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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回到殿内,九辰没有直接去见巫王,反而躲进书阁,主动喝药上药,还寻了些冰,开始敷高肿的右臂和右腕。
碧城悄悄跟进去,见他面部已经烧成了不正常的潮红色,便知景衡也没想出好办法。
九辰敷了会儿,见成效不大,便道:“你替我找块冰席过来。”
巫王宫的冰席乃千载玄冰所制,确实厉害,碧城只当这位小殿下有了好办法,连忙去司造处讨了块冰席回来。
九辰特地将冰席摆到了书架间,随手捡了本书,竟是压着右臂侧身躺了上去。
碧城大惊失色,道:“殿下,这上面不能躺!”
九辰却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碧城。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只想自己尽好起来,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只是,连九辰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像在很多年前的沉思殿里一样,直接在冰席上睡过去。
沉睡之,多年无梦的他,又梦到了小时候反复做过的一个怪梦境。
在很深很深的水底,有一座古老的宫殿,那里面,沉睡着一个女子。无数薜荔女萝不停的从她的身体里滋长出来,一直蔓延到水面之上,化作青色的花朵。水波漾漾,碧华含芳,沉浮之间,那女子的容貌却模糊至极,根本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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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暗阁血令
早朝之后,南央特意等了等内廷司狱朱辕。
无端受了巫王一顿训责,朱辕觉得自己无辜又委屈,心下很是惶恐失落。
南央旁敲侧击了两句,一腔苦水无处可诉的朱辕立刻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今早,晏公突然来到诏狱,说王上需要一份犯人的供词,并命下官即刻造好,携带着上朝。下官起初不肯,可观晏公神色,实在不像有假,才斗胆行此大逆之举。”
南央听罢,暗道果然,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大人实在糊涂,司狱者,贵在刚正无私。别说他一个内廷总管,就是王上亲自施压,也不可偏袒私情,乱了规矩。否则,律法形同虚设,必将国之不国。”
朱辕硬是出了一身冷汗,未想到循规蹈矩大半辈子,竟糊里糊涂栽在此处,忙求南央救命。
南央却道:“此事,也要看大人的造化了。待王上提审时,若那两名犯人所供之事,与今日这供词一致,大人自可逢凶化吉。”
回府后,南央刚一下轿,便命下人紧闭府门,谢绝一切访客。
南福哈着脸迎出来,南央却沉声吩咐:“让那逆子过来见我!”





落花辞 第69节
南福刚要问这“逆子”是何人,灵光所至,一拍脑门,道:“公子已经在正厅等着老爷了。”
南央哼了一声,当即大步进了正厅,让南福守在外面。
南隽已经候了许久,听到动静,忙转身迎上去,未及行礼,便被一记耳光扇得晃了晃身子。
对于此等事,南隽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他只是淡然的擦干净嘴角,整好衣袖,恭敬作礼:“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南央径自在主座坐下,面冷如冰,直入正题:“我只问你一句,招供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南隽微微一笑,吐出一字:“有。”
“呵,南隽公子真是好本事!如此通天手段,便是我南央,亦自愧不如!”
纵使早有准备,纵使将事情做了最坏的打断,此刻,愤怒与失望交织之下,南央依旧是抑制不住的怒火攻心。
南隽唇边笑意如故:“乌鸟尚知反哺之情,母族有难,孩儿若是袖手旁观,岂非连畜生都不如?”
如此嚣张态度,令南央怒气更盛,他禁不住拍案喝道:“孽障!”
南隽忽转冷笑:“在父亲心,孩儿向来只配得起这两字而已。”
南央一颗心,被这抹笑意狠狠刺了刺,生平第一次,他忽然生出许多无力感。
“跟我说实话,还有谁参与了此事?相府与内廷向无往来,晏婴怎么可能甘心为你所用?”
南隽敛眉:“父亲既然看不起孩儿行事作为,又何必寻根问底?”
南央陡然喝道:“我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整个相府断送在断送在你这个逆子手里。”
南隽笑意更冷,反唇讥道:“为了一身功名与富贵,左相夙夜忧心,寝食难寐,将这相府护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孩儿何德何能来撼动此墙?”
南央强压怒气,盯着他,目光忽转犀利:“暗帮你的人,是世子。”
他语气决绝,根本没有半分犹豫与疑问,南隽并不退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南央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混账东西!你长了几颗脑袋,也敢拉着殿下一起陪你送命!”说完,他犹不解气:“殿下也真是鬼迷心窍,身为世子,竟敢干涉律法、欺君罔上,助你闯下如此滔天大祸!我必须立刻上书奏禀王上,恳请他详查此事。”
“父亲,万万不可!”南隽听到此处,微有变色,道:“此事,罪全在孩儿,与殿下无关。孩儿今日既然敢来见父亲,便是听凭处置。”
“处置?!”南央冷笑:“你以为,仅凭你一条贱命,便可承担如此重罪么?”
南隽望着自己的父亲,眸光定住:“为何不可?匹夫之力,上可治国安邦,下可修身齐家,流芳百世者,可于大殿之上,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不就是欺君之罪么?孩儿既然能做,就能承担!殿下乃一国储君,责任重大,父亲无凭无据,便欲加诸重罪,必将动摇国本,引得朝野震荡。如此行事,与窃国者有何区别?”
“畜生!”南央气得浑身颤抖:“我南央究竟造了什么孽,当年竟会瞎了眼,让你这个逆子踏进府门!”
“造孽?”南隽眉间忽然溢出一点悲哀:“父亲仅凭三寸之舌,便可屠戮西梁十三城,为表一片忠心,便可活活逼死立过盟誓的枕边人,何惧孽果?”
南央心口如遭重击,“哇”得便吐出一口血来。
当日夜里,巫王便亲临内廷诏狱,秘密提审了浮屠岭两名刺客。随行的,只有在垂殿外跪了整整一日的内廷总管晏婴。
没有人知道这场审讯的过程和结果。只是,这次审讯过后,戍卫营内外联合,正式展开罗式追踪,追捕西楚刺客离恨天。主导这场行动的人,正是巫国辅国大将军、东阳侯季礼。
回到垂殿,巫王立刻吩咐晏婴:“叫世子过来,孤要见他。”
晏婴在内殿和书阁寻了一圈,并不见九辰踪迹,心里正困惑,正好撞见端着茶具进来的碧城,忙火急火燎的询问九辰下落。
碧城连忙回话:“殿下怕打搅王上休息,已经去沉思殿睡下了。”晏婴听了,霎时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多问,便急急赶往沉思殿。
整个沉思殿都笼罩在一片漆黑,殿内,却有烛火映在窗上。晏婴刚推开门,便觉一阵寒意包裹而来,冰寒刺骨。
九辰正斜靠在窗边的榻上,就着烛火看书,身下,依旧铺着那块冰席。
“东西放下,你回去罢。”
晏婴料想他将自己当做了碧城,便走到榻边,打量着那面冰席,笑道:“殿下还病着,怎么铺着这东西?”
九辰这才缓缓抬头,没有回答,只是礼节性的笑道:“晏公有事?”
晏婴点头:“王上要见殿下。”
九辰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烦请晏婴回禀父王,我即刻就到。”
晏婴笑着应下,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是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出殿之后,他听着身后殿内传来的剧烈咳嗽声,一瞬间,只觉心如死水。
以巫王的行事方式,提审之事,九辰多少猜到一些。在去垂殿的路上,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面对的质问与应对之策。只是,他断然没有想到,这个时辰,巫王竟然在用晚膳。
九辰行过礼,晏婴便引着他到巫王对面的席上坐下。
见九辰并不起箸,巫王皱眉:“陪孤吃顿饭,便这般不情愿么?”
九辰平静道:“儿臣不敢。”语罢,便试着用左手拿起了案上的木箸,动作有些生涩的替巫王布菜。
巫王吃完一小碗白粥,忽然开口道:“病好些了吗?”
九辰动作几不可见的顿了一顿,不明白巫王为何有此一问,默默想了片刻,才道:“儿臣很好。”
“听说,你今日去杏林馆了?”巫王随口道。
九辰终是停止了动作,道:“儿臣知错。”
巫王却并未再多说什么,甚至还吩咐晏婴:“世子手不方便,你替他盛碗粥。”
九辰看巫王面色不像有愠,一时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何用意,便重新拿起木箸,默然给自己也夹了一些菜。




落花辞 第70节
自始至终,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早朝上发生的事。直到晚膳之后,巫王才将九辰叫进书阁,道:“让孤看看那枚暗血令。”
九辰从怀里取出那枚血红色令牌,递了过去。巫王拿在掌看了会儿,重新递回给九辰。
九辰没有接,单膝跪落,道:“当年,是儿臣胆大妄为,才盗得此令。儿臣罪孽深重,断不敢再触碰分毫。”
巫王挑眉:“世子既然这么想,浮屠岭上,擅用暗血令的,又是何人?”
九辰一时语塞,许久,只能道:“儿臣愿受责罚。”
巫王目色忽转冷厉:“你是该罚,只是,孤若真想罚,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你绕弯子。”
说到此处,他语气缓了些,道:“抓捕离恨天之事,孤已经交给东阳侯负责。但,离恨天毕竟是剑客,孤总是不放心。”
九辰立刻听懂了明白巫王话隐晦之意,他默了片刻,平静道:“兵书,最简单狡诈的计谋,便是声东击西。儿臣可以用性命向父王保证,抓捕离恨天之事,万无一失。”
巫王看着对面的少年,双目微缩:“世子有条件?”
九辰摇头,道:“不是条件,是儿臣一直所求之事。”
巫王道:“只要你能抓到离恨天,孤就允你所求。”
九辰猛地抬眸,难以置信的直视着巫王,难抑激动:“父王此话当真?”
“身为世子,当知君无戏言。”巫王淡淡言罢,重新将暗血令扔到九辰面前:“暗阁和血阁的力量,孤都准许你调用。这次的任务,不计手段,孤只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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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柔福公主
东阳侯长年驻军在外,回朝后,巫王念其年事已高,又常犯旧疾,便不再另辟军务机构,而是特赐恩典,准东阳侯直接在府处理各方军务。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军务来往最是繁杂,侯府免不了要经常出入各色官员。为了方便东阳侯处理军务,柔福长公主特地找工匠在侯府后面另辟了一扇门,直通季礼办理军务的书阁。因缉捕离恨天之事,数日来,出入这条通道最多的,成了戍卫营的四位将军。
浮屠岭事件之后,离恨天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杳无踪迹可寻。正因为这个缘由,无论巫王如何催促过问,季礼都迟迟不能定下对付这位西楚剑客的具体对策。
季宣日日侍候在侧,见老父又独坐窗边、愁容难展,便劝慰道:“蛇擅藏匿,故有引蛇出洞之计;狡兔三窟,终难逃猎人之手。楚使尚在沧溟,王上将西陵韶华困在驿馆,就是在替父亲撒饵,父亲为何视而不见呢?”
季礼临窗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我且问你,此次两国求婚,王上意属哪一方?”
季宣回答的毫无犹豫:“壁亭之战,王上不罚反赏,就是在向天下昭告风巫两国十年停战协定已破。依此形势来看,王上自然属意楚国。”
季礼道:“你不糊涂,王上更不糊涂。王上欲除者,不过离恨天一人而已,如果为了引出离恨天,而伤害了楚世子,那便是大罪过。王上撒出的这个饵,用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季宣斟酌片刻,依旧面色平和,并不似自己的父亲一般犯愁:“孩儿听说,西陵韶华已经亲自将神女枝移置到世子府了。”
季礼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皱眉道:“能设如此毒计,足见此人心狠手辣!这么一来,九州之内觊觎神女枝的人,可都要聚到世子府了。世子恶疾缠身,毫无反抗之力,王上怎么甘心吃这等哑巴亏?”
“许是世子在宫养疾,世子府空着,正好方便布置防守罢。”季宣说到此处,略抬了眼,望着老父,道:“父亲不要忘了,离恨天随使而来,是为了保护神女枝。”
季礼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利用神女枝,引出离恨天?”
季宣没有否认,道:“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若神女枝有异动,西陵韶华被困驿馆,离恨天必会有所行动。王上撒出的饵,便能用了。”
这一次,季礼真正沉默了。若想利用神女枝引出离恨天,必然要打通世子府这一关节,而巫国国法,决不允许外臣擅自结交王族,尤其是肩负储君之责的世子,无论这种“结交”的方式和目的是什么。
历代国法亦定:世子满二十岁、行冠礼之前,只能修身习礼,由巫王指定的太傅传授学武功,不得参与任何朝政,也不得结交任何臣子。若有违背,轻则禁足,重则废黜。
季宣心如明镜,自然明白老父的顾虑,他沉吟了会儿,忽然道:“依据祖制,世子只有行过冠礼,才能离宫开府。可本朝,世子不足十岁,王上便为其开门立府,已是破例。此后,王上还三顾归藏山,请出避世多年的鸿蒙大儒扶桑子和姑浮子,到世子府教授世子课业,更是开先河之举。可见,王上并非因循守旧之人,当能理解臣子们不得已时的权宜之计。”
“愚见!”季礼气得面皮红涨:“这么多年,除了扶桑子和姑浮子,你还听说哪个大臣踏进过世子府的大门,别说大门,就是世子府外三尺之地,也是人人避之不及。昌平六年,司礼大夫王匡只托人往里面送了盒世子爱吃的糕点,便被王上下令当庭杖毙。此后,百官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触此逆鳞!更何况,你又可曾听说世子私自结交过哪个大臣?”
“哐!”书阁的门被毫无预料的推开,柔福长公主端然立于门外,笑道:“父亲消气,莫气坏了身子。巫国国法不允许外臣结交世子,总不能阻止姑母去看望侄儿罢?”
“柔福……你?”季宣先是惊,然后是叹,最后,是怜。
长袖善舞的柔福长公主,常出入各种宴会,与许多臣妇交好。然而,自嫁入侯府,柔福长公主便拒绝参加任何宫宴,原因很简单――宫宴会,永远少不了巫后。没有人知道这位王姬与巫后之间有何恩怨,纵使是公主最亲密的丈夫,季宣也不曾过问。也因为这个缘由,多年来,东阳侯府与章台宫、世子府毫无任何交集。
柔福长公主走入阁内,面色出的和婉:“神女枝关系重大,王上不可能将其置于一座空府之。柔福从宫得到确切消息,两日前,世子殿下已经返回府养病了。于情于理,我这个姑母都应该去探视的。”
季礼闻言,浑身一震,急道:“戍卫营皆忙着追查离恨天,世子府根本毫无设防,世子为何要在此时返府?”
长公主却平静笑道:“也许,王上的心思,与父亲是相同的。现在,只差柔福这个说客了。”
这日午后,柔福长公主的车驾便停在了世子府前。长公主突然驾临,实属事,这让孟梁很是措手不及。他忙让碧城扫洒门径,恭谨的将长公主迎入府内,行礼问安。
宫皆知,因与巫后交恶的原因,柔福长公主待世子,也甚是疏离冷淡。比如,每逢年节,长公主都会准备很多礼物送给子侄们,连内侍仆婢们都有份,却独独没有世子的;巫王也时常会有意设一些没有巫后参加的家宴,宴会上,长公主总能优雅的喝下晚辈们的敬上的美酒,却从未接过世子的杯盏。姑侄形同陌路,也难怪孟梁如此反应。
长公主环顾四周,见偌大的府邸,再无其余人影,正觉异样,一个黑袍少年从里面的书阁转了出来,到她面前,撩袍跪落:“子沂见过姑母。”
长公主大惊,忙亲自扶起对面的少年,正色道:“哪有一国世子向一国长公主行如此大礼的,真是不知轻重。”说完,她命其余人都退下。
九辰早就猜出她的来意,只说了句“姑母稍待”,便起身进了书阁。片刻后,他捧出一个古朴无纹的木盒,盒内,一枝青木碧华正盛。
长公主定眸看着,不知不觉,指尖已经触碰到了枝上碧叶。一抹冰凉穿心而过,恰似如烟往事,了无痕迹。
九辰将她的反应一分分收在眼底,黑眸灼灼:“姑母也觉得,仅凭此枝,就能让离恨天自曝行迹么?”
柔福长公主悚然一惊,触电般收回手,叹道:“我只是个说客而已,哪里懂这些?”
九辰见她如此,忽然轻笑出声,道:“是子沂糊涂了,姑母莫怪。”
他们姑侄之间本就生疏,加上六年未见,柔福长公主一直严守着那道防线,时刻提醒自己不可失了姿态。此刻,九辰的反应,倒让她有些怔忡。
许久,长公主叹道:“殿下肯为侯府考虑,柔福感激不尽。只是,柔福有个不情之请。”
“姑母但说无妨。”
“这个人情,日后让柔福来还,与侯府无关。”长公主如是道。




落花辞 第71节
九辰了然而笑:“冒名从军、擅攻壁亭,皆是我一人之过。侯爷待我恩深似海,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让侯爷为难,更不会让东阳侯府因为我的身份沾染是非。”
“那剑儿呢?”
“黑云骑统帅九辰和烈云骑统帅季剑是驰骋沙场、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而巫国世子和侯府长孙,一个久居深宫,一个扬名沙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未有过任何瓜葛。”
“殿下能明白这些,再好不过。”
长公主离开后,孟梁心有余悸,仍旧不停的擦着冷汗。
九辰觉得好气又好笑,斜眼看他:“她又不是猛虎,你怕什么?”
孟梁继续擦着汗,嘘着气道:“长公主来势汹汹,老奴是怕殿下受委屈。”
“委屈?”九辰咀嚼片刻,自嘲道:“那是什么东西?本世子没尝过。”
碧城端着冰盆从外面进来,按时提醒道:“殿下该敷冰了。”
腕骨虽然已经接好,从王宫回来后,九辰的整条右臂却毫无预兆的发起炎来,高肿难消,每日只能靠敷冰缓解痛楚。孟梁算了算时辰,已经迟了半刻,忙让碧城将冰盆端进书阁。九辰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在凉席上侧躺了,将浮肿的右臂整个伸进冰盆之。
孟梁见自家小殿下左手又捡了本书在看,虽知无用,也忍不住劝道:“高烧之,看这些东西最是伤眼,殿下忍忍罢。”
九辰故意拿书挡住孟梁,道:“我忍痛已经忍得够难受了,忍不了其他的。”
孟梁也没打算他能听自己的话,一边吩咐碧城去准备退热的汤药,一边试探着问出烦扰他许久的事:“那丫头赖在府不肯走,总是个麻烦。她一直觊觎神女枝,殿下总要想个办法将她轰走才好。”
九辰挑眉道:“这是好事,为何要赶走她?”
孟梁愕然:“殿下说什么胡话呢?”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顿悟了,再然后,他竟有些别扭的道:“难道,殿下看上这丫头了!”
“啪”得一声,九辰直接把书砸了出去。
次日,一大清早,季礼刚刚用完早膳,家仆便禀告戍卫营右将军怀墨求见。
季礼定下的议事时间是在午后,怀墨提前到来,必是有特殊原因。季礼匆匆换了外衫,便让家仆直接将怀墨请到了书阁。
然而,怀墨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当季礼视见怀墨身后的黑衣少年时,向来谨慎沉稳的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与激动,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刹那凝滞。
怀墨抱拳为礼,朗然笑道:“王上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到,属下告辞。”
季礼这才收回思绪,离案,恭敬回礼:“请将军代老臣谢王上恩典。”
东阳侯府的练武场上,季礼正拉试着手铁弓力道,朗声道:“今日手痒,你陪我练练!”
九辰却扔了弓,从兵器架上取了柄铁枪,眼睛明亮,道:“能让侯爷过瘾的,是它。”
季礼闻言,哈哈大笑:“混小子,你若不怕输,尽管放马过来!“
季氏枪法讲究圆精不滞,招式洒脱不羁,时如千花满树,慢时如行云流水,可称得上形神兼备。九辰的枪法由巫王亲授,以速度见长,要诀全在“”“准”“狠”三字上。两人对招,一个变幻无穷、杀机暗藏,一个狠辣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斗到酣畅淋漓处,满院寒星缭绕、银光飞舞,根本分不清枪影与人影。
百招过后,九辰收回□□,退出丈远,道:“再比下去,属下就要输了。”
这一番松动筋骨,让季礼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他扔掉枪,随意抹了把面上涔涔热汗,笑得疏阔:“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你用一只左手,来对我的双手,倒是我占了便宜。混小子,你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手之枪?”
九辰道:“是属下贪图一时痛,想试试左手。”
他话音方落,不远处便响起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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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投鼠忌器
自南市一别,两个少年许久未见,好不容易碰了头,均是雀跃不已。季小将军在府憋闷了这么久,立刻拉着九辰对起枪来,两人在演武场从清晨一直练到日暮,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双双累瘫在地上,才算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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