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说完,他又悄悄递给九辰一个眼神,比划道:“替我看着锤子,我很回来!”
九辰偏过头,懒得再理他。
到了傍晚,众新兵拓荒归来,九辰也站满了六个时辰,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巫子玉伸长脖子溜了一圈,眨巴着眼睛问:“阿辰,青岚那小子呢?你们不是一起么?”
九辰正认真啃着一块炊饼,头也不抬道:“无可奉告。”
巫子玉更加不解,嘟囔道:“该不会是逃走了罢。”
幽兰撞了撞他,悄悄道:“这可是杀头大罪,不可乱说。”
落花辞 第146节
巫子玉吐了吐舌头,便听旁边一堆新兵正窃窃私语。
他伸直耳朵,便听一名新兵道:“听说了吗?今日有人私闯鹰击将军的营帐、偷吃东西,被逮了个正着。此刻,正挂在骑兵营门口呢。”
“我有个同乡兄弟,也在骑兵营,听说,鹰击将军派人捎了个口信过来,云棠火冒三丈,正要拿那倒霉的家伙开刀问斩呢!”
“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鹰击将军那里骗吃骗喝。”
延山坐的离他们最近,闻言,口炊饼啪嗒掉到地上,转头乐呵呵问:“兄弟,鹰击将军营帐里有肉吃吗?”
那些新兵露出鄙夷之色,皆是哄然大笑起来。
延陵直接朝延山屁股上踹了一脚,恼怒道:“丢死人了,闭嘴!”
延山嘿嘿一笑:“好久没杀猪了,俺真有点想吃肉了。”
巫子玉越听越不对劲儿,刚要张嘴说点什么,幽兰忽然低声道:“云霸来了。”
众人忙端起碗专心吃饭,免得引起云霸注意。
云霸拎着条马鞭,和几名亲随趾高气扬的走过来,挥鞭便打落了好几名新兵手里的饭碗。
那些新兵皆是敢怒而不敢言,延山见状,忙悄悄把炊饼藏到了怀里。
云霸何等眼神,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到延山胸口,喝道:“拿出来!”
延山胸口衣服碎裂开,手却紧紧的护着怀里的炊饼,不肯松开。
云霸眉毛一竖,又要挥鞭打人,幽兰眼疾手的从延山怀里掏出炊饼,扔到一旁。
延山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滚在泥土里的炊饼。
云霸这才收了鞭,逡巡一圈,挑眉道:“武烈将军丢了帅印,命本将全营盘查,找出偷盗之人。所有人,立刻回营待查,无令,不得外出!”
事发突然,众人被折腾了一日,皆是又累又饿,也不敢当着云霸抱怨,只能悻悻结伴回营。
因为挨罚的事,九辰、巫子玉和青岚、延山兄弟分到了一营。此刻,青岚不在,便只有他们四个人。
延陵依旧万事不关己的翘腿躺在自己的草铺上,延山肚子饿得咕咕叫,不断在地方画圈。
巫子玉凑过去,问:“你画的什么呀?”
延山咽了口口水,道:“俺在画炊饼。”
巫子玉被逗乐,掠起一截箭袖,道:“你画的太丑了,像压扁的石头,我给你画。”
说罢,他当真捞起一根细棍,在地上画起饼来。
延山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像!真像!要是能一口吞下去多好。”
九辰则坐在角落里,就着油灯,给右手换伤药。
举了六个时辰铁锤,他右手缠的厚厚数层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并极深的嵌入了肉里。
九辰衔住一把匕首,一点点把布条缠开,额上和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然后,他从怀摸出一个细净的瓷瓶,隔着微弱的灯光,反复把玩,也不知在想什么。
延陵余光飘过去,见九辰右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自己却也只是盯着那瓶子发呆,并不用药,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索性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幽兰悄悄掀帐进来,摸到九辰身边,伸手就夺过去那只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大吃一惊:“这是用红、黄、白、紫、绿五色萱草根茎做成的上等伤药,绿萱和白萱只有汉水附近才有。汉水早已寸草不生,没想到,五色萱还能重现世间。”
九辰拿过瓶子看了看,又闻了闻,并无察觉出异样,不由皱起眉毛。
幽兰看出他疑惑,道:“昔年,机缘巧合,我曾见过一株绿萱,那缕幽香,闻之难忘。”说完,她试探着问:“不知……此药是谁配制出来的?”
九辰继续把玩着瓷瓶,低头沉思起来,没说话。
“五色萱比寻常伤药见效要得多,又无反噬作用,配药之人,定也是不忍看你再受掌伤折磨。”
九辰手一顿,默了默,直接把那瓷瓶往地上一搁,偏过头,盯着别处发呆。
冷汗,汇聚成线,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冰凉无温。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小心吹气。九辰猛地回神,转头,见幽兰正把伤药一点点撒到他掌心,均匀铺开。
他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另一只手按下去,九辰抬眸,幽兰正目光坚执的与他对视,便破天荒的没有再坚持。
幽兰并没有急着替他包扎,等这层药粉被鲜血浸透,她又小心的撒上第二层药末,才撕下一片干净的里衣,慢慢把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用布条缠起来。
九辰感觉整只右手都像被人按在油锅里煎滚一般,面上,又渗出许多冷汗。
他一双黑眸,灼灼盯着幽兰,忽问:“你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幽兰不急不缓的把布条打了个结,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何必多此一问。”
“你不说,如何断定我不信?”
“逃婚,你信么?”
九辰立刻拧眉,有些恼怒的瞪着幽兰,显然不满于她如此无赖的态度。
幽兰摊手,一脸无辜:“你不信,可怪不着我。”
九辰看向别处,冷冰冰道:“日后,若被我发现你意图不轨,我决不饶你。”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与呵斥声。
幽兰变色,道:“不好,是云霸来查营了。”说完,她三两下收拾好残余的药,塞到九辰手,又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自己的营帐。
落花辞 第147节
巫子玉见情况不妙,立刻扔了木棍,回到九辰身边躲起来。
九辰侧眸,正要掀开营帐打探外面的情况,刺骨冷风突地灌了进来,杂乱的脚步声,云霸带着几名亲兵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搜!”
云霸把长刀往地上一插,不由分说,便指挥左右搜营。
那些士兵有云霸撑腰,皆是动作粗暴、有恃无恐,不过片刻,整个营帐已被他们翻的一片狼藉。
延山见他们画的满地炊饼也被踩踏的不辨形状,眼睛骤然泛出血红,低低的嘶吼一声,拎小鸡一般,将两名小兵扔出帐外。
余下士兵见他身形魁梧,皆不敢靠近,云霸亦被他气力所惊,退了一步,呵斥道:“大胆狂徒!你竟敢以下犯上!”
延山正在气头上,哪里管这些,抡起胳膊,直接将云霸拎到了半空。
“找到了!找到了!”
一名小兵激动大呼,却是从延陵床铺下的稻草堆里掏出件黑帛包裹的东西,正是刻有“武烈”的帅印。
这下,连向来处事漠然的延陵也变了脸色。
余下的士兵一拥而上,把延陵从床上拖下来,死死按住。
延陵用力挣脱,高呼:“不是我拿的!”
延山见两柄长刀已架到了延陵脖子上,立刻松开云霸,扑过去去救延陵。
云霸瞅准时机,拔刀而起,直袭延山后背。
延山一心要救延陵,根本没有察觉,那寒刃便直接砍到了他后背骨上,带起一片血雾。
延山大怒,回身,徒手捉住刀刃,啊呀一声,将那柄大刀折为两半,扔回给云霸。
云霸闪身避开,打了个响哨,埋伏在帐外的甲兵立刻冲进来,合力制住延山。
延山怒吼一声,想要甩开众人,那些甲兵却早有准备,手寒光烁烁,直接刺入延山脚掌,将他钉在地面。延山呜咽不止,双腿和双臂已被铁链牢牢锁住。
延陵愤愤道:“东西是从我床底下搜出来的,跟他没关系!”
“你一个病秧子,若无这蛮子帮忙,哪里来的本事潜入将军大帐!”
云霸收回刀,惊魂甫定,大怒道:“人赃并获,都带走!”
其余营帐的新兵听到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见延山兄弟当真私藏帅印,又联想起白日里他兄弟二人连累大家受罚之事,皆是沿路指指点点、鄙夷不已。
等云霸走远了,巫子玉才胆战心惊的伸出脑袋,问九辰:“他们该不会出大事吧?”
九辰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按偷窃罪论处,不过砍去手足、贬为军奴,但涉及帅印,只怕没那么简单。”
巫子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那……那可怎么办?”
九辰缓缓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幽兰偷偷从外面溜进来,道:“听说,云棠要连夜开审,大家都看热闹呢,你们倒坐得住。”
九辰默然,巫子玉满口抱怨:“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蛮横不讲理。”
幽兰认真打量着他,道:“你好歹是个得宠的侯爷,不如,你去云棠大营、向他当面陈情。兴许,他们兄弟还有一线生机。”
巫子玉张了张嘴巴,讶然的望着幽兰,说不出话。
幽兰攀住他肩膀,道:“听闻,时候经常混迹于那些王族世家子弟间,恰好,我这两日结交了两位。他们觉得侯爷面熟,猜出侯爷身份,也在情理之。”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眯,道:“云棠独断专行惯了,唯忌惮王令,这事,侯爷到底帮不帮忙?”
巫子玉立刻缩了缩脑袋,拽住九辰,道:“我听阿辰的。他如果敢去云棠那里,我就跟着去。”
幽兰大是鄙夷:“你好歹也是条汉子,怎么遇事老躲在别人后面,一点胆魄都没有!”
巫子玉干脆耍无赖:“我这人没脸没皮,你少激我。”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九辰,道:“阿辰,你来告诉他,我该不该去?”
九辰还没说话,幽兰便抢过话茬,道:“他手都废掉了,你别老拖着他。”
巫子玉露出委屈之色:“九幽,你怎么一点都不替我着想。”
幽兰不由分说的拉起他,一边朝营帐外走,一边道:“有王上罩着,没人敢动你,走吧,大侯爷!”
南山寺
宝殿之内,两排青灯,映照着湘妃明艳无双的脸颊,荧荧光芒,在殿内静静的流淌。
湘妃双掌合十,虔诚一拜,便从白芷手接过装有露水的净瓶,伸出一截素手,把露水洒在观音像上。
待进贡完露水,湘妃依旧美目清冷的盯着那尊观音金像,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持了缘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娘娘,王上派来的车驾已在寺外等候,可以启程了。”
湘妃没有回应,又盯着那观音像许久,才肯起身。
白芷忙将手的披风给湘妃穿上,她们刚行至门口,一道暗箭,毫无预兆的从暗夜刺来。
湘妃闪身避过,又一道暗箭铺面射来,白芷惊得大呼:“有刺客!”
湘妃刷的抽出腰间软剑,缠住一道暗箭,翻腕反击回去,一条黑影从半空掉下,将要坠地的一刻,突然一跃而起,朝湘妃斜刺过来。
落花辞 第148节
白芷惊惧,扑到湘妃身前,欲挡住那一剑。那刺客的招式却极为刁钻老练,剑尖一转,从白芷肋下刺了过去。
湘妃胸口正一剑,倏然携剑飞起,与那刺客缠斗起来。
这时,主持了缘忽然大声呼道:“着火了!着火了!”
她带着两个小尼,慌忙从宝殿奔出来,正要组织四周僧尼救火,举目一望,才发现整个南山寺已经都烧了起来,火势最大的,竟是封禁已久的钟楼。
寺僧尼乱作一团,皆是惶惶不安,寺外的戍卫营将士听到动静,也迅速涌了进来。
只可惜,浓烟滚滚,火势滔天,湘妃与那刺客皆已不见踪影。
徐暮从浓烟冲出来,冲着殿前僧尼急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取水救火!”
骑兵营外,青岚被绑的粽子一般,倒吊在营门口的旗杆子上。
此刻,他正有气无力的舔着干裂的嘴巴,冲两个守门小兵喊道:“你们这群混蛋、龟孙子!放我下来!”
他已经叫骂了一下午,起初,守门的兵士耐不住聒噪,还甩他几鞭子,此刻,却懒得理会。青岚嗓子已经嘶哑的听不出声音,眼睛,也因发怒而泛着红色的血丝。
“明知叫喊无用,何必浪费体力?”
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青岚觉得有些耳熟,睁大眼睛一看,一个黑甲箭袖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旗杆之下,正仰着头,衔笑看他。
“九辰!”
青岚立刻一个激灵、满血复活起来,他使劲儿晃动了一下身体,急道:“你割断绳子,放我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混蛋!”
九辰抱臂靠在旗杆上,挑眉道:“你咎由自取,实在不值一救。”
青岚气道:“喂!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个营帐下的好兄弟?!你没被吊着,自然不知道吊在这杆子上的滋味!简直比一剑杀了我还难受!”
九辰认真打量了一下那旗杆,又拿左手握了握尺寸,道:“我七岁那年,就曾在这上面待了三日三夜,除了有点冷,看风景,还不错。”
“你――!”
青岚简直要被气炸了肺,正要骂下面的少年无情无义,余光一扫,却见骑兵营走出个剑眉星目的白袍少年,一身银甲在满营火光煞是耀眼。
青岚啊了一声,立刻记起来,此人就是昨日箭术考核,二十五支箭全靶心的那少年,立刻警惕起来。
九辰本是默默抱臂站着,听到动静,侧眸,冲那白袍少年一笑,道:“阿剑,你来了。”
季剑全无往日相见的雀跃,微侧着头,冷着脸问:“找我何事?”
九辰也没在乎他的态度,维持笑意,道:“能不能带去见王使?”
季剑脸色愈冷,微有讽意,道:“以你的本事,出入骑兵营,何须我带路。”
九辰默了默,道:“我不想坏了军规矩。剑北之事,你应该记得。”
“你别跟我提剑北!”
季剑蓦地低吼一声,一拳砸到旗杆上,双目,因情绪激愤而有些发红,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他垂下眼,用拳头碾着旗杆上的纹理,仿佛这样,就能碾碎心的压抑与愤怒。
旗杆上的青岚也跟着晃了起来,连连大呼:“你生气砸他去!别砸这杆子啊,我可跟你无怨无仇!”
季剑又是一拳砸过去,红着眼大吼:“你闭嘴!”
青岚在半空被甩得七荤八素,急得一边骂人,一边喊九辰求救。
九辰没理会他,只是黑眸平静的说了声:“对不起。”
季剑咬牙收拳,霍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向营里走去了。
青岚转回来,重重撞到旗杆子上,直疼得哇哇大叫,口不忘奚落九辰:“你找谁帮忙不好,干嘛非要找仇人啊?”
九辰瞥他一眼,道:“他会回来的。”
青岚露出鄙夷之色,正要好好嘲笑他一番,营门口,竟然真的又出现了那一袭白袍银甲的少年。
他冷冷的盯着九辰,没说话,又转过了身。
九辰一笑,便走了过去。
骑兵营,主帐内。
一袭金衣的男子,从主座缓缓起身,打量着帐的少年,十分谦恭道:“殿下可是有事交代属下?”
九辰毫不客气的道:“只需王使一句话而已。”
金衣男子微微一笑,隔着帐门,打量着营门口处,道:“半个时辰后,云棠就要来提人,殿下要救人,可是给属下和鹰击将军出了个大难题。”
九辰挑眉,道:“我何时说要救他?”
“哦?”金衣男子颇是玩味道:“殿下这是何意?”
“杀了他,以正军法。”
九辰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道。
金衣男子看着对面的少年,越发觉有趣,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啊呀一声,拍着脑门道:“属下险些忘了,临行前,王上曾嘱咐属下,到军后,务必请殿下和时候写封平安信回去。”
九辰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皱起眉毛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上耳聪目明,何须区区一封纸信?”
金衣男子呵呵一笑,道:“想来,王上是关心殿下和时候在军的情况。”
九辰听闻他笑声,心生出些异样的熟悉感,忽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落花辞 第149节
金衣男子摸着假鼻子,依旧笑呵呵道:“很多人都问过属下同样的问题,看来,属下是个万人迷呢。”
说到这里,他立刻热忱的把九辰拽到案前坐下,铺简研磨,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巧,殿下就在这儿把信写了罢!”
九辰不肯拿起笔,正色道:“我所说之事,王使到底答不答应?”
金衣男子又热忱的把笔塞到九辰手里,殷殷道:“殿下写完信,属下好交差了,一切都好说。”
九辰斟酌片刻,才握起笔,在竹条间落下一点墨色。
一炷香之后,金衣男子拿起那根竹条,讶然道:“只有这些吗?”
九辰扔了笔,道:“王使若觉得还差什么东西,直接补上便是。”
金衣男子盯着竹条上光秃秃的两根竹子,呵呵笑道:“竹报平安,好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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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雪岭延氏
青岚被斩杀的消息是半个时辰后传来的。
巫子玉被幽兰强拽到云棠大营外,正磨蹭着不肯进去。听到这消息,两人大惊之后,都是心下恻然,也没了找云棠陈情的心思。
此事实在太过突然,连忙着审讯犯人的云棠都火冒三丈的从军帐冲了出来,朝着骑兵营方向,将鹰击将军和整个骑兵营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幽兰和巫子玉一路无言,怏怏回了营帐。
九辰依旧坐在角落里闭目调息,听到动静,并未理会他们。
巫子玉默默凑过去,眼圈一红,泪水便啪嗒啪嗒往下掉:“青岚出事了。”
“军法如山,你难道真以为,威虎军是儿戏之地么?”
九辰睁开眼,盯着油灯照映下,长弓在对面帐壁上投射出的长长影子,漠然道。
幽兰见旁边少年的面上,毫无惊讶与悲伤之色,略有失望,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蓦地站起来、掀帐而去。
巫子玉向来搞不明白九辰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默默抱膝陪他看了会儿影子,便靠着营帐睡了。
夜半时分,延山和延陵被人送了回来。
两人浑身刑伤,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延山体壮,还能站起来骂人,延陵被扔在地上后,趴在那儿,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延山疯了一样,把延陵抱起来,一会儿掐他人,一会儿搓他手脚,只盼着他能睁开眼说句话。
只可惜,他折腾半天,延陵依旧没有一点反应,手脚也渐渐有些冰凉。
巫子玉被吵醒,见这情形,忙上前阻止道:“你别瞎弄,他会被你整死的!”
延山大怒,一胳膊甩开他,紧紧护住延陵,吼道:“小陵不会死的!”
巫子玉吓得退开,哆哆嗦嗦道:“你吼我干什么,我可是为了他好。”
延山双眼血红,正满处火气没地儿撒,听了这句呛耳话,直接扑过去把巫子玉按倒,挥拳就是一通乱打。
巫子玉疼得惨烈大叫,捂着脑袋来回翻滚,大喊着向九辰求救。
九辰不胜聒噪,起身,并未管他,反而走到延陵身边,翻开他的衣裳探查伤势。
延山看见了,如被人侵占了领地的狮子般,立刻目露凶光,丢开巫子玉,转身朝九辰扑来。
九辰闪身避过,干脆跃出丈远,没好气的道:“你要真想救他,现在就去搬柴生火。”
闻言,延山扑到半空,直接坠了下来,跌了个狗□□。
他灰扑扑的从土里爬起来,激动问:“你能救小陵?”
九辰实在不想跟他废话,和他一块儿把延陵平稳的搬到床上后,便打发延山出去找柴木了。
巫子玉鼻青脸肿的蹭过来,正委屈兼气愤的要抱怨一番,便听九辰道:“王兄若无事,不如去借点热水回来。”
巫子玉甚是幽怨的看了九辰一眼,见后者毫无同情之意,只能自叹自怜了一番,去旁边营帐找幽兰借水。
九辰这才轻轻揭开延陵里衣,盯着他胸口一个血红色的掌印,黑眸渐渐凝重起来。
他又卷开延陵袖口,果然见纵横交错的鞭伤间,一道血线若隐若现,从内关延伸到手臂之上。
九辰把左手放到延陵胸口的血印处,缓缓运力,片刻后,一团血雾自延陵胸口浮起,又渐渐消散。
延陵腕上的血线一点点淡下去,胸口血印的颜色也浅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有些迷茫的打量着九辰,待看清之后,骤然变了脸。
九辰心疑惑,沉吟片刻,才问:“你胸口的伤,从何处而来?”
延陵仿佛被撞破秘密般,倏然合上衣物,翻过身,冷冷道:“关你何事?”
九辰目光一凛,道:“暗血阁,龙首血卫的幻血掌,者,活不过七日。看掌印颜色,你伤了至少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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