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而与此同时,他又听到了一个温和的笑声:“常总管,多谢你特地跑这一趟!以后要是核算什么东西犯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常宁见张寿从另一边车窗探出头来冲自己打了个招呼,想到赏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他终于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很是值得,笑吟吟地直接拱了拱手送目送这一行人离去,随即才暗叹不枉自己没用寻常小宦官传话,而是亲自一路追赶,人家总算是领情了。
正如同朱莹叫嚷时所说,御驾再加上一帮大臣突然莅临葛府,邻近几条街自然都是锐骑营兵马给直接封了。而靠着他们这一乘挂着清宁宫牌子的驮轿,以及那几个出自宫中的马夫和侍卫,朱莹拉了张寿缩在轿中连面都不露,竟是轻轻巧巧地来到了葛府门前。
直到朱莹第一个钻出驮轿,踩着梯子落地,迎上前来的雄威方才意外至极地问道:“大小姐怎么来了?不是说太后在清宁宫召见您和张博士吗?”
“那儿结束得早,我听说皇上带了大堆人跑到葛府看九章堂牌匾是否空心,立刻就带着阿寿来了!”
趁着朱莹和雄威说话,张寿也已经下了梯子。当脚踏实地的时候,他突然觉察到一旁伸手搀自己的人有些不对,侧头一看才发现是阿六。想到之前进宫没停留就进了北安门,他甚至有些不确定,阿六到底是不是也跟着自己来了趟皇宫半日游。
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想阿六到底有没有偷偷摸摸混进皇宫了,因为朱莹已经显然说服了雄威,正在招手示意他快点进去。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反手拽了阿六,快步追上了朱莹。
与其让这小子一不留神就不知道溜去了哪,还是他先把人揪住来得好!
葛府之内依旧是从前那仆从多为聋哑的光景,锐骑营虽说多在围墙以及出入口布防,人员却并不多,尤其是看到雄威亲自带人进来,每个人都没有离开岗位上来查问。当张寿经过葛府书房,来到围墙处一扇并不起眼的小门前时,他就听到内中传来了葛雍熟悉的声音。
“好,好,可以了,快,捞起来,动作轻一点,尽量少溅出水!”
已经开始了?
张寿和朱莹交换了一个眼色。可紧跟着,雄威却抢先重重一声报,随即跨前一步来到门口:“皇上,国子监张博士和赵国公府……”
他这通报声还没完,里头就传来了皇帝的一声笑:“不用说,一定是莹莹长了千里耳,追风腿!朕前脚到,他们就后脚来,朕还指望太后绊住他们呢,现在看来没指望了!既然是来看热闹的,就都进来吧。老师正在先拿内库和户部的金子做实验呢!”
一听到竟然是先测金子,张寿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要知道,古代铸金也好,铸银也罢,杂质本来就不可能完全去除,禁不住还有人贪图重利,悄悄往里头掺其他的金属,可以说,造假很多时候是公然的秘密。如今这一层遮羞布即将在皇帝和一群大佬面前揭开,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倒霉。
当他入内的时候,就只见面前是一个特制的四四方方小木盆,一锭金子正被两个仆役用一张小网小心翼翼捞起,残留的水珠正一点一滴掉落在盆中,直到最终几乎不滴水为止,方才有人前去盆壁上做记号。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皇上,葛太师,诸位大人,同样用戥子称重是一斤二两,这锭金子比之前那一锭排水少,水面之下能看到之前的刻痕,约摸差距目测是在两厘左右,”
皇帝亲自带着一大堆人走上去围观,顷刻之间,小小一个木盆被围得水泄不通。正当张寿觉得,接下来皇帝必定要因为内库和户部黄金纯度不同大发雷霆,却不想里头那位天子无所谓地说:“好了,金子试过了,接下来,把银子扔进去。还有铜镇纸和铜块,一样样试!”
接下来,张寿就只见相同材质、相同重量却不同形状的各种小玩意被投入满水的木盆,随即得到各种不同的结果。
有纯度大致相同的银子,有证明是空心的铜镇纸,也有被证明是造假的黄金饰品……
当最后当成实验品的诸多小玩意试得差不多时,那块太祖题匾终于在各种简易滑轮的帮助下,缓缓地平稳吊入葛府后院一个紧急赶制的特大实木大水箱上方。而在此之前,那些边角料的排水量已经在水池边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刻痕。
随着那牌匾即将入水,张寿见周边众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禁为了即将揭晓的结果而微微出神。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
“皇上,这等妖法一旦传扬出去,民间官场必定处处相疑,再无信赖可言,请皇上三思,立时将张寿这无德无才,哗众取宠之辈驱逐出国子监,万万不要再亵渎太祖御笔了!”
妖法?看清楚那痛心疾首下跪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张寿简直想大笑三声。
你不懂的东西就是妖法?那天底下的妖法可多极了!
把你扔后世去,你要么指着什么都叫妖怪,要么就跪地上拜神仙拜到脑袋磕破!
不能接受新事物的死脑筋,也只剩下信口雌黄一条路可走了!
乘龙佳婿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间运行之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见朱莹一时又惊又怒地呵斥了上去,张寿就笑道:“莹莹,不要争了。”
他看也不看那个侧头对他怒目相视的老头儿,径直来到皇帝面前,深深长揖行过礼后,他就从容自若地说:“臣不认识这位老大人,但听到他刚刚说妖法,臣就实在是不吐不快了。如果说,这利用水箱来测物品纯度以及是否空心是妖法的话,我还有很多妖法。”
张寿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四周围其他几位认识的熟人,包括国子监祭酒周勋,兵部尚书陆绾,分明是跑来凑热闹的褚瑛,齐景山,以及其他不太认识的官员,这才看向老师葛雍道:“老师,敢问家里可有鸡蛋和盐?”
葛雍正因为妖法两个字而怒火高炽,听到张寿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他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思忖片刻,他二话不说冲着一旁一个哑仆打了个手势。随着人快步跑开,他就冷冰冰地说:“好歹是读过书的,却和那些民间愚夫愚妇似的嚷嚷什么妖法,简直是书读到狗身上去了!”
那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登时恼羞成怒:“葛雍,别人怕你,我张怀礼却不怕你!都是因为你眼珠子瞎了乱收徒弟,怎么会以至于他妖言惑众……”
“我呸呸呸!”葛雍怒发冲冠,冲上前去竟是直接往人脸上喷了一脸的唾沫。
“你才眼瞎,心也瞎了!你以为你一大把年纪却当了这户部尚书,是因为你能耐?那是因为老头子我那个得意弟子丁忧守制去了,否则轮得到你!连个赋税数字都老眼昏花看不清更记不清,每次奏事都要在御前结结巴巴个老半天,要我是你,早就无地自容请辞了!”
“你……你这口出恶言的老东西,有辱斯文!”
张寿没理会那边厢的低水平言语交锋,眼看那之前的哑仆已经去而复返,一手拿着两颗鸡蛋,一手拿着一袋盐,他正要上前去接,却不想朱莹竟是抢在了他的前面,随即才转身笑意盈盈地递了给他。
他从大小姐手中接过了其中一个鸡蛋,似笑非笑地向其他众人展示过之后,这才来到了之前用来做金银铜等密度试验的小木盆旁边,随手把那一个鸡蛋放了进去。
“大家看,鸡蛋沉底了。”
眼看众人齐齐围了上前,确定过这一结果,张寿便从水中取出鸡蛋还给朱莹,接下来又从朱莹手中拿过盐,往木盆里头倒了不少,随即捋起袖子直接用手搅拌。
直到觉着溶解得差不多了,他才将之前那一颗鸡蛋重新放入。众目睽睽之下,就只见椭圆的鸡蛋落入水中之后,晃晃悠悠了一阵子,随即赫然浮了起来!
见四周围一大堆官员,有人皱眉,有人惊叹,而皇帝则是一脸闲淡,仿佛早有所料,葛雍已然撇下地上跪着的户部尚书张怀礼凑了过来,见这状况,正轻轻揪着胡子,他就淡淡地说:“同样是水,鸡蛋先是沉底,而后却浮了起来,这也是妖法?”
白发白须的张怀礼又惊又怒,立时爬起身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怒声叫道:“自然是你使的妖法……”
“那大街上表演滚油中取铜钱的那些江湖骗子,在张尚书眼中,难道也是会妖法的妖怪?所谓滚油中取铜钱,不过是因为江湖骗子在油的底下放醋,利用醋的密度比油大,所以会沉底,沸腾时需要的温度却比油来得低,因此让人把沸腾的醋认定为沸腾的油,由此坑蒙拐骗。”
见张怀礼顿时嘴角抽搐,面色铁青,他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而这鸡蛋入水则沉,入盐水则浮起,利用的同样是水和盐水密度不同,浮力也不同的特质。和刚刚测定金银铜铁等等纯度的手法,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
“你读圣贤书,不是自认为自小就学世间万物之理吗?既然如此,我之前出的主意,老师如今实验的,也不过是世间运行,亘古不变之理,你为什么却一窍不通,一无所知?”
见张怀礼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他这才淡淡地说:“有时间的话,日后不妨去读读老师即将付梓的葛氏术语手册,弄清楚什么叫密度,什么叫浮力,什么叫体积,什么叫质量,见了什么你从前没见过的东西就嚷嚷什么妖法,简直是无知!”
“好一个世间运行,亘古不变之理!”皇帝一时抚掌赞叹,连连点头道,“朕当年小时候听太后讲太祖往事时,便听说太祖当年常常感慨,一个个都是读死书死读书,没几个开窍懂世间运行之理的,如今看来,虽过去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如此!”
他说着就轻蔑地斥道:“堂堂朝廷命官,不懂就嚷嚷妖法,简直无知!”
和之前周勋这个国子监祭酒被人出首告发,把太祖题匾锁在仓库是为了起出密卷时,皇帝的态度相比,此时皇帝的话竟是凌厉到无以复加。
只可怜一大把年纪的张怀礼先是和葛雍对骂了几句,而后又被张寿一大通“亘古不变之理”砸得头昏眼花,此时皇帝竟然也下了这无知二字评语,他又羞又怒,竟脑袋一歪,整个人就这么软软倒了下来。
而接下来,让张寿更意料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因为皇帝竟眼疾手快地把张怀礼一把接住,随即就蹲下把人平放地面。
紧跟着,皇帝才没好气地说:“来人,掐人中……不对,干脆来两个人,轮流给张尚书做心肺复苏,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段,你们也难得练练手!”
太祖皇帝居然还留下了心肺复苏术……
张寿见皇帝身后抢出了两个内侍模样的中年人,蹲到张怀礼身边就要施为,他就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随即小声说道:“皇上,臣在民间好像听人提过这太祖皇帝的心肺复苏术,是不是要嘴对嘴吹气,而后按压胸口?”
说这话时,他眼角余光分明瞥见,地上那个笔直躺尸的老头儿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人没有真晕,嘴对嘴吹气这几个字,着实把人吓得不轻,但却没脸面立刻“苏醒”。
而皇帝瞅了他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说:“没错,而且按压胸口的力气还得大,否则不足以起效!”
张寿故作好奇地问道:“可臣听说,如果按压的力气过大,似乎有可能按断肋骨?”
皇帝简直差点要笑出声来,可表情却还不得不装得更加严肃:“救人如救火,哪顾得这么多!朕记得当初太祖皇帝那会儿,为了救人,是曾经按断过谁的五根肋骨……快,给朕用心肺复苏术,难得碰到一个这么好的案例!”
在皇帝的催促下,两个内侍再不犹豫,其中一个立刻就要伸手往张怀礼胸口按去。然而,他还压根没用力气,就只听地上的老尚书突然极其响亮地呻吟了一声,继而几乎是用堪比鲤鱼打挺的速度倏然坐起。那种诈尸一般的敏捷,差点没把正准备施为的那个内侍吓一跳。
而直到坐起身,张怀礼方才发现从皇帝到张寿,还有四周围其他那些官员,竟是一个个都盯着他。意识到自己这装晕的真相只怕是根本藏不住,他只能脸色赤红地支撑起身,随即颓然说道:“既然皇上不听臣忠言,那么臣只好……”
“你要请辞就请辞,和朕不听你那有人耍妖法这种笑话没关系。”
皇帝挑了挑眉,口气异常刻薄:“户部藏金的纯度出了问题,朕原本没打算立刻就追究谁,但你既然硬是想要朕追究一下,那朕就遂了你心愿好了。来人,到户部传口谕,张尚书出首户部藏金造假,朕决意彻查!”
眼见张怀礼这一次那是真的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皇帝这才笑容可掬地说:“其他人全都可以作证,是张尚书亲口对朕出首的,对吧?”
这一次,张寿就只见一大堆官员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皇帝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发言。
面对这沉重的打击,张老头终于真的撑不住了,捂着胸口就倒了下来,而这一次,不用皇帝发话,刚刚那两个没做成心肺复苏的内侍就一个抬头,一个抬脚,飞也似地把这个没水平更没眼色的户部老尚书抬了下去。
至于会不会再继续做心肺复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直到这时候,皇帝方才懒洋洋地说:“痛心疾首,指桑骂槐,言过其实……然后还一个不好就晕,都这么多年了,就没点新招数吗?”
见众人齐齐不语,张寿则是正在那盯着右手看,原来是朱莹正揪住了他的袖子,皇帝不禁莞尔,随即就开口说道:“老师,碍事的人没了,继续吧。朕想看看,这太祖题匾,到底有没有空心能藏东西的暗格!”
葛雍须臾就接受了一个对手已经彻底出局的事实,来不及高兴另一个即将丁忧起复的学生很可能得以重掌户部,他立刻一声令下。
随着那刚刚吊在半空好一会儿的太祖题匾终于入水,平静的木箱中大量的水满溢而出,每一个人都忘了刚刚那一出闹剧,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因为等题匾再次从水中吊出之后,就该见分晓了!
此时,容光焕发的朱莹站在他的身边,忍不住低声说道:“阿寿,你刚刚说话时,气定神闲,挥洒自如,和皇上一块演戏时,更是好玩极了。”
“那是因为皇上配合太默契。”张寿呵呵一笑,随即就听到葛雍一声起吊。随着题匾缓缓出水,他立刻对朱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几乎屏气息声地看着那水面一点一点下降,最终,他就听到了一个鲜明的声音。
“水面在刻痕之下,差距估算至少一分!”
葛雍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说:“这水池一丈长,半丈宽,一分的话,换算成体积得是多少立方尺……哦,长宽和体积这些术语,你们听不懂回头可以去看我的术语手册。”
“唔,用尺来做单位,体积应该是二十分之一立方尺。换算一下,这块牌匾和同样重量的边角料,至少还差一尺长,半尺宽,一寸高的一个暗格。当然,未必就那么精确,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不过,为了精确,先把此次的刻痕标好,用尺子量,咱们再多测几次!”
乘龙佳婿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良和皇子都交给你了
多次测量,正是现代实验可重复性的精髓。毕竟,一次实验做出了结果,也许只是各种偶然的堆积,而多次实验全都指向一个结果,那么这个结果就可以确认了。
当然,实验过程中浪费的资源,那就是对实验室经费的一大考验了。
而对于现在的葛府而言,浪费的资源不多——人力资源对这年头来说根本不算事,几个哑仆似乎也非常乐意在皇帝和大臣们面前展露一下尚结实的肌肉。至于每次满溢出来的水,全都会经过木箱子下头的木盆和竹管,重新流回一旁的水缸,可以说,基本不浪费。
最终十次反复测量的结果,太祖题匾相比同样重量的阴沉木边角料,确实体积要更大。
而葛雍更是表示,在此之前,他用宫中库房剩余的阴沉木边角料也做过实验,证明但凡同等重量的边角料,排水量几乎一致,误差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这一批当年留存下来的东西,其材质几乎相同。
事情到了这份上,决定反而都汇聚到了皇帝一个人身上。
为了证明太祖题匾是否藏有密卷,是否要毁掉太祖当年亲笔为国子监九章堂题写,而后请能工巧匠篆刻的这块匾额?
面对那些意味不一的目光,皇帝却只是呵呵一笑,随即就突然转向张寿:“张寿,论理你也算是朕的小师弟,此次多亏了你,揭开了一个挺大的谜题。只不过,朕想要知道的是结果,却不想因此毁掉太祖皇帝的题匾,等回头九章堂修缮好,这块匾就挂回去吧。”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张寿事先有所猜测,但还是挺佩服皇帝在关键时刻的决断力。他立时弯腰行礼,答应了下来,可紧跟着,皇帝突然又拐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今天早朝,顺天府尹王卿把兵部内鬼和临海大营往来的十三封密信全都解了出来,听说,是昨夜你带着学生们在顺天府衙挑灯夜战的结果?”
“回禀皇上,臣解开的只是一封信,而不是十三封。其余十二封,王大尹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解出来了。他只是时间不够,否则,只要知道移位密码的原理,他一定能够找到算法,解开最后那封密信,根本不必我和三个学生帮忙。”
张寿说到这里,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旁兵部尚书陆绾黑了脸,葛雍满脸与有荣焉的自豪,顺天府尹王杰淡然自若,仿佛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得意,更不要说忘形,至于其他人,那就很显然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了。
他不知道王杰今天在朝会上究竟是怎么个大杀四方的,因此接下来就决定……与其谦虚地深藏功与名,不如稍微张扬一点。
在刚刚被无知的人痛骂物理和数学是妖法之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理科正名。
“不懂算学的人去解移位密码,只能一个个字去试,去死抠,但臣深受老师熏陶,所以知道,如何去揣摩他人的计算思路,如何用算学的办法来解决实际问题。所以,臣才能想出测定太祖题匾是否空心的办法,解开那封密信背后的玄虚。”
“朕也觉得,你这是学以致用,不愧是朕的小师弟!”
皇帝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那漂亮的小胡子,没注意到旁边兼任礼部尚书的孔大学士对于他这随便的行为是如何无奈的表情,随即一锤定音地说,“话说陆家那小胖子你教得很不错,上次在国子监时,他那机灵劲头就让朕简直不敢信了。”
他说着就看一眼兵部尚书陆绾,一脸的羡慕:“陆卿真是好运气,老师都对朕说,你家那小胖子天赋很好,只可惜被张寿抢了先。浪子回头尚且金不换,更何况浪子变成天才?”
如果皇帝是称赞自己的长子又或者次子,陆绾一定会兴高采烈,骄傲自豪,然而,皇帝如今特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的人却偏偏是自己一贯瞧不起的幺儿,自视极高的兵部尚书大人不禁觉得极其不是滋味,却还只能硬着头皮讷讷称是。
而接下来皇帝说出的话,更是让他极其意外。
“国子监祭酒周卿告诉朕,九章堂要想整修到焕然一新,还得花费至少一个月。而在此期间,朕也不希望张寿你就这么闲散没事干。据周卿所说,国子监半山堂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刺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如张琛和陆家小胖子就曾是代表,既如此,半山堂给你。”
见张寿愣住了,皇帝就进一步补充道:“你这个国子博士,就专辖九章堂和半山堂。绳愆厅不好教训的那些小子,你替朕好好收拾。他们里头有些人,大约连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也未必能背得出来。背不出来就背不出来吧,可一群睁眼瞎还惹祸,那朕就忍不得了!”
张寿顿时异常头疼。这是把我当成专管不良少年的魔鬼教师吗?其实我没那么大本事啊!
之前要不是朱莹和陆三郎乱造势,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局面的!
天知道竹林农家乐怎么会变成高大上的竹林数学讲堂……
瞥见葛雍正在拼命冲他摇头,似乎也赞成他辞掉这件麻烦差事,张寿立刻苦着脸说:“皇上,臣没那么大能耐,之前绳愆厅徐监丞就说过,便是张琛陆三郎等人,其实也是劣迹斑斑,臣无可奈何,只能对他们许诺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然后罚他们抄书。”
“可他们到底是曾经和臣在竹林中共抗乱军,有过一番同甘共苦的情谊。但半山堂中的其他人却不同,臣自忖不过是一介凡人,慑服不了那么多刺头,所以不敢担此重任。”
“张博士何必妄自菲薄?”此时开口的却不是皇帝,而是顺天府尹王杰。昨天张寿投之以桃,今天王大头就果断报之以李。
他非常诚恳地说:“张博士能管住张琛和陆筑等人,自然能管住其他人。但师生名分却架不住父子天伦,张博士无非是怕当严师却招来他们家里埋怨。所以,皇上若要让他背上如此重责,自然要给他相应的权限。否则,日后别说是张博士,国子监周大司成也会不胜其烦。”
这话说得陆绾再次面色非常不自然——他绝不是埋怨张寿对他那胖儿子严厉,他是讨厌张寿对他那胖儿子太宽纵,把人抬得太高!而且,要是张寿能像对陆筑似的,把一个个纨绔子弟全都调教成天才栋梁,那岂不是说他们这些当父亲的全都太糟糕了吗?
王大头这个狡猾的家伙,比他们兵部多解开一封他们谁都没弄明白的密信也就罢了,偏偏却还劝谏皇帝给张寿更大的权限!
想到这里了,陆绾只能以目示意孔大学士,希望这位阁老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内阁次辅竟然在……发呆,一点都没注意到他那期冀的目光。
而接下来更让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就只见国子监祭酒周勋,竟然也站了出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