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张寿心中无奈,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如果来人打着明里平乱,暗地灭口的主意,那么回头最糟糕的可能,便是把连带贵介子弟在内的整村人一块屠了,然后嫁祸给乱军。
就像花七说得那样,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小,但不可不防……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倏然转过身来,随即差点被背后站着的一个人给吓了一跳。
不是朱莹还有谁?
他下意识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当然都听到了!”朱莹神气活现地微微昂首,随即轻哼道,“你和花叔叔就知道瞒我!”
张寿不禁哑然失笑。大小姐自以为装得很像,可从她这种轻松的口气,他就知道她肯定只是偷偷摸摸刚刚过来。他盯着刚刚多喝了几杯,双颊更添红晕的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一脸好奇地盯着花七背影,他便笑道:“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这生辰宴扫兴而已,来,我们回去。”
重新回到流水席上,张寿带了朱莹执壶逐席劝酒,但自己只不过是间或喝一口。即便如此,村人们就没有一个不给脸面的。
而贵介子弟们就算不看他是葛雍弟子,刚刚分润功劳的面子,也得看跟随一旁虎视眈眈的朱莹那面子,因此自己喝干不算,更是没有一个敢灌酒的。
只是当两人过去之后,陆三郎听到一旁的张陆赫然在那嘀咕道:“过个生辰而已,瞧着像成亲似的。”
“你有本事去问赵国公府那位太夫人,为什么连生辰都让朱大小姐在这过。”陆三郎没好气地刺了一句,随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什么成亲,哪有新郎穿紫色的……”
他从前是借着追求朱莹摆脱自以为是的父兄,现在他是葛门徒孙了,朱莹这个挡箭牌可以扔了……那日后就拿着张寿这个小先生当挡箭牌好了!
张寿不动声色地一边敬酒,一边挑特定的人吩咐几句。朱莹起初还没发现,可渐渐就察觉到,如起头还阿谀奉承一大堆的杨老倌,可等她转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不但杨老倌,同样消失的还有好几张她依稀熟悉的面孔。
最终往回走时,暗中留意的她便忍不住一把拽住了张寿的袖子:“你敬酒一圈,这流水席上就少说没了十几个人,你刚刚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你和花叔叔到底什么事瞒我?”
张寿看看自己那再次落在大小姐魔掌中的袖子,再看看一旁那熟悉的一桌上,一个个明明低头却不忘窥视的家伙,他只能轻轻咳嗽一声道:“回去说……”
然而,他这三个字刚出口,朱莹尚且没反对,却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见霍然起身的张琛满面通红,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多灌了几碗借酒消愁,再看到人那还带着血丝的眼睛不是盯着朱莹,而是盯着自己,张寿不禁笑了,随即一把拉开陆三郎,竟是径直在这一桌坐下。
而不知不觉放开他袖子的朱莹反应过来,立刻撵了另外一个人,也霸道地在这一桌坐下了。紧跟着,大小姐就用刀子一般的眼神,把同桌的另两个人全都撵了走。
察觉到之前那马蹄声已经停了下来,张寿不知道花七的交涉结果如何,见陆三郎挤走了一个扛不住朱莹霸气眼神的贵介子弟,而张武和几个曾经最早看到自己真面目的人却围了过来,他这才轻描淡写地低声说:“刚刚花七爷说,外头那些兵马也许是援兵,也许来者不善。”
对于这群贵介子弟来说,来者不善四个字,已经足够震慑,就连原本酒意上头的张琛,也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时间,周遭七八张脸个个煞白。
而朱莹在最初的惊怒过后,立刻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声音却极低:“怕什么,任凭哪支兵马,若真的要起坏心,只要回头我们能活一个人,他们就全都要诛九族!”
张寿这才微微一笑道:“没错,所以我让杨老倌他们把昨夜那些乱军全都带走了。他们既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装了那么多年安分庄稼汉,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要灭口的人没法抓到,我想就算来者不善,也不会这么愚蠢地冒险。”
朱莹大为赞同,再次一拍桌子,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有人遗憾昨天晚上没派上用场吗?全都跟我和阿寿到头桌去坐着!一会儿要是有人敢进村,那就拿出你们平时在京城横行的气势来!看看到底谁怕谁!”
“对,谁怕谁!”张琛再次灌了一杯酒,随即发狠似的扫了众人一眼,“我们就好好坐着,痛痛快快吃喝,天塌下来……大家一块顶着!”
乘龙佳婿 第五十六章 演技不过关?
从村口头桌的位置,恰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条从远处官道分叉至此的小路。
张寿察觉到,随着那一队蜿蜒上百步的人马沿着这条小路渐行渐近,身边人反应各异。
刚刚还在豪言壮语说谁怕谁的张琛浑身绷紧,起头惋惜昨天晚上什么忙都没帮上的张武肩膀微微颤抖,其他几个人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酒,脸色却是僵的,朱莹左顾右盼,满脸寿星翁的自得,陆三郎大吃大嚼,不时还评点一下菜色优劣,两人都显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
他不知道后两者是不是和自己同样看出了某种端倪,想了想觉得没有绝对把握,也就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来。
眼看刘婶已经是知机地扶着微醺的母亲吴氏进宅子去休息了,其他各桌上,喝多了的村民有人在划拳,而贵介子弟的随从们,有人唱起了小曲,他突然一时兴起叫了一声。
“唱曲的那位,大声些,唱给自己听有什么意思,要唱就让大家都能听到!”
“对对,唱大声一点,唱得好,我赏他金花一朵!”朱莹也立刻起哄。
正唱得高兴的那位被张寿这一拍打断,本来还有些犹疑,等听到素来以出手豪爽著称的朱大小姐竟是一开口就是一朵金花,他登时喜出望外,立时想都不想就大声唱了起来。
然而,他这荒腔走板的曲子还没唱几句,一群委实受不了的人就慌忙把人给按了下来,三杯酒灌得人醉倒在了桌边。见此情景,多喝了两杯的朱莹不禁气得在那拼命拍桌子。
“换人,快换人!谁唱得好我就赏金花一朵,绝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下立时便有另一个自诩好嗓子的护卫直接跳上了凳子,一嗓子便吊了个高音:“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
听到这么个开头,就连故意促狭起哄让人唱曲的张寿也不禁头皮发麻。然而,还不等他慌忙叫人打住,那个男唱女声嗓音极妙的护卫,就把接下来那要命的唱词给吐出来了。
“婆婆也,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呵,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刹那之间,流水席上本来吃得兴高采烈的所有人全都给镇住了。
大小姐就算许诺唱得好赏金花,可你在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中午,人家大小姐的生辰宴流水席上,唱什么六月飞雪窦娥冤,你小子是咒人呢……还是讨打呢?
就连刚刚踏上村口的一长队人马,头前那高头大马上看上去极其雄壮威武的军官,听到这犹如魔音贯耳的唱词时,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偏偏就在此时,他的坐骑也仿佛受不了这曲调,突然失蹄一个趔趄,这下子,原本就走神的这位雄武军官竟是猛然滑落下来。
幸亏他临机应变,坠马之际硬生生一提气,旋即单手在地上一撑,继而猛然前翻,最终竟是稳稳落地,可即便如此,当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再次昂首挺胸站定时,却发现不远处那头桌上挤着的一群人正用极其古怪的目光看他。一愣之后,他慌忙再次露出了一脸的凶神恶煞。
尽管雄武军官刚刚险些出丑,可随着他再次上马,几十名士卒策马整齐划一地紧随其后,一应人等气势十足朝着村口层层围逼过来时,别说有人慌忙拽下那站在凳子上唱窦娥冤的家伙,勒令其住口,就连朱宏等护卫,也不禁赶了过来围到头桌旁边,满脸的戒备。
尽管张寿和朱莹没对他们通气,可如此架势,他们怎会心里不打鼓?
然而,朱莹却不耐烦地劈手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随即大声问道:“来者是官是匪?”
看到那为首的军官听到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时,整张脸上都是横平竖直的呆字,张寿不禁更加确信了之前的猜测,当即起身一笑。
“朱大小姐的意思是,如若是来援的官军,那自当请入村中,喝一杯寿酒。如若是流窜的乱军叛匪,那就对不住了,昨晚已经有二十余人失陷在这小小的融水村,各位不妨试试。”
那军官好容易再次把脸上表情恢复成他想象中的穷凶极恶,又竭力让自己的口气尽可能更硬梆梆一些:“昨夜之事,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虽说各位都是京城贵胄,随行护卫众多,但要说轻易拿下这些乱臣贼子,是不是美言太过了?”
还不等有人说话,他就提高了声音道:“但在此之前,先把那些乱军交出来吧!”
“凭什……”张琛一个么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陆三郎捂住嘴拖到了一边。
以为陆三郎是为了不让张琛挑起纷争,其他贵介子弟们和随从护卫们就如同绷紧了弦似的,如果他们手中这会儿有箭,绝对会一松手任由其四处乱飞,射不射中全凭运气。
相形之下,后头依旧在吆五喝六划拳喝酒的村民们,和头桌这边紧张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赫然是冰火两重天。
僵持了足足好一会儿,除了迸出两个字就被阻止的张琛,没得到其他回答,那凶巴巴的军官仿佛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试图再次加重语气:“我再说一遍,把乱军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一声令下,玉石俱焚!”
“要人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过来取!”
朱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嚷嚷,顿时把僵硬的气氛顶到了最高点。可下一刻,她就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随即背转身去揉肚子:“不行了不行了,阿寿,你接着演,我绷不住了!”
“你绷不住还叫我来?”张寿同样忍俊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他好容易露出了一张比较严肃的脸,但随即就干咳道,“好了,别装了,阁下那点小套路,早就被看穿了!”
见那军官顿时呆若木鸡,其身后士卒当中,甚至有人低头偷笑,他便笑呵呵地揭开谜底。
“从官道过来这条小路,一辆马车再加上几匹马的车队通行不难,但阁下上百号人马从这么小一条路过来,那通行速度就慢了。如果真的是不怀好意来的,别说路旁都是收割完的水稻田,就算是青苗地都会不管不顾践踏,因为时间紧迫,不至于从小路过来浪费时间。”
“而且,无论是作为乱军同党,还是来要人的蛮横官军,甚至说得更过一点,作为担当灭口屠村重任的人,阁下形象雄武威猛,作风正派严谨,说话一板一眼,实在是……嗯,别说演不好,根本就演不了大奸大恶的凶徒,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其实这都是鬼话,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才想明白,之前是被花七带歪了节奏,这种赵国公的心腹,会在不怀好意的兵马杀到家门口时才发现才示警,还略带悲壮地上去交涉应付?
那军官根本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表情。明明才先被人批演得乱七八糟,然后好像还被夸了?这是什么鬼?直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咳嗽,他这才回过神来。
“唉,拍胸脯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结果才演一半就砸锅,果然是角儿选得不好。”
随着这声音,一身小卒服色的花七策马从后军之中出来,却是没理会一群贵介子弟们那气恼的瞪视,笑容可掬地问道:“除了这些破绽,寿公子还看出了别的么?”
张寿见到花七,当然一点都不意外:“另外,我虽说久居乡下,却也听说马军难练。京畿地面上,除却朝廷,任凭是谁,都不可能动用这样一支这样上百人的精锐马军。否则这就不是承平治世,而是兵荒马乱了。”
花七顿时大笑:“你这颂圣的口才不错,说得在理。”
张寿却没被花七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问道:“眼下之事,到底是花七爷临时起意撺掇,还是各位军爷来之前就受命吓唬我们?”
听到这话,就连刚刚转过身来的朱莹,也不禁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更别提刚刚受过惊吓的贵介子弟和随从护卫们了。
“那是我的主意。”笑眯眯先肯定了一句,花七突然又词锋一转,“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再次耍了个诈,他才不慌不忙地说:“部阁会议商定了派军平乱,太后娘娘就特意吩咐让雄威先带人过来看看,把那些乱军押解回京,顺便吓吓各位。太后娘娘说,乡间虽好,可到底没城墙,各位可得多一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见花七说得煞有介事,众人听了愧然的愧然,窘迫的窘迫,张寿却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他实在有点信不过这疯子……假传懿旨的事,花七兴许可能大概……做得出来吧?
当然,也不排除归政的太后实在是太闲了……不怕把人吓死吗?
乘龙佳婿 第五十七章 不要相信外貌
被张寿称赞为雄武威猛,正派严谨的雄威,出自京城锐骑营,官居右营指挥使。
花七虽然当众如此向人介绍,可因为先头这件事,他到底没了信誉,直到雄威出示了锐骑营左营指挥使的腰牌,挑明自己才刚受到楚国公举荐,从宣府调回来,被吓怕了的贵介子弟们这才信了。
这一次,就连昨晚没赶上那捉拿乱军大场面,于是有些不痛快的几个贵介子弟,也全都觉得,昨晚上幸亏朱莹简单粗暴地把他们药翻了。今天这还没真打呢,他们就吓得不轻,如果他们真的亲眼目睹甚至遭遇昨夜的激战,指不定要拖后腿……
在这人人心有余悸的当口,张琛却忍不住一把揪住了陆三郎。
“陆猪头,你是不是也早就发现端倪不对,所以才突然捂住我的嘴?你这猪头,从前在京城时装傻充愣,跑到这突然就变成什么算学天赋上佳,你到底有多少事还瞒着我们!”
陆三郎藏拙这么多年,此时当然想要显摆,可他能说出来的理由都让张寿给说光完了,他只能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观察不仔细,这点小破绽都没看出来。。你之前不是还放大话说什么谁怕谁,天塌下来大家一块顶,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刚刚大小姐和小先生都在呢!”
此话一说,别说张琛,周遭一大堆人顿时哑然。
朱莹且不说,大小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张寿明明只是长在乡下的少年而已……
张武立刻干咳一声:“我们怎么能和小先生相提并论,小先生要不是神机妙算,人称专相千里马的伯乐葛祖师怎么会收小先生当关门弟子!”
“就是就是……”
张寿眼见朱莹在不远处缠着雄威问东问西,结果一问三不知,正在那不高兴了,便打算自己上去试试,可听到周遭张武这几个人纷纷乱糟糟附和陆三郎挑起的话题,他只能止步。
“别说得我和活诸葛似的。我要真有那么大把握,之前听了花七爷的话,就不会吩咐杨老倌和几个村人,去把昨晚抓到的二十几个乱军叛贼先藏起来了。我也只是看雄指挥使进村时,那言行举止实在不大像穷凶极恶之徒,谁知道竟然真的虚惊一场。”
“你们别扯闲话了,去给我找村里人,把杨老倌他们找出来,昨夜那些俘虏该交出去了。”
陆三郎立刻凑上来,肥嘟嘟的脸上那小眼睛轻轻眨了眨,莫名的有点萌:“小先生,就这么把人交出去,会不会是白给那个雄威送功劳?”
张寿见纨绔子弟们不少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他不禁哂然:“那位雄指挥使一看便治军有方,否则也不能带出那样一支令行禁止的马军,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你们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了?这世上谁敢抢你们的功劳?”
此话一出,刚刚还吓得哆嗦甚至差点尿裤子的纨绔们立时腰杆笔直。
对啊,咱们在京城好歹也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谁敢抢老子功劳?
“再说,人丢在这,不但白白花费粮食养着,还每天都要浪费人力去看守。现在你们人还没回京,先把这二三十个俘虏送回京,让京城那些小瞧你们的人好好看看你们此番立下的功劳,等日后再回去时,岂不是扬眉吐气?”
三言两句把垂头丧气的众人撩拨得眉飞色舞,张寿见一群人轰然散去,这才摩挲着下巴。
他算是看清楚了,对待这些纨绔子就好像对小狗小猫,有时候得像驯狗似的严厉呵斥,有时候得像对待小猫似的,顺毛捋几下……
“都是花叔叔,昨晚上先是看我们的热闹,今天又和那个雄威一块搭档演猴子戏,敢情他是故意想看我们出丑。我才不信太后娘娘没事耍我们这些晚辈玩儿,肯定是他捣的鬼!”
朱莹快步走回来,直接拿起酒壶咕嘟咕嘟猛灌了一气,一脸气咻咻。埋怨了一气之后,见张寿笑而不语,那些纨绔子弟都不见了,她不禁眉头一挑:“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去通知杨老倌,把人都押出来。”没等眉头一挑的朱莹反对,他就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临海大营出乱子,太后娘娘说不定是觉得你在乡间不安全,希望你早点回京。”
“才不会呢,昨天祖母不是派人送长寿面和新衣?”
朱莹嘴里这么说,可想到那坏消息是在京城赵国公府人走后才来的,她不禁有些心虚。要说这次她在外头也确实逗留了很久,祖母固然纵容,京里也乱糟糟的让人心情不好,可她这种野在外头由着性子的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如果真的要走……她总得给村子留下一些东西,让阿寿,让其他人都别忘了她!
想到这里,朱大小姐不禁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召集大伙儿给融水村筑一道墙,把整个村子围起来?这样不但可以抵挡乱军,还可以用来抵挡野兽!”
大小姐,我这是村,不是镇,更不是县,太平盛世,偶尔有兵马营啸叛乱而已,又不是四处烽烟。突然兴师动众要给村子筑墙……这是打算据坞堡造反吗?
搁现代,那也是违建,要被强拆的……
面对这异想天开,张寿只能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一点小乱子就筑墙,这不是怀疑京畿驻军的能力吗?我觉得,像雄指挥使这样勇武正派的人,顺路过来接收一下俘虏,接下来说不定还回去平乱。那支马军训练有素,区区小乱子一会儿就平定了,也就不用再担心安全。”
不远处,才演过一场看似失败的反派戏,雄指挥使却心情挺不错的。
他在军营中素来有顺风耳之称,刚刚张寿和那些纨绔子弟,和朱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从军这么多年了,但遇到的明眼人不多,头一个是楚国公,第二个是当朝皇帝……反正这位张小郎君算一个!本来就是,人活一世,哪能单纯靠脸呢?
想到这,见张寿和朱莹说完话,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雄威就主动迎了上去。
“雄指挥使是打算把昨夜那些乱军,还有后来的一个刺客一块押走吗?”
雄威既然对张寿观感不错,相比刚刚敷衍朱莹,他倒是乐意多提点张寿几句。
“昨天临海大营发生营啸,乱军逃出去百余人这件事,快马加急送到了京城,京城一度关了城门。今儿个一早又接到花七爷的急报,说是乱军跑这儿来了,所以我才奉命带人赶来,押解人犯回京。好在一大早开始,京城的城门已经都开了。”
“但平乱的事却和我无关,毕竟我初来乍到京畿,并不熟悉地方,轮不到我出头。”
紧跟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头桌上自斟自饮生闷气的朱莹,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但我奉命只是带人,并没有提到马。”
张寿本来还想试探一下那些军马如何处置,乍然听到如此露骨的暗示,他想到杨老倌昨夜连人带马全都信手擒来后对那些军马的觊觎,他不禁有一种瞌睡遇着枕头的幸运感。
他当即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说:“既如此,那我就只当咱们村子暂时借用那些军马几天好了。村子里耕牛不多,用马耕田,能给大家省出老大的人力。”
张寿只不过是信口开河,随便找借口糊弄,却没想到雄威竟然真的煞有介事点头道:“张小郎君说的是。在宣府时,我们也常常用马耕田,确实能节省不少人力。昨夜那些乱军惊扰乡间,留下坐骑劳作抵偿也是应有之义,临海大营那边想来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这位“作风严谨正派”的雄指挥使,大有深意地冲着张寿呵呵一笑。
“演场戏吓唬人这种事,我确实不太擅长,真要把这么多人吓坏了,我可吃罪不起。”
人家都已经把话挑明到这份上了,张寿怎么会不懂?
甭管是奉谁之命,这一位显然在演戏上只打算点到为止,并不希望惹出大麻烦,所以才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所以说,这年头但凡官运亨通的,其实都是人精!
他算是又学到一条,不要相信外貌!
乘龙佳婿 第五十八章 往事和决意
三十二匹马,其中大体无损和轻伤的是二十七匹,另外两匹摔瘸的,三匹外伤颇为严重的。毕竟,哪怕是用的吹箭,旨在伤人而不是伤马,在竹林入口的乱战之中,也不可能真的做到那么精细,如此收获已经很不错了。
而这是雄毅那一队马军押着俘虏离开之后,留给融水村的战利品。
昨夜除了张琛和陆三郎,公子哥们都在被药翻的情况下酣然高卧,分润功劳就够厚脸皮了,谁都不好意思再贪图什么战利品。
就算张武张陆这样不受重视,其实挺缺钱的家族庶子,也万万不敢开这个口。至于张琛和陆三郎,一个有钱有势,一个自诩智慧,更不会站出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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