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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帷
李述当即便敛了眉,声音登时冷硬起来,“谁说我和安乐妹妹不和睦了?!蓄意挑拨、煽风点火,你是何居心?!”
金城公主当即被吓得一哆嗦,她母亲也一抖,可一脸无知,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这样蠢的人,哪怕是再参加一万次宫宴,只怕得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李述一向是不屑于跟蠢人打交道的,可今日瞧着畏畏缩缩的金城公主和她不受宠的母亲,又有些心软。
从前她也是这样的。
李述敛了脸上冰霜,道,“金城妹妹,你今日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你不用专门去向谁道歉。”
若是道了歉,那就是将台面下的事情直接挑明到了台面上:平阳公主和安乐公主之间势同水火,这是真的,可谁都不能说出口来,说出来,那便是挑拨离间。
“有些话只能憋在心里,永远不要拿到台面上来。”
朝堂上、后宫里,这句话都同理适用。
金城公主愣愣地看着李述,还没想明白李述这句话的意思。
李述登时就不耐烦起来了。她平日打交道的,哪个不是朝廷上的老油条,一句话能听出三声响儿的人。她许久没跟金城这样的蠢人打交道了,竟不知她们能蠢到这种地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金城再听不懂,李述也懒得再解释了,冷了脸就往前走。
眼看李述又一次冷了脸,金城公主不知自己怎么又得罪了她,畏畏缩缩地叫了一声,“平阳……姐姐……”声音里竟是带了分哭腔。
听到她胆怯的声音,李述忽然停了脚步。
“崔家三郎,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些东西?”
怯弱的少女追在清贵的少年身后,战战兢兢地问道。
崔家三郎君是她认识的这世间最聪明的人,一本书读一遍就能倒背如流,还有那些复杂的人情往来、甚至宫宴上旁人的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什么意思。
他试着教她这些东西,可她总是学不会。
崔家三郎君觉得她笨,懒得再教了,甩袖就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只知道他是她通向光明世界的唯一路径,她不能丢失他。于是她只能战战兢兢地向他道歉,从荒僻宫殿里一路追他出去。长长的甬道里,她求他不要抛弃他,再给她一次向上攀爬的机会。
李述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微微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以自己最大的耐心对金城公主道,“你已经及笄了,日后的宫宴还有很多,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记得四个字,谨慎、沉默。”
她昔年是这样熬过来的,金城也能熬过来。
*
次日清晨,御史台。
“哼!”
御史大夫萧降翻开桌上的奏折,只扫了一眼,便“啪”一声将折子扔在了地上。
此时是卯正时刻,刚应过卯,御史台诸位官员们照例聚在堂中,要听上司御史大夫萧降的一番指点,这是各官署每日的例行公事。
萧降扔了折子,又道,“这等字迹,递上去只怕污了圣上的眼!”
摊在地上的奏折,字迹虽算不得风流,却也是端正。沈孝站在堂下,盯着那封奏折,“御史台监察御史,臣沈孝谨言……”
他在御史台已应了十日的卯,可每回写了折子就会被萧降打下来,原因也很简单——萧降嫌他的字丑。
御史大夫萧降五十余岁,出身兰陵萧家,那是百年风流的世家大族,书法文章都是一流。萧降本人也是当世的书法大家,写得一手好行书。
当初沈孝的科举文章便是萧降做主审官,瞧见他的字,不必看内容,便知道不是世家子弟的字迹,恨不得直接将文章揉成团扔进垃圾堆里。
碍眼。
沈孝站在堂中,脊背挺得笔直,半晌不发一言。宽袖下,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掌握紧了,末了又慢慢松开。
沈孝终于弯下身子,将折子捡了起来。
争辩是没有用的,这从来不是书法的问题。
颜筋柳骨、行楷隶草,像是珍贵的书籍一样,那些名家的书帖也不是寒门子弟拥有得起的。
世家和寒门的区别,从来都不仅仅在于金钱。
沈孝见过萧降的字,他递给圣上的折子里,一手飞扬风流的好行书,行云流水一般。这是他这辈子都写不成的字迹,因为萧降身上,是兰陵萧家百余年的风流蕴藉。
萧降坐在太师椅上,见沈孝沉默地像一根柱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下去,先把字练好了,再来写折子!”
“……是。”
沈孝回道,然后捏着折子,指尖泛白,跨出了门槛。
他站在走廊上,转头看向东墙上挂着的太阳。卯时明明是日出的时候,可今日天气不好,初升的太阳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日落一般。
自弹劾平阳公主李述起,已过了十日,可这十日间除了李述找过他,他希望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是消息滞后,不知道他弹劾李述这件事?
不会的,对方可是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皇子。
沈孝闭上眼,不愿意去想第二种可能性——他想投诚的人瞧不起他,不愿意起用他一介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
这是他改变在朝中命运的唯一方式,若是落了空,他又该怎么办?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了。
户部一片忙碌景象。
自关中大旱以来,户部从上到下都绷紧了一根弦,生怕出现一点错处以至于酿成大祸。三月初“以粮代钱”这个政策落到了户部头上,更是加重了户部的负担。
沈孝刚进了厅堂,还没坐下,就见二皇子身边的侍从跑了过来,道,“沈大人,二皇子请您过去。”
时间卡的准,简直就是专门在等他。
官署内忙忙碌碌的声音静了片刻,一时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新近的八品提举身上。
二皇子近来十分看重这位寒门出身的沈大人。





平阳公主 88.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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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孝看到李述侧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天气燥热, 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他微微挑了挑眉。
跟平阳公主打了几次交道, 他从没见过这样……焦急不安的平阳公主。方才她冲进帐子,一连串地问句。跟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她永远是一副冷漠精明的模样,对人不是讥讽就是蔑视, 仿佛一颗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某种精密的仪器。
原来她还有这样丰沛的情绪。
但既然她对崔进之这样关切, 为何当初又要……召他做面首呢。
沈孝想不透, 他移开目光,淡淡对李述行了官场礼, “微臣见过公主。”
他解释道, “崔侍郎天天向户部催粮,于是二皇子今日派臣来看看,户部到底该给永通渠派多少粮。”
崔进之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
沈孝说这句话的时候, 目光落在崔进之受伤的胳膊上,语调中带着冷意。若是目光有重量, 此时他的目光怕是能将崔进之的伤口压崩了。
行军榻上, 崔进之的目光从李述身上移向一旁的沈孝, 冷眼望着沈孝, 道,“沈大人方才也瞧见了, 民工修永通渠, 久不得粮, 已经闹到要砍本官的地步了。”
此时薛医官包扎完毕,崔进之抬起胳膊,对沈孝晃了晃。
“户部再不发粮,永通渠怕是要动乱了。天子脚下动乱,想必二皇子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崔进之的目光锁定沈孝,语带威胁,“我知道沈大人做不了户部的主,那就烦请你回去告诉二皇子一声,让他快些给永通渠派些粮来,若是发粮的日子再迟一些,怕是兵部……也压不住永通渠了。”
说罢他收回了目光,不再看沈孝。
永通渠问户部要粮,户部派人来查核,这是常例。可崔进之没想要今日户部派来的官是沈孝。
区区八品的户部提举就想来巡查永通渠的用粮情况?笑话。二皇子当他崔进之是叫花子呢!
沈孝直视着崔进之,八品深青色官服笔挺,他思索片刻,没有和崔进之纠缠粮食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慢慢开口道,“既然崔侍郎提起了今早的动乱,不知那位伤了崔侍郎的民工现在何处?”
崔进之回答地干脆利落,“逃了。”
逃了?
不止沈孝诧异,连李述都惊讶了。
崔进之带了一千士兵督工永通渠,更何况他本人武将世家出身,手上功夫亦是不错。
一个手拿锄头的民工,从兵部的眼皮底下逃了?
李述看着崔进之,皱了皱眉。
沈孝如今已不是他自己了,而是二皇子的一支势力。崔进之偏偏在二皇子的人在场的时候受伤了……
这件事并不只是简单的民工动乱,更像是……崔进之的有意谋划。
为的是从户部手里尽可能的多要些粮,尽快地把户部掏空了。
李述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一旁站着的沈孝亦想通了。
他今早来永通渠的时候,刚跟着崔进之巡查了片刻,就碰上了民工行刺的事情。
那时他就觉得这件事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就像是故意给户部的人演的一场戏似的。
崔进之是想替太子将户部逼上绝路。
可人逃了就是逃了,接下来追查凶手、满城通缉等事是刑部和兵部的事,偏这两部又是太子的地盘。
到底是不是崔进之故意安排的民工动乱,真相是查不出来的。
于是沈孝不再去想,又道,“微臣还有一事不明,请崔侍郎指教。”
“半月前,太子刚提出‘以粮代钱’的法子,户部就给永通渠拨了粮。按照计算,那批粮起码够吃一个月的。可如今不到半月,粮食就用光了。”
崔进之回道, “哦……这有什么不明的?沈大人今早刚来,本官就将账本都给你过目了,钱财流向都清清楚楚的。”
说着他拍了拍面前案桌上厚厚的一摞账本子,“怎么?提举大人认为……这些账本有问题?还是认为本侍郎贪墨了钱粮,私造了账本?”
他从行军榻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沈孝面前。凤眼微展,崔进之冷眼瞧着沈孝,带有无形的压迫。
沈孝拱手,回答地一板一眼,“微臣不敢,账本微臣看过了,账目上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崔侍郎未免也太慷慨了。”
沈孝道,“户部给永通渠拨了一个月的口粮,可崔侍郎却半个月就将粮食放完了,微臣查了账本才发现,崔侍郎一天就能给民工发两三天的口粮,因此这粮食才入不敷出。”
沈孝清楚崔进之这么做的目的。
他用起粮来是毫不客气的,早用完,就能早日/逼着户部再派粮。可户部的存量是有限的,早晚有一天要被崔进之掏空了。
到那时户部无粮,而永通渠若是还修不好……天子脚下动乱,罪魁祸首便是户部的二皇子。
这才是太子和崔进之的谋划。
沈孝继续道,“如今关中大旱,朝廷吃紧,粮食是有定数的,还请崔侍郎以后省着点用。若是崔侍郎真想体恤民生……”
他冷道,“想必您府中亦有不少屯粮,莫要用户部的粮来做人情。”
刀剑交锋。
崔进之闻言冷笑了笑,讽道,“沈大人真不愧是寒门出身,说起话来真是精打细算。”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述皱了皱眉。
崔进之早年是崔家的浪荡子,跟三教九流的人都厮混过。他是世家大族里唯一一个不会用身家背景来评判人好坏优劣的人。
可今日他是怎么了。
崔进之余光一直关注着李述,见李述皱眉,似是不悦的样子。
她不悦什么?
就因为他嘲讽沈孝是寒门出身?
莫名其妙地,崔进之心里的邪火越来越盛,看着面前的沈孝也愈发不顺眼起来。
沈孝安静地站在帐中,听了崔进之的嘲讽,他一张脸波澜不惊,连眉梢都不动一下。
类似的话他听得多了。
见沈孝如此冷静,崔进之又道,“本官知道户部粮食吃紧,可你们户部算账的时候别忘了,修永通渠是件苦活累活,你们发的粮能填饱肚子,可能让民工好好干活吗?每日实际耗费的粮比你们计算地要多得多!”
“永通渠修了这么久,却还没有修通,这到底是为什么?粮食给少了,没人愿意干,皇上要怪罪;粮食给多了,工期能赶上,可转眼户部又指责本官浪费!”
崔进之拔高了声音,“沈提举,你可知道,本官是给太子立了军令状的:到六月底的时候,一定要彻底将永通渠修好,这样南边的粮才能调进来,关中的灾情才能缓解,而你们户部……也才能松一口气。”
“短短三个月,如此艰难的一道工程,要想让民工加紧干活,除了让他们吃饱喝好,本官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他瞧着沈孝,嘲讽道,“沈提举若有什么不费粮,但同时又能赶上工期的高招,不妨指教指教本官。毕竟……你可是大邺头一个状元郎。”
沈孝沉默着,他能感受到崔进之巨大的敌意,并且这敌意似乎不仅仅来自于朝堂。
片刻后,沈孝开口,“微臣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别的法子。
关中大旱要想彻底缓解,要么指望老天爷下雨,要么指望南方大量调粮。
崔进之嗤笑了一声,抬起右臂来,漫不经心地将纱布扯了扯,“哦……原来这就是大邺的状元郎。”
李述又皱了皱眉。
崔进之今日的脾性明显不对。
李述了解他,他是典型的世家清贵子弟,早年浪荡过,但一旦进了官场,那层清贵矜骄的皮还是会牢牢地套上。
可他今天表现的非常暴躁,很不耐烦。
就像是故意针对沈孝似的。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崔进之一展眼,又将李述的皱眉看在了眼里。
帐中李述和沈孝站成一排,而他则站在他们俩的对面。仿佛他们俩才是一起的,而自己像是他们共同对抗的敌人般。
崔进之不喜欢眼前的景象。
昔年他做过我的面首。
我对情郎从来都是温柔相待的。
这两句话近日一直回响在崔进之的脑子里,连带着李述对沈孝莫名其妙的宽容,都仿佛一根刺一样,逼得崔进之浑身不舒服。
崔进之懒懒站着,微低着头,又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右臂上的绷带。仿佛已彻底忽视了面前的沈孝。
他已二十五岁了,昔年那段纵马长安道,满楼红袖招的浪荡生涯早被他彻底摒弃。像是任何一个沉稳的官僚一样,他将自己套在绛纱单衣里,规行矩步,听着朝中官员话外音的话外音。
可极其偶尔的时候,李述还是能在他身上看出昔年的风流清贵来。
譬如这时候,他懒散地站着,漫不经心地去扯臂上的纱布。
帐中站着的沈孝则表情肃穆,脊背挺直,同崔进之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终于将纱布扯松了,崔进之这才抬起头来,对沈孝道,“沈大人,今日来永通渠,该看的你都看了,该查的你也都查了,若是无事,还请早些回去户部,早日调些粮来。”
崔进之笑了笑,往营帐门口走了几步,站在帐口,对着沈孝伸手一请,“沈大人,请。”




平阳公主 89.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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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松开李述的手腕:“雀奴,你是知道的, 我爬到今天的位置有多不容易。我费尽心思才从太子嘴里把户部夺了过来, 我知道太子恨我, 我也知道崔进之是太子的死党,你嫁给他后就算是太子那头的人了。可我以为咱俩就是立场不一样, 私下里关系还是好好的……我没想到……没想到置我于死地的主意竟是出自你的口中……”
“咱们俩小时候, 明明那么好的……”
李炎的母亲冒犯过皇后, 被打压得一直不得宠,连带着李炎也受冷落。
寂寂的庭院里生着杂草, 隔墙是另一个更不受宠的庶出公主。听说她母亲身份卑贱,又死得早,唯有几个老宫女带着她在宫里过活。李炎翻过墙头,看到隔壁宫殿的杂草更旺,仿佛要将人的一生都埋没。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姑娘忽然从杂草里站了起来,她只比草高那么一点点, 迎着阳光,李炎看到她有一双通透尖锐的眼。
不受宠的皇子与公主, 在荒芜偏僻的宫殿中一起成长,直到他们开始蜕变,开始耀眼, 终于获得了无上的恩宠与权力, 却也失去了往昔的情谊。
李述极短暂地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但很快就将回忆摒弃脑后。她一如既往地神情淡漠,忽然道:“二哥,你看我这衣裳和首饰好看么?”
李炎不解,“你说什么?”
李述伸手将头上簪着的步摇取了下来,这步摇雕工精致,其上嵌有昂贵的红玛瑙。
李述垂下眼,端详着手中的步摇,声音淡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二哥,你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可我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咱们都是从宫里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今日的恩宠,今日的财富,今日的权力,都是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像身上这身衣裳、头上这根簪子,小时候我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这样华贵富丽。”
李述忽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李炎,向来淡漠的目光中此刻却仿佛有火在燃烧着,“崔家是太子党,从我嫁给崔进之那天起,我就上了太子这条船。政治斗争中没有输赢,只有生死。太子必须坐上那个位子,我才能维持今日恩荣不变。若是太子输了……”
李述闭了闭眼,语气冷酷而坚定,“为了我自己,我不可能让太子输!二哥,从我嫁给崔进之那天起,你我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你是知道我的,对付敌人……”
李述抬起手来,将步摇握在手心,然后慢慢地,对准李炎的心口。
她勾起惯有的轻嘲的笑,目光薄凉如刀,“我从不会心慈手软。”
李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张了张嘴,“雀奴……妹妹……”
和太子争斗了这么久,可这是李炎头一次清楚明晰地认识到政治斗争的残酷。它将血脉割断,将情谊击碎,将昔日的一切温情都弃若敝履。
那双尖锐通透的眼睛里,所珍视的唯有权力、唯有恩荣,没有任何属于过去的情谊。
“驸马爷,这边……”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府里传来,李述将步摇收进袖口,转身见是门房领着崔进之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想来是方才李炎的表情太过狰狞,下人们生怕李述受委屈,可又不敢拦着二皇子,只能赶紧去请崔进之来救命。
崔进之大跨步走了过来,站定在李述身边,他肩膀宽阔,又生的高大,半个身子挡在李述面前,帮她隔着李炎。
崔进之拱手行礼,声音却冷硬,“不知二皇子来府,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担待。”
李炎自然瞧出崔进之的不待见,他更不待见崔进之。崔进之是太子手下头一个干将,李炎和手下幕僚做梦都想对付崔进之。
李炎冷哼一声,“本王许久没见平阳了,不过叙叙旧而已,驸马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崔进之亦笑,笑也是硬的,“叙旧自是无妨,只是在府门口叙旧,恕下官不知道这是什么礼数?”
李炎冷着脸,“本王不过是正巧路过这儿,见平阳正好要进门,就随口聊了几句。”
他瞟了崔进之一眼,显然不愿意和他陷入口舌之争。李炎将目光落在崔进之身后的李述身上。
“平阳妹妹,我走了。”
李述慢慢地、微微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二皇子跃上马,马鞭一抽,他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分道扬镳,二哥这回是真的走了。
她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默了默,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李述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崔进之握着她的手腕,正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袖来。
皓腕上淤青一片。
崔进之紧皱着眉,面上显出十分的怒气,“二皇子弄的?”
李述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手腕是挺疼的,不过她倒不生李炎的气。
以粮代钱这道槛,恐怕二哥熬不过去,三个月后永通渠修好之日,便是户部重回太子手中之时。二哥在朝堂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能和太子分庭抗礼,却被她短短四个字打回原形。
这淤青是她该受的。
李述想要将手腕从崔进之手中抽出来,谁知崔进之却抓她抓得紧。不待李述开口要他放手,崔进之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府里走。
因二皇子一事,李述此时心中本就有些五味杂陈,不愿意和崔进之纠缠。她使劲抽了抽手,崔进之手劲不让李炎,李述叫他抓得疼,不耐烦道,“你带我干什么去?”
可崔进之却显得更不高兴,连头都不回就拉着李述往前走。走过前院,绕过回廊,进了西院。李述的表情有几分不适,抽了抽手,可又没有抽出来,“你带我去你的院子做什么?有正事花厅商量。”
崔进之还是不说话。
直到进了西院,领着李述进了正屋,崔进之这才松了手。回头一看,却见李述长眉皱着紧,极为不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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