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如今她想一想,那些年里长兄的孝心、善良、庶长子身份尴尬的无助,便只觉得想要作呕!
母亲离世,他当真如表面看来那般消沉可怜吗?
大约不过是利用母亲的死做戏,以此为自己谋划后路罢了!
真论起喜欢,父皇自然是喜欢二哥更多些,二哥聪慧有胆识有能力,磊落而得人心——
可她的长兄,却总有办法博得父皇的歉疚,以此来动摇父皇的判断。
一言一行,尽是算计!
可无论是太后娘娘,还是二哥,当年也俱被其可怜寡言的模样所蒙骗,反倒人人皆在照料着他的情绪……如此有心算无心,善心待恶意,又怎可能敌得过他?
听得这“亏欠之心”四字,许明意微微叹了口气。
先皇自认是亏欠了什么呢?
是娶了太后娘娘,让原本陪他同甘共苦的那个女人突然间处境尴尬了吗?
或者,若没有太后娘娘在,他本是将那个女人视为了正妻的。
而有了太后娘娘,她连同她的儿子,便都成了低人一等的存在。
所以,先皇觉得亏欠,尤其是那个女人病死了之后,甚至她死时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大约是先皇的一块心病,一贯大度的太后娘娘必然将此看在眼中,故而才会答应追封之事。
先皇很愧疚,甚至他的确应该为此感到愧疚——
但这是他一个人的亏欠。
太后娘娘和她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当初迎娶正妻过门,是有人拿刀逼着先皇娶吗?
太后娘娘出身名门望族,其全族当年为助先皇成就大业几乎倾尽所有,太后娘娘家中的兄弟也为保护先皇而抛尽热血丢了性命——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到头来却要因为先皇的亏欠和摇摆,使得太后留于京中为质,上一世最终被人毒害而亡;先燕王妃被害,险些一尸两命,吴恙在吴家多年从未敢表明真实身份,父子二人十八年未得相见;燕王独自苦守北地,因郁结患下心疾,还要日日戒备,时刻如临深渊边沿。
先皇的愧疚,让自己死在了亲儿子手下,更连累了太后和燕王一家。
这的确是一个仁者,但这份“仁”,却给错了人。
虽不能因此便否定先皇的一切,但显而易见的是,先皇在处置家事之上,做得的确多有欠缺。
尤其是一个出身寻常的人突然登上了皇位,一切都还只是摸索而已,而在这摸索的过程中,他选择将家事和国事混为了一谈——
他想做一位好父亲。
这一点,从留下的这道遗诏中便能看得出来。
他想尽可能地平衡局面,想要保全每一个孩子。
正因是这个普通父亲会有的想法,才叫他失了原有的果决,以致于选错了路。
为人父母,便是事实摆在眼前,也总是会替自己的孩子找理由,而甚少会认为自己的孩子真的恶到无可救药,纵然被亲子所杀,却依旧幻想这个儿子日后或会施行所谓仁政……
许明意沉默许久。
归根结底,这些皆已是前尘往事了,先皇具体如何考量,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外人无法下断言,也难论是非对错——
当下,最重要的是止损二字。
以及,要让那真真正正的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以尽快结束所有的错误。
“我当初也傻得出奇,竟信他拿到了遗诏之后,二哥于他没了威胁,他便也不会再对我、对二哥下杀手……”
敬容长公主的眼神渐渐变得冷然而果决:“若是一定要有人彻底消失才能停止这一切,那只该是他。”
许明意是认同这句话的。
“何时需要本宫出面?”长公主问。
“如今一切尚在部署中,待时机成熟,我再来告知殿下。”
她今日是为说服长公主而来,当下进展远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公主点头:“是,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遗诏的说服力,除却遗诏本身之外,还需要有掌控大局的能力。
否则,便等同是将杀手锏早早交出去,再等着被冠上伪造遗诏的罪名。
“……多亏许姑娘来得及时,说来不怕许姑娘笑话,数日前听闻三弟被押解入京,皇兄有意要治其死罪,我便已经动了要将遗诏示出的念头。”长公主道:“若当真再有大变故发生,难保我不会真的就贸然拿出来了。”
许明意听得心生惊惑。
“莫非——遗诏竟还在殿下手中?!”
长公主点头:“是。”
“那先前殿下引着皇上找到的那一道……是假的?”
“不,也是真的。”
许明意意外之余,慢慢恍然了。
所以,先皇当年给长公主留了两道一模一样的遗诏!
“父皇当年交待我,若皇兄察觉到了遗诏的存在,便让我设法交出一道绝其疑心,再暗中将另一道交付给可信之人。”长公主道:“自我‘病’后,虽一切还算安稳,但皇兄仍使人暗中留意长公主府的动静,我便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将另一道遗诏取出。”
她也怕将东西交到旁人手中,太早示出,反倒失了它原本的意义。
一样东西,还是要发挥它最大的效用才算值得。
她因性情懦弱,而得以在皇兄的猜疑下守了这么多年,或许为的便是这一日。
而现下,她终于得以将此物交出去了。
“还请许姑娘附耳过来——”
既还需等上一等,为防再有意外发生,她还须将藏物之地告知面前的女孩子。
许明意微微倾身去听。
“……”
长公主的声音很低,只二人能够听闻。
许明意轻轻点头:“晚辈记下了。”
窗外的玉风郡主自是没能听得见,她对此也无甚好奇的,方才所听之事带来的震惊已压过了所有。
但这些惊人的旧事到底只是旧事了,当下她最需要担心的似乎是自己。
听得屋内许明意已起身告辞,她也赶忙闪身离开了窗边。
许明意走了出来,她快步迎上前去。
“说完了?我送送你。”
这时,一道声音隔着窗子传了出来——
“谢姣姣,你怎不进来?”
这声音带着两分慵懒,话尾幽幽,却叫玉风郡主听得脑中轰隆一声。
这是真“回来”了?!
大事还没成呢,就不考虑……再装一装吗?
她面色反复,强笑一声,答道:“我去送一送昭昭——”
说着,连忙就挽住好友的手臂。
许明意轻轻拿下了她的手,道:“不必了,我认得路的。”
玉风郡主瞪大了眼睛——人干事?
偏生面前之人却一副“我这是为了你好”的神情。
——长公主此时尚且陷在初得知旧事真相的煎熬中,脾气想也发不了多少,若趁机安慰几句,没准还能将功折罪,就此揭过以往恶行。
是以,许明意给了玉风郡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无情地离去了。
她不知身后这座院子里,谢姣姣究竟是被掐了胳膊还是被拧了耳朵,但想来,是注定没法子毫发无损的离开的。
……
腊月初六这一日,京中落了场大雪。
随着这场雪一同而来的,是一封北面传回的奏报。
同以往不同,这封奏报并非是燕王又攻陷了哪座城,哪里的征兵事宜又得到了百姓反抗,或粮草调度不够及时,而是自一月前占下了沧州之后,燕王大军便未再有过任何动静。
这于一路势如破竹,急于同吴家军会合的燕军而言,无疑是反常的。
雪天阻途不宜行军?
驻扎沧州养精蓄锐?
还是另有图谋?
总不能是见年关将至,想留在沧州过个年,过完年再继续打吧?——倒也不必如此有仪式感!
众朝臣对此猜测颇多,解首辅传令于北地各处,务要详查此事内情。
如此又待十日,燕王大军仍无动静,而新的密信已经传了回来。
“……”
内阁之中,众臣为信上内容而惊异难当。
燕王竟是出事了!
如意事 639 朕只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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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可属实?”解首辅握着密信,向那名送信之人问。
那人答道:“据查实,燕王于一月前便已病倒,而这些时日以来燕军营中戒备异常,一直在试图封锁消息——是陛下早先安插在燕军中多年的眼线经多次于营中查探,才得知了此事!且经过这月余的探查可知,燕军曾多番派人于沧州内外暗中寻医,找的皆是擅医心疾者!”
心疾?
众大臣面色各异。
解首辅也因思索而皱紧了眉。
所谓心疾,定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间突然患上的急病——燕王以往便患有心疾吗?
这一点他未曾听闻过,而纵然是真的,想来燕王必也会尽力隐瞒此事,否则便等同是将自己的弱点宣之于众。
燕王无子,其体魄是否足够强健,关乎甚大,军心便是其中一条……
若燕王当真出了事,那燕王大军……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有大臣猜测着道——实在是太突然了,就好比是本眼看要塌下来的天非但突然撑住了,还掉了馅饼下来!
难免叫人觉得不真实。
有大臣附和着点头。
是否有诈,还真说不好。
毕竟当下也无人亲眼瞧见,且病至何种程度,还会不会有转机,这些都是未知。
须知就在两月之前,定南王祖孙三人眼看着都出殡了,一转眼就直接表演了个死而复生呢!
更何况是燕王这个?
“的确不该轻信……”礼部尚书十分困惑:“可若是诈,诈得又是什么呢?”
这话引得几人一阵思索。
倒也的确蹊跷……
先前吴家那一诈,是为逼出内奸现身,且是在自家中。
而燕王当下这情形,若是想赢,说得直白些,只管往前打就是了,待打个一年半载,到宁阳同吴家军会合,再有许家军在前接应,胜算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
装病,又能装给谁看?
给朝廷?
可他们总也不能只因为燕王病下,便就此松懈防守。相反,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朝廷各处加强布防的时间余地!
而燕王大军延误行军,错失了便于乘胜追击继续前攻的时机,于军心无疑又大有弊端……
至于借此假消息,将朝廷兵马骗过去击杀?——直接杀难道不香吗,为何要多此一举?这不是有病吗?
这其中怎么想,似乎都无甚可图谋之处。
众大臣对此无不是半信半疑。
解首辅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密信,遂交待道:“传信于沧州附近各处,继续查探此事虚实,务必要查清前因后果。除此之外,更须加强防守,时刻应对,决不可因这真假未辨的消息便放松大意,给人以可乘之机——”
当下,一切都须小心为上。
传信之人应下,领命而去。
……
如此又在一派风平浪静中度过了半月之久,再有消息传回时,已近是断定的说法——
据探子眼线回禀,燕王军中的主帅营帐内每日皆有不同医者出入,且但凡是入过帐中的,皆被软禁了起来,半步不许离开军营。
他们于军营中的眼线设法暗中逼问了一名医者,那医者称,燕王因多日行军赶路之下太过疲惫劳神而触犯了心疾,近日已是昏迷不省人事,危在旦夕。
这是其一。
其二,据查实,燕王妃与燕王之女桑云郡主如今已动身离开密州,暗中由燕王心腹护送正往沧州赶去。
其三,燕王或因心疾而病倒的消息传开后,郑太医也出面印证了此事,其称,此前燕王入京之时,他曾见过一面,观其五官与耳垂处的变化,的确极像是患有心疾的症状。
再有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燕王军中出了内乱。
其麾下两名得力副将,如今各握有近半兵力,二人各怀心思,皆有吞并除掉对方之意。因着这场渐渐扩大的内乱,燕王军中人心浮动,燕王重病不起的消息也已近要遮掩不住。
燕王膝下无子,其一旦倒下,大军无主之下,军中局面失控内讧是必然的。
而这于朝廷有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甚至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朝野上下为此很是松了一口气。
有人称,这是天佑大庆。
东宫内,唇色苍白的太子立在窗前,看着院中皑皑白雪,只觉眼前一片茫然,连同一颗心也在这一片茫茫中失了方向一般。
他甚至感到不解。
当下这样的大庆,这样的君王,究竟还有哪里是值得上天如此庇佑的?
这究竟是庇佑,还是摧残?
二叔……当真出事了吗?
男孩子眼底俱是忧心,情绪牵动肺腑,便又带起了一阵剧咳。
内监闻声赶忙走了过来,将窗子合上,扶着男孩子在摆着熏笼的榻边坐下。
内监亦是忧心忡忡。
殿内是烧着地龙的,可殿下惧冷,总还要再摆上炭盆……
而纵然如此,这个冬日一来,肉眼也能看得出来殿下的身体在每况愈下。
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
燕王病倒的消息,也传入了庆明帝的耳朵里。
原本近来的政事已不会再禀去养心殿,这个消息是明御史带进去的。
为此,明效之还同解首辅一行人起了争执。
起初明效之欲进养心殿禀事,被宫人拦下,他质问为何,宫人便答是太子殿下与解首辅的交待。
明效之为之勃然大怒,当众指责内阁官员立身不正,国君尚在竟不允官员面见,这分明是公然图谋不轨,怕是有篡权专政狼子之心!如此行径堪称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一番话说得极重,说是指责,更像是痛骂。
且说是在骂内阁官员,实则是连太子殿下也一同骂了。
骂完之后,便硬闯进了养心殿,见得枯瘦病态的皇帝陛下,扑在龙榻前便是一阵痛哭流涕,痛斥朝臣居心不良,致使国君尊严无存,蛊惑年幼储君把持政事,视君臣之道为无物,如此下去只恐国将不国。
他哭得痛心而悲愤,仿佛下一瞬便要天塌地陷,朝局江山崩裂,直是感染得病床上的庆明帝也不禁流下了两行浊泪。
“明爱卿有所不知,他们如今这是在变相软禁朕……他们不允任何人求见朕,朕对外面的局面形势一概不知!”
“臣都看在眼里。”明御史眼神坚定,字字铿锵:“陛下放心,有臣在,定不可能任由他们如此对待陛下!”
病中近乎神智不明的庆明帝眼眶红极,颤颤攥住他的手,像是在奋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好,明爱卿,朕信你,朕如今只信你!”
……
解首辅等人对此愤慨却无奈。
真论起来,明效之既为左都御史,的确是有监察百官的权力在——
其言辞虽有危言耸听之意,但从某方面来说也在事实之中……
可他们究竟用心何在,对方难道就真的不懂吗?
“这个明效之,一贯刻板迂腐,最喜与人唱反调!先前主张议和便是,明知不可为,却非要固执前往,在祁城一呆便是数月!”
“没错,这就是头犟驴,你若同他讲道理,他的大道理多得能将你砸晕过去!”
“只顾死守道理规矩,根本看不清形势!”
可他声称只忠于君王,你能说他错吗?你能说他有坏心吗?
本身固然是无坏心在,可若时机不对,愚昧二字何尝不是最大的坏!
解首辅对此也觉无计可施。
此人如今几乎每日都会去养心殿禀事,时而还会带着皇帝的口谕行事,他们若是不赞成,便要叩一顶忤逆的帽子下来。
他昨日思来想去,想寻对方长谈一二,可他这厢还没来得及去请人呢,对方反倒先找来了,上来便是一通痛骂!
那一刻,看着对方唾沫横飞的模样,他承认他上头了——
想他当年也是御史出身,在骂架这件事情上还没怕过谁!
于是,二人在这内阁中大骂了一场。
其他官员眼见形势太过激烈,恐这么下去万一再闹出了人命来,于是,从原本的帮腔渐渐变成了劝架。
最终还是他略输一筹……
毕竟不做御史许多年了,离开了那个圈子,一些扎心的词汇运用起来到底是生疏了,比起这些仍在钻研进步的年轻人,已经年迈跟不上最新形势的他,无疑是显出了颓势来。
明御史走了,太医来了。
昨日一骂,以此作为收场。
这让解首辅今日尚觉有些抬不起头,此时听着众人言,便甚少发表意见。
有大臣提议不如寻个错处,将其从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捋下来,便省得再拖后腿了。
礼部尚书闻言苦笑。
错处?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公事之上,这位御史大人一直是严于待人,更严于律己,一贯是公事公办,以身作则。
若不然,就凭对方这张连皇上都骂过的嘴,又岂能在都察院稳居左都御史之位至今?
这是个连缉事卫都抓不着错处的主儿。
至于私德,那就更难了,此人既不讲求锦衣华服,也不爱珠宝钱财。
若你要问,不爱财,那爱不爱色呢?私下是否偷偷养了妓子外室之类?
呵,他连媳妇都懒得娶,能养个鬼的外室!
若说这位御史大人爱什么,嗐,还真有,只一样,专爱挑人错处!
据闻便是平日下值或休沐时,也爱在谁家府邸附近转悠,听一听左邻右舍对这位官员家中人等的看法;亦或是在茶楼酒肆里一坐便是半日,专听些官场上的八卦。
敬容长公主不就是受害者之一吗?
人家横竖就养面首这么一个爱好,便被他盯着孜孜不倦地弹劾了这些年,先前长公主府新进一个面首,他便上一道折子,还将人面首的名字来历都弄得清清楚楚——长公主府内究竟养了多少个面首,他怕是比长公主本人还清楚!
听着众臣你一句我一句,解首辅刚好些的头又开始疼了。
“莫要再说了。”
他打断了众声,皱眉道:“只管盯着他便是,只要不惹出乱子来,不必再理会。”
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起劲。
反正他是不想再被对方骂了!
养心殿这边,庆明帝的气色近日隐隐有了些好转。
这一日,明御史又来求见,守在殿外的两名内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拦。
又听闻燕王病重之事,庆明帝靠坐在床头,笑声阴鸷而解气:“……这就是反贼的报应!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他才是受上天庇护的真龙天子,谁都休想要跟他争!
敢觊觎他的位置的人,统统不会有好下场!
继而问:“吴家和许家可有什么动作反应?”
“回陛下,如今两边都没了动作,此变故一出,各处都在观望,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庆明帝笑得更大声了。
“朕就知道,没了燕王,许吴两家便像是没了主人的狗!没了名目,且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忌讳许家和吴家,究其根本还是在忌讳燕王,恐他们一同倒向燕王——而只要燕王一死,将许吴两家逐个击破便成了迟早之事!
明御史所言不假,如今燕王病重的风声已经传出沧州,各处的确是有观望之势。
也因此,朝廷上下得以稍加喘息,不少官员私下感慨,倒也勉强能过上一个安稳年了。
很快便是除夕。
除夕清早,许明意正在明家外书房中整理书架。
既是扮作小厮,小厮该做的事情自是一件也不能少。
明御史从外面回来,见她还在忙活,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小姑娘太实在了,无论有人没人,做事都足够卖力。
然而许家的姑娘,每日在他手下做杂活儿,若是手磨得粗了,再生出冻疮来,回头镇国公怕是要找他算账的。
“行了,不必收拾了,今日是除夕,家中上下都给了两日假,你也回去歇息吧。”
许明意便放下手中书册,道:“左右也是闲着,正想借大人的纸笔一用。”
“我需处理些公务,你随意便是。”明御史在书案后坐下。
许明意点头,见外面风大,便欲将书房的门合上。
明御史清俭,屋内并无地龙,只烧着一只火盆在。
她来至门内,双手刚把住门边,便见一团黑影爬上石阶走了过来。
是天目。
它走进书房中,扇着翅膀跳了跳脚,将爪子上沾着的积雪甩掉。
许明意看一眼大鸟过于圆滚滚的肚子,便知它必是刚蹭完饭回来。
还不止是蹭饭——
见大鸟腿上绑着一小截竹筒在,她遂蹲身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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