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而皇帝带着大臣们来到葛府旁观太祖题匾空心测试的时候,户部尚书张怀礼揭发户部藏金有假,皇帝雷霆震怒,拿来内库藏金和户部藏金一测试对比,果然此言不虚。
于是,张尚书指斥妖法却被反过来斥之为无知的那一幕,被当时在场的所有相关者默契隐下了。事后,因为太过激动而突发小中风的张尚书光荣致仕,得到了一个太子少师的荣誉职衔,就和顺天府尹王杰被赐爵一级的荣耀一样,被无数百姓津津乐道。
与这两位朝廷高官的境遇相比,皇帝御准,日后顺天府试和院试时,将加入一道算学题作为例行加试科目,如果考生不会,不降低评价;但如果会,则评等升一级,这方才称得上是引发好一阵轩然大波的话题。
因此,当国子监九章堂另行招生,顺天府衙的差役按照顺天府尹王杰的吩咐,满城张贴试题时,自然引发了万人空巷围观的场面。
而那位本来只管算科的国子博士张寿,如今竟是还接管了半山堂,皇帝钦赐了一把戒尺,甚至还把两个刚启蒙的皇子送过来,这消息就简直让官场民间完全炸锅了。
“张博士,这是我的卷子!”
“劳烦您看看我做的题!”
“我能把九章算术倒背如流!”
直到晚间,吴氏在老刘头和刘婶,还有乔虎和杨好陪护下,苦着脸进了赵国公府后门时,她想到白天家门外头那嚷嚷,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多年之后重回京城,她正两眼一抹黑的时候碰到这种事,就连寻思找点事情做打发下半生,也好在对张寿说出身世之后安然度日的那点心思,也全都被这突发堵门事件给吓没了。
见朱莹亲自站在后门迎接她,她便按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哪怕是晚上,我都不敢走莹莹你家正门,听说还有人堵着你们大门那儿叫嚷的?白天那会儿,我生怕别人把门打破,又甚至翻墙进来!不就是加一道题吗,怎会如此离谱?”
一旁的李妈妈闻言苦笑:“哪怕做不出并不会影响对文章的评价,可做得出就能加分升等,谁能放弃这机会?吴娘子,考出秀才,那才算有功名,能够免一部分钱粮,而且也是考举人考进士的前提。如果说从前九章堂没人愿意读,那现在九章堂一定有人愿意去!”
朱莹却笑呵呵地说:“人多才好,其他几堂都是几百号人,九章堂若是学生少了,那阿寿岂不是不够威风?”
“九章堂就那么点地方,哪能阿猫阿狗谁都收?反正王大尹您自己答应的,卷子你来初选批阅,初选名单您来定,我可不希望回头面试需要一连见几百个人那么多!”
同样觉得齐景山那宅子暂时已经不适合居住的张寿,无可奈何地把母亲吴氏和其他人托付给了朱莹后,自己却正在顺天府衙和王大头扯皮。见这位顺天府尹那张脸拉得老长,他就诚恳地说:“小呆之前对您说的折线图和柱形图,可还好用吗?”
本来打算说话的王杰顿时闭嘴。虽说那几个户房小吏被他折腾得叫苦连天,但等到图表画出来之后,打格子打到手软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玩意比表格直观得多。
而张寿又笑呵呵地说:“那天晚上,我在您这儿解开那封密信用的手法,其实就相当于天元术,要不,咱们探讨探讨?”
听到天元术三个字,王大头顿时完全软化了下来。
于是,当张寿悄然从后门离开顺天府衙的时候,招生初选的事宜,他已经完全丢给了里头那位正在一头翻看三三书坊新印的那本《方程》,一头琢磨一元和两元一次方程的顺天府尹大人。
而在后门和接他的阿六会合时,张寿虽说脚步轻松,神情更轻松,可走出去几步,他仍然忍不住问出了一句话。
“阿六,之前行刺我的那个刺客,还有后来在国子监毁谤我的那个杂役,好像至今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吧?”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一旁传来了淡淡的四个字:“难得糊涂。”
张寿顿时为之气结,转过身瞪那个表情平板的小子:“你明明知道我当时只能姑且这么说!谁知道你那个师父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态度,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放纵人射那一箭的!”
“疯子确实做得出来。”阿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张寿,认认真真地问道,“少爷要我去查?”
“你只有一个人,又不是神仙,怎么查?”张寿呵呵一声,没等阿六说话,他就突然问道,“阿六,我不问你怎么到我家来的,我只想问你,你喜欢呆在我家吗?”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阿六却整整想了很久,最后才点头道:“喜欢。”
“真的?”
“比跟疯子练武更喜欢。”阿六说着一顿,竟少有地特意多说了几句话,“当年我是被疯子扔在娘子必经之路上的。如果娘子不要我,也许我会进司礼监。”
见张寿那张脸一下子僵住了,阿六一副似乎并不知道进司礼监是何等可怕情景似的样子,继续声音平板地说:“疯子是皇家的人,不是朱家的人。我是张家的人,不是朱家的人,但是……我很喜欢大小姐。”
如果不是阿六说出很喜欢大小姐六个字时,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张寿差点以为朱莹又多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倾慕者。然而,不知怎的,他却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阿六这前后信息量巨大的话。
因此,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拍阿六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想到这小子其实是绝顶高手,他的手不免僵在了那儿,随即就不自然地放下了。
“喜欢就长长久久留着,反正我一直都把你当家人。至于查刺客和杂役的事情,我只是那么一提,你有时间就想想怎么做,慢慢来,不用急。”
“嗯。”
得到了一个简洁的回复,习以为常的张寿并没有在意,甚至也没看到阿寿那平淡脸上的一丝凛然冷意。两人就这么顺着顺天府后街,悄然步行拐入了国子监所在的国子监街,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了国子监那太学牌坊,在修缮了一大半的九章堂前站了站,就去了号舍。
还没到陆三郎那号舍门口,他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嚷嚷。
“我爹那是什么人?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可现在呢?这两天一见我就恨不得绕道走。因为什么?因为葛祖师也承认我这个徒孙很优秀,因为皇上也说我这个小胖子有出息!浪子回头金不换?不,现在是浪子回头变天才!”
听到陆三郎这得瑟到极点的嚷嚷,张寿简直哭笑不得。他三两步赶到了门前,没好气地敲响了房门。下一刻,他就听到陆三郎嘿然笑道:“瞧见没有?这几天不停地有人来拜访我这个皇上御口嘉奖过的天才……”
随着门一下子被拉开,陆三郎那张肥嘟嘟的大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在瞬间就被冻住了。看清楚张寿的一刹那,他就讪讪然地咳嗽了一声:“小先生,您怎么来了?”
张寿见陆三郎堵在门口,视线被遮挡,他就努努嘴示意阿六上前。等到阿六毫不费力地把沉甸甸的陆三郎给拨开到了一边,他跨过门槛进去,就只见狭窄的地方正挤着三个人,正是张氏纨绔三人团。他没想到窝在这的竟然是他们三个,不禁大为诧异。
“小先生,之前我去过您家,可您正好还在睡,我也不好搅扰,只能告辞了。”抢着起身行礼说话表示亲近的,是致力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的张武。
“小先生,从今往后,我也在国子监号舍住,我和五哥一个屋。”这是性子滑胥的张陆。
而张琛则是最后一个才开口,声音也有些硬梆梆的:“我爹说陆三胖都能住国子监,我也没道理吃不起这苦头,所以撵了我来住号舍……既然我们四个都得在这吃苦头,没道理其他人例外。回头我会和陆三胖一块想办法,让人全都来这住!”
如果这一大堆牛鬼蛇神全都住到国子监的话,绳愆厅监丞徐黑子得疯啊!
想当初在翠筠间,那是因为有朱莹不是巡视镇场,现在这国子监总不能照此办理!
而他别说一把御赐戒尺,就算一把御赐板子又或者铡刀也扛不住!
张寿不假思索地拿出了最语重心长的口气:“陆三郎那是躲他爹,你们凑什么热闹?他是要读九章堂的,你们自己问问自己,愿意成天学永远不可能懂的数学?半山堂的监生一律不住校,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要表决心,先把之前我罚你们抄的东西交给莹莹!”
见张琛如释重负,张武满脸不甘,张陆眼睛乱转,张寿就头也不回地说:“陆筑,罚你抄的东西,抄完了吗?”
突然听到张寿叫自己的名字,陆三郎那简直是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想要讨价还价,可当张寿转过身来,他瞅着人眼神仿佛像是你敢啰嗦我就直接叫卤煮了,他慌忙点头如捣蒜地说“抄,抄,我回头就交!”
打掉了陆三郎的气焰,张寿这才淡淡地说:“九章堂不出意外,斋长应该是陆三郎。半山堂也需要一个斋长,张琛你来当吧。”
张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等发现张寿一点都没开玩笑的意思,他不由心情复杂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有领袖潜质。”张寿睁着眼睛说瞎话——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张琛很有不良头目,纨绔首脑的潜质。接下来,他就发现张琛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天外来的精气神似的,腰杆挺得笔直。于是,他顺势就看了张武和张陆一眼。
“半山堂的科目,日后上下午各有不同,上午的大致会分成文理两科。你们两个拈一下阄,一个管文科,一个管理科,监督迟到早退旷课,收我布置的课业本子,全都交给你们!至于张琛,你给我以身作则,监督好所有人,陆三郎你将来也一样!”
顷刻之间,阿六就发现,屋子里四个不良的代表一时昂首挺胸,竟是异口同声迸出了一个字:“是!”
眼见这班干部的班子算是搭起来了,张寿这才笑道:“从明天开始,你们给我到各家登门劝学吧。九章堂还没修缮完成,招生也尚需时日,但半山堂却该上课了!陆三郎你也去,作为皇上亲口嘉奖过的人,你该出去做个表率,传到你爹耳朵里正好让他后悔!”
乘龙佳婿 第一百二十章 不良劝学记
“快,上,咬死它!对,就这样,咬,给我狠狠咬!”
声嘶力竭的叫嚷声中,两个衣衫鲜亮的富贵公子时而挥动拳头,时而围着栏杆转圈,看那全身心投入的专注模样,仿佛恨不得变身恶犬进入那斗狗场中。等到场中终于分出胜负,战胜者趾高气昂欢呼雀跃,失败者却骂骂咧咧满脸不甘,四周围观者亦是起哄不已。
当众人一一回座,准备下一场的时候,刚刚赢了的那人便接过仆役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后就得意地说:“去半山堂读书?开什么玩笑,老子宁可不要这个监生,也绝不娶受这个罪!真当老子是陆三胖和张琛那两个蠢货吗?好端端的开心日子不过,却去受人管?”
“你说谁是蠢货?”
高谈阔论的某人就犹如喉咙被掐住的鸡似的,瞬间没了声音。而其他人却也不敢当成事不关己,纷纷扭头望去,就只见那面色冷冰冰一马当先走过来的家伙,不是张琛还有谁?至于他身边的张武和张陆,则是习惯性地被忽略成了两个跟班。
有知情识趣的已经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哎哟,小公爷可是稀客,今天是来看斗狗的?”
张琛平日虽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可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刚刚听了人背后大放厥词骂自己蠢货,他就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
他随手推开那个搭讪的家伙,上前之后突然一脚踹飞了最初那个骂自己的家伙坐的椅子,把上头的人也摔了个四脚朝天,随即才拍拍手说:“一群浪费粮食的废物,还觉得很开心?”
如果张寿在这儿,绝对会被张琛这话给逗乐——因为这话简直和当初他刺激翠筠间那帮纨绔子弟时的话如出一辙。而此时此刻,张琛这话也果然激起了众怒,立时便有暴脾气的家伙反唇相讥:“总比你跟在情敌背后摇尾巴好……哎哟!”
张琛这才火气乍起,就只见那个骂他的家伙突然手舞足蹈地从人群中飞起,随即屁股朝天地摔趴在了地上,哎哟哎哟惨叫不绝。虽说知道今天会有阿六跟他们出来,但亲眼见证了那小子神出鬼没的架势,他还是暗自凛然,但随即便生出了一丝快意。
“老子做什么,还轮不到你钟十五说三道四!天涯何处无芳草,世间美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朱莹!”他又不是犯贱,朱莹都已经有心上人了,他还跟在她后头不放!
嗯,一定是这样,绝不是他怕了张寿……
张琛上前又狠狠踹了那个被摔出来的家伙一脚,这才环视了一眼其他人。见这一次终于人人噤若寒蝉,他方才冷冷说道,“半山堂从明日开始开课,我不管从前斋长是谁,反正现在换我担当斋长,谁要是不来,我就直接上你们家里对你们长辈说!”
“小先生有皇上钦赐的戒尺,回头处罚的时候,由我和张武张陆三个轮流执掌!”说到这话,张琛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狞笑,“所以,别犯在我手里,否则别怪我打烂你们手心!”
从前京城纨绔圈子里的头面人物张琛,如今竟然要当国子监半山堂的斋长了?
人还居然学会了向家长告状的大招?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那位张博士竟然会把御赐戒尺这种大杀器交给张琛这三个人执掌?
这一刻,斗狗场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珠子掉落在地,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不现实了。
众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尤其是那些往日和张琛不对付的人,更是琢磨着是否要回家对着疼爱他们的长辈哭一哭闹一闹,哪怕不当这个监生,也不去半山堂受罪。
岂料就在这时候,刚刚形若跟班的张武似笑非笑地说:“皇上在交托皇子给小先生之前,据说特意提过,不求两位皇子文武兼通,但至少不能跟着某些人沾染一身坏习气。所以自觉受不了读书辛苦的,那确实是可以不去半山堂。只要不当这个监生,随便你们怎么胡混。”
“不过,”这一次接话茬的却是张陆,滑胥到极点的他嘿然一笑,阴恻恻地说,“但凡退学的人,将在午门之前张榜公布名单,永不恩荫,打入别册。”
这实在是太狠了!就算他们家里长辈再愿意宽纵他们,那也是绝对不能容忍他们的名字挂在那耻辱柱上供人瞻仰的!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把刀挥向了纨绔,一时间众人你眼看我眼,全都绝了心思。而张琛的下一句话,又打碎了他们那刚刚生出的小算盘。
“对了,张博士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偏偏后台死硬。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主意,最好少打!你们先想想是否扛得住朱莹,再想想是否扛得住葛先生,”
撂下这番话之后,张琛这才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一面走还一面对旁边的张武和张陆说:“快一点,今天要赶几个场子,别让陆三胖那家伙抢了先!这家伙明明要去九章堂,还要来掺和咱们半山堂这档子事,真黑心!”
赶几个场子这种说法,张武和张陆听着不过对视一笑。
而刚刚那些才刚被张琛恐吓过的纨绔子弟们,则是震惊失语了。
听这话,这姓张的三个人是一路,陆三郎是另外一路,两拨人分头赶场子似的奔波,这是真的准备把满京城挂着个监生名头不务正业的贵介子弟们一网打尽?
刚刚因为出言不逊,被先后打翻在地的两个人痛苦呻吟,而一旁沉默的人群中,终于还是站出了一个勇敢的人:“张琛,陆三郎是被皇上亲口称赞是天才,可你又不是他!你难道真学得进去那些让人听了昏昏欲睡的东西?”
张琛脚下步子突然一停,紧跟着,他便没好气地说:“蠢货,今后半山堂的事情,甭管国子监大司成还是少司成,乃至于那些国子博士,谁都不能指手画脚。好容易能翻身自己做主,学什么只要自己提要求,谁还乐意学什么子曰诗云,谁还乐意学那些看不懂的天书?”
当张琛三人消失在视线中时,纨绔子弟们面面相觑,随即便渐渐有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真的能自己选要学什么,那国子监还是可以试着去厮混一阵子嘛!
如果陆三郎知道张琛又是打又是骂的简单粗暴,他一定会得意地将自己的做法称之为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此时此刻,他正在致公楼上雅座包厢请人喝茶,这一日顺天府衙并没有对外公开审理的案子,所以这个曾经熙熙攘攘的市口异常雅静。
而他笑容可掬地给几个应邀而来的贵介子弟分茶之后,这才放下茶壶,慢条斯理地说:“大家想想,皇上都震怒了,以后再纨绔下去,还有好下场吗?没有。不但没有,就连你们家里人看你们都要觉得嫌恶腻味,既然如此,何不换一种活法?”
虽说仇人多,而且长得不咋的,但有智慧的陆三郎在纨绔圈子里,其实是个挺有人缘的人。此时此刻,在他这和煦的笑容下,被请来的人当中,便只有人小小嘀咕了一声。
“可我们又没有陆三哥你的天赋。”
陆三郎如今是一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天赋,他就笑得眼睛都更小了,此时也是一样。他笑意盈盈地冲人举起茶盏,算是对这变相夸赞表示感谢,随即便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只有我去九章堂,你们要感兴趣就去把街头那些题目抄回家试着解一解,不感兴趣就去半山堂。”
“小先生说,太祖取名半山堂,并非嘲讽我们,而是说所有读书人都只不过是在书山的半山腰,那些背后嘲笑半山堂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半桶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所以回头半山堂中,课程会分成选修和必修,就和科举必修四书,五经只选其一一样!”
见众人个个听得眼睛一亮,陆三郎又给众人分了一轮茶,随即眉飞色舞地说:“而且,除了我这个可怜不受老爹待见的,你们都不用在国子监号舍里头住。每七天为一周,每周连续上五天课,其他两天休息。至于课,每天加一块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每天上午两堂课,每堂半个时辰,下午两堂课,每堂半个时辰,课间还有两刻钟休息。”
国子监平常可是每旬才休沐一次,每次才一天!至于每天上课……每天四个时辰!尤其是半山堂,很多时候都是严厉的老师监督你摇头晃脑读书,读一遍又一遍,脑袋都读大了!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原本已做好准备要硬着头皮愁眉苦脸去国子监的众人顿时大为振奋。
而陆三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喜形于色。
“而且,小先生说了,咱们可不能学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每天都要上活动课。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总得都学起来!现在是不用学御车了,但驭马得好好学!”
“骑马射箭学不会,没事。蹴鞠投壶会不会?蹴鞠投壶不会,还可以打板球、打乒乓、打排球……别看我,反正我是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什么。总之一句话,不会让你们天天读死书!”
说得口若悬河,陆三郎心中却不由得想,反正骑马射箭这各项活动,他是敬谢不敏的,他哪来的这力气!回头他和小先生好好说说,半山堂要迁就这些纨绔子弟,九章堂可不能搞这些,一天就那点时间,他节省下来多看几本算经,多做两道题不行吗?
乘龙佳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放手做,别要钱!
“哦,当时张琛真的这么说?”
随着这声音,刚练了一趟剑回到乾清宫的皇帝,脸上笑容那是根本掩盖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在外头还要维持身为天子的形象,他简直想放声大笑。而等到进了东暖阁坐定之后,他就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继续听着楚宽的禀报。
可当张琛那边大闹了几个场子的事都听完,他才若有所思地盯着楚宽直看:“你说得宛若亲见,栩栩如生,难不成是派人去盯梢了张琛?要不就是在那几个场子都安设了眼线?”
楚宽没想到皇帝刚刚还听笑话听得眉飞色舞,此时却突然问到这一茬。他慌忙小心翼翼地说:“因为皇上把半山堂交给了张博士,奴婢生怕有人作梗,所以不得不小心一点……”
他绞尽脑汁淡化此事,解释的话说了一箩筐,但最后迎来的,却只是天子的一声嗤笑。
“你应该知道,外头那些人对宦官有多忌讳,觉得司礼监外衙有多碍眼。你的小心思,朕知道,你的小动作,朕也知道。朕更知道,你在外头招兵买马的时候,打的是朕的名义。朕之所以从来没点穿,是因为很多官员已经认定此事是朕指使你做的。”
见楚宽慌忙垂手跪下,不敢作声,皇帝就没好气地拿脚尖捅了捅人:“用得着这副死样子来糊弄朕吗?太祖、太宗、英宗、先皇……我朝几位有作为的天子,谁没干过监察百官的事情?谁没干过因为宦官密报就撤换官员的事情?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许欺瞒!”
“是是,奴婢遵命。”楚宽慌忙连声答应,结果,皇帝似乎是因为话匣子打开了,竟是没有就此打住。
“说起来,太祖当年无数桩事情都做对了,就是有一桩事情没能坚持到底。既然曾经废了十年的科举,那么他在退位之前恢复科举时,如果把科举变成进士最终入国子监就好了。”
“朕觉得,所有考上进士的人,必须在国子监三年学习和下放地方历练一年之后,然后看实务再决定如何授官,那不论如何也不至于养出一堆根本不懂地方事务的草包!”
一贯最推崇太祖的皇帝突然出此之言,楚宽不禁大为意外。然而,皇帝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又或者劝解,不消一会儿就懒懒地说道:“当然最伤元气的,还是立储立贤而不是立长……立长确实有千般万般不好,因为很可能就是个废物登基,可立贤的纷争,太大了。”
“元后无子,六宫无主,太宗皇帝作为四皇子,被太祖皇帝认定为贤明而栽培登基,可接着太祖皇帝退位两年扬帆出海就出了事,哪怕按住消息,朝中还是风云陡变。”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