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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子彦身体猛地颤了颤,机械的道:“儿臣……会把他找回来的……”
巫王面上的期盼和希冀一下子凝住了,半晌,喃喃道:“你说得对,是要把他找回来。”
而后,提着青龙剑,转身出了营帐。
晏婴不放心,急步跟了过去,就见帐外不远处,巫王正沉默的站在空地上,凝视微亮的天色。脚边,插着那把青龙剑。
方才帐昏暗,此刻就着泛白的天色,晏婴才看清,巫王袍袖上沾满血色,衣料裂的一条一条的,不像是搏斗伤着的,倒像是被剑气割伤的。
“王上,老奴立刻传医官过来!”晏婴惊痛。
巫王似从恍惚惊醒,浑不在意的道:“不必跟着,孤……要去找世子了。”
语罢,果真拔出剑,翻身上马,复朝营外奔去了。
“王上!”晏婴追了几步,徒劳的跌跪在地,一时悲怆不能自已。
回首,他看到子彦一身白衣如雪,萧然站在帐门口,亦望着渐渐亮透的天际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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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时,九辰醒了过来。
伤兵营更加嘈乱,显然是聚集了更多的伤兵。
这也意味着,前方的战事还在继续。
老军医见那少年醒来,亲自端了半碗姜汤过来,喂他喝了,问:“伙房送来了新烤的番薯,小郎君可要吃些垫垫肚子?”
九辰摇头,只问:“前方战事如何?”
“还能如何,从昨夜到现在,伤兵都没断过,刚刚又送来一批。”老军医摇头叹息:“这楚王像疯了一样,穷追不舍,连寰州的安危都不顾了。听说,那些蛮族趁机血洗寰州,杀了不少人呢。一个凤神血脉,牵扯出这么多战事,也真是造孽!”
九辰面上好不容易聚起的血色又消失殆尽,自嘲般扯了扯嘴角:“的确是造孽。”
这一整夜,满营伤兵的哀嚎声与呻吟声在他耳边萦绕,即使在睡梦里,也是一张张痛苦绝望的脸孔在向他索命。
身处人间,仿若地狱。这人间惨象,皆因他而起,这营每一个人,每一声呻、吟,每一声喘息,甚至是他呼吸的每一口带着血腥味儿的空气,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罪孽究竟有多么深重。
是他太过天真,以为一颗毒药,就能让楚王死心,没想到,换来了更惨重的代价。这世上根本没有侥幸之事,血债,终究要用血偿。
脏腑间,骤然一阵痉挛。九辰偏过头,无声吐出一口乌血,额角又冒出无数细密冷汗。
“小郎君内伤严重,切不可情绪过激,更不可妄动内力。”老军医严肃提醒。
这就是日丹和月丹的高明之处,除了内家高手,寻常医官根本瞧不出这是毒之象。
九辰迅速擦干净嘴角血迹,回过头,已恢复常色,又问:“子彦公子,可回营了?”
“昨夜被人从雀岭救回来了,今早刚醒。”说到这里,老军医又叹息:“看子彦公子反应,世子殿下恐怕还在楚人手里。王上今早又发疯似的出营去找殿下,还不知何时归来。远途苦战,三军士气日渐低靡,老夫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沧溟。”
也不知是不是受他情绪感染,方才还哀嚎一片的伤兵营,忽然安静了下来。继而,有极低微的啜泣声,蔓延开来。
九辰向老军医讨了块番薯,努力吃了几口,实在熬不过,又靠着帐壁睡了过去。
老军医趁机翻开那少年染血的黑袍,只粗略看了几眼,便颤抖着松开了手,惊痛不已。
千疮百孔,伤口化脓得厉害,早已错过治疗时机,他根本无从下手。若强行剜出腐肉,只怕会伤及脏腑。难怪,从一开始,这少年便放弃了治疗。





落花辞 第360节
这一睡,直至暮色将至。
九辰是在激烈的吵闹声醒来的。
吵闹声来自帐外,帐内格外肃穆安静。
“外面发生了何事?”他问身边那名唤作“阿宝”的伤兵。
阿宝还很虚弱,“嘶”了一声,道:“听说,王上和大军被楚军困在了回鹘岭,情况危急。子彦公子准备派一队死士,趁夜绕到楚军后方,烧了楚军粮草。”
“营已无可用之兵,只能从伤兵里挑人了。这是有去无回的任务,谁愿意去呢?”
阿宝长长叹息。
“你、你要去哪里?”见九辰拖着锁链起身,阿宝急问,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扯住了伤口,“嘶”的一声,又跌回稻草上。
九辰挑了挑嘴角,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阿宝从地上捡起一物,看清后,急道:“你的平安符掉了。”
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任务总共需要三十名死士,还差两名。一名断臂的伤兵正在大骂负责选人的副将,原因是不想让受伤的弟弟过去赴死。
闹得正厉害,负责此次任务的武烈营大将殷龙到了。
听了副将禀报,殷龙皱了皱眉,目光一凛,喝道:“王上被困回鹘岭,危在旦夕,尔等竟有心思在此吵闹,成何体统!来人,将庞春和李德安拉下去,各杖五十,以正军法!”
庞春便是那副将,李德安便是那闹事的伤兵。
立刻有负责行刑的士兵将两人拖了下去。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殷龙又点了李德全、章知二人,凑齐三十名死士。李德全便是李德安弟弟,知道躲不过这一劫,望着兄长受刑的方向,泫然落泪。
哭得正厉害,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粗哑的少年声音:“末将替李德全去。”
回头一看,却是个戴着镣铐的黑袍少年,身材倒是挺拔,却瘦削的厉害。
殷龙上上下下打量着九辰,见他虽身负重伤,却气度不凡,且不像武烈营人,疑道:“你是……”
九辰道:“我乃死士营的死士。”
殷龙一愣。此次出征,王上只带了百名死士,皆安插在王驾左右,并未下放入各营。这名死士,又是从何处来的?
“夜袭敌营,是死士营最擅长之事。末将愿与将军同行。”
殷龙果然目光一肃。今夜凶多吉少,殷龙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此刻能得死士营助力,倒平增了几分斗志。只是——
他狐疑不定的盯着那少年手腕上的镣铐,又仔细瞧了瞧他的眼睛,遗憾摇头:“今夜之任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壮士双目不能视物,只怕连敌军营帐都分辨不出,如何完成任务?”
“更何况,”殷龙一顿,话锋忽转犀利:“你既是死士营死士,怎会手脚皆被镣铐所缚?”这分明,是囚犯的标配。
“将军明察秋毫,我也不必再瞒下去了。”九辰面无波澜,道:“我的确是因犯了事,才被王上贬黜到先锋营将功折罪。今夜若能随将军完成任务,必是大功一件,我也能早日调回王上身边。还望将军成全。”
语罢,又冷冷挑了挑嘴角:“至于眼盲之事。一则,夜间行动,眼睛本就没有多大用处。二则,我看不见,并不代表我杀不了人。”
殷龙还未及细思这话之意,忽觉一阵寒意直逼左颈而来,他下意识的躲闪,刚立定,却惊觉一个冰凉的物什,已抵在了他右颈上。
九辰握着手的暗箭,轻笑道:“譬如此刻,将军左腿有伤,又习惯左手用剑,我若佯攻左面,逼得将军右面空门大开,很容易得逞。”
“你怎知我左腿……”
殷龙说到一半,又生生吞下后面的话,细思之下,只觉周身汗毛直竖,不由击掌:“好,我便允了你。不过——”
他说出心最后一重顾虑:“我须得验验你的左臂,才能放心。”
这少年眼盲之,仍能身手如此敏捷,若不确认身份,他着实不放心。
九辰一笑,坦然卷起左臂的袖口。殷龙定睛一看,那截臂上果然埋着一颗血雷,这才肃然起敬,道:“今夜,有赖壮士相助。”
李德全绝望之际,竟然逃得一劫,自是对九辰感激涕零,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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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巫楚交战,从落霞坡到回鹘岭,百姓们皆已卷室而逃,只留下一片片空荡的房屋和村子。
有楚王亲自坐镇,楚军士气高涨,除了在前方和巫军激战的将士,留守在后方的各营也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丝毫不见懈怠,光外围的守兵,就有三层。堆放粮草和兵器的大营更是安排了重兵把守,且设有高高的铁栅栏围着,防止有人放火箭烧营。
殷龙命人放出一只半路上捉的野猫,去前面探路。那猫一路敏捷跳跃,还未靠近营帐二十米之内,便惨叫一声,死在了楚兵布下的箭阵。那猫脚步极轻,尚不能摆脱厄运,楚军大营周围还不知设了多少刁钻的陷阱。若是人走过去,只怕不出十步,便会触碰到机关。
楚王尚武,年轻时征杀四方,颇有威名。只是,这般精密布置,大大出乎了殷龙意料。此时三更将至,正是防火烧营的最佳时机,可若贸然行动,后果不堪设想,一着不慎,便会葬送所有人性命。殷龙正束手无策,耳边忽传来一个清冷的少年声音:“不过些雕虫小技。若将军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一试。”
其余死士暗自咋舌,殷龙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身旁的盲眼少年,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涌动。这少年周身散发的比视死如归还要沉稳自持的气度,令他莫名折服,仿佛他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主导者。
区区一个死士,便有如此魄力,难怪这么多年王上一直牢牢把控着死士营,极少让外人插手。唯一的例外,就是两年前被任命为死士营主帅的少年主帅,亦是他们的世子殿下、真正的凤神血脉。
殷龙心头热血涌动,郑重一跪,道:“一切,仰仗壮士。”
正要以首顿地,鼻头忽然窜入一股怪异的味道。殷龙大呼不好,急急抬头,眼前已罩上了一层黄色烟雾。
“你——!”他欲高呼,惊恐的望着漠然站在烟雾的少年,只费力吐出一字,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九辰抛掉手的迷雾弹,俯身摸了摸殷龙倒下的位置,道:“多谢带路。”便胡乱拔了些荒草,把众人遮盖住。
这一路蛰伏而来,他体力透支严重,靠在矮坡上缓了许久,直到三更鼓响,才收拾了一下衣袍,朝楚军大营走去。
站在门楼上放哨的士兵遥遥望见一个黑点朝营门方向走来,急忙吹响报警的号角。楚军大营依次亮起,蛰伏在暗处的弓弩手,皆悄悄把弩箭对准远处的不速之客。
等离近了,楚兵才看清,那是一道削瘦的人影。值夜的大将匆忙赶来,正要下令射杀,寂静的旷野之上,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我乃九州公主唯一血脉,谁敢放肆?”




落花辞 第361节
那楚将立刻命人举起火杖,仔细一辩,大惊,召来副将,急声吩咐:“、去禀报叔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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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大结局()
楚王帐外, 从回鹘岭奔回的斥候禀告完前方战事, 正激动的等着楚王下一步命令。
此次一举将巫军围困岭,楚军士气大涨, 纷纷高呼要生擒了巫启,令巫国对楚国俯首称臣。
眼看多年夙愿得偿, 向来穷兵黩武、志在九州的楚王却一反常态, 表现的很平静。熊晖和其余几员大将连发了三份捷报, 都等不到楚王回信,焦急之下, 只得又专门遣了名斥候,请示王令。
到此刻, 那斥候已在帐外跪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得到楚王召见, 焦灼之下,只得不住的把眼神儿投向侍候在帐外的叔阳。
叔阳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正要进帐替楚王换盏热茶,便见值夜的副将熊刚急急朝这边走了过来。
熊刚急得满头大汗,在叔阳耳边低语了几句,叔阳脸色一变,心头却暗暗一松,忙嘱咐他去辕门处稳住形势, 自己却急急掀帐去见楚王。
楚王一身金色铠甲,正持剑坐在案后, 闭目养神。甲片磷光映照下,他眉间渡着一层湛湛光华,仿佛又回到了昔年四方征伐的时候。
听到脚步声,他眼睛微眯起一条缝,迸出一丝冷芒,沉声道:“告诉熊晖,先放出消息,寡人已在回鹘岭生擒巫启,而后将巫启和那些巫军直接就地斩杀!”
最后一句,楚王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叔阳一颗心突突直跳,连他都没料到,楚王迟迟不发令,竟是存了如此心思。
正发愣,便听楚王冷哼一声:“寡人倒要看看,这一次,寡人那位好外孙,会不会为了巫启,再次自投罗。”
叔阳喉头有些发干,心情复杂的道:“君上息怒。刚刚值夜副将来报,小殿下已然、已然回来了。”
楚王陡然睁开双目,眸光如紫电,鹰隼般盯着叔阳。过了一瞬,他紧皱了大半夜的眉头才微微松开,扶剑站起来,苍老的面上不辨喜怒,喉间却溢出丝冷笑,高声道:“把寡人的马鞭取来。”
叔阳大惊,挣扎道:“君上……”
“取来!”楚王低吼,眸光深处,却隐隐浮了层水泽。
叔阳了解楚王脾气,不敢再激怒他,忙去旁边帐壁上取了下来。
那是君王御用的马鞭,里面绞着特制的金丝,叔阳捧在手里,只觉异常沉重,还未递过去,楚王已抢了去,大步出帐了。
见楚王过来,聚拢在辕门处的楚兵立刻分列两侧,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手,却齐刷刷亮起兵器,护卫楚王安危。
楚王遥遥望着站在火光的少年,只拿余光扫了扫两侧,喝道:“都把刀剑给寡人收起来!那是寡人的外孙,不是旁人!”
“诺!”
楚兵齐刷刷收起兵器,又自觉的往两边退了一步,让出间宽道。
楚王这才大步流星的朝辕门外走去。他分不清此刻萦绕在胸的,究竟是愤怒还是不甘,却清楚的知道那其没有丝毫失而复得的欢喜。
从前,他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靠武力征服,唯独这人心,却让他控制不住。
他不甘心,眼前的少年,分明自己这个外公待他比巫启好百倍千倍,为何他还屡屡背叛自己,与西楚作对。他可以为了青岚,为了巫启以身犯险、自投罗,却偏偏不能体会自己的一片苦心壮志。
正如,当年他那个执拗倔强的女儿,为了一个他并不大看得上眼的云国世子,宁肯以死明志,也不愿为了楚国,为了他这个父亲,维系巫楚联姻。
以至于此后十多载,神女树被毁,四方蛮夷群起作乱,楚国威信大失,他亦在满腔壮志未酬渐渐老去。
待走到跟前,就着火光,看清那少年俊美苍白的脸庞,和那副淡漠至毫不畏避的神色,他心便如同窝了团火,积压了十数载的怨气,此刻齐齐涌上心头,直顶的他额前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寡人的军营当什么了?!”
鞭子破风而出,猛抽在那少年膝弯上。
九辰身体晃了晃,双拳紧攥,抽调出所有力气抵抗,没有倒下。
楚王眼眸一缩,鼻怒哼了声,臂上开始灌注内力,更狠辣的一鞭抽在了同样的地方。
九辰支撑不住,跌落地面的一瞬,一条腿苦撑着,终是只单膝跪了下去。
楚王彻底被激怒,也顾不得什么章法,一鞭咬着一鞭,抽在那少年笔直撑着的左肩上,发泄胸源源不断涌出的愤懑。
边抽便低吼:“你信不信,再有下次,寡人直接废了你,将你一辈子都囚在楚宫的暗牢里!”
“你心里既向着巫启,还回来做什么!倒不如直接取了寡人的项上人头,去向他邀功请赏!”
最后一字落下,那鞭子也应声断做两截。
叔阳惊痛,两侧的将士都噤若寒蝉,目不斜视,队列前所未有的肃穆整齐。
原本喧闹的楚军大营,此刻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余一缕呜呜的风声。
九辰双肩轻轻颤栗了一下,嘴角慢慢溢出血色。
“不错……我这些忤逆之行,倚仗的,不过是外公的疼惜。”
他撑着地面,低咳了几声,抬起头,极轻的一挑嘴角,声音干哑的如同磨砂:“我回来,一是为了将这身血脉还给西楚,让外公消气。二是……为了跟外公道别。望外公日后多加餐饭,长命百岁,勿再挂念那个伤你叛你的孽子。”
“那个孽子,很感激王上,让他这一生还有恃宠而骄的机会。”
语罢,九辰也再没力气强撑下去,只拼力擦掉嘴角乌黑的血迹,左肩一松,像奔袭了千里万里终于回到山林、回到巢穴的野狼一样,歪倒在了地上。
他高烧多日,对疼痛早已不敏感。此刻只是觉得冷,冷得如坠冰窟。
而这深秋时节覆了层严霜的大地,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宁。幼时,他总是缠着隐梅姑姑问,地底下那么寒那么冷,为什么人死后要入土为安。
如今,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因为大地对待每个人都是博爱公平的,无论你出身如何,无论你来自这九州上的哪个国家,无论你是坏人恶人,总有那么一抔黄土是属于你的。
楚王茫然僵立原地,半晌,才发疯般抱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少年,红着眼睛嘶吼:“军医!”
他催动内力,复大步流星的朝自己所居的王帐走去。行至半途,忽觉有什么黏湿的东西流到了袖口上,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少年的鼻孔里,不知何时,已流出两道乌黑血迹。




落花辞 第362节
再行了几步,那少年的耳孔里,也有乌血流出。
“辰儿!辰儿!”
楚王胸口如遭重击,一面急切呼唤,一面加步子。
等行到王帐门口,那少年的身体,已彻底冷了下去。
楚王愣了愣,目已流出水泽,他手忙脚乱的把九辰搁到榻上,像个无措的孩子,转头催促叔阳:“,去叫军医。一定是寡人下手太重,这混小子疼昏过去了。”
叔阳怆然,不忍再看,转过头,狠狠抹了把泪。
楚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抽出了挂在帐壁上的剑,在臂上割出一道口子。而后欣喜若狂的走回榻边,往九辰口喂血。
可惜那少年始终紧抿着嘴角,不肯张开,楚王有些着急了,正要气急败坏的命叔阳撬开那少年的嘴巴。帐外,传来了军医惶恐的声音。
楚王大喜,忙道:“卿进来。”
两名老军医战战兢兢的进来,未及行礼,便被楚王一手一个拎小鸡似的拎到了榻前,喝令给那位小殿下治病。
榻上的少年,七孔流血,血呈乌色。
两名老军医脑嗡的一下,登时面如白纸,其一人,哆嗦着伸出手,去探那少年的鼻息。
“辰儿如何?”楚王在一旁紧张的问。
那人已呆若木雕,喉结滚了几滚,都说不出一字,身体,却抖得如同筛糠。
正此时,“轰——”一道惊雷滚过夜空,顺带着劈下几道紫色闪电,帐外,毫无预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王上,回鹘岭急报!”
“急报!回鹘岭急报!”
斥候焦灼嘶哑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传了过来。
不过一息功夫,帐外便传来勒马之声。那斥候翻身而下,急禀:“王上,大事不好!汉水水面突然暴涨,巨浪冲天,以致南岸全线决堤,从东面的回鹘岭到西面的潟湖岭,已全被大水淹了!”
几乎同时,帐内的烛火,被突然灌入的冷风卷灭,整个大帐倏地暗黑一片。
叔阳定了神,先步出大帐,急问:“楚军可有安全撤离?”
帐外雷雨交加,斥候跪在雨水里,哽咽不成声:“那水里有剧毒,两万楚军连同一万巫军,皆被卷入汪洋之,只怕凶多吉少。大水马上就要涌入阙关,还望大夫保护王上,速速撤离此地。”
叔阳一时震惊到无以复加,疾步回到帐,心神不宁的点亮烛火,正要回禀,楚王已当先开口:“寡人哪里也不去,寡人要在这里陪着辰儿。”
“王上!”
叔阳直挺挺的跪下,满目哀求。
楚王握着那少年冰冷的手臂,一面拿着毛巾,耐心的替那少年擦去脸上的血迹,吩咐军医:“去取热水和敷外伤的药来。”
两名军医听得头皮发麻,却也不敢违拗楚王命令,忙诺诺退下,失魂般返回帐取药。
这一夜,平静了十八载的汉水,像是被这世间最强烈的怨灵驱动起一般,突然愤怒咆哮了起来。
大洪如奔腾的猛兽,汹涌向南翻卷而去。周遭小国尽皆遭殃,昔日满目荒芜的云国故土,一夜间焦土沦为汪洋,云楚间千顷良田和无数村庄百姓,尽被大水冲毁。
这带有剧毒的洪水所过之处,夭黛丛生,百草枯萎,腐尸遍地,密密麻麻的飘浮在水面上,昭示着近百年来九州大地上最大的灾难。
在阙关之北驻扎的巫军大营首当其冲。由于大部分将士都和巫王一起被楚军困在回鹘岭,营帐皆空荡荡的,最危险的,反而是伤兵营的那些伤兵。
若那些伤兵的伤口感染到有毒的洪水,后果不堪设想。留守在营的子彦得知消息,亲自赶到伤兵营,和那些军医一起,带着伤兵们往附近的山上转移。
他受过夭黛之毒的侵害,此刻倒不惧怕那汉水之水,只是,在帮着一名老军医抬一个重伤的伤兵时,不经意瞥到那伤兵腰间一物,目光倏地颤动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的护身符……可否借我看看?”子彦声音也跟着发颤。
因伤口沾了雨水,阿宝伤势又严重了些,神智便有些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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