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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帷
他喜欢公主,他只是拒绝承认这件事。他利用她来仇恨公主,可最终却是落得两败俱伤。
“这件事,我是一个导·火·索。你杀了我罢,我毫无怨言,可是……”
青萝又笑了一声,看着崔进之的目光,竟然都是怜悯,跟李述如出一辙的怜悯。
“可公主成了如今的模样,这背后真正的罪人是我吗?或者……是太子千岁吗?都不是的……是因为你啊。”
爱到了极致,反而看着他痛的模样都觉得快活。
崔进之身体立刻就绷紧了,他握紧了拳,旋即就在青萝面前跪下,伸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那张清贵的脸上青筋暴起,竟是无比的狰狞丑陋,“你给我闭嘴!”
青萝被掐得眼前一片黑,下一秒仿佛就要失去了意识。她喉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她伸出手去,像是要挣扎推搡,可其实只是想触碰崔进之最后一下。
她爱他。
她不配爱他,她没有资格爱他,可是她还是爱他。
哪怕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爱过她。
两行清泪从青萝眼中滑落,十分炙热,落在崔进之的一双手上。
崔进之仿佛被这两滴泪烫到了一样,忽然就松开了手。
青萝倒在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崔进之跪在地上,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在夜里显得非常孤寂。他跪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今日种种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青萝。
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
李述次日烧退,醒来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崔进之派人过来传话,说青萝如今已被他废了。
“往后驸马爷身边再没有任何人了。”
传话的是崔林,跪在地上非常谦卑。
李述靠着迎枕,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侍女给她喂了一口药,她轻笑了一声,懒洋洋的,“那多可惜,身边怎么能没有伺候的人呢。叫人去长乐坊,多买几个窑姐儿回来,好补上青萝的空缺。”
崔林听得脸上就是一白。
崔林走后,李述就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
昨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那时或许有一些情绪,可是如今已经彻底消散了。
只是她没想到,崔进之会对青萝也那样狠。她以为他喜欢青萝的,甚至是深爱。
直到今日她才看透了崔进之,他心中或许为谁留有一块位置,可他真正看在眼里的,却只有权力。
李述笑了笑。
沈孝说,这世间上权力与金钱或许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可他说错了,对于崔进之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为了权力,他可以舍弃一切。
那就不要怪她,以后要从他手上争权夺利了。蛇打七寸,崔进之的七寸就是太子。
李述目光冷了下来,东宫的人太久没换了,老的都要发霉了,是时候扶持一个新的皇子上去了。
*
李述在千福寺又休息了一天,期间崔进之就像不存在一样,只是外面层层的侍卫提醒着她,他还是阴魂不散。
次日一早,李述就命人收拾东西,说要回城去。
崔进之终于在这时露面了,李述正站在屋里看着下人收拾行装,崔进之站在屋外檐下,叫了一声,“雀……平阳。”
李述转过身去,看到崔进之满脸都是沧桑,他整个人都是憔悴的,似乎好久没有睡觉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李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了。
身旁红螺就走了上来,拿出了府里女管家的气势,“见过驸马爷。律令有云,未经传召,驸马不得面见公主;未经允许,驸马不得直呼公主名讳。”
红螺一板一眼,“驸马若要拜见公主,还请退下,递了拜帖,公主同意了您才能过来。”
崔进之听了就脸色一白。
公主是有这些权力的,只是尚公主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朝中官员,都是有头脸的人,因此这规矩也没哪个驸马认真遵守过,更没哪个公主认真执行过。
可李述今日偏要给崔进之一个没脸。
这已算是很屈辱了,可崔进之却没有抗争,竟有些逆来顺受的态度。
他只是压着嗓子道,“你身体还没好,回去的路颠簸,怕你吃不住。”
李述没理他,红螺又道,“跟公主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加上‘禀公主’这三个字,对公主要称‘殿下’,您要自称‘臣’,要低眼不能直视公主,否则就是在蔑视皇家威严。”
李述听了就笑了一声,“看来我得告诉父皇一声,崔驸马没规矩,是时候换个有规矩的驸马了。”
说罢再不理崔进之,下人很快收拾好了行装。来千福寺不过短短几日,可变动如此之大,却好像是过了几年。
红螺扶着李述登上马车,她回眸看了一眼森森山岗。
陌生人救了她,亲近人害了她。造化原来如此弄人。
李述上了马车,红螺将靠垫拿过让她靠着。她的手如今伤得厉害,连书都翻不了,只能百无聊赖,看着窗外闪过的山间风景。
红螺见她如此,便解闷儿道,“公主,那个贱婢被驸马、呸,昨夜被崔大人撵出去了。听说没少受折磨,一双手都废了,肋骨也折了,就剩一口气吊着。”
“让她这么多年膈应人,如今早该有报应了!依奴婢看,就该派人把她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
红螺很是生气。
这几年公主每一回和驸马吵架,都要牵扯到青萝,她简直就是一个梦魇。公主的所有不幸都起源于她,如果不是青萝,公主怎么会和驸马走到今天的地步。
李述听了,却只是淡笑了笑。
她这几年确实都盼望着,有朝一日那个叫青萝的女子能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然后到那一日,她和崔进之之间就再无隔阂了。
但她到今日才非常明晰地确定,其实她与崔进之的隔阂根本就不是青萝。就算没有青萝,就算崔进之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他们俩还是要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这是政治立场的不同,与之相比,感情真是太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李述甚至都有些怜悯青萝。
那个女人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其实心里跟她是一样的,她们都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昔年是长乐坊里一曲琵琶不知数的头牌,如今废了一双手,又失去了男人做依仗……
以后的日子,只怕过得像人间地狱。
让她活着,比让她死了更折磨。
李述微微叹了口气。
*
沈孝抱了一摞折子,沿着龙尾道正往前走。
今日的天气也是阴沉沉的,大抵到了晚间还要落雨。自前几日落了长安城今年第一场雨后,这雨势就没有收过,而且基本都是瓢泼大雨。
天气实在古怪,前半年旱灾,后半年怕是要有涝。
想起落雨,沈孝的思绪便飘到了李述身上。那日她落崖,就是长安暴雨的开端。
她凄惨惨的模样,蜷在火堆旁靠墙睡觉,倒是像一只卧在火堆旁的猫。是真的像,都有一双通透的眼,能看透人心,有利爪尖齿,也有温柔毛发。
从前他在吴兴老家,街巷里有一只老猫流浪,到处乱窜叼食,因此经常挨石子,毛发都乌秃秃的,又是凶狠又是可怜。
他寒窗苦读,经常熬到深夜。每到夜里,大约是屋里比外头暖和,那只猫就来取暖。刚开始卧在门廊下,后来就得寸进尺,一只爪子一只爪子地从厚厚的门帘下伸进来,末了尾巴一缩,整只猫就都进了门。
一来二回,一人一猫就熟了,沈孝钓鱼时会刻意给它留几条吃。
那时他一边摸它,一边低头看书,听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他觉得很有意思。
别人都只能看见那只猫偷东西吃,唯有他知道那只猫还会撒娇。像是某种独属于他的秘密。
沈孝刚上了汉白玉阶,来到含元殿外,殿外守着的小黄门见他来了,打个千儿就道,“烦沈大人稍等,陛下跟平阳公主说话呢。奴才带您到偏殿去坐坐。”
态度十分恭敬。
如今满朝文武,便是暗地里再怎么瞧他不顺眼,可当面见了他都总得道一声“沈大人”。他因征粮一事立了大功,缓了关中旱灾,是科举选拔寒门的典范,如今在正元帝面前十分得脸,说是御前红人都不为过。
沈孝听了就点了点头,跟着小黄门往偏殿走。
她从千福寺回来了。不知伤的如何了?那玉饰应当会交给陛下吧?太子怕是要有苦头吃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她那一身伤。
沈孝漫漫地想着。





平阳公主 51.第 51 章
正元帝正在含元殿里批折子, 听见刘凑过来禀报,说是平阳公主来了。
正元帝搁下手中朱笔就忙道,“快让雀奴进来。”
小黄门扶李述进了侧间,李述二话不说, 竟扑通一声, 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仰着脸,脸色苍白,划痕犹未消, 十分凄惨。
“父皇……儿臣,儿臣……”
她激动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全了,声音里竟然都带了哭腔。
正元帝听得心中一颤, 也不要小黄门, 自己忙走过来就将李述扶了起来。
李述几乎是跌在正元帝怀里,一场劫波, 好像将她整个人的坚强面具都击碎了。
正元帝从没见过李述这样脆弱过, 她跟别的女儿不一样,别的女儿为了讨他可怜,有事没事就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唯有李述总是淡漠, 连强烈的情绪都很少有。
也是因此, 正元帝看着她如今这样子, 反而内心更加怜惜。他只觉得自己眼前都有点糊了, 叹了一口气, 拍了拍李述的背,“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刘凑站在一旁,偷偷别过身去抹了一把泪。
李述缓了片刻,终于将情绪缓了过来,抬起头来看着正元帝,“都怪儿臣,让父皇担心了。父皇快坐下。”
她伸出手,有心要搀着正元帝坐下,却不小心牵扯到了手上的伤口。李述轻“嘶”了一声,旋即又压下疼痛,勉强笑道,“儿臣不中用了,都没法搀着父皇了。”
正元帝看着只是心疼,“快别说这种话。”
刘凑端来圆凳,直接摆在了案桌旁,好让二人能近距离的说话。
正元帝叹道,“你进宫做什么?怪折腾的。如今紧要的是先养伤,等伤好了再来给朕请安不迟。”
李述却摇了摇头,“儿臣怕父皇担心,所以想进宫让您看看我,我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能说话能走路也能吃饭,父皇看了就不担心了。虽有太医向您禀报,可那到底是隔了一层,儿臣只怕不能消您心中的担忧。”
她看着正元帝,一双眼满满都是孺慕之情。
正元帝听了就心中一暖。
这孩子也太体贴了。
看见李述活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的模样,确实比任何太医转述一句“公主无碍”要让人欣慰的多。
她拖了满身的伤,进宫只是为了让他消一消心中担忧。
李述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非常体贴的。她很善于揣度人心,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因此投其所好这件事,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只是她不喜欢那样温柔小意罢了。
此刻她温柔小意,其实并不是真的对正元帝有很多父女之情。她受了一遭难,总不能白白受伤,便是利用伤势在正元帝这里得到一些怜悯,也是聊胜于无。
正元帝面上都是慈父模样,对刘凑就吩咐道,“朕的内库不是有颗千年参,上次高丽进贡的,去拿过来。皇后那儿不是有些血燕窝,都拿出来给平阳。”
他转过头来就一脸慈爱,“你伤了元气,要好好补补。”
李述听了就拜谢。
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赏”这个动作。
因上次征粮一事,在外人看来,就是平阳公主被皇上训斥,失了圣宠,因此她门前骤然就冷落下来。
如今陛下重新给公主赏赐,显然是说明陛下并没有厌弃公主,甚至比往日更加疼爱公主。
冷落的门庭,想必明日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但这只是个附加条件,李述拖了一身伤来拜见正元帝,主要目的并不是此。
正元帝摸了摸李述的发髻,“千福寺建在山上,又在城外,去得次数多了难免会出事,往后可别去千福寺了。要上香,就在城里的寺里。”
李述闻言默了默,片刻后忽然起身,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她表情非常严肃,“父皇,儿臣不是失足坠崖,儿臣是被人推下去的。”
正元帝立刻就愣了,“你说什么?!”
声音顿时就严厉起来。
“是谁?!”
他一双眼直逼李述,可李述却摇了摇头,“儿臣……不知道。”
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攀扯,否则就是诬陷。
李述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崔进之也知道。
父皇对太子的感情比对任何一个子女都要重,为了太子,他甚至都愿意容忍卧榻之侧有世家的存在。
随意攀扯太子,只会引得父皇厌烦。
打压太子的关键,一定要先让父皇对太子慢慢失望,而失望的开端,就是埋下怀疑的种子。
李述跪在地上,眼眶慢慢又红了起来,仿佛刚压下的惶恐情绪又冒了起来。
“父皇,有人要杀儿臣……”
她说这话时,竟是膝行几步上前,跪在正元帝脚下,趴在他膝盖上哀哀地哭,“有人要杀儿臣!”
正元帝只感觉到李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恐。
殿中一时只有李述低声的抽噎声。
很快李述就将眼泪咽了回去,从膝盖上抬起脸来,“儿臣失礼了,父皇为朝事操心,儿臣反而把自己的事情杵在您面前,让您分心了。”
她一双眼泛着红,又是脆弱又是坚强,到这时候还在替正元帝着想。
正元帝慈父心肠泛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是什么话,女儿受了委屈,原该就向父亲来说。”
“你到底怎么坠崖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朕。”
这件事非常严重!
李述红着眼,点了点头,将自己坠崖始末、如何获救都告诉了正元帝,只是将玉饰与沈孝隐去了。
“父皇,儿臣没有证据,原不该把坠崖的事情拿出来乱您的心神。可是……可是儿臣只觉得奇怪,儿臣在朝中自然是有政敌的,可这几年来除了受些弹劾外,从没有危急生命的事情。怎么偏偏是最近出了事?”
“儿臣最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最近。这两个字落在正元帝的耳朵里,他摸着李述发髻的手就是一愣。
最近,雀奴新得罪了谁呢……
怀疑的种子轻轻落在心间,李述会慢慢地给它灌水施肥,早晚有一天,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将东宫的地板掀破了。
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
含元殿里长久都没有声音,一片安静。
良久后,正元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一切不过是他的怀疑,做不得真,雀奴乖巧,一切也都没有明说。
他缓过神来,安慰道,“朕会彻查这件事,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他拍了拍李述的发,“你身边的侍卫本就不多,朕身边有几个人,都给你拨过去。”
李述听了忙道,“多谢父皇。”
父皇身边的禁卫军,都是可信又可靠的好手,他们虽不会全心全意为她所用,但是与此同时,却也有震慑太子的意思。
有了父皇的保护,她往后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正元帝又安慰道,“你受了委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朕都答应你。”
赏赐金银财宝什么的,总是隔了一层疏离,偏李述平日里也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格外的热爱。正元帝有些头疼。
李述闻言,忽然抬眼看了一眼正元帝,“父皇,儿臣什么都不要,可唯有一件事想要求您。”
她神情非常严肃,甚至有了些绝望的感觉。
“儿臣想和崔进之和离。”
“和离?为什么?”
正元帝听了就一愣。
崔进之早年浪荡,但婚后却稳重许多,倒像是收了心。二人平素出席宫宴,看着也是相敬如宾,并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和。
因此正元帝听到这番话十分惊讶。
为什么要和离。
李述默了半晌,跪在地上垂着头,都没有说话,原因有太多,政治上的,感情上的,最终不过一句话,“父皇,我累了。”
“我与崔进之成婚五年,外头看着是花团锦簇,其实里子都烂透了,感情不和,甚至经常争执。”
李述闭了闭眼,想起崔进之这个名字,只是将他当做白纸黑字上一个政敌的名字。
“他这几年一直纳了个外室,名叫青萝,昔年是长乐坊的头牌。为了家庭和睦,这五年来我一直忍着这件事,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可是……”
“可是您知道吗,我坠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我身边,反而是跟那个外室在一起。夫妻之道,原在于互相依靠扶持,可他根本就没有做到,甚至经常让我伤心。”
“父皇,这样子下去还有什么意思……雀奴求您了,让我跟他和离吧。”
李述说罢,深深扣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她让自己装出微微颤抖、伤心欲绝的模样。
可其实她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
是时候撕破脸了,无论什么肮脏不堪的证据,只要能在他脚下做绊脚石,她都会拿出来的。
扯出青萝,其实也是在打她自己的脸。外人知道后,还会笑话她无力笼络夫君。
可这又如何,旁人怎么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付政敌,要下死手。
正元帝听了,愣了片刻,旋即就暴怒,“你说什么?外室!”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
驸马养外室,这是瞧不起公主,还是瞧不起皇家!
“你怎么不早告诉朕!”
李述抬起头来,似是悲伤的笑了笑,是十足十的可怜模样,“儿臣……儿臣总以为他会迷途知返的……”
正元帝将李述一把拉了起来,气得恨不得摔桌子踢板凳,“亏朕还以为他婚后就洗心革面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是一副风流的性子!”
正元帝一拍桌子,“崔进之呢?去把崔进之给朕叫过来!”
宫人领命连忙去了。
过了片刻,正元帝的心头怒这才平静下来,这才开始细想李述所说“和离”一事的可行性。
公主自然是可以随意和离的,本朝有不少公主都如此,改嫁十分频繁。况且崔家如今就崔进之一个人支应门楣,只要正元帝下令,他们没有力量跟皇室抗衡。
可是……
正元帝看着李述,却忽然道,“雀奴,朕一定会罚崔进之,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朕全都给你清理干净,往后让他再不敢胡闹!”
“可是你知道,崔进之不是崔进之,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世家网络。朕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替朕盯着他。”
沈孝被刚提拔不久,正元帝还想提拔更多的寒门子弟,这势必会遭到世家更激烈的反抗。那帮将死之人,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谋划。
如果雀奴在崔进之身边,他对世家的了解也会更深一层。
李述听得一愣。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崔进之已经是那样的人了,可父皇却还是……要让她继续呆在火坑里。
他方才什么慈父心肠,全都是假的!就连父皇在权力与亲情面前,选择的都是前者!
李述忽然就冷笑了一声。
父皇和崔进之又有什么区别。
“父皇,算儿臣求你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和崔进之在一起了。”
可正元帝的声音却冷,“雀奴,你忘了那日你在含元殿对朕说过什么?剜脓治命,刮骨疗伤,有人要做这柄刀。”
李述跪在地上,正元帝看到她闭上了眼,盖住那双通透而冷冽的眼,正元帝仿佛才发现,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跟安乐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却比安乐承受了太多重担。
李述闭上眼,只觉得浑身发冷。良久,她听见自己说,“父皇,好,我不和他和离。”
“儿臣身体不舒服,先退下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甚至都没有看正元帝,转过身就往外走。
她走到侧间外,好像忽然有些站不住了,扶着柱子缓了缓神。
正元帝看着她的身影,忽然问了一句,“雀奴,你怨朕吗?”
沉默了很久,李述才转过身来,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她甚至浅笑了笑了,看着正元帝道,“我没有,父皇。”
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一直都知道。没有人爱她,他们只想利用她。




平阳公主 52.第 52 章
沈孝在偏殿坐了许久, 才听小黄门过来禀报,“沈大人,陛下得闲了。”
沈孝就道一句“有劳”,跟着小黄门出了偏殿, 沿着走廊往含元殿走。
李述刚从含元殿出来不久, 她站在殿外廊下, 沉默地看着檐外灰沉沉的天空,身形十分萧索。
沈孝看见她,脚步一顿, 对身旁小黄门轻道一句“稍等”,让小黄门替自己抱着折子,朝李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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