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九辰做了噤声的手势,提剑而立,静静捕捉着冰冷的夜雨之,那股舒缓温暖得有些诡异的气息。
倏然,他箭袖微动,三道暗箭如电,刺入夜空。
一道潋滟剑光,划破雨幕,宛若三尺秋水,凝在半空。
孟梁抬眼望去,只见明亮的剑光后,一人负手而立,青衣绰绰,鬼面狰狞。
阿蒙连声尖啸,振翅冲向那人,孰料,甫一靠近他周身的青透气团,便被震飞出去。
阿蒙撞在树干上,啸声低沉惨厉,休整了片刻,竟是再次振翅撞了过去。
九辰皱眉,道:“阿蒙,回来!”
他话音刚落,阿蒙便再次被那青色气团撞飞到了墙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阿蒙直接掉落到地上,晕了过去。
孟梁总算明白,今夜是摊上了大麻烦,而这麻烦的来源,多半是来自他怀这个受伤的少女。
九辰侧首看他:“把人安置好,不要出来。”
孟梁会意,重新抱起阿鸾,踉跄着奔进阁内,紧紧关上阁门。
九辰举起剑,指着半空的鬼面人,冷冷道:“此前,你夜闯巫王宫,如今,又带杀手蛰伏世子府,俱是杀头的死罪。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衣人没有立刻回答,鬼面后的双眸凝视着九辰许久,才似叹似嘲,道:“原来,你便是那个传言恶疾缠身的巫国小世子。你的母亲,是风南嘉。”
他语调温润如水,即使在这肃杀的气氛,亦如话家常。
落花辞 第46节
语罢,秋水消散,一袭青衣飘然落地,轻如落叶飞羽。
“风南嘉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生的很像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片刻后,他如是说。
此人如此肆无忌惮的直呼巫后名讳,九辰心早就起了怒意,手寒光一闪,便向青衣人颈间刺去。
青衣人视若无睹,直到剑尖抵到喉结处,才轻轻拂袖,挡开剑身。
九辰只觉一股巨力撞上胸口,起初绵绵,继而如大石碾压,透不过气。
身体重重撞到墙上,胸口是窒息般的痛。九辰轻轻侧过头,吐了口血,才发现,手之剑,已经断成两截。
青衣人淡声评道:“你的剑术,如此不堪一击,定然不是巫启所授。”
九辰剧咳不止,没有理会。
青衣人微微抬首,望着漫天雨水,笑道:“我们之间,始终未曾分出高下。依他的脾性,如果未传授于你,必然是传给其他人了。”
然后,他望着九辰,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云淡风轻的冷罢,他振臂将手残余的剑柄插入地下。
无数道利箭破土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瞬间结成一个箭阵,将青衣人困在其。
阵,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无论阵之人如何挣扎,被打散的乱箭总能从各个方位迅速重新集结,封住缺口。
九辰默然将他一套剑式看了许久,才伸手往半空抛了一支响箭。
孟梁听到动静,忙从阁里跑了出来,正看到九辰捡起另一截断剑,反掌插进自己胸口。
“殿下!”
孟梁大嚎一声,奔到九辰跟前,扶住他,急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府门,被猛然冲开。
同一时间,九辰拔出插进地面的那柄断剑,箭阵立刻消散无踪。
狄申当先下马,震惊的望着世子府内的混乱场面,以及,狰狞鬼面后那双冷冽的眼睛,大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行刺殿下!立刻拿下!”
火光冲天,次第涌入世子府的戍卫营将士立刻将青衣人围了起来。
狄申疾步行至九辰跟前,单膝跪地,道:“臣来迟了,请殿下治罪。”
九辰扬起一抹冷笑,道:“这些刺客闯入我府,挟剑逼我交出神女枝。我倒不知,神女枝为何物?与我有何干系?”
狄申一惊,脸色乍青乍白,转首,微有愤怒的盯着与他同来的白衣男子:“楚殿下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西陵韶华施施然离镫下马,行至九辰跟前,轻施一礼,才道:“殿下、将军莫怒,这其怕是有误会。此人乃我西楚剑客,为护神女枝,随使而来。”
“误会?”狄申黑着脸,冷哼道:“此人集结刺客,夜闯世子府,刺伤我巫国世子殿下,铁证如山,难道也是误会?!”
西陵韶华穿过营兵,翩然行至青衣人跟前,如对故友般,问道:“离侠,究竟怎么回事?”
青衣人并不说话,只是负着手,携剑而立,仿佛寥寥天地间,唯他一人而已。
许久,他轻轻摇首,似是苦笑,道:“小小年纪,心计便如此深沉,倒果然是随了他。只是,可惜了那双眼睛。”
他语似喃喃,西陵韶华却听得清晰,当即浑身一震。
待他回过神,那抹青影,却已然消失在了暗黑的雨夜之。
铁桶般的围剿,青衣人竟来去自如,埋伏在暗处营兵立刻射出暗箭追捕。
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遇之匪深,即之愈希。
行去处如清风明月,配上这宛若谪仙的清姿,莫非——
狄申是个剑痴,从谈剑说剑、比剑试剑、到铸剑鉴剑,整个沧冥倒是无人能比得上他。
“他便是西楚第一剑客——离恨天!”
狄申止住喧哗,谨慎的说出了心的答案。
西陵韶华一叹:“不错,正是他,我们楚人尊之为「离侠」。”
九辰做出了然之色,道:“原来,他是听命于西陵殿下,难怪要追讨神女枝。”
西陵韶华微微含笑,郑重作礼,道:“那日在马场,韶华眼拙,未能认出殿下,已是大罪。今日,因韶华布置失当,又险殿下于险境,实在是罪当万死。”
九辰回礼,道:“神女枝事关重大,换做子沂,想必也会心急失策。”说罢,他向狄申道:“此事关系到含山公主的婚事,戍卫营务必要倾力协助。”
西陵韶华凝视着对面少年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久久无言,直到它们与记忆的那双明眸渐渐重合在一起。
一场雨夜追捕,险些酿出大祸,狄申虚惊了一场,布置好暗营后续追查任务,便连夜入宫向巫王汇禀情况。
大雨,依旧冲刷着夜幕,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九辰振出胸断剑,抱起受伤的阿蒙,刚走了两步,便一头栽了下去。
孟梁扶起他,眼圈泛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殿下这是何苦?”
落花辞 第47节
九辰竭力维持清醒,语气殊无温度:“对付他们,不需如此下策。但唯有如此,父王才会信我。”
夜色极深之时,孟梁终于替阿鸾处理好伤口。
他端着药布出来,却见九辰依旧在书阁推烛展卷,奋笔疾书,而阿蒙则被包扎的如同粽子一般,栖在笔筒旁边打盹。
“殿下,该歇息了。”
孟梁终究还是在阁门外提醒了一句。
九辰笔下不停,道:“你且睡,不必管我。”
孟梁听他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轻松,不由道:“今夜之事,殿下另有章?”
九辰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朱雀道之事,可以先跟父王交差了。”
孟梁斟酌片刻,蓦地明白过来,瞪大眼睛:“殿下,这可是欺君!”
九辰冷冷瞥他一眼:“我又没欺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孟梁继续傻瞪了半天的眼,竟觉无言以对。
半晌,他却叹道:“殿下不该救那丫头,自惹麻烦的。”
九辰懒得理会。
孟梁便继续叹道:“这丫头敢孤身一人独闯楚使驿馆,虽然勇气可嘉,也恰恰证明她绝非善类。殿下实在失策!”
九辰忍无可忍,道:“若有人死在你家门前,你难道要靠白费口舌为自己洗脱嫌疑么?”
孟梁想了想,竟再次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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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借力打力
次日 ,卯时方至,天色尚青,九辰便携着一副弓箭与一份奏简离府入宫。
阴雨连绵的天气还在持续,细密的雨丝滋润着沧冥城的每一个角落,连石缝的荒木野草都沾染了这份惠泽。
九辰到时,巫王已经在垂殿批阅了一个时辰的奏简,此刻正在用早膳。
因而,他在垂殿的长阶之下堪堪等候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传唤之声。
巫王坐于龙案之后,视见九辰一身暗纹黑袍湿了大半,微有不悦道:“昨夜之事,狄申已然奏禀,你不必再奏。”
九辰单膝跪地,行过礼后,才举起手之物,道:“儿臣今日要奏禀的,是有关朱雀道遇刺之事。”
侍立在龙案旁的晏婴见状,立刻将两件东西呈送到龙案之上。
巫王拿起那副弓箭,果然挑了挑眉,道:“查出什么了?”
九辰抬眸,道:“昨晚,闯入儿臣府的刺客,与那晚埋伏在朱雀道的杀手,是同一伙人。若儿臣所料所料不差,他们应是属于同一个组织。”
巫王盯着那弓箭看了会儿,道:“就凭此物?”
“不错。这副机箭,是那晚儿臣从刺客手夺来的。据儿臣所知,此弓与市面上流行的弓在样式上并无差异,但射程却要远上很多,整体构造更加巧,最特殊之处,便是木的云纹。昨夜,闯入儿臣府的刺客,所用长剑上亦有此云纹标记。儿臣虽不知这云纹的含义,但可以断定,他们之间,必有联系。”
巫王听完,并不评述,反而道:“昨夜伤你的那名西楚剑客,你可摸清了他的武功来路?”
九辰摇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儿臣被他一招击败,再无反抗之力。不过,他的剑术,不仅利落狠辣,更兼华美无双。”
巫王明显的皱了皱眉,片刻后,却是摆了摆手,道:“这些,孤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九辰没有动,直接道:“父王不信儿臣所说么?”
“放肆!”
巫王眉峰顿时一沉,冷声道:“孤听狄申说,昨夜闯入世子府的那些人,是为了追查神女枝下落,是楚使人。难道,孤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和一个普通云纹标记,便要判定楚使之罪么?”
九辰难以置信的望着巫王,许久,缓缓垂眸,恭敬道:“是儿臣思虑不周,出言冒失。儿臣谢父王提点。”
说罢,他复又恭敬一拜,便起身离开。
行至殿门时,巫王忽然叫住他,语气冷厉:“你母后卧病多日,却空有一双儿女,日日不见身影。从现在起,你每日都须按时到章台宫侍奉汤药,以尽孝道,若有惰怠,孤决不轻饶!”
“儿臣遵命。”
九辰平静应下,刚要抬脚,余光便不经意间扫到了黑色衣摆滴落在玉石地板上的血迹。
他略带厌烦的皱了皱眉,便用脚轻轻抹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出了殿门。
巫王摸着弓身上的云纹,墨眸渐渐渗出寒意。
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墨纹金裳、脸覆鬼面的男子。他盯着那云纹,道:“主上是怀疑,那人回来了?”
巫王咬牙冷笑:“孤倒要看看,一个鬼魂,到底要如何兴风作浪!”
不多时,便有内侍来报,楚国世子西陵韶华求见。
巫王当即命晏婴亲自出殿相迎。
西陵韶华依旧是一身白衣士的打扮,施施然入殿后,便展袖为礼。
巫王含笑道:“世子不必多礼。神女枝丢失之事,孤会让戍卫营与暗血阁全力配合。”
西陵韶华却不惊不慌的道:“韶华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回禀王上,神女枝,并未丢失。”
巫王一怔,猛地扶案起身道:“此话当真?”
落花辞 第48节
“韶华不敢欺瞒王上。说起来,此事多亏离侠筹划,他早料到会有贼子觊觎神女枝,便特地备了假枝,放在藏枝之处,果然骗过了贼人。”
离侠……巫王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露出期许之色:“虽是一事,却足可见其大智。他日若有机会,希望世子能为孤引荐一下这位侠客。”
西陵韶华微微笑道:“离侠乐在江湖,最不愿卷入朝堂纷争,韶华多次恳求他留在身边相佐,都被他翻脸拒绝。若不是因为昔日故交之情,他也不会随使保护神女枝。”
巫王眉峰略抬:“是孤唐突了。离侠其人,想必亦如高天孤月,风姿高洁,不染尘污。”
西陵韶华双掌交叠于身前,郑重一跪,高声道:“韶华今日来,是想求王上允诺一事。”
“世子但讲无妨,孤能力所及,必尽力成全。”
“自韶华携神女枝至沧冥,九州异动,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觊觎者不可计数,盗枝者难以胜数。韶华在藏枝阁外布下重重护卫,虽然勉强挡住了四面八方的盗枝者,但终在昨夜被人攻破。昨夜那贼人发现真相,必会再盗,楚使所居驿馆,已非安全之所。因而,韶华想将神女枝寄存在别处。”
巫王听罢,眸光一凝,问:“何处?”
西陵韶华高声道:“韶华恳求王上应允,置神女枝于世子府。”
巫王向来黑沉的双目内,轻轻起了一丝波澜,许久,他和声道:“这是为何?世子府既无护卫,又无铜墙铁壁,如何能保护神女枝?”
西陵韶华徐徐道:“王上有所不知。离侠剑术绝伦,自西楚,纵横九州,凡遇比试挑战,未尝一败,连碧华山上业已修成半副仙身的长眉尊者亦输他三招。可昨夜世子府内,世子殿下布下的箭阵,却可轻而易举的将离侠困住,可见此阵厉害。殿下既精于布阵之法,若有阵相护,神女枝何惧人盗。”
晏婴见此情况,便笑着插话道:“我们这位小殿下,闲时最爱胡乱摆弄这些东西,当不得真。前段时日,殿下一时兴起,还曾在后院埋了硫磺筒,名曰布阵,险些将整个世子府夷为平地。”
西陵韶华却一脸果决:“据离侠所言,殿下所布之阵,处处杀机,步步凶险,确实合于行兵之法,绝非小儿之戏。更何况,殿下在剑北,素有威名――”
他话至此处,巫王蓦然打断,道:“此事,孤准了。”
晏婴闻言,脸色大变。
西陵韶华再次郑重作礼,感激情切:“韶华代楚国百姓谢王上恩典。”
九辰到了章台宫,没有直接让人通传,只让一个侍婢去将隐梅唤了出来。
隐梅忙急急撑着伞出殿,行至九辰跟前,笑道:“殿下可是来看王后的?”
九辰点头,半晌不动,而后才道:“姑姑能不能替我寻套衣服?”
隐梅将眼前的少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垂目间,便见他衣摆不断的滴着血迹,晕在一汪雨水,转瞬散去。
“这――是昨晚那群刺客伤的?”
隐梅立刻红了眼眶,双手发颤,便欲要检查他的伤处。
九辰侧身避开,没有说话,眸间竟生了几分冷漠。
隐梅一怔,便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道:“王上可有派医官为殿下诊治?”
九辰默了默,转过身,如常笑道:“一点皮肉伤而已,不碍事。只是,我这样去见母后,实在失礼。”
隐梅颔首,心底愈加难过,道:“去年,奴婢闲来无事,倒为殿下缝过一件新衣。当时,虽然只是猜测殿下的身量,想来,能凑合着先换上。”
九辰轻道:“多谢。”
隐梅一时无言以对。
九辰到沉思殿,先寻了一些旧年的香灰敷住伤口止血,才换了隐梅准备的墨色新衣。
隐梅并未通禀巫后,直接引着他进了章台宫。彼时,巫后正斜躺在榻上翻阅内廷收支册子。
九辰撩袍跪至榻前:“儿臣叩见母后。”
巫后手一滞,过了会儿,才道:“隐梅,这是怎么回事?”
隐梅忙笑着解释道:“殿下是专程过来看望王后的。”
巫后语气蓦然转厉:“我问你,为何没有事先通报?”
隐梅再也掩饰不住,笑容立刻僵在面上。
九辰却面不改色的道:“这不怪隐梅姑姑,都是儿臣的主意。儿臣怕母后不愿相见,才出此下策。”
“混账!”巫后起身,狠狠将手卷册摔到对面少年的面上,花容起怒:“堂堂一国世子,便只知行如此卑鄙龌龊之事么!”
九辰眸无波澜,抿出一丝笑意,道:“儿臣的母后,缠绵病榻,儿臣只是想侍汤喂药,为何卑鄙龌龊?”
巫后盯着那双明净的眼睛,只觉心火焚烧,怒不可遏。
隐梅吓得脸色泛白,忙跪到九辰身边,急急劝道:“殿下,王后尚在病,你可千万不能再出言顶撞了。”
顶撞?九辰咀嚼着这个词,才蓦然发现,这是他身为人子的十六年来,第一次出言与自己的母后顶撞。过去的时光里,他们相处寥寥,每每相对,也是无话可说而已。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巫后已经恢复端庄神态,以一国王后该有的气度道:“世子回去罢。侍药之事,自有内侍宫婢,世子身份尊贵,责任重大,本后承受不起。”
九辰道:“我知道,母后是因为壁亭和东苑的事生气,我愿意认错。”
巫后轻轻一笑,道:“世子功在社稷,何错之有?若传到王上耳,我岂不要背上不明是非之罪?世子还是回去罢,省得我这个没有见识的母后教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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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破云之弩
夜色初降,晏婴便携旨到了世子府,宣示神女枝置于世子府之事。
九辰平静的接过王旨,请晏婴喝了碗茶,才十分客气的送这位内廷总管出门。
晏婴心里不踏实,走到门口时,忽然紧紧握了握九辰手臂。
他嘴唇动了动,许多话积在心底,竟不知该说什么。
落花辞 第49节
九辰抽出手臂,半推半赶的将他请出府门。
晏婴又走了几步,心念动处,蓦然回头,道:“殿下不要怨恨王上。”
说时,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沉沉的悲凉。
原来,卑微如他,在心底深处,竟也会对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君生出一丝僭越的失望。
“晏公多虑了。我们之间,谈不上这些。”
九辰不温不冷的说完,便闭上府门,转身而去。
阿鸾坐在阁,感叹:“这个西陵韶华的心肠,果然歹毒,竟想出如此毒计。日后,我若想盗枝,还得先过小哥哥你这关啊。”
九辰冷冷瞥她一眼:“以后,不要再打神女枝的主意。”
端药进来的孟梁听了阿鸾的话,几乎捶足顿胸道:“小姑奶奶,你要是真感念我们殿下,就赶紧离开吧!这儿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添乱了!”
阿鸾摇着手指:“老伯伯,你难道看不到,小哥哥他满脸都写着不愿自己的妹妹嫁给西陵韶华那个混蛋。我偷神女枝,本来就是在帮他,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帮他的。”
九辰实在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道:“你的身份,我可以不感兴趣,但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茵茵的婚事。既然你已无大碍,请离开。”
阿鸾嘻嘻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来,我是打算离开的,可神女枝就要被挪到这里了,我决定不离开了。”
“神女枝不过是神女树上的一枝散木,如果为财,你何不直接潜入西楚盗取整棵神树?如果为了阻止巫楚联姻,纵使你盗取了此枝,也会有一树神枝做补。”
“小哥哥,既然神木不缺,楚人又何必设上重重护卫守护?”
九辰一怔:“你这是何意?”
阿鸾双眸一黯,道:“神女树,很多年前就枯死了。曾经灵气环绕的巫山,也只剩下衰草连天,遍地荒木,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会唱歌的鸟儿和会做饭的猴子了。”
楚之巫山,因为凤神的缘故,一直是九州传说的世外仙境。而传言枝枝交错,荫蔽整个巫山的神女树,更是生命衍息不止的象征。正因如此,当今楚王才以「衍」为名,昭示自己称霸九州的壮志雄心。
一旁的孟梁乍闻此言,都惊得合不拢嘴。
九辰疑道:“你是楚人?”
阿鸾没有回答,只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将要移到世子府的这枝神木,是世上仅存的一枝神女枝。只要毁了它,楚使信义全失,巫楚联姻不成。”
“不对,不对”孟梁听得云里雾里,道:“既然神女树已经枯死,那现在的神女枝又从何而来?”
阿鸾眸涌出光彩,道:“这是楚国九州公主笈笄之年,亲手从神树上折下的一枝神木,公主时常佩戴在腰间,朝夕呵护,神木自然不死。”
孟梁听得愈加糊涂:“那位公主又不是仙人,为什么能养活离树之木?”
阿鸾极是开心道:“公主乃凤神之后,身体里有凤神血脉,自然能令神木再生。”
孟梁彻底愕然,心底里却对此等荒诞怪异之事颇不为然。
九辰沉思良久,道:“巫山的荒芜,神女树的枯亡,都是发生在十七年前――楚国九州公主坠水而亡之后。”
“楚国向来凭借神木威慑四方,蛮夷俯首,各国皆惧。既然楚公主已亡,这枝神木,也不可能一直存活下去。若失此枝,楚国必陷入水火之境。所以,这一次,西陵韶华才会如此看重神女枝。”
阿鸾满意颔首,道:“小哥哥,还是你比较聪明一点。”
次日,暴雨初停,阴霾终去,巫国上下尽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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