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如此这般,待到次日清早动身时,眼睛的红肿都还未能消去。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因母女二人皆是这般模样,倒也就有了现成的理由——想来不过母女俩拌了几句嘴,左右没什么大事。
母女二人同坐在马车里,气氛难免有些沉闷。
同样叫人感到压抑的还有今日阴沉的天色。
半日间,人马出京八十里,一阵闷雷声滚滚而至,很快便落起了雨来。
原本骑马的燕王换乘了马车,因雨势并不算大,四处并无避雨处,而前方再有十里便是驿馆,一行人便冒雨继续赶路。
近年来有些官道未经养护,早已被过往车马轧毁了大半,雨水一浸,马蹄踏过,很快混成了一片泥泞。
渐有风起,刮得雨丝乱飞,往人的面庞上拍打而来,视线模糊间,只得放缓了赶路的速度。
乱风穿过草木,发出呼呼沙沙声响。
早早得了交待,心有戒备的精锐随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下。
风雨乱舞间,一道暗箭忽然从一侧草木后飞出,直冲中间一架马车而去!
“笃!”
利箭刺入车壁,箭头尽数没入,发出余音颤颤。
“有刺客!保护王爷!”
刀剑出鞘噌噌之音相继响起。
不断有利箭射向那架马车——对方目的明确,要的便是逼那车内之人现身,要取对方性命!
有随从护在马车周围,挥刀斩断迎面而来的冷箭。
草丛两侧很快现出一道道迅疾的身影。
那些人皆着黑衣,布巾覆面,手持长刀弓弩,杀意腾腾。
“取谢氏狗贼首级!”
有为首之人咬牙切齿地凝声喊道。
一时间,刀剑相击声、厮杀声震耳。
“这是些什么人……!”
马车内,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燕王妃已经吓白了脸。
桑云郡主亦是双手发颤,紧紧抱住母亲一只手臂,再顾不得去闹脾气。
嬷嬷壮起胆子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恰见一片混乱之中一名黑衣人被削去了手臂,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颤声惊叫声叫手倏地收回。
“好些刺客……”嬷嬷惊声道:“同咱们的人差不多少!”
什么?!
燕王妃惊得瞪大了眼睛。
藩王进京,带多少随从亲兵那都是有规制在的,他们此行加上伺候的仆从丫鬟,统共有八百人余。
对方竟也有这么多人吗?
嬷嬷方才显然并没敢细看,这话必有夸张之意,但也足可见这群刺客绝非区区数十人!
而此时已经离京百里之遥,谁又能来帮他们?!
燕王妃心惊胆颤之际,忽觉车身一抖,有不知敌我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
随之“哐”得一声响,只见有锋利的长刀刺入了车壁内!
“啊!”
看着那泛着冷意的刀尖,桑云郡主惊叫出声,闭着眼睛扑进燕王妃怀中。
“保护王妃郡主!”
车外的声音更混乱了,但依稀可以辨出有更多的自己人围了过来,在拼死保证她们的安危。
如此一来,本护在燕王车驾旁的人亲兵便骤然减少许多,数十名黑衣人趁机袭去,其中一名轻功极佳者,趁双方缠斗间,跃至车顶上方,拔出身后宽背大刀,举刀劈去!
此人刀法浑厚霸道有力,直将车顶从中生生劈至两半!
正待再举刀向车内劈去之时,眼神却是倏地一变。
车内竟是空无一人!
“谢氏狗贼不在其中!”此人站在车顶恼声提醒同伴。
而其声音不过刚落之际,便有一支长箭挟风破雨而来,噗地一声,穿过其胸前。
黑衣人身形一僵,甚至未来得及看清对他下手之人,便自车顶重重跌落至泥水之中。
同众多随从一样披着玄色披风的燕王高坐于马背之上,接连又搭两箭,箭无虚出,两名黑衣人相继倒地。
他射杀时皆是挑了其中为首者,意在威慑,然而即便如此,这群人的攻势却仍不见有丝毫减弱。
至此,燕王心底已真正有了答案,当机立断道:“择一半人马,速速先行护送王妃和郡主前往驿馆!”
赫风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应声下来,立即安排人马护送王妃离去。
车驾重新驶动,这次不再平稳,横冲直撞间颠簸动荡,燕王妃紧紧抱着女儿,流着泪摇着头,她不想走,她想留下陪着王爷!
但她早已习惯了事事听从安排,更怕留下会拖累王爷……
车马在一群亲随的护送下冲出了人群,双方的厮杀却愈发激烈,不断有人倒下,脚下雨水早已变了颜色。
燕王挥刀再次砍下一人头颅。
说来讽刺,此时他离京不过百里,然眼下凶险,却比战场之上更甚几分!
局面强弱难分间,忽有一阵浑浑马蹄声传近。
如意事 473 割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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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听动静大小,便少说也有百人余。
那声音靠近得极快,显然是发现了这边的打斗。
有黑衣人被惊动,转头看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刺客胆敢如此猖獗!”为首之人手中持弓,声音粗犷洪亮:“将这群刺客拿下,押往官府处置!”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之人!”有黑衣人冷声道。
然此时细细看去,却是很快从那一行人所着兵服之上发现了端倪——竟是许家军!
是了,这前方不远处……正是许家军的一处军营所在!
真是晦气!
黑衣人暗暗骂了一声,心中已是慌了神。
那群百人士兵显然训练有素,当即将人团团围住,手中弓弩对敌精准,很快有许多已近战至力竭的黑衣人中箭倒下。
“撤!”
见情况显然不妙,有黑衣人不甘地发号施令。
燕王则命令道:“拿下活口!”
一行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在许家军的围堵之下,活着逃离者不过寥寥几人。
许家军中,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向燕王走来。
拱手行礼罢,问道:“不知王爷可有大碍?”
“本王无碍。”燕王已认出了面前的中年男人是跟随许将军多年的王副将,但碍于尚有活口在旁,而并未多言寒暄,只抬手郑重施礼道:“多谢诸位相救。”
“王爷言重了。”男人语气豪爽干脆:“在下插手之前,王爷也并未落得下风,相救二字实不敢当,不过是凑巧路过,帮王爷壮一壮阵势,吓走这帮狗东西罢了!”
这个说法燕王并不认同。
他固然不算处于劣势,但若再这么打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再来新的帮手,而即便到最后他可以保住一命,但身边之人也必然所剩无几。
若是如此,接下来的路便更加难走了。
所以,这句“相救”并非言过其实。
但如此时局,分量太重的话的确不宜说的太多,只得顺着现下的局面问道:“不知诸位这是要往何处去?”
“近来弟兄们于营外巡逻操练时,在附近一带抓住了一伙盗贼。”王副将大手指向那些被绑成一排的乌合之众,“这些人乃是近来官府通缉之人,正要进城交予官府处置。”
燕王了然:“原是如此。”
但方才甫一对上王副将的眼睛,他便清楚了,这其中必然有许家姑娘的授意在。
他此番离京可能会有凶险,这是他和两个孩子都预料过的事情。
他昨晚本是交待,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必送他,孩子的确是没有来送,但却以此种方式安排了许家军沿途照料……
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搏斗,哪怕已经化险为夷,燕王染血握剑的手仍是紧绷发白的,只在此时想到两个孩子时,方才有了片刻的松缓。
“既然诸位还有差事在身,便请先行一步吧。”燕王主动向王副将说道。
王副将看一眼他身边受伤的亲兵,遂问道:“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可有需我等代为效力之处?”
他奉姑娘之命相助,按说该将人送到驿馆以确保安危。
燕王却不欲再将许家军牵连进来,只道:“这些人本王且自行处置便是。”
赫风等人将王妃送至驿馆后,定会很快赶回,接下来的事情他有分寸在。
看懂燕王眼底的坚持,王副将亦不多言:“既如此,还请王爷保重。”
燕王拱手还礼。
王副将一行人很快策马而去。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刺杀本王!”燕王看向其中一名被制住的黑衣人,冷声问道。
黑衣人咬牙切齿:“我等紫星教中人,向来以铲除谢氏狗贼为己任!”
燕王冷笑:“你们是紫星教的人?”
“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王爷——”燕王身侧的随从皱着眉,正要说些什么时,被被燕王抬手阻止了。
随从只皱眉看着那些黑衣人。
这些人出手狠辣迅疾,且此番动用了足有二百人足余,怎么可能是什么紫星教!
紫星教若有这般能力,何不直接去刺杀皇帝!
盯着他们王爷干什么!
“既是紫星教,那本王无权处置。”燕王吩咐道:“差一人入京向陛下报信,留下十人在此处看守,直到陛下遣人前来将这些人带走——”
随从应声“是”,而后低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王爷是否要回城处理后续之事……”
按理来说,藩王在京郊外遇刺,遭遇如此变故,必是无法继续赶路,而需折返城中将余下事情料理完备——
可现下这情形……
随从心下不安,等着自家王爷发话。
燕王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定声道:“继续赶路。”
他不能回去。
他,没有第二条命再回去了。
“带上所有的弟兄,无论死伤,一个都不能少,带他们回密州。”燕王说话间,接过了亲兵递来的缰绳。
随从神色一凛:“属下遵命!”
燕王翻身上马,细密雨水洗去他眉骨上沾染着的猩红,这一抹红顺着雨水滑下,仿佛被就此被染进了眼底。
靴上一方袍角亦早被鲜血所浸透。
燕王挥剑,动作果决地将那方袍角割去。
马儿扬蹄而去,宝蓝衣角被风卷远,碾落泥中。
……
御书房内,庆明帝闻讯勃然大怒。
“他这是何意!遭此变故,头也未回,只将人交给朕来处置?!”帝王在御阶下来回踱步,“他这是在疑心朕,讽刺朕吗!”
夏廷贞在旁一时未语。
皇上下定决心做这件事,本就抛去了理智,这局棋走得已经乱了章法。
可偏偏此事还未能办成……
明帝神色震怒而不安,还在继续说道:“……从太后出事后,他便开始怀疑朕包庇湘王了!湘王的事,定也有他的推波助澜,揭露湘王通敌是假,想搅乱朕的注意力是真!他在北地战无不胜,被百姓奉若神人……他怎么能甘心对朕俯首称臣?!还有他那女儿,在皇陵行宫中对定南王世孙那般示好,未必不是他的示意!”
“再有那些旧事……他定是一直都在猜疑朕!”庆明帝的眼神汹涌反复着:“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此人根本留不得!”
如意事 474 持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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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猛然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说!究竟为什么会失败?不是同朕保证过计划万无一失吗?”
暗卫将头死死抵在金砖之上,颤声道:“回陛下……若一切在计划当中,定不会有此差池……可燕王竟是早有防备,故意混淆我等视线,制造了身在马车里的假象!以此诱出了此行身手最佳数人,趁机射杀……”
燕王身手不凡,寻常人根本没办法近身,所以他们此番特意挑了三名顶尖高手。
可那三人却都最先死在了燕王箭下!
如此之下,接下来的攻势注定钝了许多。
庆明帝发出一声怪异的笑:“早有防备?”
他的二弟……早就料到他会动手?
“没错……且那些燕王府的亲兵随从,即便有些看似寻常,实则个个皆是精锐,便连赶车的马夫也是高手所扮!”
“……”庆明帝的脸色愈发青了几分。
这防备,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早啊……
暗卫接着说道:“且到后面,本还有机会得手时,却突然来了一行许家军横插一脚!”
“什么?”
庆明帝脸色一瞬间冷到极致:“许家军?”
许启唯不在京中,谁能差使得了许家军?!
“据说是恰巧路过此地……要押送一伙盗贼入城……”察觉到帝王语气里的寒意,暗卫的声音又低了些。
恰巧?
庆明帝的声音陡然放轻下来,冷笑着道:“……许启唯分明不在京中,竟也能妨碍到朕,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着,看向夏廷贞:“老师……算一算,是不是也快到朕取回许家军的兵符之时了?”
看着帝王情绪不定的一双眼睛,夏廷贞道:“陛下放心,相信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待到那时,再想除去燕王,不过只是轻而易举之事罢了。”
先前他便劝过陛下不必着急。
可偏偏陛下对燕王太过忌惮,俨然是心病积压太久成了心魔,根本做不到冷静对待。
此番暗杀不成,燕王必会有所防备。
好在镇国公那里,已经提早安排好了一切……
否则单凭陛下如今这般无头苍蝇般的模样,想要定下时局,无异于痴人说梦。
夏廷贞心底轻视,面上却未曾表露分毫。
听得夏廷贞之言,庆明帝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略略定了些,然而想到燕王那张脸,心底顿时再生躁戾之气。
他沉着脸猛地拔出屏风旁挂着的长剑,挥剑向那跪在地上的暗卫砍去。
这一剑落在了暗卫肩上,暗卫欲躲而不敢躲,惧声求饶。
“陛下饶命……”
一剑又一剑,直到那暗卫瞪大双眼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了试图挣扎的动静。
“哐”地一声,剑被庆明帝随手掷在了脚下。
有鲜血迸溅到夏廷贞鞋靴之上,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尸首很快被敛了下去,御书房外当值的小太监面如土色,垂下的眼睛内却几经反复。
天色渐渐暗下,小太监离了养心殿,回住处的路上,只顾低着头走路,不慎撞到了一名宫娥。
这再寻常不过的一幕,未曾被任何人留意到。
宫娥回到玉坤宫内,将一张字条交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紧紧抿起了唇。
狗皇帝果然是要疯啊……
先前她略得了些风声,虽不确定,却也还是递了信出去,要燕王早做防备,现在看来果然是对的。
而除此之外,这字条上还提到了一点……
狗皇帝与夏廷贞还提到了她阿姐的死,言辞间显然是另有内情……
皇后将字条紧紧攥在手中,眼底有冷意浮现。
她当年进宫,是为家族稳固考虑,虽父亲不愿勉强她,但她身为吴家女,有些责任无可推脱——而除了责任之外,她进宫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要查清阿姐之死的真相。
可时隔多年,她所能想得到的相关的人和物早就没了痕迹。
但这并不妨碍她一步步接近真相。
当年之事,本就是狗皇帝的嫌疑最大,加之这些年来她对狗皇帝的了解,再结合诸多旧事,答案几乎早已是呼之欲出。
此时若说她长姐之死和狗皇帝无关,她半个字都不会信。
皇后将字条于烛台上点燃,丢进了香炉之中。
只要她还在这宫中一日,她的责任便一日尚在肩上。
于当下这时局之中,每个人不过都只是沧海一粟,她要做的有许多,能做到的或许极少。须知有些人终其一生,赔去性命,或都在做所谓无用之功。
但不到最后一刻,是否为无用之功,谁也无法断言。
皇后望着闪动着的烛火,渐有些出神。
她还记得,年少时曾同他一起读过《妙法莲华经》,他提笔抄下其中一句,那字体苍劲有力,好看得不像话,她在一旁轻声缓缓读道: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这是她一直记在心上的一句话。
她没什么太大能力,非最先燃灯之人。
但作为万千传灯之人中的一个,尽力护好自己手中这一盏,且还是做得到的。
若有一日,黑暗尽除之时,她所持这盏灯兴许全然并不起眼,但也无需起眼。
就是不知,到那时,她是否会随手中这盏灯一同燃尽。
烛火映在眸中,她眼底并无退缩与悔色,但若真要说的话,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吧……
尤其是,当初甚至都不曾好好同他道别……
后来想一想,那般举动,也当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花猫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裙角。
皇后笑着将它抱起。
“天福啊……陪本宫看会儿书吧,好不好。”
皇后抱着猫在榻中坐下,边轻声说道。
……
京中这场雨淅淅沥沥,停了又落,直至三日之后,方才见晴。
这一日夜间,许明意自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
“祖父!”
她猛然张开眼睛,甚至有些慌张地左顾右盼一番,四下昏暗混沌,她一把掀了薄被,拨开玉青色纱帐。
外间的阿珠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进来。
“姑娘。”
阿珠点了灯,见自家姑娘赤足坐在床边,莹白如玉的面孔上有着密密冷汗,遂走了过去,蹲身下来,轻声问:“姑娘做噩梦了?”
如意事 475 请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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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意闭了闭眼睛,复睁开时,眼底的惧色才得以消散大半:“我梦到了祖父——”
阿珠会意道:“姑娘放心,老太爷定会平安回来的。”
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
许明意微一点头,接过阿珠递来的帕子将额头冷汗拭去后,站起了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两扇窗。
夜间月朗星稀,隐隐有蛙声传来,空气中尚有雨水的湿潮气息未曾消尽。
阿珠取了件茜色罩衣披在自家姑娘身上。
许明意在窗边静静站了片刻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转身来到梳妆桌前,从脚柜中取出了一只黄花梨匣子。
匣子通身无纹饰,不过是木料原本的颜色纹路,打开之后,里面满满当当一匣子杂七杂八的物件儿——
有木刻的玲珑短刀,兽骨做成的哨,各色碎贝壳串成的手串,还有几块儿形状特殊的石头。
许明意拿起其中一块墨石,石块光滑,其上有白色纹路飘逸流畅,看起来像是祥云一般。
这些东西都是祖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她对这块石头很有印象,祖父说这块石头颇有灵性,帮他打了一场出乎意料漂亮的胜仗。
而祖父想将所有的好运气都给她……
所以这块石头便一直躺在她这只匣子里。
许明意握着微凉的墨石,看向窗外的清辉月色。
今日一早,她收到了秦五叔让人送回的书信。
信上说一切顺利,初抵东元城,祖父用兵迅猛,一边安营扎寨,一边悄悄派一队精锐兵马先打了丽族一个措手不及,虽只是一次小胜,但上来便给了个下马威,由此大挫了丽族士气。
而秦五叔也特意同她说起了祖父的身体状况,只道一切皆如常,并详细到练完兵回来一次能干五碗饭,夜间倒头便睡呼噜打得响亮震天。
信上还说,若接下来进展顺利,最快只需两月便可打得丽族再次求和——祖父无意恋战,更不曾想过就此占下丽族领地,他想要的只是让战事尽快休止,这其中利弊轻重,他权衡得十分清楚。
若当真两月便可休战,那祖父或只再需三月余即可返京……
看信上日期,是十日前所写。
看完这样一封信,按说许明意该心安许多,但是并没有。
她一直所真正担心的,并非是祖父同丽族之间的对战……
尤其是燕王殿下离京时遇到的那场凶险之极的刺杀,于她而言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皇帝对她祖父的忌惮,恐怕不比对燕王少上多少。
即便没有先前占云竹临死前那番反复无常的话,她也不信在祖父坚持亲自领兵出征之后,狗皇帝当真会心无芥蒂。
祖父此时远离京城,她倒不怕狗皇帝故技重施,再给祖父冠上什么要命的罪名,罪名再重,却也还需祖父回京之后方能有所处置,而那时——便不是狗皇帝说了算了。
她如今只担心祖父此时此刻在东元城的安危。
她梦到祖父身边出了叛徒,趁祖父不备之际下了黑手……
许明意眼神几经反复,算一算,阿葵他们现如今只在半路上而已,至少还需十日余才能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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