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相较而论,就凭庆明帝生前所为,仍保留其亲王之位,已是给足了体面。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体面并非是给死了的人的,而是给大庆,给谢氏,甚至是给燕王——
许明意听闻了此事,也不禁轻一点头。
此番内阁众人对此事分寸的把握,可谓果决干脆且恰到好处。
轻一分太轻。
重一分则太重——
当然,这个“重”字是于大局而言,若抛开大局不提,怎样的处置对那作恶者而言皆是罪有应得,只会轻而不会重。
当下时局尚且趋于动荡,如此处置,既可平息诸人之怒,亦不至于给“后来之人”留下行事过苛之恶名。
而无论如何,将其罪行公诸于世,及废黜帝位之举,到底也还是解气的。
这也算是“物归原位”了。
算计了一辈子,到了最后却还是一场空,越看重什么越得不到什么,甚至连死后的虚名也未能保得住——若当真人死后有知的话,她估摸着对方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压不住了。
定罪书公诸于众之后,于一片震动喧嚣乃至唾骂声中,废帝——荣王的丧仪很快便料理完备了。
又因有多名官员上书称其在世之时多番行劳民伤财之举,本就一切从简的丧事,因此便再又被削减了大半,比之寻常郡王尚且不如。
其丧事已毕,议论唾骂声却未曾减弱,反而愈高。
曾经高高在上,无人敢触其威严的帝王,如今成了人人皆可踩上几脚骂上几句的千古罪人。
除却京中之外,这一桩桩消息也已飞快地传往了各处。
而纵然再如何罪大恶极,触天下人之大怒,可到底人已经死了,一切皆如尘落,已然归土。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之上——
这件大事,才是眼下最实际之事,它关乎着真正的天下大局利弊。
……
这一日,连日阴云散去,天色一派清朗。
太子——现在或该称其为荣郡王,其父已被废黜,帝王不再是帝王,储君便也不再是储君。
是以,荣郡王随同解首辅、江太傅、明御史等一行近二十名大臣,登了燕王府的大门。
解首辅为首,手捧先皇遗诏,请燕王殿下奉旨登基,主持朝政大局。
奉旨二字是谓关键。
此行前来相请,为得便是一个名正言顺。
燕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过程,此乃其应得之物。
大庆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新帝,用以安稳各方人心。
他们身为臣子,除却各人名节不谈,亦肩负大庆朝堂颜面荣辱与风骨,自然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迎立新帝的理由。
而当下,这一切的名正言顺,皆在此相遇了。
毋庸置疑,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在最好的时机,行该行之事,是谓理所应当。
燕王府,前厅内,燕王缓缓起身,看着跪身请命的众大臣,抬手施礼,言辞简短,声音清晰有力——
“愿不负先皇与诸位所托。”
此言出,众人再度跪拜。
齐声高呼:“臣等必当竭力辅佐新帝!”
君臣齐心,方可开太平永宁之世。
愿这一次,上天还给大庆的会是一个称职的君主。
这是众臣之盼,亦是众生百姓心中所祈。
……
新皇登基,乃是头等大事。
自那日解首辅等人自燕王府离开之后,各处各部很快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登基事宜。
而筹备刚开了个头,燕王便有了交待,道是务必不可铺张,一切从简即可,若是礼法祖制准允,直接送件龙袍到他府上,他换上之后自行进宫开早朝即可。
大臣们听得哭笑不得。
玩笑归玩笑,该采纳的却也采纳了。当下国库并不充裕,新帝有此提议,倒也叫户部大为松了口气。
松气之余,便是感慨。
且不论日后如何,至少此事一出,叫人看到了大庆的希望。
纪栋更是险些为此涕泪纵横——有一个会过日子的皇帝,可真的太叫人有安全感了!
先前听闻这位燕王殿下前往镇国公府作客,单是送礼便足足送了好几车,他为此还很是嫉妒……咳,不——很是忐忑来着!
现下看来,倒不必担心这是一个会将他的俸禄都挥霍干净的败家子了。
虽解了俸禄不保的心结,但纪大人尚有着别的担忧在。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伴随着的往往是由内至外的大清洗……
虽说他这些时日事事紧跟老师江太傅的脚步,自认每一步都踩在了保饭碗的正道上,可万一呢?
万一上面的人,有着别的什么权衡呢?决策者的一念之差,关乎的便是他的去留!
毕竟这种事除了自身努力之外,也还须看运气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纪大人白日兢兢业业办差,早晚在小佛堂中进香祈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诚意二字。
而这发生在京城府衙中的一幕,不过是众生之象一角。
新皇登基,注定要牵动着无数人心。
太后自临元被迎回京师之后,便开始了这场登基大典。
一切皆是依照新帝之意在操办,从简二字多体现在器物用度之上,礼节规矩未曾削减半分。
身穿龙袍,冠戴珠冕的新帝祭天地,拜太庙,得群臣跪拜,受各方来贺。
正如所有人预料中一样,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整肃朝堂。
天下政事,总要先由朝堂开始掌握。
但又与所有人预料中不同的是,这场清算,并无私仇,并无个人立场之分,并无为了清算而清算——
一切皆是在依照规矩查办,那些被捋下来的官员,处刑也好,罢免贬谪也罢,皆有实罪在,无人被冤枉,亦无人被时局所针对、所辜负。
暗中观察着的纪栋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新皇并无大肆撤换各处官员之意,当下只是先将蛀虫除去……
而纵然这只是拿来安稳时局的权宜之策,但好歹短时日内是安全了——只要还有余地,他就还有表现的机会!
是以,纪大人办差做事愈发卖力。
而放眼朝堂内外,如他这般者不在少数,甚至还隐隐有了暗中较劲的苗头——
你主动延长下值的时辰?很好,我直接放弃休沐!
你命人收集各处地方官提议?很好,我直接就是一个微服私访,亲自深入底层体察民情与旧政弊端!
一时间,各处官员干实事之余,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支着耳朵时刻留意着同僚们的新举动,而后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赶超。
这一日,又努力至深夜的纪大人,坐在书房中望着窗外,忽然恨恨地叹了口气——手段!都是新帝哄人干活的手段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纪大人,骂骂咧咧地拿起笔,继续了他的公事。
后知后觉地看破,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打工人的世界,历来没有容易二字。
同是姓纪,另一位纪大人就不同了。
纪修被夺了官职,名下宅邸田产也被悉数抄没,用以充盈国库。
与其所犯之过相较,这个处置自然不算重。
谋逆之罪,理应当诛。
然新帝念其揭露当年真相有功,当年又曾遭人蒙蔽,故从宽处置。
对此,有些官员虽有异议,认为此举过于仁慈,或不利于立威于人前,但在新帝的坚持下,也并未再多言。
这一日,是纪婉悠随父亲离京的日子。
她本想当面同许明意道别,但恐自家影响不好,会给镇国公府添麻烦,便只私下使人送了封信。
许明意读着信,只见其上字里行间并无半分消极落寞,反而充满了希冀。
纪婉悠同她说了些日后的打算,又再三表了感激之心。
看着最后的那些絮絮叨叨之言,许明意想了想,还是叫阿葵磨了墨。
她起初是无意与纪婉悠交好的,但事情走着走着,到了当下,倒也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些顾忌。
随心而言,这位纪姑娘一路看下来,倒也是个妙人儿来着。
旁的不论,拿得起放得下,知道吸取教训,肯着眼于日后,为自己为家中着虑,便是当下这世间少有的洒脱女子了。
她一贯欣赏这样的女孩子,也愿看到越来越多的姑娘可以成为这样的女孩子。
而这样的人,才是最值得相帮的。
许明意提笔回信,落下了一行小字。
同一刻,纪家的马车经过查验,被放行出了城门而去。
出城三里远,马车停下,身着深灰长衫的纪修下了马车,撩起衣衫跪身下去,朝着京城皇宫的方向,缓缓而郑重地叩了三记首。
他本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可当下,却是同女儿一起平平安安地离开了京师……
叩首罢,起身之际,纪婉悠走过来,扶起了他一只手臂。
见他还在看着皇城的方向,纪婉悠笑着提醒:“父亲,咱们该走了,否则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及投宿。”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算太远,五百余里外的洪明县,是纪家的祖籍所在。
她都想好了,待到了那里安顿下来之后,便做些小生意。
家产虽然都被抄没了,但尚玉阁还在,父亲说,新帝若有心想要查清纪家的私产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尚玉阁在许姑娘那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想,除了欲推行仁政之外,新帝待他们如此宽容,或也与当年大哥二哥之死有关。
那是父亲的心结。
却未必就不是新帝心中的遗憾。
少年时的情谊与追随,总是珍贵纯粹的。
而有这样一位新帝在,大庆的未来,想来总归不会太坏的。
父女二人上了马车,车轮声滚滚,载着新的开始。
马车行经一处青山时,半隐于山脚下的云瑶书院,响起了清幽钟声。
书院内,身着青竹色罗衣的女子手中握着书卷,走进了一间课室内。
女学生们齐齐起身施礼。
女子来至书案后,望向众人,和往常一样,含笑道:“今岁乃昭真元年,四月廿一,天色晴好——诸位坐。”
学生们应声落座,执笔于课记上角认真写下——
昭真元年,四月廿一。
……
新帝登基一旬有余,朝臣们大约眼看着君臣之间也算熟稔了,目光便渐渐地从政事之上,移到了新帝本人的身上来。
这一日早朝,便有大臣提议,新帝尚无子嗣在,尽早充盈后宫势在必行。
不怪他们心急,实在也是先例在前,不得不格外注重。
新帝闻言笑了笑,却是道——
“朕也正打算同诸卿商议立储之事。”
百官听得一懵。
立储?
储呢?
怕不是在凭空想象?
如意事 653 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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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暗暗交换眼神之际,立于文臣之首的解首辅出了列,抬手进言道:“陛下正值壮年,又初登大宝,实在不必过早考虑过继宗室子弟之事。”
陛下无子,若要立储,便只能从宗室子弟中挑选。
可当下仅有敬王一脉在。
提到敬王,便想到了那位敬王世子……
而这位世子真乃是丢到大街上也没人肯要的典范——此前废帝命人抄没凉州敬王府时,敬王早有防备,暗中送了敬王世子离开了凉州避祸。
诸事已定后,敬王得以以无罪之身离开了宗人府,是以便使人去寻敬王世子。
谁知寻去安置之处,却未见人影,大半月下来一通好找,一路打听之下,最终才算是在一间妓馆的花魁房中寻到了这位世子爷。
可真就是位爷——解首辅在心里捏着鼻子评价道。
若是要立此人为储,他或可收拾收拾提早致仕养老了。
他有的想法,其他官员自然多少也有些。
这位敬王世子的确是个不成器的,绝非是什么好人选。
可敬王只此一个嫡子,若不选其,便只能择庶子而立……
过继庶子为储君……
这事怎么想怎么寒酸。
怎就至于如此呢?
陛下也真是的,明知谢氏如今子嗣凋零,怎还能有此等想法?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已,怎就不能自己努努力生一个呢?
总不能是……
才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大臣们眉心狂跳,遂拿隐晦的视线看向坐在那里的帝王,却又不禁心生困惑——这瞧着……也不像啊。
很明显不是废帝那一路的。
是以,便有人站了出来,委婉提议,陛下还年轻,大可对自己多些信心。
行不行的,总要多试一试不是?
纵然真有些隐疾在,可不行和不行之间,可逆于不可逆,那也是有区分的!
若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凭废帝这些年来在太医署中打下的基础,还怕救不回来?
大臣们纷纷表示不宜过早下结论。
甚至讨论到最后,已有人提议不如现在就请几名擅医此疾的太医前来诊治一二,集思广益,共商对策。
“……”新帝简直要听傻了。
诸卿是否有些过于不拿他当外人看了?
眼看甚至有大臣开始隐晦地表示自己有祖传秘方,新帝赶忙抬手示意,掐断了这个愈发不受控制的话题。
“诸位误会了,朕无意过继宗室子弟——”新帝笑了笑,看向御阶之下的文武百官,语气称得上慈爱地道:“朕有一爱子,已年满十九,早已长大成人,堪当大任。”
陛下当众宣布此等大事亦称之为爱子,可见真的就是爱子啊……
近日宫中为此暗中没少做安排,一旁已知晓些内情的新任大太监在心底笑着喟叹了一声。
知晓内情者固然心有准备,此言落在殿内百官耳中却如同石破天惊。
陛下膝下已有皇子?!
世人皆知,昔日的燕王殿下仅有一女……所以,这是养在外面的孩子?
怎从未听到过半点风声?
一时间,金銮殿内众声嘈杂。
甚至有不少人在震惊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存疑。
别问,问就是前车之鉴!
——眼看着出生,养在身边的都能是旁人的,更何况是不在身边的?
虽然眼瞧着新帝不像是如此糊涂之人,可皇子身份事关重大,且又是储君人选,绝不能大意马虎了去!
解首辅略定心神,开口旁敲侧击地询问道:“敢问陛下,这位……殿下的生母是何人?”
此等情形下,生母的来历与身份,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而甘愿为人外室,无媒产子者……想来出身不会高到哪里去。
再结合那个孩子的年纪……
十九岁……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在先皇崩猝之年出生的,而那时的燕王殿下征战在外,不在京中……想来只能是在那时结下了牵扯!
边境之地,多是穷苦人家。
而最坏的可能……
可千万别是什么异族女子才好。
子多肖母,异族女子之子,等同是大半个异族,首先正统便乱了!
短短瞬间,解首辅一众人想了许多。
解首辅言毕,暗暗看了江太傅一眼——如此大事,怎也不站出来说两句?
然而对方回以他的,仍是那幅熟悉的老僧敲木鱼之态,从容平静之下,似还隐隐蕴藏着什么禅意玄机。
解首辅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对方似掌握了什么他所不知的内情。
而此时,新帝已然亲口给出了答案——
“阿渊是朕和元献皇后之子。”
四下再生惊诧。
元献皇后之子?!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先燕王妃吴氏为元献皇后。
可……当年燕王府中,元献皇后不是一尸两命吗?!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在。”新帝缓声说道:“一尸两命之说是为避彼时之险,于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决定。若非如此,这孩子怕是未必能保住性命。”
殿内有着短暂的静默与思索。
已知当年燕王妃难产是遭人暗害,既是有心为之,事后必然不会留那孩子性命。
如此说来,这便是元献皇后拼死生下后又使人藏了起来……
若果真如此,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皇子,血脉正统的不能再正统。
可是许多大臣心中却免不了仍有疑虑在。
“陛下尚有子嗣在,实乃大喜之事,可见上天眷顾垂怜——”这次开口的是明御史,他少见地先说了些顺耳的话作为铺垫,以至于让不少同僚纷纷侧目——这位什么时候也会说人话了?
“而当年元献皇后产子之时,陛下并不在京中,彼时正值帝位交接之初,燕王府内必然也安插有眼线在,混乱之下想来不乏异心者……”明御史较为委婉地道:“不知当年是否有可信之人在场,可证此事经过?当下又是否有人可证这位殿下的身份真伪?”
自古以来,但凡是皇室认祖归宗的子孙,都少不得要仔细甄别真假。
元献皇后留有一子在,产子时是否有人亲眼得见?
纵然果真有这样一个孩子在,可这么多年过去,是否又有人能够证明当下被陛下认定的这位殿下,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这其中一条条,一处处,皆需要拿出足以说服世人的证据。
紧随明御史之后,又有几名官员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与提醒。
面对这些质疑,新帝并无丝毫不悦:“诸卿所言不无道理,当年燕王府中之事,母后便是见证者之一,产子之际,母后寸步未离。”
阿渊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
但面对众臣,面对世人,少不得还要将其中所谓证据一一摆出。
而他之所以等到今日适才宣布此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语毕,便有内监奉命去了寿康宫,请太后前来。
在这一片诸声鼎沸的等待中,一声声内监的高唱依次传入殿内——
“太后娘娘驾到!”
嘈杂的殿内几乎于一瞬之间安静下来,众臣施礼相迎,皇帝亦起了身。
宫娥内监相搀,太后缓步踏上御阶。
大太监早命人于龙案旁备下了铺着柔软锦垫的太师椅。
太后落座,看向众臣:“诸位大人请起——”
她面上挂着端庄慈和的笑意,石青色绣八宝平水纹朝褂上一丝褶皱也无,三挂朝珠东珠珊瑚盘于身前,朝冠之上缀朱纬、金翟,珠结流苏,无一处不透着郑重。
今天是个大喜之日。
——是于世人之前,接她的孙儿回家的日子。
殿内静可闻针,百官都在恭等静听。
于这寂静庄严的大殿之中,老人格外清晰的讲述声里,似有着穿破岁月的无形之力,将一切都带回到了十九年前,燕王府中那个喧嚣的雨夜。
从元献皇后难产命悬一线,到决心要孤注一掷剖腹取子……
从吴家人态度强势之下,未曾叫人察觉到元献皇后的尸身异样,再到那个孩子被暗中带离京师。
以及那个孩子后背处独有的胎记——
诸如种种细节,以及如今尚在的昔日燕王府的知情旧仆,皆在太后口中一一被言明。
她所言无一处遗漏,也无一处是说不通的。
或者说,她的身份,便已是最好的证词。
她是大庆的太后。
是新帝的生母。
也是那个孩子的皇祖母。
此中的说服力,是毋庸置疑的。
纵然再如何多疑者,只一点便可证其话中真伪,元献皇后当年究竟是否有剖腹取子之举,待不久之后依祖制移灵柩入皇陵时,顺道一辩便知。
至此,众臣已然得以打消此事真假之疑虑。
而紧接着,一些大臣们却又有了新的担忧……
突然多了个嫡长皇子,的确是个意外之喜。
而听陛下之意,显然是要直接立其为储君,嫡长子,背后有宁阳吴氏一族支撑……莫说没有选择了,纵然是有,无疑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断无人有相争之力。
当下这般时局,有一个出身尊贵的储君来安定人心,乃至借吴家来震慑各处,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诸事皆有两面,有好处,便多半也有弊端。
譬如这位殿下,而今已近要年满双十,大些固然有大些的好处,长得稳了,不必担心轻易再出什么差池。
可这般年纪的少年,必然已经定了性——
纵然吴家定也会用心教养,读书认字不在话下,可一个从出生起,便被藏起来躲避各方视线的孩子,突然被推上这个位置,他当真能担得起大任吗?
成长的环境总是至关重要的。
做寻常人自然不必挑剔太多,可对方要坐的是这世间最不寻常的位置,多得是苛刻的规则与要求。
“不知当年定南王将这位殿下带离京师之后,安置在了何处?此番定南王入京,殿下是否已同行前来?”解首辅询问道。
今日此事既已过了明面,认祖归宗之事便该今早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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