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张大块头听到张寿明明白白地建议他放弃宋举人,虽说这和父亲的建议不一样,但对他来说,把父亲的话瞒着一半不告诉张寿是一回事,而在父亲和张寿之间更应该相信哪一个,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爹有好几个儿子,张寿也有很多学生,但他爹从前对他这个儿子,却远不如张寿对他这个学生!张寿说得准没错,他就不用指望宋举人了。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因此张大块头一口答应了下来,等张寿招手叫来人带他去后头客院,他就瞅了一眼还在打的那师徒俩,最终却是按捺住好奇心,径直先去办自己的正事了。
而眼看张大块头一走,花七和阿六却依旧打个没完,张寿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即开口叫道:“阿六,杨好他们以弱胜强,那是耍了小聪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还是别那么死心眼了,花七爷到底比你要强一点的。”
话音刚落,花七就禁不住觉得面前的少年给自己带来的压力瞬间剧增。说时迟那时快,他哪里不知道张寿这是遣将不如激将?他几乎想都不想就一甩袖子退出战阵,随即一阵风似的来到张寿跟前:“不打了,我这是来说正事的,谁知道会被这小子缠住!姑爷,你心里有个数,大皇子是被人灌药,而不是服毒自尽!”
乘龙佳婿 第七百八十九章 谁干的?
明明就要赢了,却被花七这么一句不打了突然一打岔,阿六当然完全不高兴。可是,当花七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饶是他知道这疯子分明是为了岔开话题,可他却没办法当成耳旁风。大皇子是张寿的仇人不假,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假,可皇帝之外,谁敢这么弄死他?
见阿六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花七先是一愣,随即就醒悟了过来,立刻怒瞪了回去:“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张寿听到阿六非常没诚意地哦了一声,而花七则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恼,哪怕他知道这事情绝对不可能是花七干的,却也忍不住随着阿六调侃道:“是是,花七爷你不要和阿六这小子一般见识,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
“你们……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花七终于恢复了常态,没好气地呵呵一笑后,他就抱着双手淡淡地说,“之所以知道是灌药鸩杀而不是仰药自尽,是因为大皇子的嘴唇有咬伤,双手的手腕也有反绑的痕迹。想来人就算想要装成被人害了,也不可能反绑自己再服药。”
“是自尽死了之后再被人绑了手,还是活着就绑了手而后被人强行灌药,在淤痕上有一定差别,而且毕竟有挣扎的痕迹。”说到这里,花七就瞥了阿六一眼,“这事我回宫禀报之后,看得出来,皇上很震怒。他允准了之后,我就特地来告诉你们一声。”
“不论干这件事的人是谁,不论皇上是不是真的很痛恨这个儿子,可并不代表有人能够抢在他前面做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他说着顿了一顿,随即自嘲地笑道,“幸亏皇上觉得我是有这个神出鬼没的本事,但没有这个时间。”
“而且要是我出手,怎么也不至于做出灌药还要绑人手的事情来。当然,也可能是做此事的人故意用此手段,混淆视听。”
花七说着就斜睨了阿六一眼,却是呵呵笑道,“要不是你天天跟着你家少爷形影不离,没有离开京城的时间,说不定就连你也要被疑上。而赵国公府的人在那段时间也没有离开过京城。总而言之,但凡和大皇子有仇的人,总归有嫌疑。当然,最倒霉的是皇上。”
张寿想想皇帝在得知这件事时的心情,确实也觉得人心情肯定糟糕透顶。废后逐子,结果这还没过多久呢,人就一个个都死了,哪怕皇帝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做的,可这种事能够对外人说吗?只怕日后青史留名时,在废后逐子外,皇帝还要再多一个杀妻杀子不逾岁的名声。
后人可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隔了几十年几百年根本考证不出来,只要史家言之凿凿地说你不满一年杀妻杀子,那你就是杀妻杀子。
果然,他正这么想着,花七就又叹了一口气:“皇上的性子素来不在乎流言蜚语,所以就连废后也是本打算亲自下旨,可谁知道太后那会儿却主动揽了过去。说实话,我其实不担心别的,毕竟赵国公也好,你们也好,不会去干这种事。我只担心……”
见花七犹豫了一下,却又闭了嘴,张寿登时心中敞亮。
毫无疑问,花七是想说,怕就怕是太后如今打算弥补当年执意立后的错误,于是将那母子三人斩草除根。而退一万步说,人更担心的恐怕是,事情并不是太后干的,但太后以为是皇帝干的,于是主动揽责上身……
以他对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的贫乏了解都知道,这种非常拗口的扯淡误解很可能发生。而这种平常人家很好解释的事情,放在这种天下第一富贵家,那简直是特别容易拧上。
而阿六一向对这些复杂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可此时突然开口说道:“疯子你好像说过,当年赐死业王和庐王,都是太后的旨意?”
花七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个从来都只对打打杀杀感兴趣的徒弟,竟然会记得他说过这个?他好像就顺口提过那么一嘴吧?不容易啊,张寿这得是平日如何熏陶,这才能让人在这方面生出足够的认识!
他心里这么想,也没在意阿六对那两位的称呼,而是给出了非常语重心长的回应。
“不错,当初皇上被那同一天三个产妇生了三个孩子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要收拾平乱,所以当业庶人那两个被生擒活捉之后,太后就先下手为强,直接先赐死了业庶人,然后亲自去看了庐王。她出来的时候,庐王就死了。为了这事儿,皇上和太后大吵一架。”
“结果,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因为皇上特意吩咐禁口,外头都只说庐王是畏罪自尽。而皇上怜惜弟弟,就连庐王的王位其实都没有褫夺,更不像大皇子和二皇子似的,连宗籍都一块除了。说到底……如果不是太后果断,大概张园现在的主人,还是那一位。”
张寿想想皇帝对三皇子和四皇子那一贯的教育,虽说觉得花七的话未必全都是实情,但他也知道,其中至少九真一假。
但要说太后心硬,他是相信的,因为他第一次随朱莹去见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时,看到她和朱莹谈笑,那表情和眼神似乎都流露着慈祥关爱,但看他的时候却带着深深的审视和警惕。当然,对于曾经垂帘听政,却也曾经坦然放权的太后来说,那样的态度应该只是寻常。
所以,他在看到阿六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时,就重重咳嗽一声,继而就岔开话题道:“这都已经很晚了,莹莹今天和永平公主她们一块面试女学的新生,难道是人太多了,所以迟迟没办法结束?”
阿六果然立刻被张寿的这个话题吸引了过去,当即完全忘了什么太后,什么皇帝,什么大皇子,立刻跃跃欲试地建议道:“少爷,不如我们一块去接人?”
纵使朱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很高兴看到她嫁得好,但此时发现就连阿六也更关心朱莹,花七仍是不禁心情复杂。尤其是看到张寿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时,他就忍不住提醒道:“喂喂,大小姐出去哪次不是前呼后拥人手带足,更何况她自己就是高手?”
“你们这一出去,说不定她正好回来,一来一去刚巧错过,那才叫冤枉!”
“那也比在这浪费时间好。”
听到阿六明明听意思应该是嘀咕,却偏偏极大的声音,花七差点没被噎死。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他来了之后,那个一言不合出手就打,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家伙是谁?难道不是你这小子吗?亏我送来了这样的第一手消息,你这不识好人心的小子!
阿六只当没发现花七这怨气,眼睛只看着张寿。而他这样简单直接,本来就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的张寿便笑眯眯地说:“京城的路横平竖直,再加上莹莹都喜欢走同一条路,怎么可能错过?至于她是不是带够了人,是不是能打,那是一回事……”
“而我是不是带阿六去接她,那是另一回事。”
花七虽说不知道什么叫做秀恩爱,什么叫做撒狗粮,但对于单身惯了的他来说,此时还是觉得这张园简直是没法呆了。他虎着脸迸出了一句告辞,随即扭头就走,这一次却懒得像来的时候那般飞檐走壁检视那些小家伙们的警惕性,而是走了正经的门户。
结果,他阴沉着一张脸刚出了二门口时,却和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发觉那匆匆走在最前头的人竟然是朱莹,大感意外的他想都不想就迅速一拍脸,随即迅速揉了揉,把自己挂在面上的那恼火表情全都揉散了,这才笑呵呵地迎了上前。
“哟,大小姐这是回来了?刚刚咱们那位姑爷可是和阿六说,你怎么还没回来,还说要去接你。我打趣说路上别错过,人家还一定要去接。啧啧,看你们这么恩爱,大概很快我就能抱上小少爷又或者小小姐了。”
“花叔叔你胡说八道什么!”
朱莹虽说不怕人调侃,可此时花七连她和张寿未来的儿女都调侃上了,她还是忍不住大发娇嗔,但骂过一句之后,她却犹豫了一下,这才闷闷不乐地说:“之前我和明月准备走的时候,清宁宫来人召我入宫,可我和她到了北安门时,却又被拦住,说是皇上让我明天再来。”
“花叔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本来笑脸相对的花七,面色顿时一凝。这才刚和张寿阿六说到此节,难道这是已经闹开了吗?
而他虽说瞬间就恢复了镇定,但朱莹对他何等熟悉?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立刻想都不想就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花叔叔,到底什么事?皇上从来不会拦我入宫的!”
跟着朱莹出门的朱宏见朱莹和花七正大眼瞪小眼,虽说按理他应该上前去劝解劝解,但他犹豫片刻,却选择了拔腿就跑。张园不比其他深宅大院,除却张寿和朱莹以及吴氏之外,就没有其他女人,因此哪怕他是男子,在必要的时候却大可悍然直闯内院。
而不消一会儿,通风报信的他就直接把身手迅速的阿六给带回来了。
至于张寿……既然已经从花七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知道自己就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用,那当然是对阿六和朱宏吩咐了几句后,让人先过来,自己则不慌不忙落在后头。
就在朱宏去搬救兵这么一会,花七已经是把朱莹给拖到了一边,言简意赅地低声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而朱莹知道大皇子竟然不是自尽,而是被人鸩杀,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冻结住了,等听到花七委婉暗示了某种可能,呆滞的她足足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这……这简直太荒谬了!”又惊又怒地嚷嚷了一句之后,她看到朱宏带着阿六回来,立刻又说道,“不行,我得入宫去看看!朱宏,你跟我走,阿六,你在家守着阿寿!”
朱宏还没来得及答应,却只见眼前一闪,再一看时,却只见阿六已经毫不迟疑地张开双手拦在了朱莹面前。只知道朱莹在北安门被拦的他虽说不明情由,可看到这情况,那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于是,他思量片刻,最终静悄悄地没出声。结果,下一刻他就看见花七轻轻巧巧从朱莹手中脱身出来,继而就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这事不是别的事,就算是你也最好别掺和。我这会儿就回宫去,你就好好在家和姑爷一块呆着,别瞎操心。”
见花七撂下这话扭头就走,刚刚一个不备却被人挣脱的朱莹顿时大急。可她一跺脚闪过阿六正想再次揪住对方的时候,冷不防旁边却再次伸出了一只手。侧头瞧见又是阿六,一贯很喜欢逗这个少年的她却破天荒冷脸吼了一声:“阿六,让开!”
然而,她那吼声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纹丝不动。勃然大怒的她登时下意识地伸手一个擒拿,结果竟是轻轻巧巧就锁住了阿六的肩窝。见如此容易得手,她来不及惊愕,一松手就慌忙要追,可眼前倏忽间一花,再一看,刚刚明明已经中招的阿六竟是又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朱莹面对那丝毫不移的坚定眼神,她又知道越不过阿六这十指关,登时气急了。当然,她知道阿六绝对不会对她出手,可难道她就能因为这一点肆无忌惮地把人打倒然后追上花七?更何况,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死硬的木头人!
拿人完全没辙的朱莹只能在那团团转,最后方才气急败坏地叫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找阿寿!”
“哟,找我呢?我这不是来了!”姗姗来迟的张寿远远看到这边的光景,就大略猜到了到底什么个状况,因此过来的同时,还少不得冲着朱宏打了个手势。然后,身为朱莹身边第一护卫的朱宏,甚至连自家大小姐都没有请示,不但自己悄悄闪了,还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于是,顷刻之间,这二门前偌大的一块空地上,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而朱莹的注意力集中在张寿身上,当人过来后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她的手时,她这才如梦初醒,左右一看便发现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可随着耳畔传来了张寿的话,她终于冷静了些许。
“莹莹,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太后和皇上。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乘龙佳婿 第七百九十章 意难平,过不去
当花七匆匆回宫后直奔乾清宫,发觉皇帝果然不在,病急乱投医地打算到后头昭仁殿中找三皇子这位太子,以防真的出现那种天翻地覆的状况时,也好有个人能去清宁宫劝解时,他却在昭仁殿外,通向东六宫方向的龙光门那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那恰是一身便服的皇帝正负手慢悠悠地前行,身边……那却是一个人都没跟着。面对这简直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觉皇帝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还笑眯眯望了过来,自忖纵使身手再好却也没办法躲开,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迎上前去,
行礼之后,花七就索性实话实说道:“皇上您让人拦着大小姐入宫,差点没把她给急死!我好不容易让姑爷和阿六拦住她赶了回来,还以为您到清宁宫去了。”
“朕去过了。”皇帝吐出了四个字,随即就淡淡地说,“太后本来打算下旨说是她赐死的废后和大皇子,但朕说了,她要是敢,朕从今往后就封了清宁宫。”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花七却听得忍不住很想抹冷汗。太后的态度是可以预见的,而皇帝的强硬也是可以预见的,但这母子两人碰在一起,那却真的是铁锤碰钢刀,火星四溅到让人难以预见!就算是胆大头铁如他,却也不敢问皇帝说了这话之后如何,干脆闭嘴装了哑巴。
而皇帝也不在意花七装聋作哑,不紧不慢地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头也不回地说:“朕这会儿去永和宫看裕妃,你也一块来吧。”
这当然完全不合规矩,但这种时候,花七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只要能够脱离这种就他们君臣两人的尴尬处境,就算让他陪着皇帝出宫去逛某些难以言说之地寻欢作乐,他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只不过,悄然举步跟上去的时候,他却还忍不住瞄了一眼身后。
然而,皇帝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气定神闲地说:“三郎大概是有人通风报信,所以察觉到了事情不对,亲自去了清宁宫劝解,朕就把他留在了那里,让他这个孝顺的孙子代替朕这个不孝的儿子好好陪太后一晚上。”
这一次,花七别说心思错乱,差点连步伐都错乱了。好在他反应极快,立时愕然接口道:“太子殿下没有这么快的耳报神吧?呃……难不成是楚宽通风报信?”
“除了他还有谁,腿快嘴也快,真多事!”皇帝恼火地骂了一句,随即竟是突然一个急停,恰是和花七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见这个也算是自小相熟的人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他就沉着脸说,“他和你一样,惯会装蒜,而且最能摸透人心,你说三郎会不会为他所制?”
这就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了。虽说花七和楚宽那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但他还是立刻义正词严地说道:“太子殿下虽年少,却很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别说楚公公,恐怕就连张学士,也只能在某些方面劝解他,要说挟制又或者别的,那却绝不可能。”
他说着还想继续补充:“太子殿下应该纯粹是一片孝心……”
“好了好了,说来说去都是老套,不用说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花七,继而就轻哼了一声,“朕本来正想让外头那些所谓贤达之类的人,以及正盯着他们的那些家伙好好思量朕提出的问题,张寿也极其知机地顺势推出了他的课题,哪知道竟然你竟然查出这结果。”
“你把皇庄里的人全都梳理筛选了一遍,恩威并济地讯问了一通,却没有查到可疑的,足可见那个下手的不是逃了,就是藏得很深,所以,把人都圈在那是对的。”
“大郎虽说可恶,虽说咎由自取,但他就算死,也不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太后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想把事情收拾下去就算完,以为如此朕的名声就能保住,可她应该知道,朕从来就不在乎这个!什么名声,朕死了管人家怎么说!”
“将来只要朕选的继承大宝的三郎足够出色,他又怎会任由某些人颠倒黑白!而只要他将来选的人也足够有能力,一样能压服胡说八道的人。至于再将来……只要大明能长久,朕的名声就至少能过得去。日后如果大明都没了,朕的名声这玩意还有任何意义吗?”
摆明了对生前身后名不在意,皇帝就指着花七说:“人手你自己挑,朕一定要结果。不是糊弄别人的结果,是能够让朕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结果。不只如此,废后的死你也去查一查,如果不是自尽又或者病故,那朕也要一个答案。”
“如果真的和母后有关,朕至少要看到证据。否则,她就是想认,朕也不答应!”
好吧,这还真是预料到的结果……
花七在心中想,皇家的这碗饭果然比赵国公府的饭要难吃,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麻烦棘手的事,然而,这也容不得他开口推脱,因此他索性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也顺带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要求。
“借楚宽?”皇帝只是微微错愕了片刻,随即就哑然失笑道:“他现在是万安宫管事牌子,你要么去找皇贵妃,要么去找三郎这个太子,总之,借他不用找朕。当然,他这个素来最会趋利避害的人愿不愿意跟你去,那又是另一回事。”
“皇上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花七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保养极好的小白牙,“我就是绑,也会绑了他跟我一块去查。这种棘手的案子,怎么也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
皇帝并不在乎花七这话,更不在乎两人为了这件事是不是会打上一场——如果真的打,他大概也会兴致勃勃地搬一张椅子在旁边观战,然后丝毫不带任何偏向性地鼓掌叫好。
因为没有事先派人给裕妃传过话,当君臣二人来到了永和宫的时候,宫门已经关了。虽说按照常理总应该敲门,但花七冷眼旁观,却压根没有上前代劳的意思,因为他很确定,照皇帝今天这脾气,说不定会出幺蛾子。
果然,皇帝抬头看了看那不高的宫墙,随即伸手在墙上拍了拍,继而突然退后几步,身手利落地纵身一跃一蹬,竟是轻轻巧巧翻上了墙头。花七见状,也只能依样画葫芦跟上。
结果,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君臣二人竟是就这么蹲在了墙头上,谁也没有后续动作。花七自己当然是不会随随便便往下跳,跟着皇帝来对他来说是个好理由,但私自往人家堂堂贵妃的院子里跳那是怎么回事?
别看宫中大多数人如今都按照旧日称呼叫裕妃,这位大腹便便的贵妃却是真正管宫务的,不像现在的皇贵妃从前的和妃似的就是一尊菩萨,哪怕很多事都谦让了,他可不敢随便乱来!
然而,瞧见皇帝专注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院子,以及亮着灯的正殿,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皇上,来都来了,难道您准备就这么在墙头上呆一晚上?”
“朕都来了,裕妃竟然没察觉吗?从前她很耳聪目明的。”皇帝若有所思地轻轻摇着头,没有搭理花七,而是自顾自地说,“莫非是腹中孩子又在闹她?”
这种问题你问我一个从来没有过孩子的人干嘛!我能知道才有鬼啊!
之前在张园被人糊了一脸恩爱,现如今又被皇帝当头砸了一棒子,从来都没有妻室之念,而是更乐于在某些地方找些漂亮却没脑子的女人解决生理需要的花七,不由得平生第一次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娶一个媳妇。
至少,在外头受气的时候,也有个对人吐露的地方。
而皇帝那一点点纠结,总算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就从高高的墙头上一跃而落。随着他向前了两步,刚刚安静的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阵响动,很快,厚厚的门帘就被人挑起,却是几个宫人急急忙忙迎了出来,当然,其中并没有裕妃。
产期将近,又是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别说平日皇帝就不怎么和爱妃讲礼,就算别人要讲,都会被这位天子骂回去。此时此刻,他没有理会这些宫人的惶恐行礼,摆了摆手就径直往里走去,那模样就仿佛是堂堂正正走大门来的,而不是在这入夜时分翻墙而入。
至于陪着皇帝一同来的花七,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蹲在了墙上。见那些宫人极力装作一副看不见他的样子,他忍不住拉了拉身上那厚实的披风,心中却不由得祈祷了起来。
只希望皇帝千万不要在这流连太久,否则……否则他就先溜了!这也太冷了!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明明已经进了正殿的皇帝,竟是突然又折返了回来,而且还不耐烦地叫道:“来都来了,你还在那愣着干嘛?快进来,有些事情当然要你来说,”
花七很想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皇帝,您确定这话不是在玩笑?可是,在天子那一本正经的眼神注视下,他还是无可奈何地下了墙头,随即在几个宫人畏惧却又好奇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跟着皇帝进了正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