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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想到王氏高丽诸王几乎都入质大都,到了大明,反而只是入学国子监,大明朝廷其实并不太约束众人所学又或者其他,所以就连被申饬的叔父也能回国登基,者山君就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自己的国家开国比大明还要晚将近三十年,可禅让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三次。
当然大明更夸张,从英宗到睿宗,每次夺位都是杀得血流成河。可相比大明那些官员如今至少已经俯首帖耳,当今皇帝身为幼主,却能够安然在位二十七年。可在他的国家,祖父在位多年,清洗一次又一次,却依旧要提防着各式各样的谋逆和反叛。
张寿说的这些故事,他是不是可以从中汲取到某些教训?
者山君这才多大,他就算死命隐藏,那些表情变化,张寿又怎么会不看在眼里?陈永寿捎话时说,实在不行让他晓以利害就行了,但他却不觉得一个在宫廷斗争最复杂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孩子,会不懂所谓利害,所以他干脆有选择性地给人讲史。
而当历朝历代关于质子的这些故事暂且讲完,他却词锋一转,说起了汉时的推恩令。
从推恩令,他又延续到诸子分产,嫡子守业等等传统在历朝历代的延续,然后就开始评论古代新罗那种在礼法上会被卫道士喷死的通婚。什么叔叔娶侄女,姑母嫁侄儿,最后说到庶孽禁锢……反正他曾经从杂七杂八资料上瞥一眼看到的东西,此时全都信手拈来。
现代人的阅读量多大?知识面多广?最重要的是,天马行空乱侃一气的本事有多大?
那绝对不是古人能够想象的,更不是偏居一隅之地,而且年纪还太小的者山君能够预料的。就连一旁陪侍的礼曹参议都听得目弛神摇,目瞪口呆,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再加上张寿头顶东宫师的光环,天生就自带光芒万丈的魅惑……蛊惑效应,日后也许会成为君臣的两个人,那简直是压根连插话的空隙都没有。只是,当张寿说到朝鲜那唯有两班嫡子才能参加的文武两科科举,庶子只能参加杂科时,礼曹参议才不服气地想要辩解。
然而,他那种贵种的后代还是贵种,贱民的后代就该是贱民的辩解,又哪里比得上张寿那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需得拔才于微贱草莽之中的见识?
随口举出唐宋以来那些有名的出身寒微的名臣,以及庶子出身的宰相,然后将人家的庶孽禁锢法掰开来,说到阶层禁锢,通道堵死,民智不开……
反正一个个这年头少有人提起的名词砸下去,张寿就看到,面前两人面色很不好看。
任凭是谁,国内制度被人如此非议,哪里能受得了?礼曹参议颠来倒去只能想方设法用一个礼字希望稳住局面,却不想张寿轻描淡写几句话给打了回去。
“历来华夏出名的理学经学大家,也有纳妾蓄婢的,但没听说过有生下庶子之后,就把人当牛做马的。不过是你们那位定下这规矩的大王忧虑两班数量日后太多,世世代代的承袭之下,朝中位子不够分,天下财富不够分,特权更不够分而已。”
“对比之下,我朝太祖皇帝定下了功臣世袭降等,不降等也只能维持三代的原则,兼且文武并举,择才而用,选才于民,天下这才能够富庶安定,直到现在。”
“你们早年就上呈了国号,朝廷为何迟迟不允高丽改为朝鲜?很简单,所谓王氏李氏,不过是一脉相承,那又何必改什么国号?文武分途,以文制武,哪怕你们那位开国的大王自己也是靠着兵变上来的,可到头来依旧是用了宋朝的这一套。”
“可最推崇这一套的宋朝,最后如何?靖康之耻,崖山之变,号称历朝历代最富,最后却是疑兵疑将。可是,宋末既有曾经抗蒙慷慨激昂,血战不止,最后投降之后却依旧得高官厚禄的将领,也有血战到底,最终殉国的大将,更有崖山之后毅然蹈海的宰相和军民。”
“可放到王氏高丽,重文轻武之风已经到了几乎没救的地步,殉国的文官倒是有,殉国的武将有没有?有几个?末年我听说倒是有武将秉国乱政!”
“你那位老祖宗靠兵权取了高丽江山,可时至今日,举国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隋唐时,高句丽一国可挡天朝倾国大军,如今高句丽、百济、新罗,号称三韩合为一国已久,缘何却远不及当年?”
者山君面色发白,尤其是听到张寿那最后一句话时,他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王氏高丽太祖曾经有过祖训不可学中原制度,然则光宗却因为豪族和地方势力过强,不得不收权改制,而后虽说提振一时,却仍然一步步沦落了下去。
而自己也一向都对藩属的地位耿耿于怀,是不是如他们这样的小国,真的不能学中原制度?是不是真的应该强兵为先?
可这位张学士刚刚字里行间,又把太祖制度贬损了一通……太祖皇帝当时为了妥协而没能执行下去的很多策略,他日后是不是要试着做一做?
而礼曹参议则是因为张寿的东拉西扯而晕头转向,甚至想到难不成大明打算兴兵从辽东打过去,又或者海路派水军扫荡……
当张寿这一堂完全不正经的课结束,他带着刚刚一直站在旁边当桩子似的阿六出去时,就只见花七一脸微妙的表情迎上前来:“你这是想要这位者山君回国之后蛮干一场吗?”





乘龙佳婿 第八百六十五章 服与不服
刚刚登基一年的高丽王突然死了,这个消息因为某个高丽信使当众嚷嚷的那一嗓子,于是在京城不胫而走。尽管很多百姓在二皇子那件事情之前,也许连高丽在什么地方也没特别关注过,可现如今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间恨不得编两出戏来唱一唱。
而等待今年科举的举子们,还有因为东宫册立而云集京城的名士们,那就比民间寻常百姓的反应要高一级了。
有人觉得是高丽那边果然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贡船被劫,然后有人混入其中,甚至以救人为名挟持了二皇子。有人觉得事情本来就是高丽王指使,而事情出了之后,这位高丽王就被人杀了灭口。也有人认为,高丽那边的贼人神通广大,竟然能杀了高丽王嫁祸。
但总体来说,如今明明在京城会同南馆好好住着的高丽使团和者山君,反而被人忽略了。哪怕那位高丽信使曾经说过,让者山君回去接王位,也没多少人将此太放在心上。
一个宗藩小国的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想那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也够可怜的,正值国家动荡之际,竟然还要回去接那个烂摊子——很有可能不是去背黑锅的,就是当傀儡的。
于是,当后续消息传来,道是皇帝和内阁大学士以及尚书们商定,天气酷寒,等过了二月进了三月,再让者山君上路。而在此期间,为了符合人上京是为了进国子监读书的本意,将由东宫讲读张寿作为者山君的老师。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那简直是比区区高丽王死了还要来得劲爆!尤其是人家明明是送到国子监来读书,如今就算说是要符合本意,那送到国子监呗,干嘛非得要塞给张寿?
塞这个字,之所以会成为别人的共识,自然是因为国子监周祭酒和罗司业在得知此事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几个博士也都为之愤愤然,一日与外间几个名士是聚会时就流露了出来。结果话传了出去之后,国子监立时迎来了张寿的学生团反击。
一群非富即贵的贵介子弟,直接包下了当日文人集会那同一座酒楼的同一个雅座包厢,学着那些酸溜溜的人说了些怪话,最后陆三郎陆小胖子干脆狠狠拍了桌子。
“堂堂国子监,如今竟沦落到因为一个高丽人就发牢骚的地步?不过是读一个月的书而已,他们要是不服气,直接来把人领走,咱们老师还不稀罕呢!就他们这点心胸气度,也难怪国子监也就这么一副样子,公学都请了各方名士讲过好几次了,国子监一次都没有!”
这话传出去之后,国子监的相关人士差点没被气吐血。国子监有相应的规章制度,请人讲学也不是祭酒和司业脑袋一拍就算数的,还得要上上下下都基本上同意之后,再行奏请,哪里像根本就没一个正经名头的公学这样随意?
可他们这么想,寻常百姓却哪里管这个,甚至都没有人觉得陆三郎和几个贵介子弟是说大话。张寿都已经教过一个太子了,还在乎一个区区高丽王?
民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者山君并不知道,因为整个高丽使团都出不去会同南馆,形同于被软禁了。而且,当得知那个只带了口信的高丽信使,竟然不是来自朝廷,而是自己母亲粹嫔私底下派来的,他更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那信使竟然如此不谨慎,如此重要的口信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开来;怕的是母亲这样急切,万一被朝中那些政敌知道了,那么一定会带来无数麻烦。这种大王立嗣的大事,母亲作为晚辈是没有多少权力的,得罪了祖母慈圣王后,说不定就会起到反效果。
可不论情绪如何,者山君如今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却还是拼命养病,然后在张寿例行过来上课时,和陪同听课的礼曹参议一起,仔仔细细地倾听张寿的课。
两人原本还担心过,传言中精通算经的张寿会给他们讲那些天书,可张寿压根提都不提,每次也不带任何经史书籍,而是天马行空天花乱坠地就这么一通讲。
礼曹参议只觉得这是乱讲,是为了敷衍大明天子交待下来的这桩任务;而者山君却试图从这乱讲中参悟出对方的目的。于是,几天听下来,本来就心智完全不成熟的者山君却发现,张寿说得确实都是历史当中各种各样的道理。
而且还和那些著作国史的人最后面评述时那些之乎者也不一样,张寿往往会在讲到某些帝王将相某些言行举止的时候,突然从这个年代的士人避讳或不承认的角度加以表述。
比如,李世民和魏征一搭一档演的虚怀纳谏好戏,唐高宗李治根本就不是迷恋武后乃至于被人独揽大局的懦弱昏君,长孙无忌外戚秉国,因而遭忌,高宗不过是借武后之刀杀人……
张寿从前的时候,等闲不会指点三皇子关于治国理政的大道理,毕竟对东宫太子灌输异端邪说,那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但面对者山君,他就一点都没有压力了。
于是,借古讽今,借中讽朝,这都是轻的,他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朝鲜那极度僵化的阶层禁锢,到头来是情况越来越糟。一面假惺惺设置科考,一面只让两班中人参加,其余人只能参加杂科,又没有糊名誊录等各种以示公平的策略,到头来只是挂羊头卖狗肉。
而这一天,当张寿离开会同南馆的时候,却是丢给了者山君一句耸人听闻的话。
“长此以往,高丽就真的废了。不是亡于民间揭竿而起,就是亡于外界坚船利炮。”
张寿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那两张是怎样难看的面孔。当着和尚骂秃驴,这本来就是大忌,而且,要是一番话骂醒人家的民族意识,回去之后真的重振旗鼓,大刀阔斧地改革,兴许回头那就是卧榻之侧的狮子醒了……
当然,他很清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纵使真的把弊病摆在未来这位大王面前,就算人再年长十岁,甚至换成就是李成桂本人,能够做的也很有限,因为李氏朝鲜就是在王氏高丽的腐殖土上生长起来的,没有经历一个完全打破重组的过程,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浴火重生。
甚至要不是前有明朝后有清朝罩着,李氏朝鲜早就亡国了!
如今,既然当今皇帝因为一时之气,打算在济州岛驻军,那总得有借口吧?虽说朝鲜那边派兵攻打济州岛可能存在的海盗,又或者说叛党,大概就足够这年头李氏朝鲜的军队喝一壶了,但万一那些海盗闻风而逃,济州岛平安收复,这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何妨让这位小小的大王带着无数对的又或者不对的知识,回去好好折腾一番?那么一个甚至比王氏高丽都更腐败更僵化的国家,不折腾真是可惜了。
尽管三皇子对张寿到底教给者山君什么非常好奇,但皇帝绝口不提,仿佛完完全全放心地交给张寿,他也就非常懂事地约束了跃跃欲试的四皇子,不许人出宫,然后努力克制好奇心不向来慈庆宫授课的张寿打探。
然而,他能忍得住,四皇子被他强压了能忍得住,却不代表别的侍读也都能忍住。就比如那两个监生出身的侍读,便是忍了再忍,最后其中一个在某一天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
忽视了前途未来这种能够预期的东西,也决定不顾太子的反感,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张学士,听说者山君这两天身体稍好,已经去公学听您授课了,而不是您到会同南馆给他讲课,敢问您给他讲的课程是什么?讲史,还是算经?”
“算经这种东西,一个没有任何基础,大概也谈不上天赋的孩子学一两年都未必能有什么成果,更不要说一两个月,所以我当然不可能教他。”
张寿阻止了四皇子的喝止,不慌不忙地说:“至于讲史,我是对他讲了不少古往今来的故事,但更多的,我是告诉他,他的母国沉疴缠身,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济州岛上竟然藏有一大堆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海盗。”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就可以暂时停歇了,但那位监生出身的侍读本来就是腊月的时候新选进来的,此时执拗劲发作,忍不住又继续问道:“敢问张学士所说的沉疴是什么?”
这一次,张寿却没有回答。他端详了对方两眼,随即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既然问我这个,那我问你,你知道者山君所在的高丽是什么样的国家?”
这下子,别说那个监生出身的侍读卡了壳,就连三皇子也有些踌躇,反倒是因为自己之前那桩差事,从张寿那儿了解了不少的四皇子急不可待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没问你。”张寿微微一笑,把四皇子的话直接给噎了回去,他这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你知道高丽朝中是什么样的制度,科举制度又是如何选拔人才,王族之下分成哪些阶层,和我国的制度又有什么不同?”
见对方又是不服气,又是不甘心,却紧闭一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寿就嘿然笑道,“所以,者山君若是在大明呆上三五年,那么,在国子监太太平平读三五年的书,四平八稳学一下高丽最推崇的理学,然后归国,那么也就够了。”
“可既然只有一个月,那么国子监给他讲什么?让他一个月内通晓四书五经之一?哪个博士有这样的本事?国子监的人除却知晓高丽这么一个就在辽东旁边的国家,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就算有大贤对高丽朝中制度一知半解,却不知道他们国中百姓是如何一个生存状况?”
被张寿这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那监生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禁不住开口反问道:“那难不成张学士学究天人,知道这些?”
“老师当然知道!”四皇子这一次终于还是跳了出来,一句话顶回去之后就洋洋得意地说,“老师和我说过,高丽这国家只披着一层儒皮而已,他们国中竟然分着三六九等……”
四皇子的话匣子既然打开了,三皇子知道再试图关上简直是痴心妄想,因此干脆也懒得阻止,而是一面摇头一面听,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四皇子说得竟然非常详细,从人家国中有哪几个阶层,说到科举制度是怎么回事,再说到两班贵族之后因罪贬为官奴婢。
于是,当四皇子这唾沫星子乱飞的一番解说告一段落之后,三皇子这个太子立刻开口说道:“老师素来学通中外,于各国历史制度都颇有涉猎,所以父皇请老师去教导者山君,也算是全了对方千里迢迢的求学之旅,这是慧眼识珠,明察秋毫。”
“至于高丽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朝已经派人问罪,先等他们有一个交待再说。”
堂堂太子,当然不能和张寿信口开河一般评点人家的制度,但三皇子在皱了皱眉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残民虐民之国,焉能长久。”
张寿却暗自摇头。太子殿下你错了,这要是历史上的李氏朝鲜,国祚还真抵得上明清加在一起,比华夏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都要时间来得长!
王氏高丽利用自甘藩属的事大策略在元朝的铁蹄下幸运生存了下来,李氏朝鲜则是把这一招用得更加完美,成功逃过了两次大劫。不过这一脉相承的两个朝代能够延续这么长时间,说到底除却一部分运气,还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方位,外敌少得可怜。
因此,张寿没有评点三皇子的这句话,打算结束这个本来就不该在慈庆宫说的话题。然而就在这时候,四皇子却突然脱口而出道:“老师,父皇今天下旨赐高丽儒经三十五种。”
张寿陡然之间想起,宋朝那会儿,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禁止各种图书流出国境,进入西夏之类的国家,当然他已经不记得是否有高丽了。而今高丽号称儒学治国,甚至重儒抑佛,他甚至听说僧人也算是贱民……既然如此,儒学书扔个几车甚至几船过去,那也没什么。
至于算学书,他是不是要禀报禁止流出国境?
可再转念一想,他就呵呵一笑,从容点头道:“高丽既然号称重儒,皇上此举自然极好,算经也可以挑两本立体几何赐下去。”他有皇帝的支持,推广数理都如此艰难,更何况动不动就疯狂党争,什么国家法度都是废纸一张的李氏朝鲜?




乘龙佳婿 第八百六十六章 知书达理?
甭管皇帝是什么本意,按照张寿对朱莹说的话,他已经精辟总结出了自己给者山君当老师时要做的事,那就是……瞎扯淡!朱莹听到时,曾经笑得花枝乱颤,甚至还悄悄跑过去旁听了一次,结果差点想天天都去听个热闹。
毕竟,想当初她不就是被张寿那不拘一格的谈吐吸引的?
然而,她自己如今却也不是闲人一个,因为那六个高丽千金,直接被皇帝大手一划拉拨给了女学,于是,她少不得要好好熟悉这些女孩子,然后把人安排好。结果才刚刚一见面,她那熊熊的警惕之火,却立刻就被浇了一盆冰水。
她是把人当成自己这年纪来预先做计划和准备的,结果……两个最大的比她小一点,但另外四个顶多不会超过十四岁!最小的那个怯生生的样子,让她简直觉得人才刚过十岁!
而朱莹亲自问过之后,果然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大致正确。六个高丽来的女孩子,最大的十六岁,比过年又大了一岁的她小两岁,最小的十一岁,那简直是稚嫩犹如幼童,就算她素来对高丽女没有任何好感,可被人那双委委屈屈的眼睛看着,她还是心软了。
外头人道是嚣张跋扈的朱大小姐,其实从来都是面上骄横心里温柔,这话是张寿说的,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温柔,然而此时此刻,朱莹却终于体会到,明明是自己觉得应该讨厌反感……至少完全没关系的外人,她却没办法无视,这不是温柔是什么?
嗯,她的心真的是太软了,而且高丽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一个个女孩子都显得娇软畏怯,最小的那个甚至还有点憨憨的,可此时甭管是谁,深深俯首的姿态却都一模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板着脸说道:“全都把头抬起来,这儿是大明京城,不是你们那儿。我不管之前别人教导你们礼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但在女学这种地方,我们教的第一件事就是昂首挺胸,双目平视。身为女子,不卑不亢,别老是显得卑微委屈的样子!”
哪怕汉唐女子地位最高那会儿,都有班昭写什么《女诫》,更不要说自宋以后,理学盛行,女子桎梏越来越多,哪怕本朝太祖曾经厉斥裹足,并颁下祖训,民间却依旧有变态的人施行这一套。所以,女子低头垂目的姿态,在很多人家那更是天经地义。
至于在女子地位更低的李氏朝鲜,那就更不用说了,礼仪都是从宋明的礼仪更改而来,甚至再特意添加某些更符合民族传统的部分,而且早婚这两个字更是贯彻得比明朝更加淋漓尽致。朱莹嫌弃这会儿被送来的女孩子们实在是太小了,一团稚气,可放在那边……
这是王族乃至于贵族女子很正常的婚龄,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太大了,所以那两个还是因为家中有事耽搁了婚嫁,长相还算甜美,选人的内侍觉得能对大明天子的胃口,于是因为凑数才被塞进来的!
朱莹当然不知道,因为当初世宗和高宗喜欢软萌幼女的缘故,所以李氏朝鲜那边依旧按照当年那两位天子的喜好,选出了此时这些乍一看一个比一个小的大家闺秀。而正因为年纪小,也没经验,更不经吓,所以朱莹板起面孔这么一训,她们立刻人人点头如捣蒜。
可真正要抬头时,众人却又战战兢兢,直到朱莹再次呵斥了一回,这一只只受惊的小鹿方才慌慌张张站直身体,努力抬头和朱莹平视。可看到那张漂亮到无与伦比的脸,却又有人因为自惭形秽而低头又或者避开目光,最终,除却那个年纪最小的,却没一个敢继续看朱莹。
面对这样的情景,哪怕心中能够理解,毕竟女学招收的第一批女孩子当中,也有人看到她就心生惧意,但朱莹还是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大小姐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最终按下了心头火气,但声音终究流露出了几分不满:“之前有人在诏书上动手脚,于是高丽王把你们送了过来,皇上本待把你们送回去,可你们那个正使却说什么,你们要是被送回去只会更惨。现在,我问你们……”
“你们到底是想回去,还是想留下?”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朱莹就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想回去!”
然而,她都甚至还来不及赞赏这个年纪最小的丫头,就只见旁边一只手猛然把人拉了过来,随即又有一个姑娘慌慌张张一手捂住了小丫头的嘴。紧跟着,那位年纪最大的女孩子,却是勇敢地张开双臂挡在了其他人前头。
“她还小,不懂事,还请您恕罪。我们是不可能回去的。我们的家族都是国中一等一的大族,我们的姐妹不是联姻王族,就是嫁给其他门当户对的大族子弟。就算天朝的诏书真的被人动了手脚,但我们如果被送回去,没有人会说那是之前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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