还是不一样的,她其实不需要我的保护,她很强大,喜欢冒险,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晋王殿下,很合适她,而我……”他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越说越快:“我只是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房子,有阿娘在,有妻子在,生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要有……我会亲自给他们启蒙……一家子平平静静,快快乐乐的过着安定的生活,我会保护好家人,对家人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他双目忽然坚定起来,玉衡单纯一些不算什么,她心地好,热情开朗,将来和孩子们一定能相处得好,又肯定会好好孝敬母亲,他能保护好她,他会对妻子忠贞,要亲手教孩子诗书礼仪,弓马武艺,玉衡一辈子就这样天真没什么不好,他厌了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活。
管夫人看着他双目眼神遥远起来,似乎充满了憧憬,忽然心头一痛,知道自己一时任性,害了儿子自幼便有了创伤,从小就寡言少语,多思多想,以致于如今在婚事的选择上念念不忘一个安定、完满、幸福的家庭,她忍住了泪道:“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会安排人去和谢家致意,等你孝满后成亲。”
卫瑾点了点头,施了个礼走了出去,脚步不知为何却忽然轻快起来,迷茫多时的心仿佛有了方向,一个家!一个有着许多小孩子满院子四处乱跑的家!会不会也生下双胞胎?粉团儿一样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儿,和玉衡一样的……他心头一阵一阵的热,忽然有些忍不住盼望起三年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女主你去哪里啦,女主你去哪里啦。
好吧交代完这些后事明儿就到多姿多彩的南诏旅程啦。




云且住 第103章 郡主
南诏,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国家,只是山地过多,耕地少,灌溉不便,周围峻峭的山岭阻碍了与外界的交通,且瘴疠横行,导致了该国的人民较为贫穷,好在该国盛产药材、铁矿、玉石,东唐无孔不入的商人常年过来收药材、铁、玉石等,百姓得以为生,而南诏则课以重税,因此作为小国来说,皇室还是过得颇为舒服的。
急云一行骑马数日到了南诏境内,但见虽已深秋,这儿仍然气候暖热,长草层叠,绿叶浓郁,远山近水,景色如烟似黛,风景与百越有些相似,空气清新湿润,吸入肺腑之内,精神为之大爽,夜j□j临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南诏的都城大研,找了家客栈落脚。
大厅壁上燃着十数支牛油巨烛。使客栈厅里十分明亮,店里有不少客人,都在吃饭,多是客商打扮,却也有不少劲装打扮的带刀佩剑的护卫,玄英低声道:“大研一年一度的药市开了,这时候正是各种药材成熟采收的时间,所以各国的药商都赶来了,因这里许多名贵的药,所以多重金聘请护卫或者镖局保镖。”这次是玄英带着紫电、疾风陪着急云来南诏,玄英曾在南诏打探消息数年,对南诏十分熟悉,急云点了点头,找了个座头坐下,玄英陪着她坐在一桌,紫电、疾风则另外拣了个座头坐下,这也是防卫上的习惯了。经了东唐那一次危险,他们更是小心翼翼,急云这次扮成了男子,脸上略略修过,将眉毛描粗,又学习男子的走路体态,加上她本人原就一股英挺洒脱之气,远远看来倒没什么脂粉气,而客商颇多,她的打扮也比较低调,倒没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一时酒菜上来,玄英笑道:“这里的橘蜜酒是极为有名的,口感柔软,公子可以饮一些。”急云见那酒色做金黄,微有黏稠之感,扑鼻一股果香,也知必是不凡,饮了几口,果然橘子那酸甜的味道与酒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口感甚好。一时又上来了些点心,玄英继续笑道:“这是这里盛产的玫瑰做的馅,很是鲜美。大研这儿不但盛产药材,鲜花也是极多,另又有玉石、铁矿,铁匠名手也是极多。”一边放低了声音道:“公子让我们上次制的一批兵器,因为用铁量太大,做法又繁复,我们就是来这儿做的,不过南诏是禁止铁矿传出本国的,我们走了其他渠道。”训练秘营时,王妃忽然绘了些兵器图样来让他们照着打,王妃那奇思妙想也是让他们惊叹,军刺、工兵铲、平头砍刀、弓弩、攀緣用的铁丝鬼爪……琳琅满目却样样实用,再加上王妃之前肯为了他们这些护卫而牺牲,更让他们死心塌地起来。
急云点点头,忽然看向了门口,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带着几个侍从走了进来,鼻梁很高,眼窝深邃,利眼很给人压迫感,嘴唇如刀削般薄,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的气势却让人不容忽视,他……是个高手,她垂下了睫毛,避过了那男子察觉到有人看他而扫过来的冷冽眼神,旁边的玄英也看了眼,低声道:“应该是西华国的人,那边常年冰雪覆盖,长相和我们中原人大不相同。”
急云点点头,那男子直接走上楼上客房去了,走过去带起的风,传来一阵清微的松柏香味,这人……想必是贵族,虽然腰上并没有配着香包,这样的清淡香味,应当是长期熏着衣服才带出来的,且价格昂贵,市面普通的香,多是花香麝香,却没有这样精心调制的松柏香。她低声道:“和紫电他们说,注意别惹到他们,是高手。”玄英点点头又道:“明天我就让紫电和疾风去青烟盐可能生长的地方再去搜寻一番,询问一下猎户和采药的山民,不过恐怕仍然很难,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药市了。”
药市上却没有什么收获,只能一边购买些伤药,然后他们在集市上也遇见了那名黑袍男子,他们也在买伤药,而且量很大,因为凑巧跟在他们后头,结果一问,散瘀草、苦良姜、老鹳草、田七这一类伤药都被他们买光了。
走了两日药市,空手而归,急云和玄英都有些沮丧,紫电他们那边没回音,想必也没有,玄英道:“兴许南诏皇室里头会有,只是守卫森严,这样的名贵药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急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去公主府。”
玄英一楞,急云道:“我总觉得,她会有。”怎么说都是她下的毒,没准直接有配好的解药呢。
夜里,急云换了夜行服,却没让玄英跟着,只在外头接应,毕竟他武艺不如自己,恐怕反倒拖累了。到了城垣,越城而进,竟到公主府之中,上得瓦房,静悄悄寂无声息,但见房廊鳞次,殿阁重重,只见一殿之中,灯光分外明亮,院内灯烛辉煌,急云将身隐在檐头去看,只见几个内官掌了红灯簇拥着一对华服男女冉冉行来,一路说着闲话,过了回廊进了院子,急云一眼看到灯光下那妇人明艳无俦,衣装华丽,看过去不过三十许人,面容上却和顾藻有些相似,便知道这女子应是顾藻的母亲南诏公主俸红棉了,旁边这男子颇为俊美,举止亲昵,当是驸马,只听她念叨道:“蔓儿出嫁在即,嫁妆这边却是要赶紧准备好才是。”
驸马只是笑道:“还是让人看好她才是,她性子如此跳脱,将来嫁去西华国只怕要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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