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妹姒
才下过雨的乡土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花袭人的脚步看似不紧不慢,实际上却走的飞快。这也是她不让人送的原因——这十几里的土路,正常成年男子怎么也要走上一个时辰,但在花袭人脚下,至多半个时辰也就能到了。
果然,她才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没多久,大柳乡已经在望了。
“哟,这不是花小娘子嘛,怎么一大早地淋湿成这样!一个人这到哪去了哇!”乡里的孟大娘手中拿着一柄杨柳木柄的铁锹扎在泥水中,一只手插着她粗壮的腰身,夸张地向花袭人问道。
花袭人笑眯眯地走到孟大娘跟前停了下来,道:“孟大娘你好啊!你这是做什么呢!”瞧这位孟大娘的样子,就知道是专门这里等她的。
“我给家里的菜地排排水!”孟大娘指了一下身后远处孟家的菜地,随即又不满地追问道:“花小娘子,我问你话呢!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淋成这样?”
花袭人闻言也皱眉嫌弃地抖了抖自己湿哒哒的衣裳,而后对孟大娘笑眯眯地道:“我这可不是湿的难受的慌!啊啾!”她说话间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忙对孟大娘一施礼,道:“不行!孟大娘,我得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干衣裳去!不然怕是要病了!孟大娘回见!”
说罢她抬脚就走了。
“哎,你这个小娘子!”孟大娘在她身后犹自不甘的喊了一嗓子。只是花袭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老远了。
走远之后,花袭人情不自禁地低低笑了几声。
别看孟大娘本人生的粗壮,但生了个女儿却是苗条漂亮,是大柳乡出了名的美人,取了个名字叫柳叶儿。大柳乡多是柳姓,孟大娘的公公还是柳姓一族的颇有威望的族老之一,家有良田好几十亩,是个小康之家。因此,到柳叶儿长到十四岁挑条有了少女窈窕的样子,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慕名而来,求亲的人简直要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可哪怕对方家中有上百甚至上千亩地,孟大娘都没有松口——她这个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却对读书人有着盲目的崇拜,一心想要给自己伶俐漂亮的女儿嫁到读书人家。因而,打从韩家搬到这大柳乡时候起,孟大娘就对韩清元格外的满意和格外的关注。
平日她甚至连韩家餐桌上吃什么都一清二楚的,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韩清元赴省城赶考的日子?其实她堵在路口其实也没什么其他心思,不过是想知道从花袭人口中听到韩清元的名字,然后乐呵好些日子罢了。
但花袭人就是不想让她如愿,嘿。
别过了孟大娘,花袭人又走了一阵。
眼看到了家门口了,她突然间叹息一声,放缓了脚步,盯着前头路边的一颗老柳树的树干。
果然,柳成志从路旁边的那颗百年老柳树下慢慢挪了出来。他满面通红,对上花袭人无奈地目光有些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道:“花妹妹,你发现我了……”
大柳乡因为多是柳姓人,所以乡民们都喜欢种柳。最好的一颗柳树种在村头路口,听说有三百多年了。像眼前这样的百年老树,更是在村中随处可见。
花袭人能力提升之后,无需刻意而为的,距离近了,这些树木都自动成了她的眼睛耳朵。柳成志一个半大小子躲在树干后面,她怎么会不知道?
花袭人心中轻叹,仰面问柳成志道:“成志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你看我这都湿透了……若是不急的话,能否下次再说?”她说着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给柳成志看。
柳成志顿时脸都要烧红了。他看着花袭人“啊”了一声,连连后退几步,羞臊地道:“那个,我……花妹妹,我没事找你,你赶紧回去吧!我不耽搁你了!”
说罢他再不敢看花袭人,退后几步很快跑走了。
这个憨傻的小子……花袭人心中叹息,摇着头朝自己家中走了过去。
院门在开着。
从敞开的院门看进去,是一盆盆满打着花苞的菊花整齐地摆满了整个院子,只在中间留下了一条通向后面五间大瓦房、能走一辆牛车的路来。
菊花虽然未开,周围却已经有了格外馨香的气息。
韩母和韩丽娘都在堂屋屋檐下坐着,各自忙着手中的针线。
花袭人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踏进了院门之后,返身将敞开的院门关了起来。
她进门关门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韩母和韩丽娘的注意。
只见她们母女两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院门口的花袭人。韩丽娘丢掉手中的活计,连忙向花袭人迎了上来,一边诧异地问道:“花妹妹,你这会儿就回来了!没看着哥哥走吗?哥哥他顺利离开了吗?若是等上一会儿,这天就晴了!”
“看着呢。清元哥和其他人一起,一早就离了县城出发了!”花袭人也一边回答,一边笑着快步往前走,道:“我怕娘和丽娘等消息等得着急,就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了。”
“这么说,哥哥他们是冒着大雨走的了?”韩丽娘面露担忧,又微微埋怨道:“那县学里的先生也真是的,怎么不稍等一会儿!只稍等一会儿,太阳就能出来了!”
“丽娘放心,清元哥是乘马车走的!县学请了车马行送人,有专门的赶车人,不会淋到的。”花袭人笑道。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韩母面前。
她们的对话韩母当然听到了,一时间也想不出要问什么。倒是看到了花袭人搭在胳膊上皱巴巴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小袄,才连忙打量了花袭人一眼,抓过花袭人的手握住,心疼地道:“你怎么冒雨回来了!我和你姐姐就那么急了不成!看你这一身湿的!”
“丽娘,赶紧去煮了姜汤来!快去!”韩母一边摸着花袭人身上的湿衣裳,一面吩咐韩丽娘,一面又要试花袭人的额头,后怕地道:“好在没有发烧……你这个傻孩子!的亏你一向身子好!可身子好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韩丽娘这会儿也懊恼地握了一下花袭人的手,心中埋怨自己居然没有第一眼就看到花袭人十分狼狈的样子,当即歉意地道:“花妹妹你且等着,我这就给你煮姜汤来。”
“谢谢丽娘了。”花袭人呵呵地笑。
随后,韩母和韩丽娘便都忙活了起来。一个给花袭人找了干爽的衣裳,收拾了出了略烫的洗澡水,将花袭人叫过来按到柳木桶中,亲自替她搓洗起了头发。
就算并没有觉得淋湿后有太多的不舒服,此时浸在略烫的水中,让那氤氲的水汽烫着熏着,花袭人此时也觉得万般难得的舒适来,眼中心里,都染上湿润的热水的暖暖的气息。(求推荐票啊!亲!哭!)
花袭 008 韩家母女
韩母的动作十分轻柔,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肚按在她的头皮上温温热热的,十分舒服。更从不会将花袭人头发丝弄乱,扯得她疼。
“娘,家里是不是该添个下人了?”花袭人闭着眼睛,道:“清元哥已经中了秀才,算是有身份的人了。所以家里就是用下人,旁人也不会闲话什么。又不是用不起。”
韩母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轻声道:“娘知道你手上有些银子……但你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将来好留做嫁妆用的,怎么能胡乱地花掉?这几年若不是你能干,变着法子各种借口各种理由的补贴家里,清元怎么能安心读书,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他爹当年可是都三十多了,才好不容易才考中秀才的。”
果然韩清元是遗传了他老爹的读书天分,也就是不咋地吗?怪不得韩清元那么努力书读的也就那样……花袭人心中腹诽道。至于韩清元小小年纪就过了乡试……若是提前知道命题还不能考过的,那他岂不是是笨到家没救了,趁早将那些都塞进灶膛当了柴火吧!
“你给清元张罗买回来的那些笔墨纸砚的,清元都同我说了,都是很好的东西,要花不老少的银子呢!因为清元读书是正事儿,不比其他,所以你在这上面的心意我就默默地受了……可像添下人这种事情,家里又没有那么多的事情真忙不过来。就算真忙的时候,请乡里相邻的帮工也就做了,那工钱也能替困难的贴补些家用,又何必非要添什么下人呢?这种不必要的开销,我若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我韩家就成了什么人家了?所以我不答应。”
韩母将花袭人发间的皂角末冲洗干净,再用干布包住湿头发绞了几下,而后连布都盘在头发上,用头绳将其固定在头顶顶着,才开口微叹道:“什么时候你清元哥能用自己挣到的钱买回的下人,我用的才安心呢。”
花袭人笑着听韩母说完,才嬉笑地开口道:“娘,您错了。清元哥他骗您呢!那些笔墨纸砚啊什么的,其实都是一般的东西,才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呢!”
她赚到的钱,才不会随便花掉。
韩清元如今使用的笔墨纸砚都属于消耗品,能用的顺手不是劣质不堪的就行了,他指望着能用什么!几两银子的一张纸,几百两银子的一个墨锭吗?美不死他!
花袭人浸坐在木桶中,低着头轻轻撩拨着水。
她住的是家中一排五间房屋的最西边的一间。乡下的房屋都建的高大宽敞,她早几年为了沐浴方便,便请了村里的工匠隔了一个小隔间出来。
平日里挂一个花布帘子挡着。
花袭人不必往那布帘子下面的缝隙去看到此时那里多出来的一双绣着兰花的缎面鞋,就能够知道此时她正端着一碗姜汤站在那里。姜汤的味道还是很浓烈的。且,在帘子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盆她精心养育的金桔正值硕果累累的时候。
她“精心”培育的植物,能告诉她很多很多。
花袭人拨水的姿势频率都没有稍动一下。
终于,韩丽娘掀了帘子进来,温柔地笑道:“花妹妹可舒服些了?给,温度正好也不烫口,你赶紧喝了吧。”韩丽娘将碗递给了花袭人。
花袭人将光白细嫩的胳膊从水中伸出来,接过了碗,一口气咕咕咚咚地喝完,再将碗还给韩丽娘,仰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感激的笑容,道:“谢谢你,丽娘。”
“一碗姜汤,也值得你谢。”韩丽娘温柔地笑了笑,目光流转,在花袭人脱下来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上看了几眼,便道:“花妹妹,我瞧你换下的衣服都湿透了,我顺道给你拿走洗了吧。”
“那怎么好意思!”花袭人立即瞪大眼睛摇头道:“我自己能洗的!”她的嘴角还残留着几滴褐色的姜汤,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好笑。
韩丽娘抿了抿嘴,露出唇边的小酒窝,对花袭人道:“花妹妹你一大早起来,又来回走了那么多的路,又淋了雨,定然累坏了的。我不过是顺手帮你洗几件衣服,值得什么。花妹妹,你别同我客气就是。”
这是韩母也点头道:“就是就是。袭人你只管歇着,那些脏衣服让你姐姐帮你洗去。”说话间转身将那些衣服往韩丽娘怀中一放,全交给了她,交待道:“被雨淋过的衣裳要立即过清水,不然好好的料子就都给毁了,可耽误不得。”
如此花袭人也只好点头,感激地道:“那我的衣服就麻烦丽娘了。”
韩丽娘摇摇头表示不麻烦,抱着衣裳就掀帘离开了这小隔间。
只见她到了内室,回头看一眼晃动的布帘,便将碗轻轻放在房间内的方桌上,之后便将怀中花袭人的衣裳摊开,一件件地捡看起来。
她的动作,花袭人一一“看”在眼中。
她闭了一下眼,转头对韩母道:“娘,谢谢您帮我洗头呢。不过,剩下的我自己洗好了。”她双手交替,遮住自己未曾发育的小馒头,对韩母露出不好意思又格外讨好的笑容。
韩母见她是害羞了,便嗔道:“你这丫头,开始知道不好意思了啊……行,我不看你了。你洗好了叫我,我再来帮你把水给弄出去。”
“嗯。”也许是热水熏的,花袭人的小脸上露出晕红。
身在外面的韩丽娘听到了二人的交谈,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将衣服拢住了一起搂起来,腾出一只手去拿碗。
韩母掀帘走了出来。
她看到韩丽娘还在房里,不由愣了一下。而韩丽娘的目光却只盯住那布帘子被掀起的瞬间,直一闪而过地看到花袭人并未转头往这边看时,才对韩母讪笑了一下,匆匆往门外走了。
韩母没有开口,皱眉跟着韩丽娘离开了。
关上房门,韩母才板起面孔问韩丽娘道:“你刚刚留在她屋里干什么?”
“娘,我没干什么。”韩丽娘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解释道:“花妹妹的衣服一团乱,我总要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不能洗的东西吧?”说完,她像是被自己说服了一般,神色也正常了起来,转身往院子东南角水井那里走。
韩母皱眉跟上了她。
二人到了井台边,韩丽娘将空碗放在地上,拖过大木盆将衣服一股脑儿丢在里面,而后蹲在地上重新开始翻捡起来。
韩母站在她面前看着。
没一会儿,韩丽娘果然从衣服中翻出了一个绿色打底绣了水仙花的荷包来。荷包已经有点儿湿了,那绿色也变得深一块浅一块的。
“我就说吧?”韩丽娘垫了垫手中的荷包,轻松笑道:“这荷包里说不定装着什么呢,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浸了水。花妹妹有时候就是丢三落四的不讲究。”
说话间,她就想要打开荷包。(求推荐票!!啊!新书榜都上不了,很忧伤!)
花袭 009 翻看荷包
韩母俯身,往那荷包伸出手,肃声道:“给我!”
但韩丽娘却攥着荷包往后轻巧地一躲,巧笑道:“娘这是防的什么!我不过就是想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弄坏罢了!看过了一准儿给您!”
她动作灵巧,话说间就已经将那荷包线头一松,而后猛然向下一倒!只见荷包内滚出了几块散碎银子、十几个铜钱、一把极小巧巴掌大的木梳、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纸块儿,和一个白色的扁圆的指甲大小的东西来。
韩母闭了一下眼,仿佛不忍看似的,胸口起伏不定,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只见韩丽娘先是将几块碎银子放在手上掂了掂,口中道:“有四五两呢。花妹妹这么小一个人就敢随身带着,她果然富裕的很。我做针线攒了半年,也才这么些。”
摇摇头,她将这些银子恋恋不舍地放回荷包,又将滚落了七零八散的铜钱也一一捡起来,拿着那小木梳左右看了看,朝韩母扬了扬,笑道:“哥哥给做的呢,打磨的真仔细!瞧这上面还刻了一朵花儿!”
韩母没有说话。
韩丽娘放好了木梳,将那白纸面儿打开,却发现白纸虽然沾了水有些湿皱了,上面却干干净净什么字儿没有,略显失望地摇摇头,再将其沿着旧折痕叠回原来的样子放好了,最后捻起那扁扁圆圆散着光泽的小东西,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韩母终于说话了。
她淡淡地道:“不过是用贝壳片打磨成的纽扣,算是什么好东西。许是袭娘从街上捡到当个稀奇留下来玩儿的。”顿了顿,她又道:“她说不定洗完了澡出来了。”
韩丽娘闻言微恼地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后她反复又看了几眼那打磨得精致光滑的贝壳纽扣,才将其放了好,而后将荷包的绳线一收,低眉道:“娘,您也别吓唬我。就是花妹妹出来了,我也有话说的。”说着将荷包递给了韩母。
韩母接过来紧紧握着,只觉得手心被那荷包里的那点儿银子硌的生疼。韩家的女儿,她的丽娘,怎么就……!
韩母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丽娘,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花妹妹是你花妹妹,她能干,养的这些好花儿,那是她辛苦换来的……”
“娘这话不对。”韩丽娘放了轱辘,从井里摇出了半桶水,倒进木盘中,而后将花袭人的衣服放进去浸了浸,反复翻了几遍后,洒上些皂角粉开始揉搓。她边洗边道:“我们救了她的命……她一个孤女,又忘了自己的出身,就是以她为奴为婢也是使得的。”
“我们家良善,收留她的时候,可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还有一手养花的好本事。”韩丽娘道:“娘您当她是女儿,我和哥哥都当她是妹子,可她呢?她只当我们还是外人吧,若真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将得到了银钱交出来过?只她一人大笔大笔地攒私房?”
“吃在我们家,住在我们家……就算这两年的粮米肉菜都是她买回来的多,但也是我们做饭的时候多不是?另外,这衣服也是我们时常给洗吧?她身上上山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手艺吧?娘,您别说我们衣料都是她送出来的那种话……您那么说,只会让我们更像她雇佣的下人奴仆一样……”
韩丽娘慢慢地道:“所以我心里不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她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了救命大恩不说,还反过来要我们都对她感激涕零吗?您还有意让哥哥娶了她!哥哥呢,更是将她心疼的什么似了!总觉得是我们家亏了她!真是的!”韩丽娘撇了一撇嘴,道:“若是娘您愿意答应孟大娘娶柳叶儿,孟大娘绝对愿意供哥哥读书开销!什么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的!”
不知什么时候,韩母站在那里,已经听的泪流满面。
韩丽娘抬头看看自己的娘亲,眼中闪过一丝慌,而后又倔强地低了头,道:“娘,您也别这样。您说的我都懂,我只是心有不忿说说罢了,别的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花妹妹这小袄泡了水不好了,回头我就给她重新做一件更精细的。”韩丽娘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妥当,低声道:“我知道。没有她,就没有哥哥今日能考回个秀才……我总会捧着她高兴罢。”
韩丽娘觉得自己手背上不知从哪落了一滴温水。她赌气地甩甩头,手上更加用力地?荡昶鹄矗??鍪终撇恋暮旌斓摹?p> 韩母抹了一把泪,长叹一声,道:“丽娘,你哥哥已经是秀才了,总有一日能够振兴韩家门楣……你花妹妹脑子活络会操持,有她在,你哥哥只需安心读书上进,难道不好?至于别人家的小娘子,哪个能有你花妹妹是我们知根底的性情,又能跟你哥哥同心的?丽娘,你花妹妹聪明的很,你以后别趁她不在时候往她房里去了。别让好好的一家人,为了点什么,就离了心。”
韩丽娘不肯再说话了。
净室中,花袭人慢慢吞吞地从浴桶中起身出来,抹干净自己,一件一件慢慢地穿上了干净衣服,而后有些吃力地将浴桶倾倒,看着废水从低洼处淌出去,而后才深吸一口气,拖着木桶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放在枕头下小匣子中的大大小小共一百两银票一张都不曾少。
花袭人吃力地抱着木桶,到了井台边,将木桶重重地一放,扬起笑脸,对韩丽娘道:“丽娘,娘她人呢?”
韩丽娘也温柔地笑着向厨房努努嘴,道:“娘去做饭了。说要犒劳你送哥哥辛苦,要烧点儿好的呢。”她冲花袭人眨了一下眼,问道:“那花妹妹,你送哥哥觉得辛苦吗?”
花袭人笑容灿烂,摇摇头,露出一口白牙,一边开始从水井中摇水出来,一边道:“从家里到县城,这路我可是时常走的,怎么能辛苦?娘她就是不放心清元哥头一次出那么远的门,让自己忙起来不总想着呢!”
她将清水打上来,倒进浴桶中,拿了踮起脚刷着桶壁,促狭地笑道:“只怕啊,娘很快就要真忙了呢!不说我在村口被孟大娘堵着问了几句,就是杜老板他也说,县城有好几户大户人家,都对清元哥有意呢!只怕等清元哥回来,就有很多人提着礼物来探视娘了!”
韩丽娘眼神微动,并不问是哪几户人家,更不想就花袭人和她哥哥之间的关系打趣什么——韩母有意让韩清元娶她的意思,因着花袭人才满十二岁还小,尚没有同她说过呢。
韩丽娘停下手中活计,神色恍惚地问道:“花妹妹,你说哥哥这次能不能考的中举人?听说中举人特别难,比考秀才要难百倍千倍的。”
“是这样。”花袭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浴桶里里外外都刷干净,歪倒放在台阶上对着阳光控水晾晒,认真地道:“我听县里的学正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一年年的,一百个赶考的秀才都中不了一个呢!中了举可就能做官了,哪有那么好考的?没见十里八乡秀才有好些个,但中举的却没听说有几个么?尤其是像清元哥那么年轻头一回上场的,其实都是去涨见识去了呢。”
韩丽娘“哦”了一声,很有些失望。
听娘说,她爹是三十岁上才中秀才,而后一直是怎么考,一次次将不多的家底都花光了,直到最后死在外面的时候,也都没能中举……
娘说,哥哥读书的天分其实很一般的,当年童子试也都考了两三次,虽然有那时候家中穷他不能安心读书的缘故,但娘也预备着哥哥至少也要二十岁上才能中秀才的……
只是一个秀才,什么时候才能光耀门楣。
花袭人看了韩丽娘一眼,笑着安慰她道:“丽娘,你别担心娘接受不了……娘心中有数呢!”(求推荐票!)
花袭 010 鲜花交易
韩母心中的确是有数的。
韩清元又不是那种惊采绝艳的天才,幼年的时候又因为家贫耽误了好几年的时间,就是如今能有条件静下来心思读书了,但蒲城县不过是个小地方,读书的条件能好到哪里去?没个好老师指导只靠自己苦读的,得走多少弯路?
所以,韩母心中清楚的很,韩清元若能在三十岁上能中举,已经是十分不错,烧了高香了。
她有自知之明。
儿子中了秀才,韩家虽然地位会提升一些,但也极为有限。家中没个庄稼把式,或有其他收入的,该穷还是会穷。倒也不是不能给韩清元娶回一位富家女……但不说那娇养着长大的小娘子能否适应这乡下苦日子不说,读书费钱一个月至少是几两银子的开销,全往岳家要的话,好意思么?且岳家又能支持他几年?日子久了,会不会以恩自居,瞧不起韩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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