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帷
太医听了就松了一气,“疼就好,疼就好。”
疼就说明还有救。
他忙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来,刚打开瓶塞,室内就充满了一股烈酒味道。“有点疼,公主忍着。”
李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心就传来一阵刺痛,她痛的都缩起了身子,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还是崔进之死死将她半抱着,钳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感觉她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虽然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能听到她喉间压抑的痛楚声。
崔进之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样的伤。
她昨夜……她昨夜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述痛的一切浑然不觉,她的手不是都快没知觉了么,怎么还能这样痛!她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一层冷汗,等她终于熬过这阵痛的时候,双手已经缠好了纱布。
太医擦了擦满头的汗,叹了一口气,““臣也不瞒公主,您这双手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处理,本来是要废的。幸好您及时涂了鲜黄连的汁,这才消了不少肿。这几个月一定要仔细养着,千万要仔细,轻易不能动手。”
李述想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医嘱,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到头顶传来崔进之的声音,“多谢太医。”
太医又问了红螺几句,李述身上是否有其他的伤。红螺回答说有不少擦伤。
太医了然,擦伤虽疼,但不算是大伤,每日坚持擦药就是了。
崔进之跟着太医去了外间,看他写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听他道,“外伤好处理,只是怕公主会发烧,不论是感染还是风寒,都要警惕。这药要赶紧拿去熬着,熬好了之后先喂一帖,不让病症来得那样凶。”
崔进之接过方子又道了一声谢,送太医出了门,然后叫红螺过来,让她赶快去熬药。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就进了内间,在李述床畔坐下。
她刚才痛得厉害,这会儿靠在迎枕上,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她脸色非常苍白,又很安静,显得非常脆弱。
脆弱。
这个词语,此前崔进之从来没将它与李述联系起来过。
昨夜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人好像只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才知道某些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原来比平时以为的要重得多。
他压抑了五年的感情、逃避了五年的情绪,都在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这时候爆发了出来。
崔进之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李述的脸。
她脸上有不少划痕,但幸好都比较浅,养一阵子就能好。
可露出的脖子上却有一道划痕,看着颇深,看伤口是被树枝狠狠划了一道。
崔进之看着那道伤口,想到方才看到她半裸的肩膀,肩颈处似乎都是伤。
一定很疼吧,可她自从被他救了回来,一句疼都没喊过,都是自己咬牙忍着的。
她就是这种人,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对外总是一副冷漠又尖锐的模样。
崔进之手下动作非常轻柔,沿着李述的脸颊就慢慢地下滑,滑到她脖间,微微将领口掀开,想要看看她到底伤得多重。
平阳公主 49.第 49 章
双手上了一遭药, 李述整个人就失去了力气, 昏沉沉地就那么半晕半睡地躺在床上。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酥痒痒的, 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倒是挺舒服。李述正要陷入更深的睡眠,却察觉那片羽毛飘向了自己的脖颈。
她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子撑起身子就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捂着自己脖间。
崔进之见她骤然醒来,又这么大动作, 忙按着她的手就道,“你当心手, 快躺下!”
可他越按李述的手, 李述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越是抵抗。但李述到底是女子, 又伤得不轻,怎么能跟崔进之抗衡。
崔进之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手从她脖间拿开了。
李述闪避的幅度太大,再加上她刚才又在躺着, 中衣领口本就松散, 于是一根黑绳悬着的玉坠就这么晃了出来。
但她立刻就将玉坠掖回了领下。
纵然只有一瞬间,但崔进之是习武之人, 眼睛尖, 更何况……更何况那玉饰上的记号,他是最熟悉的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崔进之登时就愣住了, 他的嗓子都绷紧了, 问, “那是什么?”
李述冷着脸,“没什么。”
崔进之却紧紧盯着她,逼问道,“你回答我,那到底是什么?”
她素来最谨慎小心,这么多年来千福寺多少次了,从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偏是昨夜坠了崖。昨夜……偏是他刚发现她背叛太子的时候。
还有,为什么自她被救起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掩着脖间。
崔进之不蠢,沿着蛛丝马迹就能拼凑出全貌。他甚至恨他这么聪明,这样快就将整件事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他只是抗拒着,不愿意相信。
崔进之嗓子都哑了,“雀奴,你告诉我,昨夜你是怎么坠崖的?”
他在寻求最后一丝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李述的声音很冷淡,“是我脚滑。”
这明明该是他最想听到的回答,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一个残酷的抉择。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信!
崔进之忽然抬腿就跪上了床,他俯身凑近李述,鼻息就呼在她的脸上,“你跟我说实话。”
李述微微后仰,抬眼看着崔进之,表情非常冷淡。
她沉默着不说话。
崔进之忽然就暴怒了起来,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坠崖的?!”
李述见他怒意骤然而起,忽然就笑了一声。
她看向他的目光甚至都透出了一丝怜悯。
“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在李述的笑容面前,崔进之溃不成军地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瞬间就苍白无比。
是太子……
太子要杀她……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崔进之忽然就笑了一声,旋即笑声就像开了闸一般,他连连后退,又状似癫狂地笑。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这时有人进了门。
红螺淋雨着了风寒,太医不让她来伺候,怕过了病气。因此送药的是另一个侍女,她跨进门槛,端着药就道,“公主,您快趁热喝药。下人们已收拾好了,只等您休息好,咱们就能回府去。”
侍女看到内间的驸马爷,十分惊讶。驸马爷这是怎么了?竟有点癫狂的模样。
脸上神情似是痛到了极点,可偏偏又在笑着。
“回府?”
崔进之闻言,立刻就省了过来。
她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府,她明明可以在千福寺多养几天的伤的!
崔进之猛然转头,紧紧盯着李述,“你是要回府……还是要进宫?”
那个玉饰……那可是太子谋杀亲妹的证据。
她急着要把玉饰送进宫里。只要皇上看见了证据,那太子……
手足相残,正元帝一定会废了太子的!
她一直掩着胸口,就是怕他看见!
可是,可是太子要杀她啊,他怎么可能指望她以德报怨……
可是……如果太子被废了……他们这些世家要怎么办?难道就等着皇上拿刀将他们一个个砍了去!
不,太子不能被废,他是世家立起的一杆旗子,他一定要登上帝位!
崔进之就那样死死盯着李述,脸上神情剧烈变换。
良久后,他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雀奴,”崔进之的嗓子是哑的,“把玉饰给我。”
李述冷冷地看着崔进之。
这就是他的选择。
纵然她心里早都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可到他真正做出抉择时,她竟还是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她难过什么呢,她早该死心了。
从此时此刻起,她与崔进之之间,只是政敌,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
李述将目光从崔进之脸上挪开,盯着侍女就喊,“快叫侍卫!”
那侍女不明所以,可最是听话,见李述脸色如此凝重,驸马爷又如此行状,她将药碗搁下就要往外跑。
崔进之转过头去,看着她跑到门口,忽然就扬声喊了一句,“崔林,把她给我逮住!叫兵部的人,把公主的侍卫都控制住!”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逼近床畔,伸出手来,“雀奴,把玉饰给我。”
李述一双眼几乎要把崔进之千刀万剐了,她坐在床上后退一步,手捂着胸口。
崔进之抬腿跨上了床,又逼近了一步,“给我。”
他的身形如此高大,窗外晨光透进来,影子都拢在李述身上。像是一个无法逃离的阴影。
李述退无可退,背抵着墙,紧紧攥着脖间的玉饰。
她抵抗不过他,外面都是兵部的人。
她从来没有示弱过,可是此时却希望崔进之能看到她的软弱。
她差点就要死了啊。
她仰着头,以一种几乎是求饶,亦或是绝望的姿态看着他。
“崔进之,他要杀我。”
崔进之闻言,身形明显滞了滞,他立刻回道,“以后不会了,他不会了,真的不会的。”
他连说了三个“不会”,承诺地如此急促有力,“我会保护你的。”
等他回城后,一定要跟太子讨账!这是他的妻子,他以后不许动她一根汗毛!
他俯下身来看着李述,声音压低了,满脸都是温柔神色,“把玉饰给我,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李述所有的期盼瞬间湮灭,她看着崔进之,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昨夜种种生死之间的愤怒,全都在此时涌了上来,李述扬声就喊,“你能怎么给我讨公道!你是他的一条狗,你有胆子咬他一口吗!”
她抓起枕头就往崔进之身上砸。
崔进之一把拨开枕头,也冷硬地扬声回了一句:“可那是你背叛在先!”
“你为什么要谋划抢粮的事情?又为什么要背叛他?如果不是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昨夜的事情!”
崔进之盯着李述,“你明明是跟我站在一条线上的。”
李述冷笑了一声,“你愿意做狗,可我如今不愿意了!”
崔进之愣了一下。
此时此刻之前,哪怕李述谋划了抢粮的事情,可崔进之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他劝她,他就能把她拉回来。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的。
可此时当他看到李述的神情时,那样冷的神情,他才彻底确认了——不可能了,她是不可能再站在太子那头了。
他的妻子要毁了他的上司,他的上司要杀了他的妻子。
左右两面都是墙,就那么直直地朝他挤了过来,将他狠狠地夹住,要将他生生困死。
前胸后背都分别被人捅了两刀,像是有凛冽的风贯穿而过,身体空落落的,仿佛血都流干了。
他面临着这样两难的抉择。
趁崔进之怔愣的片刻,李述立刻就爬下了床,光着脚就往外跑。
崔进之立刻回过神来,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太子不能被废!
他将李述一把拽了过来,掐在怀里,“雀奴,我说最后一遍,把玉饰给我。”
李述仰头看他,毫不示弱,“我也说最后一遍,他要杀我。”
崔进之眸色立刻就深了起来,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海面,他咬着牙,“你不要逼我。”
李述立刻伸出双手就捂住了脖间,可崔进之伸出右手,极慢极慢地将她的手掰开,将她的手腕钳在背后,然后慢慢伸出左手,捏住了李述脖间的玉饰。
李述绝望地看着崔进之的动作,她只能重复一句话,“他要杀我,崔进之,他要杀我。”
为什么他不能站在她这头啊。
为什么他不能帮她啊。
崔进之不说话。玉饰的绳子很短,所以他的手就贴着李述的肌肤。
他一双多情凤眼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李述,然后将玉饰握在掌心。
粉末就从他掌心散了出来,落了一地。
仿佛有风将粉末吹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眶是红的。
他看着李述,一眨都不眨,以一种许诺的态度对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钳固在李述腕间的力量终于松开了。
李述后退了一步,盯着崔进之,然后忽然抡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十分响亮,崔进之被打得偏了偏头。
他偏着头,看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粉末,淡淡地说了一句,“打得好。”
李述于是又抡起手,又狠狠扇了崔进之一个耳光。
脸上有些潮湿,崔进之伸出手摸了摸嘴角,摸到了一手血。
李述又抡起了手,就要扇第三个耳光,可刚扬起手,崔进之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不是他的血。李述手上的伤已经崩了。
李述看到他脸上沾着自己的血手印,明明应该是很狰狞的,可他还是那样清贵的模样。一如那年他站在荒僻的宫殿里,对着她微笑。
崔进之握着李述的小臂,“等你手好了,随便打。”
太医说她的手要精心养着,不能乱动。
李述闻言只冷笑了一声。
她几乎连命都没了,他现在却让她养手!
她忽然张口,“崔进之,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我摔下山崖死了,在面对这个玉饰时,你会作何选择?
崔进之仿佛被一只箭射在了心窝,瞳孔登时就痛得缩了起来,他咬着牙,“你没死。”
李述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钉死在这里,“如果……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她死了……
崔进之骤然转过身去,不再看李述的眼睛。
如果她死了……
他拒绝去想这种可能性。
可李述的声音哑的就像是追魂索魄的鬼差一样,穿透他的躯体,直插他的心脏,“如果我死了呢?”
崔进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你没死。”
李述骤然就拔高了声音,“我问的是如果!如果我死了呢!”
她执拗着,一定要一个答案。
崔进之骤然握紧了拳,他站了许久,却始终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绷紧了身体,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他打开门,迈出门槛,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答李述的问题。
平阳公主 50.第 50 章
李述当夜就发起了烧。
太医说她手上感染, 又淋了雨,两病交加,因此这烧来势汹汹。
崔进之都不用软禁她,她自己已经先动不了了。
幸得太医带的都是名贵药草, 又医术高超, 连夜灌了好几副药, 扎了好几针,到后半夜的时候,李述的烧已退下去了。
只是彻底没了精力, 仿佛白天那一场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她苍白着脸,在床上沉沉睡着。
崔进之只等李述彻底睡着后, 才敢进房, 她是再也不想看见他的,若是趁她清醒的时候出现, 只怕她又要生气。
崔进之在床畔坐了一会儿, 想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忽听外头有侍卫轻敲了敲门, 低声道, “大人, 人带过来了。”
崔进之将李述手放入薄被下, 目光瞬间就变冷, 起身出了门。
*
青萝被人一把扔在了地上, 头狠狠磕在青砖上,只觉得眼前嗡一声就黑了半晌。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一双黑色绣有暗福纹的靴子就停在了她面前。
那福纹用的是与靴子同色的黑线绣成,若不细看根本看不见纹饰。靴子布料沉厚,针线轻易难扎进去。当初她绣这万福纹,手上叫磨了许多水泡。
丫鬟都说,这样的地方旁人又看不到,何必要费心思呢。
可她愿意为他费心思,哪怕他根本就不在乎。
青萝痴痴地盯着那双官靴。
平阳公主昨夜坠崖,兵部为了寻人倾巢而动,这消息满城都传遍了。
青萝再后知后觉,这会儿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过来了。
可是她没有想杀平阳公主的。
她只是以为将这件事告诉太子后,公主就能和崔进之彻底决裂了。
她不知道政治斗争原来是生与死的残酷。
一半是愧疚,一半是害怕,青萝整个人趴在地上,忽然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崔进之站在青萝身前,低头冷眼看着她。她是一路被侍卫扛在马上带过来的,衣裳与头发被颠簸地凌乱不堪,灯火照着她细细一条影子,看着颇是惹人怜悯。
崔进之却看着她,目光中只是冷酷,他向前轻轻走了一步,一双官靴不偏不倚地就踩在青萝白皙的手背上。
崔进之使了暗劲,脚只是轻轻地磨了磨,可青萝只觉得一阵刺痛就从她手上只钻进心口。仿佛有一柄匕首直直插进了她的掌心!
她一双手瞬间就扣紧了地面,长长的指甲都嵌进了砖缝里。她忍不住痛,疼的直叫了出来。
“三郎……我……”
“……嘘。”崔进之忽然道,声音很轻,但却有极冷酷的意味,”你不要喊,她睡着了,别把她吵醒了。”
他的一边说着话,脚下的力道一边加重。
更大的一股痛意又袭了上来,青萝瞬间都痛到了极致,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可她却强忍着,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一向是最听话的了,从来……从来不会给三郎添麻烦的。
她一双眼含着泪,仰望着崔进之,满满都是愧疚,“我不是故意的……三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崔进之闻声,脚下力道更甚,脚尖向前,轻轻地踩在青萝手腕上,一用劲,传来一声闷响。
腕骨已裂了。
青萝再想忍都忍不住了,登时就疼得大叫了一声。她痛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了。面前的崔进之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抬起青萝的下巴,昔日那双多情凤眼,此时却满满都是嫌恶。
“这双手,我给你废了。”
夜里起了风,从门和窗里刮进来,吹得室内的灯火一跳一跳,崔进之的脸忽明忽暗,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我警告过你不要说出去的……”
青萝拼命地摇头,她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含混着眼泪只是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置平阳公主于死地。
她甚至连嫉妒的情绪都没有,公主太高高在上了,她只能仰望她。公主是天上的云,她只是地里的泥。
可是就算她这样污浊,这样不堪,她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力,她也有想和一个人厮守一生的奢望。
“对不起,三郎……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
“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喜欢我!”
崔进之骤然就暴怒了起来,他伸手就将青萝提了起来,一双眼里都是愤怒的红,“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他怎么会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怎么会和雀奴走到今天的地步!
崔进之浑身都开始颤抖,一把将青萝就扔在了墙角,她的身体将椅子都撞翻了,躺在地上不住地咳。
青砖上洒下斑斑点点的血迹,青萝只觉得肺部都是疼的。
她的肋骨大约已断了。
青萝仰着头,看着崔进之慢慢朝她走过来。他像是血腥的罗刹一样,他眼神太冷,像是不准备留下她的命了。
她看着他那样残酷无情的模样,忽然就笑了一声,非常凄凉,“我不是什么东西,我连个东西都算不上。”
她知道的。
他家族败了,昔年的荣光不在,他不喜欢朝堂争斗,可却不得不进行朝堂争斗。
他需要一个逃避的地方,能让他在重重朝事下喘一口气。公主给不了他,公主满心想的都是朝堂。
所以他才经常来找她。
他并不是喜欢她。
他甚至都很少跟她上床,很多时候他只是沉着脸,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她便也静静地不说话,安静地伺候他。
直到他将所有事情消化后,他立刻就会走,一点都不留情。
公主一直因为她的存在而心有芥蒂,公主为什么有芥蒂呢?她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
青萝看着崔进之的冷酷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是冷的,“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你就是杀了我,我都没有一点怨言。可是……”
“可是当初是谁把我收在身边的?这三年来公主因为我日日不得安宁,日日都在痛苦,又是谁没有早点将我处理掉的?”
青萝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肺部抽得只疼,她大口喘着气,眼前雾蒙蒙的,可她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崔进之。
“我是不配喜欢你,可是……可是你就配喜欢公主了吗?”
青萝盯着崔进之,那双总是温柔与凄惶的目光里,竟头一次也有了直插人心的尖锐。
连崔进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公主的喜欢,可青萝早几年前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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