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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如意事 **0 臣帮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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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里塞着一只卷起的字条,许明意展开来,只见是小七的字迹。
看到其上内容,不禁觉得心中生出暖意。
原是莫先生和小七邀她和天目晚间去雪声茶楼共度除夕,一起吃年夜饭,还说备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这是知晓她一人独身在京中,恐她心中落寂吧。
且或许还有吴恙的授意在其中。
许明意微微弯起了嘴角。
这是好意,她也领受到了,但她不能去。
他们镇国公府人等在密道中藏身已久,早前备下的食物和水早就没有了,是小七从密道的另一处入口——庆云坊外一处不显眼的无人别院中,带人偷偷将补给食物送下去的。
这虽是离京前就安排好的事情,但这些时日雪声茶楼里因藏着许多暗卫的缘故也是半点不敢放松,小七为此已经数次冒险。
她若今晚去往雪声茶楼,万一叫人盯上了,连累的便是整座茶楼里的人,及藏身于茶楼内的乔太医。
纵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但如此关头还是万事谨慎为上。
能避免的麻烦和危险,她从不怀有侥幸想法去试探。
于她而言,能平平安安的度过,那便是最好的年。
许明意没有犹豫,写了简短的回信,放到那只竹筒里,重新绑在天目身上。
“再跑一趟吧。”她拍了拍大鸟的翅膀,道:“待你飞到了,恰也能接着吃午食了。晚间也不必回来了,既是去了,便多蹭两顿。”
这话无疑说到了大鸟的心坎儿上,它眼睛亮亮地转过身,晃着身子,脚下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雪是昨日下的,在房檐树梢上铺了厚厚一层。
待到了晚间,天上便冒出了繁密的星子。除夕夜无月,然四下张灯,雪色相映之下,天地间仿佛自有月华在。
许明意坐在小院的石阶上,望着漫天星辰发呆。
四下隐隐有孩童的追逐嬉笑声,口中唱着新年的童谣,大约是拎着灯笼走街串巷呢。
无论日子有多难,年总归还是要过的。
然而相较于往年,今年京中的这个除夕夜,无疑是她印象中最冷清的一个了。
往年的这个时辰,城中通往城门处的数条长街,必然是挤不动的——皇帝要登城楼于万民同庆,帝王立于城楼之上,身后绽起烟火万丈,绚烂繁盛。
而今年显然没有了这道流程。
那座高高在上的城楼,皇帝便是用爬的,怕是也没力气爬得上去了。
况且百姓们也未必还愿意见到这位帝王。
许明意望着星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她将年后的计划重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又估算着各处的安排分别进行到了哪一步。
而后又想到了临元城——此时的临元城中,想必十分热闹吧?
父亲母亲他们是不是在想自己呢?
毕竟每逢佳节倍思亲来着。
她不在,对着一桌子年夜饭,大家怕是都要少了几分胃口。
还有明时,他该不会偷偷在哭吧?
阿葵和阿珠就更不必提了,这俩丫头定是日日都在担心她。
想着这些,托腮坐在石阶上的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谁让大家都离不开她呢。
还有吴恙——
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但想来定是在忙于安排诸事,必不可能像她这样,闲来无事坐在这里,发着呆想着他。
是,她想吴恙了。
自他离开临元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了许多,尤其是在他的身上。她想,他应当也是有些需要她的吧。
好在用不了多久,便能再见面了。
在见面之前,她和他都要保重好自己,做好各自该做的每一件事,如此方才不辜负彼此分离的时光。
且虽然不能相见,好歹她还能睹物思人,哦,不对,是睹鸟思人——
许明意微微转过脑袋,揉了揉蹲坐在她身侧的大鸟的秃头。
她本是交待了天目不必回来的,可它还是回来了。
又像是知晓今日是除夕一般,就这么乖乖坐在她身边,好几次眼瞧着眼皮沉得都要睁不开了,甩甩脑袋略微清醒了些之后,还要坚持陪她坐在这儿。
此番她来京师,本也没打算带上它的,毕竟这位是个享福的命,又是冬日里,怕它跟来受罪。
可出了临元城十余里,赶车的车夫却发现车顶上竟还蹲着一个......
而入城之后,也着实帮了她不少忙,往来于雪声茶楼送信的活儿更是叫它包圆了。
见它实在困极了,那眼皮一抬一合的模样实在好笑,许明意遂将大鸟抱起,折身回了房中。
这时,四下忽炸起了炮竹声响。
子时已至,新的一年开始了。
老管家亲自给她送来了一碗扁食,说是老爷的交待。
她再三道了谢。
刚出锅的扁食是在食盒中提过来的,食盒一经打开,便有热腾腾的香气往外冒。
许明意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只觉这抚慰脾胃脏腑的热乎乎的烟火之气,于这一刻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她坐在桌边,手中握着双箸,转脸望向窗外。
恰有一簇璀璨烟火在她瞳孔中绽放。
耳边有附近寺庙中撞钟的清彻浑厚梵音响起,仿佛意在肃清这天地间的喧嚣污浊与众生困苦。
这一刻,许明意心底忽然升起无限希冀。
新年已至。
隆冬很快便会过去。
春日,已在路上了。
......
正月末,京中传来了久违的捷报。
趁燕王病重之际,朝廷出动十万兵马,将燕王大军驱逐出了沧州地界——
非但收回了沧州,还将原本就起了内乱的燕王大军彻底击溃为二,一路退至沧州三百里外,另一拨兵马则护着生死不知的燕王往北面折去。
至此,一路战无不胜的燕王大军已溃不成形,士气大衰。
这个消息无疑振奋了朝野上下。
关于燕王病重的质疑,也近乎被彻底消除了。
燕军的溃败,让各处势力也乱了手脚。
趁此时机,朝廷一鼓作气收回了十余处为乱军流民所攻占的郡县城池,眼看局面已然有翻转之势。
宁阳和临元,则始终不见有任何动作,似乎因燕王出事而完全乱了阵脚,一时不知要何去何从。
且数日前,有暗守在临元城外的缉事卫曾截下了一封密信,是镇国公暗中使人送往宁阳给定南王的书信,从信上内容来看,利益使然,二者已有谈崩的迹象。
种种消息与暗中所得,无疑渐渐打消了朝廷的疑虑。
这一日,庆明帝刚喝罢药,正听着明效之细禀近来之事。
庆明帝为此龙颜大悦。
他就知道,他不可能会输——
他能赢一次,便能赢第二次!
固然此番反转更多了几分运气在,可这不恰恰更加证明了他才是天命所归的大庆君主吗?
这个念头仿佛在他已经腐败干枯的身体里重新注入了力量,叫他愈发急切而狂热。
“如今局面已经稳固,朕不能再终日呆在这养心殿内由人摆布了!”
他必须要尽快收回天子印玺与理政权,否则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和那些乱臣贼子夺走他的一切......外患已除,现下便该着手料理内忧了!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了太子!
这看似蠢笨的畜生竟胆敢觊觎他的皇位,软禁于他......当初他就不该再留着这畜生!
可如今他没了玉玺,说话全然没有分量,诸事都被那群内阁乱臣把控着,他若想废除太子,便必须要先从这里离开,重新出现在百官面前,方可将太子和内阁官员的罪状宣之于众!
李吉同他说了,如今外面那些官员俱受太子蒙蔽,只当他已病入膏肓无法理事——他只有从这里出去,才能破除谎言!
没错,全是谎言......
只要他还是一国之君,他就总能使人寻来良医为他诊治,他总还会好起来的。
而不是像现下这样,生死都掌握在旁人手中,谁知太子给他找来的那些所谓神医是不是来害他性命的——就像当年他从民间替父皇寻来的“神医”那样!
所以,他若再继续留在这寝殿中,等着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感受着皇帝的急切以及这急切下的恐慌,明效之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昨日对方还曾发疯摔了药碗,说自己的病久不见痊愈,定是有人在药中做了手脚,想要将他毒死。
因为自己做过这样的恶,便恐惧于同样的下场会报应到自己身上吗?
不过,当下疯些也好。
疯得越厉害,才会愈发慌不择路。
“明爱卿,你要帮朕......如今只有你能帮朕了!你立即传朕口谕,告诉百官,朕要重开早朝,就在明日!”
他只字未提废太子的想法,纵然他此时“信任”明效之,却也尚保留一份警惕在,事情未成之前,他绝不能说出口,否则只会增加阻碍。
他要一举废了那个不孝不忠的畜生!
明效之起身行礼:“是,臣遵旨。”
然而就在当晚,明效之却无功而返。
御史大人满腔愤懑地来到了养心殿。
“......臣刚将陛下明日要开早朝的口谕传往各处,便被内阁中人出面搅乱了安排,他们告知众臣,陛下已病得无法起身,此乃病中胡言乱语,做不得真——如今一应政事皆由太子**,陛下只需安心养病!”
庆明帝勃然大怒,气得通身都在发颤。
“这般狼子野心......竟已是明目张胆!”
果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叫他再露面!
还是他多疑吗?
还是他冤枉了这群为国为民为大局的“忠正之臣”吗!
“他们真当朕就要死了吗!真以为站在太子那边,朕便拿他们毫无办法了吗!”
庆明帝凹陷的眼睛一片猩红,将面前摆放着奏折的小几一把掀翻。
这些奏折皆是明效之所写,其上是近来之事,无一不实。
既表忠心,自然不能有丝毫作假之处。
但纵然所奏之事是真,只要他在皇帝耳边稍加“提醒”,便也不难达到自己的目的,语言的精妙之处便在于此。
或者说,皇帝自有的疑心和恐惧,纵然无需他多言,也早已将太子和内阁官员视为了死敌。
此时那一本本奏折被甩落至榻下,掀翻的小几勾破了床帐一角,砸到了榻边的高脚圆凳,连带着其上摆着的珐琅描金茶盏也摔得粉碎。
守在殿中的小太监噤若寒蝉,头也不敢抬一下,更不敢立即上前收拾。
明效之压制着愤懑,道:“陛下且息怒,臣在来的路上,倒是另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只是——”
庆明帝气得几乎喘息艰难,李吉在旁替其抚背,病弱的帝王大口喘息着,干枯而单薄的身躯像破烂老旧的窗纸在风中翕动。
闻言却仍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明效之:“明爱卿若有对策,只管明言!”
明效之肃容道:“先皇忌辰将近,近来又值捷报连连,故臣提议,当由陛下领众臣,前往翎山皇陵祭祖——”
“祭祖......”
凡是祭祖,三品及以上官员都需随行,若能于谢氏先祖面前当众废去太子,的确是一个好时机!
庆明帝眼神反复,咬牙道:“可他们必然还是会百般阻挠......”
“不,他们没有道理阻挠!”明效之语气冷肃,掷地有声:“大庆以仁孝治国,历年先皇忌辰,天子亲临祭拜更是祖制,之前整整十八年从无例外——谁敢同祖制作对,那便是居心不正!该以忤逆犯上之罪论处!”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叫庆明帝心底升起希望。
没错,这与开早朝不同,尚可以他需要静养作为借口......祭祖乃头等大事,于情于理那些人也不敢再阻拦他!
此时明效之略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只是臣有些放心不下陛下的身体,翎山尚有些路途,臣怕陛下......”
“区区三百里路程,朕且还撑得住。”庆明帝语气坚决:“纵观前朝迁都之先例,祖陵于数千里外,仍坚持前往祭拜的帝王比比皆是——”
说着,看向明效之,声音虚弱干哑,眼底却是势在必得的寒意:“纵然朕当真命不久矣,那便更该前去先皇陵前祭拜,再见父皇最后一面,以了却心中所愿,此乃朕最后所求......如此,他们还能再阻拦朕吗?”
明效之垂眸,会意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要明爱卿替朕办成此事,朕事后定提拔爱卿入内阁,替朕主军国之事......”
明效之抬手躬身,姿态诚挚而透着刚正不阿之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肃清朝野不正之风,护祖制礼法之威严——皆乃臣的职责所在,不敢邀功。陛下但请放心,臣定尽力而为,必不负陛下所托!”
庆明帝缓缓点头:“好......朕就等着爱卿的好消息。”
明效之此人过于死守规矩,甚至曾数次顶撞于他,他几番欲发作都忍下了,因为他清楚朝堂之上需要有这样的人在......也幸亏还有这样一个人,否则,他此时怕就真的无人可用了。
此番翎山祭祖,他非去不可......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




如意事 **1 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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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御史提出翎山祭祖之事后,便径直找到了礼部尚书,以催促礼部着手准备祭祖事宜。
礼部尚书只是听着,没有立即应下,也不曾出言拒绝,笑呵呵地同对方打着太极——年前明御史在内阁中一战成名,他可不是那种自讨苦吃的人。
待得对方离去后,他才寻到了解首辅,征询其意见。
解首辅已然听到了些风声,此时闻言便皱眉道:“如此关头,怎能让皇上出宫前去翎山?此举太过冒险,本官不同意。”
这里的“冒险”,有不止一重意思。
江太傅的看法却与他不同。
“祭祖乃是祖制......若是坏了先例,竟是连祖陵都不祭了,岂不叫朝野上下人心不安?当下局面正稍有好转,须知正是安人心之际。”
纵然明御史不提,他近来也在暗自琢磨着祭祖之事呢。
大势尚在,祖制礼法岂可先破?
“可皇上当下这般模样——”对资历威望颇重的江太傅,解首辅的语气也相对缓和,然而那双眉始终皱着:“祭祖是不能免,却未必非要皇上亲自前去。”
“皇上不去,那由谁去?”江太傅反问:“由殿下代替?殿下独自前往翎山,你就当真放心?”
这话便极值得深思了。
解首辅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当然不放心。
既不放心殿下,也不放心皇上。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不放心。
身心双重的煎熬之下,皇上口中如今常冒出些疯癫之言......
而殿下祭祖,他们身为三品以上的官员必要随行,到时京中宫内的一切免不了又要回到皇上手中——须知与皇上站在一处的不止是凭着一张臭嘴横行朝野的明效之,还有手中握有兵权在的纪修。
纪修这厮虽不曾对他们过于施压,却也轻易不肯听他们调遣,用心可见一斑。
万一到时纪修与明效之里应外合,趁着他们离京之际,再将他们苦心谋划部署的一切拔除掉,那先前的苦心便都白费了!
更甚者,说得难听些,叫殿下和他们再回了不京也是有可能的!
翎山距京师尚有三百里远,万一他们再不幸遇着了“紫星教”......呵,都是老套路了!
虽说荒谬了些,但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皇上如今瞧着是个疯的。
人一旦疯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幺蛾子都闹得出来。
谁知其提出祭祖之事,是否就是为了支开他们?
故而,让太子殿下独自前往翎山,断不可取!
解首辅警惕非常。
江太傅看穿他的心思,遂又道:“陛下既是想去,又何妨成全了他......有你我伴于圣驾之侧,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言下之意,纵然皇上要作妖,那也能给他按得死死的。
解首辅闻言思索着。
这倒也是。
片刻后,却又道:“可外面各处......恐会有变故发生。”
内阁大学士余广思开了口:“当下局面还算稳固,退一万步说,燕军已退守沧州以北,再如何没个一年两载也殃及不到京师来......至于吴家,历来不是冒进的性子,更不可能于此时攻来,更何况宁阳距京师足有两千里之遥。若说临元许家军,也尚在八百里外,其间隔着三城及西南两大营在,纵然当真有何异动,总归也能及时应对。”
另有官员道:“去往翎山,来回不过十日而已。”
这些话,并非是粉饰太平,刻意忽略危险,存侥幸之心,而是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事实正是如此。
解首辅也清楚这一切。
祭个祖而已,横竖又非是如前朝那般还须浩浩荡荡赶往旧都,来回耗时大半年之久,若说变故,那的确是要当心提防——
按说他确实不该如此草木皆兵,畏首畏尾,反倒失了朝廷该有的气势。
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虽自听闻燕王出事起,至今已有数月光景,可他还是觉得这转机来得太过突然,突然的叫人觉得不真实。就仿佛人飘浮在半空中,双脚始终未能着地一般。
接着,又听众人细说了些有关此行有可能出现的变故,谈到最后,也的确都在足以应对的范畴之内。
江太傅最后说了一句——
“祖制规矩是轻易破不得的,否则败坏的终究还是朝廷的威信......”
这并不是所谓死守规矩,当规矩深入人心时,最大的得利者永远都是朝廷。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乃亘古不变的治国之根本。
说到底,这仍是在维护朝廷的威信与利益。
越是如此关头,越不能小看这区区祭祖之事。
解首辅一时未语。
他又岂会不知这些道理。
“此事容我再细思数日......”
若只是说出来的这些变故,自是不足为惧,怕只怕尚有他们未曾想到的可能。
到底先皇的忌辰还在下月,并不急于这一时做决定,这期间恰也能再多留意一番四下各处的动作。
而纵是接下来所观所闻,一切也皆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他亦设想了诸多可能——
但正如同僚们所言,这些皆是可以应对的,而绝无条件可以促生出足以翻覆局面的大事。
解首辅心有思量之际,一名内监来禀,道是明御史过来了。
又来了?
内阁官员们闻言便觉如临大敌。
而后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那里的解首辅——
不消去想,也可知这明效之定是为了祭祖之事,摆明了是冲着首辅大人来的。
解首辅坐在那里纹丝未动,面色平静从容地端起了茶盏。
然这一派从容之下,那吞咽茶水的动作却略微急了一些。
该准备的赶紧准备上,总不能吵到一半找水喝,再叫人看轻了去。
首辅大人这厢已经做好了不得不应战的准备,然而明御史此番前来,却非是找他骂架的——
虽也是带着分歧而来,然而言辞间却少了直白的尖锐和指责。
眼睛是通红的,语气是痛心的。
“......今日陛下昏迷半日,昏昏沉沉间,还念着要去先皇陵前奉一炷香,说两句话,最后尽一尽为人子的孝道!身为一国之君,何至于连这微不足道的愿想都不被成全!最后的体面都无人肯给!纵然只是身为人子,他难道竟连去往父亲坟前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吗?!”
“诸位如此行事,良心可会安宁吗!”
他的声音悲愤而沙哑,叫一应官员听得心情复杂。
据说人在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去之前,总会频繁地念叨着同一桩心事......
皇上这是......真的不行了吗?
而明御史这些话虽有些冤枉了他们,但有一句说得倒是没错——到底是一国之君,大行之前,理应要给予其体面的。
皇帝的体面,也是朝廷的体面。
明御史眼中几乎要有泪水溢出,语气坚决有力:“纵然你们一意要反对到底,却还自有本官在,本官便是背,也会将陛下背去祖陵!”
这话听得众人心头一颤。
怎么还背上了!
偏偏还真信对方能干得出来这等事!
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的脸吗?
真让他将陛下背去祖陵,那他们成了什么人?言官又要在史书上如何来留存他们的悖逆之举?——哦,更绝的是,言官就是背皇帝的那个!
这路......它不就走得窄狠了吗?
“明御史当真是言重了,解首辅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思虑,二位有事好商议,当以解决问题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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