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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九辰自那碗菜收回目光,摇首,道:“无事,不劳王兄挂念。”
巫子玉半信半疑的看了一阵,便拿起筷子大口扒拉着碗米饭,吃得狼吞虎咽。
巫王含笑替子玉夹了几口菜,忽得想起一事,吩咐晏婴道:“让人去趟司膳房,将那份红烧鲥鱼送过来。”
鲥鱼乃鱼贵品,味道鲜美,有「水珍」之称。宫尚简,但因时侯爱食鲥鱼之故,巫王便特意开恩,命司膳官定期采进鲥鱼。





落花辞 第15节
晏婴忙应下,着人去传令。
巫子玉眼睛一弯,露出两排白齿,笑的开花道:“还是王上最疼子玉。”
巫王眸带着宠溺,道:“方才孤看你走路瘸了几下,怎么回事?”
巫子玉撇撇嘴,道:“还不是臣出东苑时绊到石头上摔了马,现在还疼得厉害。”
巫王口嗔道:“平日里你若少几分懒怠,也不至于连匹马都驾驭不住。”
巫子玉吐吐舌头,道:“王上教训,臣谨记。只是,臣实在是没有习武的天赋,想起此事,臣也发愁的紧。”
晏婴亲自带着内侍端了新鲜的红烧鲥鱼进来,摆到案上,正要退下,便听巫王道:“时侯摔伤了腿,呆会儿用完膳,你带着孤口谕去杏林馆宣名疡医给他瞧瞧。”
晏婴诺诺应下,便见巫子玉双目发光的望着九辰,如看珍宝,道:“世子殿下武艺高强,骑射一绝,子玉仰慕已久。改日,殿下一定要指点子玉几招。”
九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圈,道:“王兄能有此志,子沂佩服。”
巫子玉大受鼓舞,一脸决绝,道:“此后,子玉定要熟读兵书谋策,练就刀枪剑棒十八般武艺,做个顶天立地的将军,用一腔热血来报效巫国。”说罢,一叹,一顿,道:“可是,在此之前,子玉尚有件心事未了,还望王上给臣做主。”
巫王闻言,颇是好道:“说出来让孤听听。”
只见巫子玉面皮一红,嗫嚅道:“臣想求王上为臣赐婚。”
此言一出,不仅巫王,连九辰和晏婴都同时直直的看向了时侯。
巫王哈哈一笑,道:“孤的子玉竟也长大了!说说看,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巫子玉面皮更红,道:“是桓相之女,桓莼。”
晏婴双眼一瞪,九辰则极轻的蹙了蹙眉,然后淡定的喝了口碗里的白粥。
巫王沉吟片刻,道:“桓莼这丫头,孤听王后提起过,品行容貌,自然是无可挑剔。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只怕孤要与桓相商量一下,先问过他的意思,才可替你做主。”
巫子玉连忙谢恩,道:“只要王上肯替臣做主,臣不急这一时,阿莼必然也会理解臣的苦衷。”
九辰实在听不下去,抬眸看他,道:“我听说,此女姿容绝色,心性颇高,才学不输男子,八岁时便立誓要兰台修史,终生不嫁。子沂很是好,王兄使了什么神通,竟能令烈女回眸,美人投抱。”
巫王露出诧异之色,道:“竟有此等闻,此女果然不俗。”
九辰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王。”
巫子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油腻,肃容道:“不瞒王上和殿下,为向阿莼表明爱慕之意,臣秉烛夜读,花费了半载光阴,堪堪研出一封千字回情书,聊赠佳人。阿莼看后,觉得臣于章一途,大有潜力,前路辉辉难以限量,才愿回眸一顾,决意与臣举案齐眉,携手共进。”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颇是怅然的望着殿顶慨叹道:“所以,我们夫妻,以后都是要进兰台修史的。”
他言辞铮铮有力,仿佛此生已经注定要献身兰台,投笔青史,晏婴听得掩袖偷笑,九辰正拿着汤匙的手轻微的抖了抖,唯有巫王面不改色极是镇定的夸道:“子玉又要做将军,又要做史官,果然志存高远。”
巫子玉满是无畏,道:“只要阿莼高兴,别说修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她。”
晚膳过后,晏婴先是传来内廷疡医至垂殿为时侯看腿伤,才赶紧命人准备了软轿,亲自送九辰回世子府。
因为口无味,九辰实在吃不下去东西,一顿晚膳,只逼着自己咽了小半碗本就无味的白粥。
出了宫门,要穿过半道朱雀大街,才能进入西市。晏婴骑马随行,唯恐九辰支撑不下去,隔断时间便要掀起轿帘看看九辰情况。
九辰精神已经困倦到极致,昏昏沉沉间,便裹紧披风,戴上兜帽,伏在轿内闭目浅睡了过去。晏婴知他熬得辛苦,叹了一声,便放下了轿帘,由他睡去。
朱雀大道两侧为百官衙署聚集地,晨聚昏散,这个时辰,百官业已放班,举目望去,只有零星两三个衙署内尚亮着灯火,其余的俱是漆黑一片。
此时夜色极深,空无月,只有风吹树木在地面墙上投下重重乱影,气氛寂静得令人窒息。晏婴隐隐觉出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清怪在何处,正要仔细思虑,便觉一股森然寒意猛然窜上背脊,令他不得动弹。
那抹冰凉缠绕住肌肤之时,晏婴只觉浑身血液僵滞,手足俱是冰冷冒汗,刚想高声呼喊,三道寒光蓦然自软轿射出,惨呼未起,两道人影便自半空重重坠落于地。
轿帘后,露出九辰惨白如纸的脸,晏婴吓得滚落马鞍,奔到轿前,未及开口询问,便见九辰面色陡变,一把将他拽入轿内,摁在轿底,低身躲过穿轿而过的两道利箭。
四声惨呼之后,轿子重重落地,抬轿之人均已死于箭下。随行的数名护卫刚刚拔剑,便被利箭扼喉而亡,扑倒在地。
“殿下,这是――”晏婴刚吐出几字,便被九辰捂住口,只能惊恐的瞪着双眼,倾听轿外动静。
除却轻柔飘拂的夜风,朱雀大道上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正是因为这没有虫鸣蝉声的静,纵使晏婴不会武功,也清晰的感受到空气弥漫的强烈杀意。
九辰松手,按了下晏婴,示意他不要乱动,自己却极缓的贴着轿壁起身,轻轻掀开一角轿帘,暗箭出如闪电,蓦得带起几声惨呼落地之音。
凛凛杀意骤然暴涨,自四周袭来,晏婴出了一身冷汗,九辰已迅速闪身下来,拽着他便向轿外滚去。
密集箭雨层层射来,那软轿瞬间被穿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晏公,背我走!”
生死关头,晏婴再顾不得其他,背起九辰便发足狂奔,抬眼间,才发现朱雀大道两侧宫墙上寒光跳动,模模糊糊立着许多道魅影,地面上,则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尸体。
杀手们立刻挟剑缠杀而来,九辰伏在晏婴肩上,微露箭袖,凭直觉于风分辨着他们的方位与动静,刺出暗箭。晏婴足过之处,伏尸满路,血溅宫城,那些影子来不及靠近,便被九辰射死于箭下。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前仆后继间,终是有数道人影缠斗而来,剑出杀招,咄咄逼人。
晏婴背着一人,笨拙的躲闪了几下,便被笼在剑影之,九辰咬牙撑起身体,抽出背后箭壶的两只羽箭,双手舞箭,以箭为剑,一招挑开周遭剑影,一招连穿数人心脏。
围攻他们的杀手多半落地而亡,远处立刻有利箭破空而来,九辰将手羽箭掷到半空,格住暗箭,指着前方一处:“去那里!”
晏婴会意,立刻背着九辰躲到最近的墙角后,将他放下。九辰双腿伤重,实在站不起来,只能跪到地上,取下偃月弓,弯弓搭箭,对准半空便欲射出三只羽箭。
只是,因为受杖之故,他浑身虚脱无力,手腕发软,加上方才一场恶斗,已然疲到极致,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拉开偃月弓。杀手们惧于他箭术威力,均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们,而选择了远程杀伤力极大的毒箭进攻。
箭雨呼啸不断,刺破夜空,晏婴将九辰护在怀里,贴紧墙角,躲了又躲,好几次都险些命丧箭下。九辰低声道:“我的暗箭已经用完了,如果拉不开偃月弓,只怕难逃一劫。”
晏婴知他所言非虚,又急又悔,道:“都是老奴思虑不周,只顾着送殿下回去,忘了多带些护卫,将殿下陷入险境。”
九辰摇头,道:“这些杀手既然敢埋伏在这里,便是做足了准备,带再多的护卫,也是于事无补。现在,我需要一把能拉开的弓。”
晏婴叹道:“殿下现在体虚无力,哪里还能拉得动大弓,除非是这不需耗力也能靠机械之力发射的机箭。”




落花辞 第16节
九辰眸子一动,道:“你说得对,我需要的,就是机箭。而且,还是他们亲自送给我的机箭。”
晏婴听得怔愣,道:“殿下又在说什么傻话?”
九辰忽得轻扬嘴角,道:“本世子最喜欢用的计谋,不是前人遗策,不是束手就擒,而是「请君入瓮」。他们既然不敢过来,咱们就请他们过来。”
晏婴冒着冷汗,道:“我的小殿下,生死攸关,这不是儿戏,你可别耍孩子脾气。”
九辰瞪他一眼,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开门揖盗这出戏,还要靠晏公来演。”
沉沉夜幕,杀手们手机箭次第射出,凌厉狠辣,箭箭绝杀。
隐蔽的墙角处,蓦然传来老者的一声惨呼:“殿下!”
果然,此音一起,立刻有两名杀手腾身而去,近前探查情况。
九辰抓住机会,在那两名杀手点足落地的一瞬间,翻身刺出手羽箭,将两人击落在地,迅速拆下他们携带的机关箭。对面杀手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再次射出毒箭。
晏婴连忙将他拉回墙角后面,九辰则解下箭壶,衔起三只羽箭,对准斜上方,机箭连珠而发,直接刺穿迎面射来的道道利箭,横箭扫落一排魅影。如此依法炮制,夜空惨呼声不绝于耳,杀气骤降。
眼看壶羽箭亦将要用尽,九辰捡起最后一只,装入机匣,瞄准方位,一箭射穿最间那人的头颅,夜色,声音轻而有力道:“我巫子沂虽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也不是懦弱良善之辈,你们若执意赴死,本世子成全你们。”
群龙失首,仅剩余的数名杀手实在被九辰夺命箭术所摄,听闻此言,计议片刻,便化作魅影,没入黑夜之。
晏婴松了口气,在鬼门关外徘徊了一遭,只觉手足虚软,魂不附体。欲要动时,忽得臂上酸痛,低头一看,却见九辰已经虚脱得倒在他怀里,闭目半昏,手,尚紧紧握着那副弓箭。
晏婴眼圈一红,道:“殿下,这些杀手既然冲着你来,世子府也并非安全之地。西市尚远,这里距宫门更近些,不如,老奴带你折回王宫罢。”
九辰并未睁眼,在他怀轻轻摇头,道:“带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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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脉相连
当世子府沉重的黑色大门被急急叩响时,看守这座府邸的孟梁是真的怒了。
他本已进入甜蜜梦乡,睡得正沉,和周公谈得也十分投入。自从五年前他的小殿下失踪后,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生活状态。然而,这几日,却屡屡有不识相的人前来拜会这座没有主人的空荡府邸,顺带着搅了他的清宁,这令他十分愤怒。
孟梁翻了个身,并不打算理会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准备接着酝酿睡意。然后,那叩门声却一阵急似一阵,直敲得他心烦意乱。
最终,孟梁还是妥协了。他匆匆披衣而起,趿上鞋子,口咕哝着脏话,依旧只开了道缝儿,正准备发泄一通怒火,眼前的情景却让他震惊得僵住舌头。
府门之前,狼狈的站着一人,竟是从不长伴君侧的内廷总管晏婴。
孟梁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仔细一看,晏婴竟还背着一人,越发惊疑不定。
“你这混账老东西!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开门让路!”晏婴已经急红了眼,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九辰缓缓抬首,望着孟梁,声音虚弱无力,道:“梁伯,是我,子沂。”
孟梁张了张口,直勾勾的盯着黑色兜帽下那少年的眉眼,年过半百的人,竟是瞬间湿了双目。
晏婴哪里有心情理会他这般形态,背着九辰便冲门而入。孟梁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了过去,掌灯点火,铺床展被。
晏婴动作轻缓的将九辰放下,让他趴到床上,便跪到床边,一边替他擦着冷汗,一边急切道:“殿下还撑得住么?”
九辰摇头,道:“我没事。”
晏婴看他双唇已成浆白之色,浑身战栗不止,愈加心疼道:“老奴带殿下去沐浴更衣,冲洗掉那些盐水,好不好?”
九辰点了点头。
孟梁看出几分端倪,又心疼又担忧,提脚便一头扎进膳房去烧开水。
晏婴替九辰解下披风,才发现那披风已经染了数大片血污,触手处,湿腻冰凉,因是黑色,才未能看出。
世子失踪后,巫王为了保密,将世子府的仆役全部充入了内廷,只留了原是宫老人的孟梁看守府门。晏婴找不到其他可以使唤的人,只能心急火燎的等着孟梁。
九辰抓住晏婴手臂,道:“晏公,让梁伯找只木桶,你扶我去外面冲洗一下。”
晏婴立刻反对,道:“殿下可别再任性了,外面有风,会折腾出病的。
九辰松手,道:“我自己走。”
晏婴被他逼得束手无策,只能妥协,揽扶着他推门出阁。
阁外清风吹凉,消去暑热,黑沉沉不见边际的夜幕寥落得垂着几颗星子,明灭闪烁。九辰仰首望着那几点星芒,眸闪过一丝落寞。
晏婴极少见他露出这般情绪,一时琢磨不透他心事。九辰却低语喃喃道:“星移斗转,来去恍忽,从来不遂人愿。”
孟梁正提着一大桶热水奔出膳房,见九辰立在阁外,一脸急色道:“殿下怎么出来了?”
九辰轻道:“无事,就是想吹吹风。梁伯替我多兑几桶温水,不用准备浴汤。”
孟梁知他意思,犹豫不肯动,晏婴却叹道:“去吧,殿下想做的事,咱们哪里有本事拦住。”
九辰不理会他言赌气奚落之意,轻轻笑道:“还是晏公知我。”
晏婴扭头看向别处,不做反应。
贴身的黑衣早已与伤口粘在一起,晏婴与孟梁替九辰将身上血污盐水冲洗完毕,化开粘黏在一起的衣料,忙扶他进阁,给他换上宽松的丝袍。
孟梁视见九辰从背到腿尽是血肉模糊,黑紫肿胀,不由悄悄掩袖,抹去泪痕。
九辰向孟梁道:“麻烦梁伯去马厩给晏公挑匹马,好让他回王宫复命。”
孟梁应下,晏婴却踌躇难决,道:“这府里冷冷清清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找不到,老奴怎能放心回宫?”
九辰不以为意道:“有梁伯在,晏公不必担心,再说,我有手有脚,也用不着别人。若晏公延误王命,私自留宿臣子府邸,才是大麻烦。”




落花辞 第17节
晏婴思前想后,也无他法,便嘱咐孟梁:“今夜,你好生守着殿下,过两日,王上应该就会派医官过来给殿下用药治伤。”
孟梁心明朗,这是王上给他们小世子定下的苛刻规矩,受罚两日内,不可用药,他们王上名其为思过。
晏婴将要离去时,九辰忽然叫住他,道:“今夜朱雀道之事,不要告诉父王。”
晏婴背影微微顿住,沉吟好久,咬牙道:“这欺君之罪,老奴便先替殿下担下了。”
九辰正色道:“多谢晏公。”语罢,取出一枚黑玉玉佩,递到晏婴手,道:“明日卯时,晏公拿着它去找宫城戍卫将军怀墨,他知道该怎么做。”
晏婴离去后,孟梁怕九辰口干,便去膳房煮了热茶,端到阁。
九辰正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孟梁忙上前道:“殿下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九辰沉默,摇了摇头,不说话。
孟梁印象,这位小殿下性子倔强得很,最有愈挫愈勇的气度,极少这般模样,想了半天,只当他心委屈,便暗暗酝酿着一腔肺腑之言,准备好好劝导一番。
不料,九辰忽然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孟梁赶紧凑过去,便听那少年在他耳边试探道:“梁伯,新出的《九州列侠转》、《霹雳英雄传》和《白衣红袖传》,你替我买了么?”
孟梁听得两眼一瞪,旋即嘿嘿笑道:“殿下放心,这五年间的所有连载刊本,老奴都替殿下收着呢。而且,逍遥客还写了两本新书,叫《剑寒》和《红玉冷》”
九辰眼睛发亮,道:“你去收拾一下书阁,将长榻搬过去,今夜,我去那里睡。”
孟梁知他向来说一不二,劝也无用,索性便由着他去。
孟梁收拾妥当,替九辰用锦带简单束好发,便扶着他去书阁榻上歇下。九辰特意让孟梁将长榻设在了窗边,窗台上则燃了明烛,榻边则是孟梁刚刚搬运的厚厚一沓刊本书。书的封皮之上,绘着各色各样的江湖侠客,或长剑飘逸,或持刀披发,惟妙惟肖,灵动至极。
九辰已经拿起一本《九州列侠传》津津有味的就着烛火读了起来,孟梁则坐着圈椅上陪他耗着。一室寂静,孟梁很便睡了过去,九辰却不知困倦的看完一本又一本《列侠传》,直到鸡鸣破晓。
当然,孟梁不是被鸡鸣之声吵醒的,而是被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惊醒的。
九辰看了眼天色,道:“梁伯,去开门。”
孟梁不敢大意,依旧趿着鞋披衣出去,待打开府门,不由一怔。
世子府的大门外,立着一个斗篷蔽身的青年男子,面庞英朗,棱角分明,晨曦未明,一双眼睛,却是亮如黑火。
孟梁见来人尚是夜行衣的装束,又惊又讶,道:“徐将军?”
男子提着宝剑,抱拳为礼,道:“末将徐暮,有急事求见世子殿下,烦请家老速速通禀。”
既是徐暮冒险亲临,必是事关……孟梁想到九辰现在的情况,有些迟疑。
书阁内,九辰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情形,遥遥道:“梁伯,请徐将军进来。”
孟梁无法,只能展袖引着徐暮一路向书阁而去。
徐暮行了礼,抬眼间,见九辰裹着件披风靠在窗边的榻上,面色有些苍白,忙道:“殿下可是病了?”
九辰摇头,请徐暮落座,让梁伯上好茶后,才道:“昨夜睡得晚,有些困倦而已。徐将军到此,可是西苑有事?”
徐暮并不敢看他,微微垂目道:“昨日,王上又命人到西苑取血,据说,是听了太祝令之言。”
九辰双手猛然握成拳头,声音颤抖道:“那……哥哥呢……他还好吗?”
徐暮声音低沉,叹道:“子彦公子被禁西苑,终年不见日光,身体一直不好,去年冬天,还染上了肺疾,遇冷便咳。这次,王上取血之量足足是六月份的两倍,公子他……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什么?!”九辰支起身体,唇色惨白,道:“我上次让阿蒙送回来的血呢?为什么不给他用?”
徐暮终于咬牙,起身跪地,道:“末将不敢欺瞒殿下,近半年,王上取血的次数很密集,仅六月,就取了三次。公子失血太多,殿下送回的那些血,根本就不够用。子彦公子怕殿下担心,才不许末将将实情告诉殿下,自己一直苦苦支撑着。便是今日,若不是公子突然昏厥,末将也不敢擅离职守,来见殿下。”
九辰抿嘴死死盯着窗上烛火,双眸冰冷彻骨,许久,才开口,道:“请将军与子沂实言,如果要救醒哥哥,需要多少血?”
徐暮沉吟片刻,道:“至少要三日的量,每日一大碗。”
九辰想也不想,便吩咐孟梁,道:“去取碗。”
孟梁脸色陡变,也顾不得徐暮在场,气得直言道:“殿下就算要救子彦公子,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
九辰不做理会,只对徐暮道:“我的管家不懂规矩,将军不要介意。今日,我先给你取两碗,等后日,我再想办法给你送去另一碗。”
徐暮深深叩首,道:“末将替子彦公子谢殿下救命之恩。”
九辰看了眼孟梁,道:“你若不去,我明日便向父王请旨,遣你回王宫当差。”
孟梁被他犟得面红耳赤,愤愤甩袖去拿碗。
徐暮见情势不对,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末将今日不如就先取一碗?”
九辰笑道:“他惯是如此,你不用理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关哥哥性命,冒不得险。”
孟梁砰地一声将碗砸到他面前,赌气出阁。
九辰取出匕首,划开手腕,不多时,便取好了两碗血,让徐暮用食盒装好。
徐暮又郑重作了一礼,才起身离去。
此时天色尚是一片淡青,夏日灼热的气息,还未腾起。九辰透过窗户望了会儿外面情景,只觉身体发软,再无精神,手那本《列侠传》上的密密字亦恍成一片,坚持了片刻,便和衣躺回榻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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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客忽至
孟梁拧着股劲儿在阁外石阶上坐了半晌,左思右想,见阁内没有一点动静,终是放心不下,便去膳房重新沏了壶茶,端入书阁。
孟梁本是攒了满腹的话,立志要将一腔逆耳忠言说给他的小殿下听。可进阁后,孟梁才发现九辰已经卷着披风睡熟过去,便只能摇头叹了一声,替他的小殿下盖上薄被,关上窗户。而他自己则席地而坐,靠在榻边打盹儿。




落花辞 第18节
正午时分,炙热的日光射入阁内,异常灼灼。睡梦之,孟梁生生被烤出了一身汗,忙惺忪着双眼,起身用帷子遮住窗户。
阁内瞬间清凉许多,孟梁伸展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顿觉神清气爽。长榻上,九辰埋首枕间,依旧睡得沉沉无觉,对一室暑热毫无半点反应,整个人安静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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