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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父子三人进得城内,由老爷子挑了个早食铺子填肚子。
老爷子心情好胃口好,喝了两大碗地瓜干杂粮粥,并菜饼一斤,小菜数碟。
许昀几乎是一口没吃。
一则是有些心急,他本是想随吴……咳,随侄子一同进城的,但老爷子有伤在身迟迟未醒,他也不好丢下老爷子。
现下好不容易进了城,老爷子偏又选在了外头用饭。
二则便是他已是在营中用过了早食的,此时不饿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许昀不禁皱眉看向嘴里没停的兄长——大哥分明是同他一起用的早食,怎又吃起来了?
且兄长不比父亲吃什么都快,他这大哥于饮食之上是个讲究细致的,端看他此时细嚼慢咽认真品尝的模样,还当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块韭菜饼罢了,至于么!
好不容易等父兄吃罢,老爷子却又在城中转了一圈。
将城中景象看在眼里,镇国公愈发满意了。
除了连年在外打仗之外,临元城他是每年都要来一趟的,城中原本是何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现下城中竟大致称得上安稳,并不见什么乱状,这其中除了临元与许家军的渊源之外,必还少不了昭昭和吴家小子的功劳。
孩子们都起来了,已是可独当一面了。
镇国公感慨欣慰之余,愈发觉得身边两个儿子不中用,尤其是老二——
察觉到来自父亲的嫌弃,兄弟二人默默无言。
虽然不知道哪里又惹了父亲,但也没什么好探究的就是了。
反正——
诸事不顺骂儿子。
遇事不决骂儿子。
万事皆可骂儿子。
兄弟二人皆对此看得很开,毕竟遇事父亲扛,米虫他们当,被骂几句那是仅剩不多价值的体现。
许家和太后一行人,皆在元家祖宅中安顿了下来。
自许家军来至临元地界后,元德志便使人将这座大宅收拾了出来。
这座三进宅院,乃是已故元老太爷生前的住处,元老太爷故去后,房契便交到了许明意那里。
这些年来,宅子一直空着,但也有元氏族人用心打理,此番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一遍,又添了些日用之物进来。
今日一大早,元德志便亲自带了一群丫鬟婆子仆从过来了此处,许明意最后却只留了不到二十人——如此关头,理应一切从简,若太过繁琐,反倒容易叫有心人浑水摸鱼,这些仆从固然是元家细心挑选过的,但局面初定,还是小心为上。
左右他们也没几个人需要伺候,临元之事既定,吴老太爷他们很快便要回宁阳,只需留够维持日常起居的人手即可。
镇国公在城中晃了半日,来到此处后,尚且未能见着自家孙女。
同样不见人影的还有吴恙。
听秦五说,二人还在城中安排各处之事,许明时也跟去了。
此时镇国公坐在堂内,正听秦五禀说着入城之后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许缙被闺女喊去了府衙,许昀则陪在老爷子身边。
听秦五大致说完,镇国公喝了口茶,看着坐在那里的次子,只觉得碍眼至极——在这干坐着干什么,有这工夫就不能琢磨琢磨怎么尽早把媳妇娶回家?
饭都送到嘴边了,还不知道吃!
成天屁事不干,难不成还等着媳妇自己从天下掉下来?
察觉到父亲的眼神,又想到父亲昨晚那番催促的话,许昀心中无奈。
他难道不急吗……那个,他当然不急!
该急的人是她吴景盈——
说有话对他讲,却至今没找他,有话憋在心里没说他就不信她不难受!
但倒也不能说是刻意吊着他……
她在赶来临元的路上便病下了。
听说是染了风寒,似乎还有些严重,成日躺在营帐中见不到人,今日她上了进城的马车时,他恰巧经过,倒不经意地扫了那么一眼……那脸色的确很是虚弱。
想到此处,许昀便又有些坐不住了。
他便是有心去看一看她,可此时她住进了内院,着实也是多有不便……
这时,老爷子的不满已不再满足于眼神提醒,干脆出言道:“你也学学你大哥,想当年在临元时,昭昭她娘可是追着你大哥跑的!”
成亲后,又给他添了一个昭昭——单凭这一点,他便对大儿子大致还算满意,毕竟也算是家里的功臣了!
许昀听得心情复杂,只觉得被为难了。
这种事,是他能学得来的吗?
老爷子大约也是觉得不大现实,遂又道:“不说叫你有这般出息,但媳妇都送到眼前来了,你好歹也给老子争口气!成天搁这儿木木缩缩的学王八呢!”
“……?”一旁坐着的定南王皱了皱眉。
媳妇都送到跟前来了?
——当他不在吗?
当他听不出这是在合计怎么哄他闺女?
时隔多年,许家竟还是贼心不死?
“……”许昀看了一眼吴家老爷子,心情十分忐忑。
他听得出来,父亲这是有意在吴老太爷面前提起此事,大约抱得是替他铺路的心思……
但总觉得父亲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他这路非但铺不成,反倒是要断了……
秉承着“只要我不在场,就不必承担后果”的想法,许昀不敢再久待,连忙就起身道:“晴湖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搅父亲和王爷谈事了。”
照例甩给儿子一个“滚吧”的眼神,镇国公闷闷地喝了口茶。
他这把年纪,孙女都要成亲了,结果还缺一盏儿媳茶却迟迟喝不上,说出去像话吗?
“……你许家不要脸面,我吴家还要,听听你方才说得那究竟是什么话!”
“我懒得同你废话,人是我拼死带出来的,由不得你不答应!”
“怎么,你还想强抢不成?”
“……”
隐隐听得身后厅中有争吵声传出来,许昀吁了口气,庆幸自己足够明智跑得快。
而想到父亲方才所言,不禁又觉踌躇。
许昀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直到前方有熟悉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传入耳中。
抬眼去看,只见是侄女侄子和吴家小子带着近随而来。
“二叔。”
“许二叔。”
几人驻足行礼。
许昀点头,随口问道:“事情都忙完了?”
许明时怀里抱着个册子,开口答道:“城中之事非一日之功,大致都已安排妥当,余下的便不着急了。”
他一早进城,便跟在许明意和吴恙身后跑着,一本册子近乎记满。而册子满了,证明收获颇丰,心中便觉安稳。
看着侄子一副好学向上的模样,许昀十分欣慰,认真称赞了几句罢,才看向侄女,商议道:“昭昭啊,二叔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现下可得空否?”
许明意没有犹豫地点头:“自是得空的。”
吴恙便道:“那我先去见祖父和国公。”
许明时心中却如同长了草一般——直觉告诉他,二叔要同许明意单独谈话的原因多半与二叔近日的异样有关!
好想留下来偷听……
但又非君子所为……
男孩子心中摇摆了片刻,到底还是跟着吴恙乖乖走了。
想做君子是一方面,怕偷听会被许明意揪出来挨打又是一方面。
“不知二叔是要同我说什么?”
阿珠也退得远了,许明意同自家二叔来到一座凉亭内,坐下了问道。
“可是累了?”许昀不答反问,先给予了关切。
许明意笑笑:“倒也还好。”
她是刚开始接触这些,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又有吴恙在一旁提醒着,便觉得既是学习也是历练,腿脚虽疲了些,心劲儿却很充沛。
许昀负手站在那里,看着侄女语气慈爱地说道:“昭昭如今已要长成家中的顶梁柱了……但正事要办,也要留意身子,近来天凉,出入记得备着披风,可莫要染了风寒。”
“二叔到底想说什么?”许明意目露狐疑之色。
对上侄女的眼神,许昀的目光飘忽了一下,佯装随意地道:“听闻近来有不少人染上了风寒,二叔这不是担心你吗?”
许明意:“……您直接说皇后娘娘就得了呗?”
跟谁看不出来似得。
她倒有些不明白了,人怎么年纪越大反倒越别扭呢?
若是换作她——
管那么多呢,务要先将人划拉到身边来再说,怨气也好,误会也罢,慢慢解开就是。
侄女太直接,许昀咳了一阵,活像是已经带头染上了自己口中的风寒,但倒也没再说什么否认的话。
许明意也不为难他,自行往下说道:“二叔怕是不知,皇后娘娘此番病下,不仅仅是染风寒那般简单。”
许昀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去咳了:“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有其它病症?”
“先前我便曾替娘娘诊过脉,开过调理的方子。娘娘的身子一直不算好,因忧思过重不得排解之故,攒下了不少旧疾。”
更不必提先前所服那些药性过烈的避子药对身体的损耗。
想着这些,许明意看着自家二叔,道:“娘娘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很不容易。”
“……”许昀微微抿直了唇,负在身后的手指渐渐收紧。





如意事 593 落于鸟后(月底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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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他不知道。
他固然也想到过她在宫中或会不开心,起初那几年,他消下气之后,便尤为担心她的一切——
可她呢?
她每每出现在人前,皆是端庄从容,面上挂笑,同皇帝琴瑟和鸣,叫人看不出半点不顺意之处。
有一回,他在宫宴上吃了酒,便于廊下问她在宫中可还习惯,皇帝待她究竟如何,诸如种种,问了许许多多……
可她只笑盈盈地说了句:有劳许先生记挂,本宫一切都好。
客气里带着疏离,脸上挂着的仿佛不是笑而是一只面具。
对上那双几乎陌生的眼睛,那一瞬,他的酒便醒了个彻彻底底。
他不该问的。
不过是自作多情,平白搅扰当今皇后娘娘罢了。
他转身走了,自那后,几乎再不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可,忧思过重,不得排解……
旧疾……
所以,他所听到的,看到的,果然都是假的对吗?
她一贯擅蒙骗人……他早该再笃定些的!
许昀心中暗恨自己太蠢,长久以来被一腔不甘与赌气较劲的心思蒙了眼睛。
“二叔,您待皇后娘娘,还是有意的吧?”许明意悄声问。
她家二叔啊,少不得要人推一把,否则就凭这模样,怕是要误事的。
被侄女戳到这般心事,许昀免不了要不自在:“小丫头胡说些什么……”
“若我是小丫头,那您当叔叔的更要争气些了,好歹也要赶在我这做侄女的小丫头前头成家吧?”
再这么拖下去,甭说她了,说不定还要被明时甩在后头。
哦,还有天目——
上回燕王殿下入京时,见吴恙身边常是带着天目,便当他喜欢秃鹫。当爹的大约是想投其所好,讨儿子开心,于是便允诺要亲自从北地寻一只雌的来,给天目作伴,最好是能再生个鸟娃娃,延绵子孙。
听得这个颇为认真的提议,她和吴恙当时俱是惊住了。
蓄着一脸络腮胡的燕王殿下,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惊讶之后,她和吴恙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大鸟,便也没有拒绝。
当爹娘的,没有不盼着孩子能早日成家的。
先前倒是他们疏漏了,竟不曾考虑过天目的终身大事。
是以,二叔若再不努力的话,在这个家里,不仅落于人后,更要落于鸟后了。
为激励自家二叔,许明意便将天目已在燕王那里过了明面的这桩亲事也说了出来。
“……”许昀听得脸色一阵红白交加。
这年头,竟连鸟的亲事都有人操持了,这简直荒唐。
更荒唐的是……对方竟是给他带来了紧迫感!
大鸟在家中已占了他的位置,父亲有事没事还常他拿和大鸟比,是了,如今在父亲眼里他已不配与人相提并论了……
若连亲事也被大鸟抢了先,父亲还不知要如何嫌弃他,怕是直接将他卷进包袱里丢出去,何时找到媳妇何时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许昀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于亲事之上会生出同一只鸟争先后高低的心思,但偏偏这诡异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他沉默了片刻,到底是道:“怕只怕时过境迁,纵是有意也成了无用。”
听他总算不再否认,许明意道:“您不说出来,又怎知一定无用?说都不说,娘娘又怎能知道你心思未改呢?”
“……我这些年来身边何曾有过旁人?她难道……会不明白?”
他是顺从内心,却也是做给她看的。
便是怕她有苦衷,才想叫她时刻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待何时她办完了事,还想回来的话,只要她随意哄一两句,他……也就没事了!
可她倒是哄啊!
到现在半个字都没有,这是人干的事?
想他自幼习文未从武,年少时便已有才名,骨子里便也养出了一副偏清傲的性子……偏偏当初她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将他扔了,他心中那道坎儿,岂就是那么容易过的?
“要怎么明白啊,就凭您这张嘴……上回在寒明寺中我便瞧出来了,冷言冷语冷脸,我那时还琢磨着您和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仇怨。”
许明意道:“您如今都三十岁余了,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若是没了那份心思,您从此便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是还有,那您便去说,何苦非要叫人家猜呢?”
父亲常说,人长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拿来说话的,且饭要吃好吃的,话要说好听的。
上辈子家人出事后,她才开始明白这听似浅薄的一句话里藏着的意义。
一句话能将人推远,一句话也能将两颗心拉到一处来。
至于她和吴恙——
纵然起初未曾言明,但也早已是无需去猜了的,吴恙待她好,她便是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也能感受得到。
可二叔这情况就不同了,那必是要说清楚不可的。若她是皇后娘娘,怕是猜来猜去,到头来猜得头都要秃了也猜不明白他究竟是痴心未改,还是心存怨恨。
“昭昭,你恐是还不清楚,当年是她一言不发背弃了约定,不是我……”提及往事,许昀同侄女诉起苦来,语气愤愤不平:“这种事放在男子身上,那是要被写进戏折子里,被骂作负心汉的!我苦等她这些年……没道理如今还要我先开这个口!”
总算听自家二叔说了一句真心话,许明意也很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当年之事的确是皇后娘娘理亏在先,您觉得委屈那也是应当的……”
许昀当即点头。
是吧!
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她吴景盈理亏!
“可您若当真觉得她是负心汉,那便死了心即可,既是未死心,再执着于谁先开这个口,看似为难对方,实则还是在难为自己——”许明意觉得这笔账,应当要这么算:“不如您就先将人哄回来,待哄了回来,再讨要补偿也不迟嘛。”
反正也要在一起的,岁月可贵,过一日便少一日,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至于那些亏欠啊,弥补呀,不妨就放在余生慢慢算,边过边算也不吃亏。
谁叫这感情名为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若去为难她,自己也断不会就觉得真的解了气,家人是如此,心上人亦是如此。




如意事 594 这心意不是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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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昀一时没说话,眼神反复着,“可是”二字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许明意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隐隐恍然。
哦,她才看明白……
“还是说,二叔并非是真正计较谁先开口,而是……怕自己纵然开了口,却反倒被娘娘拒绝?”她试探着问道。
许昀下意识想否认,却到底没有嘴硬,眼神躲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他也不知自己怎就这般没有出息——
叫那人抛弃了一回,没长记性不说,巴巴地等到现下,如今竟还怕对方不要自己。
什么傲气,什么颜面,全都掰断揉碎了。
想着这些年来无论如何都不肯死的那颗心,许昀苦笑着问:“昭昭,是不是觉得二叔很没骨气?”
许明意摇了头。
“我倒觉得二叔太有骨气了,在哪儿摔倒的,势必就要在哪儿站起来。换了寻常人,怕是不敢不死心的。”
此时的犹豫,不敢开口,不过是因为太在意了。
等了这么多年,现如今皇后娘娘出了宫,这于二人而言或是从前根本不敢想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却是未知。
若是如此都不能走到一起的话,那二人便当真没有可能了……
二叔有不安,怕打碎眼前尚有希望的局面,怕这些年来的煎熬被归为空等,亦是人之常情。
到底是自家二叔,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换了旁的什么,她都能抢来送与二叔,可感情之事的确是勉强不得,皇后娘娘在深宫里呆了这些年,想法心思或都已改变——
二叔的心意毋庸置疑,皇后娘娘的选择也该被尊重。
是以,她提议道:“不如我先替二叔去探一探娘娘的心思如何?”
许昀一怔后,便点了头:“也好……”
由昭昭去试探,便多了份稳妥,若她当真已经无意,他……便也不会再去打搅她。
“那我待会儿就过去,二叔等我消息。”许明意自石凳上起身,不作耽搁地道。
在外跑了近一日一夜,还需先回去更衣收拾一二。
“昭昭,等等……”
许明意刚出凉亭,下了石阶,就听二叔将自己喊住。
她回过头去。
“……切莫太直白。”许昀的神色已平静下来,却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落寞,仿佛是心中荒芜之人已不大相信还会有花盛开——
他声音很低地说道:“这些年,我只是遵从内心而已,也并非就是在等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该成为她心上的负担。”
他的心意,不是牢笼,也无意要困住她的选择。
她从宫中走出来,他便也就放心了。至于要不要同他在一起,好像也没有多么紧要。
“我一向从心,叫她也只管从心,如此方是我认识的那个吴景盈。”许昀最后讲罢,眼底不见了那些错综纠结的情绪,像是已经说服了自己。
许明意点头应下来:“二叔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只是想简单探一探娘娘的心意,而绝不会将二叔多年的等待当作谈判的筹码。
就如二叔所言,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既是自己的选择,便不需要他人来分担后果。
许明意先回了下榻之处洗漱更衣。
这座院子是她生母未出阁前的居院,踏进其内,透过陈设布置,仿佛还能看到它昔日主人的身影。
“……今早姑娘出去后,元东家后又使人送了好些衣裙首饰过来。”阿葵道:“不止是衣裙,还有几件正合姑娘身量的袍子呢,元东家真是有心。”
许明意赞同地点头。
元家一直都很有心。
外祖父看人的眼光也的确很好。
“天目呢?”许明意边在阿葵的侍奉下更衣,边随口问道。
而后不及阿葵回答,余光里就瞧见了一坨黑影。
身侧的紫檀衣架下,她今早回来时换下的、昨夜穿过的那件墨色披风不知何时滑到了地上,此时大鸟就卧在那上头睡得正香。
“婢子本想拿去叫人浣洗的,可天目挪也不肯挪一下。”阿葵道:“婢子想着,许是刚来了新地方,天目觉得处处陌生,躺在姑娘的衣物上才能安心,便由着它了。”
真的吗?
许明意看着呼呼大睡的大鸟,对阿葵这个温馨的猜测表示怀疑。
或许就是因为懒不愿挪窝呢。
但她家天目近来跟着跑前跑后当哨兵,相较于以往吃饱等饿的纨绔日子,的确也是受苦受累了。
是以,便交待道:“回头得叫厨房多炖些好吃的给天目补补。”
“是。”阿葵边替自家姑娘系着身前的珍珠扣,边笑着答应下来。
都说天目胖,姑娘成天嘴上挂着得叫天目少吃些的话,可天目跑了这几日,眼瞧着好不容易苗条了些,姑娘却又张罗着要给补回来——天目能不胖吗?
“啁啁!”
大鸟突然张开眼睛扇了两下翅膀。
“……”许明意心中刚酝酿起的温馨感顿时消散了。
劳累了一整日的主人回来了不知道睁眼迎接一下,一提吃的却立马就醒了?
天目像是才看到她回来,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裙角。
看着大鸟这不失为有一丝敷衍的举动,许明意很难不联想到勾栏院外为了生计被迫招揽客人的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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