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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赤豹跳窜的太,众人纷纷打马追赶,阿云怒视季剑片刻,便猛地加速驰骋,口衔箭,三箭齐发。季剑亦是连珠射出三箭,其两箭撞住了风国少年两箭,唯有余下一箭直追赤豹而去。
两只箭并行飞逝,难分先后,片刻后,便听不远处传来赤豹哀嚎之声。待众少年赶至时,便见那赤豹被一箭钉穿在树干上,滴滴答答的流着血,呜呜发出悲咽,一时竟不知是多了份欢喜,还是增了分失落。
季剑与阿云同时策马到跟前,神色紧张的盯着赤豹身上的那支箭。





落花辞 第12节
巫王亦同子玉、季礼及季宣赶至此处,见胜负已定,连忙命内苑兵上前验箭。
两名内苑兵立刻上前,拔下箭镞,将赤豹抬至巫王马下,同时奉上染血的那支羽箭。
巫王眸色始终翻滚不定,待执起羽箭,目光落到箭尾,蓦然凝做黑渊。
时侯子玉伸着脑袋扫过箭身,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才煞有介事的高呼道:“怎么可能……竟是一只无名之箭!”
季剑与阿云闻言,俱是浑身一震,四下逡巡,才发现两人之箭已被另一支黑色利箭钉入一侧的石壁。
晏婴悄悄瞅着巫王沉得欲要滴水的面色,只觉胸口压了块大石般难以喘息。
围猎大半日的通灵赤豹最终死在一支无人认领的无名之箭上,这样的结果,显然出乎众人意料,连明染面上都明明白白露出几分了嫉恨之色。
巫王却忽得大笑,道:“看来,孤这东苑之内,也藏着无名英雄。既然天意如此,今日这彩头,便改做金帛,人人有份。”
巫国一群世家少年闻言,立时一阵欢呼,阿云却是盯着那支被射穿的羽箭和那奄奄一息的赤豹,双眸灼火。
回驾途,巫王不经意问季礼:“孤看那只苍鹰,锋芒锐利,杀气甚重,不似久居沧冥之物,恺之可知此鹰来历?缘何栖于东苑?”
季礼犹豫片刻,才道:“臣不敢欺瞒王上,此鹰出自剑北之北的荒漠地带,搏击长空,乃荒漠一霸,且生性枭冷,血腥好战,常食腐尸,被称作鹰之王。此鹰的主人,乃是臣麾下小将九辰。”
巫王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神色却是恍然,道:“原来如此。孤听闻,认主之物,脾性都随主人。孤看辰儿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没想到,竟能驾驭如此野性难驯的苍鹰,着实令孤大开眼界。”
季礼听着巫王话意味不明,似有所指,细思深想,不由手足冰冷,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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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暮夜闻杖
垂殿内,巫王已然换了一身深青色常服,正摸着一份折子沉思。
晏婴悄然入殿,低声禀道:“王上,小殿下回来了,正在外面跪候。”
巫王摩挲着手竹片,片刻后,道:“让他进来。”
晏婴偷眼去看巫王,见他面上并无展露出一丝情绪,才道:“老奴遵命。”
九辰垂眸进了垂殿,径自跪落于地,叩拜道:“末将叩见王上。”
巫王拿着折子的手一滞,沉声道:“孤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夕阳落尽,天幕渐黑,殿内烛火未上,气氛一时肃冷到极致。
晏婴在旁急得直着慌,不住的给九辰使眼色。
九辰沉默了许久,才抿嘴道:“儿臣叩见父王。”
巫王的目光这才从折子上移开,淡淡落到跪在殿的黑衣少年身上,道:“跟孤说说,这五年,世子殿下在剑北都有何收获?”
九辰想了片刻,才道:“儿臣愚笨,眼界浅薄,剑北五载,只觉四国相争,九州不稳,兵事一触即发,最苦的,是边城百姓。至于用兵一途,楚为豺狼之性,风善狡狐之术,淮则举棋不定,于巫国而言,唯有抢占先机,重整军备,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巫王听罢,不予置评,道:“这便是你给壁亭之战的解释么?”
九辰轻轻摇头,道:“壁亭之战根本不须儿臣来解释。楚在西南,距北方有千里之遥,远途苦战,若无万全准备,楚王不会为之。风巫为邻,交战多年,各自欠下对方累累血债,四国之,风人对巫人恨意最深,巫人与风人有血海深仇。因此,于楚国而言,风国不仅是一块肥肉,更是一道可善用的利剑。既为凶器,与其为他人所用,不如趁其势弱,一举击灭。”
巫王神色淡淡,唯有眉间凝着一团复杂意绪,道:“既然如此,世子殿下便教教孤,风楚求亲之事,该如何应对?”
九辰平静道:“父王心意已定,何必再问儿臣。”
巫王蓦地冷笑,道:“世子殿下技压东苑,一箭定音,主意大得很,孤的心意,哪里有处可定?”
九辰抬眸看向巫王,道:“于情,儿臣想给自己的妹妹留条活路;于理,儿臣还想利用此事与风、楚斗上一局,如果今日风头给了楚国,儿臣手的棋子,无处可落。”
巫王目色陡然涌起一股暗流,许久,竟是笑道:“这个理由,孤勉强接受。”
晏婴闻了此言,心头大石倏地坠落,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巫王转目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宣内廷司刑官,传重杖。”
晏婴面色刷的惨白,几乎疑是听错。
巫王捡起方才的折子,道:“晏公不必紧张,今日,孤不是因事罚他,而是要让他牢牢记住,何为「君父」。”
晏婴惶然,跪到九辰跟前,急声劝道:“我的小殿下,算老奴求你了,赶紧乖巧一些,跟王上认个错罢!这重杖,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九辰忽得目光灼灼的看着巫王,道:“父王说过,只要儿臣功业有成,便会给儿臣一个恩赦。如果,这一局,儿臣胜了,父王会答应儿臣所求之事么?”
巫王指节猛然捏紧,音如三九冰霜,道:“你若真有本事受得住这顿板子,再来跟孤谈这些毫无意义的条件不迟。孤为统帅时,便靠着一双铁腕操练三军,无人敢不服。如今,只练你一个,孤有的是时间和手段,便不信磨不掉你这身狂傲难驯之气。”
巫王启即位后,虽尚武治,但却延续了先王休养生息之策,厉行节俭,轻徭薄赋,简法减刑,深得民心。受此影响,巫国内廷刑罚也极其简单,刑杖一类,依照轻重长短,只分三种规格。其,轻杖乃竹木所制,材质轻薄,普通杖为荆条编制,韧性较佳,亦称“荆杖”,重杖则为红木所制,沉重坚硬,数杖便可见血,杀伤力最大。
平日内廷但有责罚,基本上都是传竹杖,既能起到惩戒之效,又不伤筋动骨。只有少数犯了大错的宫婢内侍,才会被施以荆杖,厉行捶楚。
因此,当内廷司刑官庾庚听闻巫王要传重杖之时,立时吓了一跳,忙毕恭毕敬请教晏婴,道:“敢问总管大人,王上确定要传「重杖」么?这……如此重刑,多年未曾动用过了,可是有人犯了什么欺君重罪?”
晏婴本就心情坏到极致,听了这话,立刻狠狠剜他一眼,目光森寒的扫视一圈,道:“呆会儿过去,都给我变成聋子瞎子。除了王上命令,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一样儿不许多看,一样儿不许多听。若有人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休怪我晏婴手狠。”
内廷总管晏婴八面玲珑,最善于逢迎周旋,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态可掬的模样,从不轻易露出七情六绪。庾庚见他如此形容,愈加觉得今夜事态不同寻常,连忙命手下人准备一应东西,随晏婴向垂殿赶去。
不过,揣着满腹疑团,纵是做足了准备,当庾庚看到垂殿内跪着的黑袍少年时,亦是心头震惊,万千不解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巫国王上虽驰骋沙场多年,却姿容清俊,温儒雅,为世子时便位列九州三大美男子之首,又兼武双全,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儒王。整个巫王宫的人都知晓,王上虽然君威赫赫,不怒自威,骨子里存了军人的豪迈疏阔,却休休有容,温和从谏,从不苛责臣下。
不过,作为内廷司刑官,庾庚却有幸见识过巫王的铁腕手段。至少,他们的王上,对他们那位小世子殿下的狠,便让他见识了很多年,且记忆深刻,平生难忘。也正因此事,庾庚才真正明白,王宫内流传的关于王上当年铁血治军的故事的确有迹可循,并非荒唐杜撰。当然,庾庚也判断不出,知道这样一个秘密,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早有青衣内侍在殿内各处掌了烛火。巫王如往常一般批阅满案奏疏折子,烛火映照下,侧脸模糊不清。
庾庚随晏婴行过大礼,指挥着下属们将刑凳刑杖摆设完毕,便屏息立在殿侧,等待巫王命令,大气不敢乱出。




落花辞 第13节
巫王抬首淡淡扫了一眼,道:“全杖,照实打,不计数。”说罢,又加了句:“若敢堕怠放水,孤决不轻饶。”
所谓全杖,便是行杖时,受刑人背、腿、臀三处同时受杖。按照规矩,左右两人负责一处杖,共需六名内侍举杖行刑。
这已是杖刑最严苛的打法,庾庚听得眉心一跳,暗自庆幸带足了人杖数目,忐忑遵令,对九辰道了声:“殿下,得罪了。”便吩咐两个内侍:“替殿下宽衣。”
九辰冷冰冰的道:“我自己来。”便卸下弓箭,利落的脱去外袍,扔到一侧,起身伏到刑凳上,道:“动作点,开始。”
晏婴慌忙替他捡起袍子,从怀取出一块素净的帕子,递过去道:“殿下将它咬住,实在疼得厉害了,也不至于伤了自己。”
九辰别过头,将脸贴在臂上,不耐烦道:“拿走,我不需要。”
晏婴看他难得露出几分孩子心气,一时触动心事,双目禁不住浑浊起来。
庾庚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六名行刑内侍分作两拨,立在刑凳两侧,准备行杖。
巫王没有任何动静,九辰瞥着庾庚,道:“王上命令已发,你还在等什么?”
庾庚诺诺应下,打了个手势,示意内侍开始行杖,心底深处禁不住对这位「胆魄过人」的小殿下既敬且畏。
沉闷的杖声响起时,晏婴心脏便漏跳了许多拍,九辰面色只是惨白了几分,唯有杖落双腿的瞬间,极低的闷哼了一声。
殿内金炉袅袅飘散着提神的青烟,烛火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曳不定,在殿壁上投下重重光影。整个垂殿死一般的寂静,只闻沉沉有力的杖击声,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巫王翻看竹简的声音。
每一轮行杖,因为杖腿之故,不论如何克制坚忍,那个受刑时从不出音的骄傲少年总会极轻极轻的闷哼出声。晏婴蓦地明白巫王用意,早已不忍心去看杖下淋淋血色,唯一能做的,便是握住九辰的手臂,咬牙陪他忍受这无尽煎熬。
“松……松手……”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节传来,晏婴陡然一惊,猛地抬头,才发现九辰正冷汗淋面得望着他,双唇干裂瘆白,生生被咬出血色。
晏婴连忙松手,方看清九辰的右臂已然被自己攥得凹下去一片,然后,在他大惊失色的眼神,九辰张口便咬住了终于可以活动的右臂。
晏婴目终于溢出两行浊泪,一把挽起袖子,将手臂伸到九辰口边,道:“殿下,听话,你咬住老奴的手臂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被咽回喉间的闷哼呻|吟,再无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名青衣内侍进殿替巫王剪烛换茶,晏婴打了个激灵,自恍惚的思绪清醒,才发现耳畔已无喘息声传来。
猛然意识到什么,晏婴连忙去看九辰,果然见他埋首臂间,已无任何反应,急声唤道:“殿下,殿下,你醒醒,醒醒,现在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九辰缓缓睁开被汗水粘湿的眼睛,辨了许久,见是晏婴,便轻轻张口道:“不要吵……”说完,复又轻轻阖上了眼睛。
晏婴松了口气,替他擦擦额上汗水,隔段时间便唤他两声,确定他清醒后才能放心。
起初,九辰还能开口说话,到后来,便只是动动眼皮,又过了些时候,晏婴再唤他时,已然得不得他任何动作。
“殿下!殿下!”晏婴吓得失色,唤了几声不管用,便轻轻晃动他手臂。
庾庚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让内侍停止杖责,亲自上前检查后,才手足冰冷的跪地奏禀道:“王上,殿下昏迷过去了,奴才请旨。”
巫王落笔,合上手竹简,另取出一卷,头也不抬,道:“泼醒,继续。”
庾庚微愣,一时怔在原地,晏婴却跪爬到巫王案下,以额触地,连连叩首,苦求道:“老奴求王上饶过殿下,殿下年纪尚小,这样下去,会要了他性命的!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如果王上执意要罚,便罚老奴罢!”
巫王墨瞳之闪过寒意,道:“代他受罚,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庾庚听着巫王冰冷无温的语调,忙战战兢兢领命,让手下内侍去将九辰泼醒。
半桶冰水兜头浇下,九辰一点点睁眸,浑身战栗,如坠冰窟,唇上干得如同糊了层白纸,迷蒙许久,才勉强看得清周遭烛影。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骨似要炸开的蚀痛。
巫王不知何时离案走到了殿央,负手望着刑凳上痛苦挣扎的少年,道:“晏公为了给你求情,连额头都磕破了。世子殿下可有明白,何谓「君父」?”
九辰费力抬起漆亮双眸,对着视线一团模糊青色,用虚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儿臣的君父,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可以将自己的亲子囚禁深牢十多载,任其生灭。儿臣请教父王,何谓君?何为父?”
巫王负在身后的双手蓦然攥成铁拳,霜风覆面,咬牙冷笑道:“孤倒要看看,巫国世子殿下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庾庚只觉一股寒意直窜脊背,满殿烛火似乎都化作重重魅影,缠绕不去。今夜这一番暴风疾雨,他不知会如何了局。而他更难卜测的却是,卷入这场漩涡,他一个小小的内廷司刑官,卑如尘芥,能否全身而退。
行刑的内侍会意,只能举杖落下,九辰惨白的俊面立刻扭曲成一团,闷声咽下呻|吟。
巫王冷眼瞧了片刻,才重新坐回案后,执笔批复方才搁下的奏简。
晏婴已然磕得满额鲜血,此刻,再顾不得许多,奋力爬跪到刑凳前,举起手臂,道:“殿下疼得厉害了,便咬住老奴的胳膊,千万不要再自伤了。”
九辰摇摇头,依旧咬住右臂,使尽全身力气抵抗了一阵,不多时,意识便再次陷入混沌,晏婴的焦急担忧的脸,也渐渐融进那无边黑暗之。
世子殿下再次昏迷,庾庚回禀过后,见巫王埋首案牍之间,毫无反应,只能命人再次将刑凳上的少年泼醒。如此反复多次,到最后,任是数名内侍提着一桶桶冰水轮流泼,九辰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庾庚望着脚下流淌的一滩滩血水,心泛寒,情知不可再拖,忙跪奏巫王,道:“王上,殿下伤势过重,失血太多,情况很危险,不能再行杖刑了。”
巫王默了片刻,淡淡道:“换盐水,将他弄醒。”
晏婴难以置信的抬首望向巫王,声音悲怆:“王上,殿下再倔强任性,也只是个孩子啊。”
巫王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如常落字。
庾庚纵使怕出了差错,酿成大祸,亦不敢触巫王逆鳞,只能命人去提了桶盐水,泼到九辰身上。
深度昏迷,九辰只感觉得到自己似乎被滾油浇身,灼热的火焰铺天盖地裹卷而来,烧掉四肢百骸,焚尽层层肉皮,这样的痛楚早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坚韧如他,也没能挡住破喉而出的那声惨烈呻吟。
虽是气若游丝,巫王亦听得清晰,蹙眉片刻,终是摆了摆手,命庾庚撤去刑杖。
一名青衣内侍躬身入殿,脚步匆忙的行至巫王案前,细声禀道:“王上,云妃娘娘求见。”
巫王怔了一瞬,道:“她来做什么?跟她说,孤正忙着,没时间见她。”
青衣内侍闻令,正欲出殿传达巫王意思,便听案后的君王道:“晏婴,你去。”
晏婴突闻此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抹抹眼角,道:“老奴遵命。”
垂殿外,云妃正扶着一名彩衣侍女的手,容色明静的望着紧闭的殿门。




落花辞 第14节
晏婴开了道缝儿,闪身出来,至云妃跟前行了礼,道:“娘娘,实在不巧,今日西边儿来了急报,王上正忙着处理呢,不如娘娘改日再过来。”
云妃闻罢,含笑欠身,道:“是妾思虑不周,打搅正事了,这便回去。”
晏婴笑着躬身引路,道:“老奴送娘娘一段路。”
云妃摇首,道:“不敢劳烦晏公,王上日夜辛劳,尚需晏公悉心侍候。”
晏婴便也不再客套,正要退下,却听对面女子声音婉柔道:“方才,我依稀听见殿内传出一声惨呼,不知出了何事?”
晏婴叹了一声,不动声色道:“还不是那新来的笨手笨脚,打翻了烛台,烧了手,才惹出这么件混事。不瞒娘娘,王上现在正发火儿呢。”
云妃敛眉垂目,道:“原是如此,倒要劳烦晏公善加周旋了。国务繁重,又时近话。
巫王命庾庚等人退去后,才转身吩咐晏婴道:“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准备摆晚膳。世子殿下两日未曾进食,让他陪孤用完晚膳,你再亲自送他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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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雀遇刺
巫王的晚膳很简单,只有三素一荤四样菜,外加一份白粥。
九辰伤势过重,根本无法再穿原来的紧身束袖黑袍,晏婴便命人取了件黑色长披风,替他裹上。
两名青衣内侍已陆陆续续将膳食摆好,巫王搁下笔,便径自坐于主位席上。一名青衣内侍正要上前服侍王上用膳,便听巫王道:“有世子在,这里不需要你们,下去吧。”
九辰伏在刑凳上,双腿被杖得血肉模糊,稍稍一动,便是裂骨锥心之痛。晏婴看他挣扎得痛苦煎熬,急道:“殿下不要乱动,老奴背你过去好不好?”
九辰摇头,咬牙撑着凳面起身,滑跪到地上。晏婴大惊,伸手欲要扶他,却被他挥臂甩开,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起了又跌,跌了又起,摔了许多次,才扶着凳子艰难的站起来。
眼看对面少年的身体又是摇摇欲坠,晏婴连忙奔过去搀住他,九辰这一次倒没有拒绝晏婴的好意,由他半揽着一步步如踩刀山般挪到膳案前,在侧席跪下。
巫王视见身侧少年不住颤抖的身体,便与晏婴道:“给世子换个软垫。”
晏婴如蒙大赦,连忙吩咐内侍取了柔软厚实的棉团垫到九辰膝下,才退到一侧听候巫王吩咐。
九辰拿起汤勺,舀了碗白粥,费力举到巫王面前,双手微微颤抖:“儿臣请父王用膳。”
过了好一会儿,巫王才伸手接过,含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离家五载,世子尚记得孤用膳时爱先食粥的习惯,倒真是令孤有些意外。”
九辰垂眸,道:“儿臣不敢忘。”
巫王哂然一笑,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巫国世子殿下不敢为之事。”
晏婴远远瞥见巫王将粥搁在案上,并不动口,恍然明白过来,忙上前弯腰对九辰道:“殿下,没有汤匙,王上可怎么吃粥呢?”
九辰扫过食案,见汤匙就在巫王手边,微带困惑的盯着晏婴。晏婴努努嘴,使了个眼色,九辰又看了那汤匙片刻,才轻轻拿了起来,递到巫王碗。
见巫王依旧不动粥,晏婴再次悄声提醒:“殿下怎么忘了,这白粥寡淡,须配菜才能吃的有味啊。”
九辰将案上四样菜碟看了一遍,拿起牙箸,挑了巫王最爱吃的油焖鲜笋和水晶肘子,夹了满满一碗,认真的倒了数种酱料,认真的搅拌了一番,然后又认真的尝了尝。尝过之后,九辰显然不满意目前的味道,在晏婴惊愕的眼神,又放心大胆的倒了数倍的调料,才将那碗菜放到了巫王面前。
巫王试着尝了一小口,猛地便呛咳了起来,晏婴吓得忙递上茶水,十分忧虑的建议:“王上,还是命六子他们进来侍候着吧。”
巫王摆摆手,道:“不必了。”
九辰始终垂眸盯着食案,不说话,也不动碗筷。
巫王吃的甚是扫兴,唯有不悦:“怎么,这些菜不合世子胃口么?”
九辰摇头,便默默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
一言方落,便见有青衣内侍跪地禀道:“王上,时侯在外求见。”
巫王浮出喜色,道:“宣他进来。”语罢,又吩咐晏婴:“让人再加双碗筷。”
片刻后,便有内侍引着一个身着华美锦衣的轻裘公子入殿,那人相貌俊俏,乌黑的眼珠溜溜的转着圈,恭恭敬敬行完大礼,才要蹭到巫王身边,便看到侧席上已然有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先是一惊,而后立刻行礼,道:“子玉见过世子殿下。”
九辰淡淡道:“王兄不必多礼。”
巫王看他这番最派,笑骂道:“赶紧给孤滚过来,你这滑头,这副模样装给谁看呢!孤可不吃你这套!”
巫子玉嘻嘻一笑,几步偎到巫王身边,抱着巫王手臂,道:“当着世子殿下的面,王上也该给子玉留些颜面。”说完,伸手便从巫王碗抢了块肘子扔进嘴里。
巫王拿牙箸敲开他手,道:“你的碗筷在那边,一点规矩都没有,尽会学那鸟儿偷食!”
巫子玉捂着手,夸张呼痛,忽得使劲儿咋舌,大叫道:“王上,这肘子是什么做的?!又辣又酸又咸!不对,还有股苦味!您一定是故意惩罚子玉的!”
九辰闻言,这才转头去看自己拌的那碗菜,拧眉沉思。
巫子玉一提溜窜到侧席坐下,抬首间,见对面的黑衣少年发丝凌乱粘湿,面色亦惨白得厉害,立刻忘记口诸般滋味,讶道:“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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