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十余万许家军前往临元这一路,并非就是一路顺遂。
其间尾端曾与朝廷的追兵有过两次相接——
他们一路走着,对身后自然不会全无防备,沿途设下陷阱埋伏,为得便是招呼这些追上来的人。
此过程中对方折损了一名将领,是为秦五亲手斩杀,因此军心大乱。而后大军又被许家军设下的陷阱拖住了脚,一时便未有再继续往前追来,而是选择在离京三百里处暂时安札下来。使人回京报信,等候朝廷发号施令。
他们此行不过兵马两万,若说追击围剿许家军,无异于天方夜谭——
镇国公突然叛乱,谁也不知下一步许家军意欲何为,所谓追击之举,实则更该被称之为防守与威慑。
而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守住京城。
此时主帅被斩杀,军心涣散不安之下,眼见许家军一路往北,反倒是略微松了口气。
纵然心知这松气只能是一时的,但至少目前看来,镇国公暂时无意京师。
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谁人不知镇国公脾性刚烈,一旦脾气上来了什么都敢说都敢做,若对方当真于此时领兵攻打京师,那大庆就真的要一夕之间全乱套了!
纵是如此,消息传回宫中,却依旧叫庆明帝气得病倒了。
守在外殿的大臣们看着太医们忙碌的身影,焦灼之余,不禁又生出了“皇上这没用的玩意儿也未免太拖后腿”的心情来。
要他们说,打不过那是必然的,此番不过是试探而已,怎至于还给气病了……难道皇上出兵之前,竟还想着能一举杀了镇国公不成?
——这怕不是在想屁吃!
镇国公未有立即攻来京城,那便等同京师眼下尚有喘息余地在,皇上不趁此时机抓紧想对策,权衡局面,布防各处,竟还两眼一闭病倒了!
耽误议事决策是一条,皇帝病倒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动摇军心民心又是一条!
若不是太子各方面实在太弱,要他们说这皇帝不救也罢!
说到这个不免更来气了,政事不行,子嗣也不行……
他们要这皇帝究竟有何用!
当皇帝的不行,做大臣的却不能撒手不管——
然而夏廷贞一死,百官之中便等同少了最大的压制,朝中各方势力并不齐心,为此分歧不断,争论不休。
朝堂之上乱作一团,镇国公谋逆的消息也日渐传开。
许家军赶往临元途中,除了后面朝廷的追兵之外,前方也并非一路畅通无阻。
途经祁城时,便曾遭了阻拦。
然而区区一城一卫兵力,统共不过六千余人,于许家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当日,祁城的百姓皆为此心惊胆颤。
然许家军闯过祁城,并不见有片刻停留,既未行抢掠之举,亦未有占下城池之意,更不曾伤及百姓,而是继续往前行军。
回过神来之后的祁城百姓,从起初心惊后的松口气,竟渐渐莫名有些遗憾……
许家军并非异族,镇国公又向来仁厚,多年前随先皇打天下时,便曾于军中立下过绝不可伤及欺压百姓与降兵的军规——
他们祁城虽比不上隔壁临元富庶且地势紧要,但胜在地方够大,百姓踏实肯干,每年产粮收成那可都是大庆前几的,镇国公怎就没看上呢?
对了……临元!
祁城知府心头一震,许家军离去不久,便立即使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了好友临元知府范应,提醒其小心防备应对。
范应收着了信,未有迟疑,当即开始布防。
但不过是徒劳而已。
不过两日,守在城外的兵马便已全然溃败,卫指挥使向青被活捉。
但许家军并未有像先前途经祁城那般,踏破阻碍之后便继续赶路,而是在临元城外就此安营扎寨,且所选之地显然十分讲究,不单考虑了地势利弊,运输粮草是否便捷等条件,还请了姚方两位先生给看了风水……
“朝南,南方有水,进财兴旺!”
“有水不假,可水上有桥,桥头直冲营门,此乃犯忌!”
“我可以做法!”
“有你什么事?这是我家将军的军营!轮得到你个外来的秃子说话?”
临元卫指挥使向青被绑了手脚塞在帐子里,听着两位先生在帐外为军营的正门设在什么方位而大吵出口,认真听了一会儿,一时倒难以分辨谁说得更有道理。
不对……
当下这架势……许家军莫不是要在此扎根了不成!
接下来数日,许家军按兵不动,正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城中为此人心惶惶。
许家军来了几日,城门便闭了几日,大军如今就在城外,却只是围着,而不见有强攻之意。
临元城中,知府范应早就坐不住了。
而这一日,一行身披乌甲的许家军来至城门外,引起了守卫们的戒备。
城楼之上弓弩手蓄势待发。
却听那为首之人高声道:“我等是奉将军之命,特给范知府传句话!”
秦五那一把嗓子粗犷震耳:“今次形势所逼,务要借贵城一用!然临元城同我们将军渊源颇深,将军轻易不愿强攻,若范知府肯行个方便,将军保证,必不会伤及城中一草一木!”
“三日之期,可供范知府细细思虑权衡!”
“三日之后,若范知府还是执意要顽抗,那便只有得罪了!”
城楼上的守卫闻言纷纷色变。
消息很快传到了范应耳中,也在“有心之人”的作用下在城中百姓之间传开了。
两日过去,城中各路说法层出不穷,甚至有少数上了年纪的百姓前往府衙相求,求范知府下令开城门迎镇国公入城。
年轻人对此或是感触不深,然年纪大些的百姓谁会不知临元城之所以有今日之富庶,凭得究竟是什么——
是元氏商号已故前老东家的惠施,也是当年战乱时许家军的相护!
彼时天下真真是乱成了一锅粥,他们临元却因有元氏一族和许家军的庇护,而成了一个例外。
脚下的路,是元家人拿银子铺的。
今时今日的城墙,还是当年许将军的长子、先元老东家的女婿亲自督造的。
许将军为何会反,他们不清楚,但此时迎许家军入城,纵然不谈报恩,哪怕只是为了自保,那许家军也是值得他们信任的啊!
横竖打又打不过的!
许家军真想攻城,哪里还须等什么三日之后!
千军万马之下,便是将临元城踏平那也是能的!
人家尚且有情有义,他们又有什么道理拼死守城呢?且不说守不守得住,单说这城是为谁而守?当今朝廷吗?
提到朝廷,最先想到的便是近年来愈发沉重的赋税徭役摊派……
说得浅薄些,当今朝廷究竟好是不好,值是不值,没人比他们这些小百姓更能切身体会,更有资格评说。
三日之期,只余一日,临元城中为此众声鼎沸。
金乌西坠,秋霞漫天。
许明意由帐中行出,望向旷远天际,不远处山水明净,叫人望之心中也随之变得开阔澄净几分。
此时,有行走间甲胄佩剑相击声响起,许明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身披软甲的少年正大步而来。
见是吴恙,她眉眼间现出笑意,当即快步走去。
“如何?对方有多少人马?”见他毫发未损,她的语气便也很随意。
“千人而已。”吴恙道:“但并不是来寻事的——”
不是来寻事的?
许明意一怔,旋即道:“莫非是投诚?”
吴恙点了头,笑着道:“为首者称是久仰国公大名,得知国公此番起事,便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许明意也不禁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都不再观望观望的?
本以为是个借机滋事的,孰料是赶来投诚,还叫吴恙专程跑了这一趟。
但和气总比打架要来得好。
就是不知临元城内的范知府会如何选了。
他们不愿强攻临元,除了无意制造不必要的伤亡之外,还有一条思量在——
临元城乃繁荣富庶之地,其内秩序完整,这也是他们选中临元的原因之一。既要作为一处据点,那便要从长远来思虑,若是可以,他们并不想过度破坏其内的秩序。
正如未曾选择强攻京师,而是退至临元,亦是出于相似的考量。
这道理很浅显,若真要直接强攻京城,且不说京师防守森严,皇帝再不做人,怕死却是一等一,城外各营兵力粗略来计亦有十五六万——
纵然许家军仗着骁勇善战,可在人数上打个平手,但此战非一日之战,他们作为谋逆一方,身处皇城之下,粮草供应便是头等难题。
更不必提朝廷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京师有难,各处兵力调度定不可能含糊以待,再有各方嗅到血腥气的豺狼——
到那时,他们许家军无异于置身于笼中,根本无路可退。
他们是要赢,而非是要同谁赌气,傻到要拿命去拼个鱼死网破,好叫他人坐收渔利。
趁朝廷还未来得及做出完整应对,先占下临元这处要地,筑起防守,才是为长久计。
“不必担心。”吴恙察觉得到她的心思,道:“范应此时怕是已经如坐针毡,纵然他最终仍不肯降,亦还有其它法子可想。”
许明意看向他,四目相对一瞬,她心中便已了然。
其它法子……
比如……
嗯,那就且看今夜是否能等得到消息了。
历来行军打仗,虽处处皆有血肉性命相搏,但她曾听祖父说过,纵然是对敌时,亦有人道怜悯。所谓擒贼擒王不仅是为图胜算,也是为减少双方伤亡——兵法之中,兵不血刃方是上上之策。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是许明意。
还有临元知府范应。
范知府已经一整日未进食,便是一口水也未喝过。
现如今府衙外聚集着许多百姓,无不是为了劝他放弃抵抗。
他何尝不想!
既能活,谁又想死?
更何况如今他肩上担着的不仅是自己的生死,还有那些守城的下属,这些下属中,多的是临元城土生土长的年轻人,此时聚集在府衙外的百姓中或许便有他们的父母亲人……
可……可他能答应吗?!
范知府心里苦,拼了命地想琢磨出一个两全之策来。
许家军等了三日!
百姓们等了三日!
他又何尝不是等了三日?
他就等着许家军派人偷偷潜入城中来劫持他呢!
怎么偏就不来呢?
堂堂许家军,怎么就不能再主动点!
迟迟未能等到劫持自己的人,范知府表示很失望。
于是他决定自己制造机会。
“大人,元东家到了。”一名衙役入得堂中禀道。
“让人进来。”
那穿一身湖蓝色夹袍走了进来的中年男人,正是元氏商号的东家元德志。
“草民参见大人。”元德志规规矩矩地行礼。
范知府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道:“隐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罢。”
隐之是元德志的表字,他待人接物一贯有自己的一套本领在,私下同这位调任临元不过两年的范知府关系颇为不错。
而自许家军来了临元城之后,他便被“请”来了府衙作客,只是这客作得太久了些,许家军来了几日,他便在府衙里住了几日。
名为客,实则谁都看得出这是变相软禁。
“此番将你留在府衙中,实为形势所迫,贤弟向来通透,该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范知府语气无奈。
元德志道:“范兄身居此位,此举是出于何等考量,我自是明白的。”
元氏和镇国公府乃是姻亲,许家军兵临城下,为免同元氏里应外合行事,只是软禁他一个元氏东家,已是很给他元氏一族体面了。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范知府吃了今日的第一口茶,却吃出了饮酒的架势,将茶盏重重一放,叹气道:“此处没有外人在,便也同贤弟说一说心里话……本官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一贯也不在意这些虚名!若能救得一城百姓,免去一场战事,这所谓忠正之名也没什么可顾惜的!”
“可……若一旦降了……”范知府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眼里也有泪花闪动:“我一人性命无关紧要,可远在靛阳的老母亲,还有一族老小,必然是要受我牵累,遭朝廷迁怒……”
元德志心情沉重地点头。
他与范知府接触虽存了利益谋算,却也当真敬重对方的为人。
他曾不止一次地感慨,当今陛下虽是内里不堪,但幸得大庆还有这些好官在,否则怕是还不比今日光景。
他深知范知府这番话,并非是在做戏。
可……他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如意事 590 微妙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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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元德志并无什么动作反应,范知府看着他,又叹一口气,声音微有些沙哑,自嘲般道:“我倒宁可同向指挥使换一换……他守城内,我守城外……如此一来,纵是战死,亦或是被许家军俘去,却也尚能保全家眷……”
这么说……贤弟能听得明白吗?
毕竟还有衙役在,他也不好说得太直白。
“……”而元德志对上范知府那双强烈暗示的眼睛,及其内仿佛隐含着某种渴望的眼神,一怔之后,便是恍然了。
懂了……
懂了!
他元家与许家本就是撇不清的,他倒不介意做这个恶人,以成全这两全其美之策——既能不动干戈让许家军入城,又可保全好友的忠义之名,从而免范家族人受牵连之苦。
可……事情来得来突然,他毫无准备啊!
他两手空空,总不能就这么赤手空拳?
虽说他常年走南闯北跑生意,为此倒也学过些简单的功夫用来强健体魄,但若说就这么扼住对方喉咙便企图将人劫持住,恐怕多多少少有些没有说服力……
毕竟也不是什么高手……
元德志思忖间,只听范知府再次开口:“明日便是许家军攻城之日,届时范某怕是唯有以死方可表忠心,愿只愿能借此减少些伤亡……”
说话间,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之后,颇有些认命般的释然:“是以,这恐是我与贤弟最后一次相坐吃茶了……贤弟不妨尝尝这酥梨,今日刚在后院中摘的。”
元德志也叹了口气。
好友连以死表忠心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若还有心情吃梨,那还是人吗?
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肘侧小几上的果盘。
白瓷果盘中,削过皮切成小块儿的梨肉看起来晶莹多汁。
而果盘旁,放着一柄烧蓝柄果刀——
看到这柄果刀,元德志微微一愣。
若没记错的话,这柄果刀是他去年赠给范知府的,对方十分爱惜,平日里甚少会拿出来用……
此刀不单刀柄刀鞘外形烧制得漂亮,刀身亦尤为锋利。
“尝尝甜是不甜。”范知府出声催促道。
元德志点点头,拿起果叉扎起一块儿送入口中。
“清甜酥脆……”
给予肯定间,他放下了果叉,将那柄果刀顺势收入袖中。
另只手则端起了茶盏,吃了两口,而后道:“范兄不必太过悲观,依我看,明日之事未必就没有转机……”
见他仿佛运筹帷幄,范知府眼神微动,试探着问道:“不知贤弟可是有何高见?”
“范兄可想一听?”
“自然!”范知府忙抬手示意:“还请贤弟明言。”
元德志状似犹豫地看了一眼左右,遂起身,上前两步来至范知府身旁:“还请范兄附耳过来。”
范知府微微倾身,向他靠近。
“……”元德志弯下身去。
下一瞬,那藏在袖中的果刀便横在了范知府脖间。
范知府赫然瞪大双眼,犹豫了一瞬后,还是手一抖,摔了手里捧着的茶盏,第一次演没经验,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下手不抖似乎说不过去。
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你要作何!”
两名衙役见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皆是一惊。
“快放开大人!”
特殊关头,其腰间都配有长刀在,当即便皆拔了刀。
“二位勿要妄动。”元德志冷笑一声,道:“元某一介商人,手下没个轻重,若不慎伤了范兄可就不好了。”
范知府讶然之余暗觉满意。
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他已经有那种被挟持的感觉了!
贤弟一人瞬间带活了整场戏,可见有一个好搭档是多么地重要!
“……本官原以为于许家军一事之上,为此将你拘在府衙,着实是委屈了你,现下看来,却是本官错看你了!你与许家反贼果然是有勾结!”范知府痛心疾首,愤怒难当。
“谁让大人如此执迷不悟,元某有此举,亦是迫不得已!”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元某无意伤大人性命,只要大人肯配合行事,开城门,迎许家军入城,元某保证不会伤大人一分一毫——”
“你休想!本官绝不答应!”
“这可由不得大人!”元德志迫其自椅中起身,看向围进来的十余名衙役,定声道:“都让开,否则休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众衙役们皱眉交换了眼神后,到底是让开了路。
知府大人绝不能够出事,否则临元城中便无人主持大局了!
元德志挟持着范知府出了府衙大门,一众衙役持刀警惕地跟随着。
府衙外,聚集着的百姓仍未散去,却有愈来愈多之势。
毕竟许家军明日就要攻城,知府大人这明知挡不住,却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做派实在叫人不安。
此时见范知府被元德志挟持而出,人群中立时一阵震惊骚乱。
见得这么多人在,范知府高声悲愤道:“要杀便杀!本官便是死,也断不可能背叛陛下和大庆!”
端得是一副宁死不屈的绝世忠臣模样。
人群里嘈杂混乱起来,议论声震耳。
“元掌柜这是要作甚……”
“知府大人可是个好官啊……”
“是啊,莫要真的伤了知府大人才好!”
“莫不是为了放许家军进城?”
“……”
“东家!”几道身影从人群中挤上前来,正是元氏商号的人。
元德志当即交待道:“备马车!叫老梁来!”
自得知了老梁的来历之后,便也知晓了对方身手不弱,此时虽说是做戏,但带在身边也是个保障。
马车很快赶到。
元德志押着范知府上车,范知府试图挣扎,却于事无补。
“快,追上去!”
一众衙役当即骑马跟上。
“元掌柜是要带知府大人去何处!”
“走走走,快去看看……”
车外身后马蹄声震震,气氛焦灼,车内,被放开了的范知府长吁了一口气——这上半场算是成了。
只是为了保证效率与整场戏的衔接与流畅度,是不是该叫人偷偷往许家军营通风报信呢?
这倒也是个难题……
“嘭!嘭!嘭!”
此时车顶上空突然接连响起几声烟火炸开的巨响。
范知府惊诧地看向好友:“这是……贤弟与许家军之间的暗号?”
说好的并无勾结呢!
那……此番他被挟持,该不会是好友将计就计,假戏真做?!
元德志笑了笑,解释道:“的确是暗号,但此番之事,我元氏与许家军之间并无联系,以烟火为号,不过是元家与许家多年来的旧时约定罢了。”
纵然没有这所谓约定在,这般关头城中燃了烟火,许家军定然也会使人前来察看。
毕竟明日就要被攻城,此时突然放烟花,那不是有病吗?
而他所说的与许家军之间并无联系,也非假话。
许家起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但最后一次去往京城时,姑娘曾单独交待过他一句,若来日元家有麻烦,必要及时传信于许家——
他彼时隐隐有所预感,但并不确定。
现下想来,所指应当便是今日了……
而许家军选择先占下临元,所存心思中,未必就没有想要保住元氏一族的思虑……
元氏与许家,多年前曾是相互扶持成就。而前老东家去世之前选择散去大半产业生意,又替他取字为隐之,交待元氏族人明面上不可与许家过近,此中细想想,亦是用心良苦。
而今看来,叔公这份用心,也并不曾被辜负。
听着这句解释,范知府心情复杂地点头。
他怎么就没有一门像镇国公府这样的亲戚呢?
马车一路向城门的方向飞奔驶去。
待元德志和老梁押着范知府上了城楼时,夜色中果然有点点火把光亮随着马蹄声从许家军军营的方向排山倒海般涌来。
单听马蹄声之浑厚,便可知绝非是一小队人马前来察看情况。
为首者是一双年轻的脸庞。
二人披甲坐于马上,秦五伴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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