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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其实天底下最多的就是他这样的人,若是人人都惊才绝艳,那还要朝廷的选才何用?所以,我这孙女婿阿寿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强求每个人都文武出众,而是让他们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我知道二郎最初未必就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和一群老农打交道,但他能够真的这么做,而且不怕苦,那就已经远远超过他那些叔叔伯伯舅公之类的人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太夫人稍稍歇了一歇,这才笑着说道:“今天分家,祭田家庙不分,这是大郎的守业根基。而且泾儿他们夫妻尚在,其他的田庄产业,一分为四,一人一份。”
此话一出,别说李夫人大吃一惊,就连渭南伯张康也吓了一跳,吴氏更是一脸不知所措地去看张寿和朱莹。结果,最先反对的也是渭南伯张康。
“太夫人,您和赵国公以及夫人都还好好的,就给孙子孙女们分家,这就已经很出格了,可就算要分,也没有小辈和长辈一样的道理。哪怕是二一添作五,让三个小儿辈分走一半,谁还能说一句二话?听我一句劝,这样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
“渭南伯你这话在别家都行得通,但在我们家却不行。大郎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但每个月的俸禄,却还是都交到公中,然后去领他的那一份钱粮。虽说他父亲专门给他划了每年的用度,但他这种不贪更不在乎钱的,若是不够呢?虽然家里制度如此,但何其不便?”
“你女儿如今是家里主持中馈的人,但就因为她当家,还不能处处都向着大郎,纵使不能因此驳了大郎的用度,却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得尽着那条所谓的界限才能给。你问问她,这当家主妇好不好当?”
渭南伯登时哑口无言,甚至都不用看自己的女儿,他就知道,太夫人这番话算是说到了根子上。
他家里是没有朱廷芳这种立得起来的得力儿子,如果立得起来,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事事还得尽着家中规矩的日子?他最瞧不起那些自己没用,却还只知道压制儿子的父亲!
而太夫人见渭南伯已经明显被说服了,她就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别看二郎现在好似在这家里谁都能压他一头,可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日后一个成亲的男人,难道还要让他领着每月份例的那点钱,在父亲和兄长的羽翼之下过日子,每到用钱的时候,还要张口?”
“分了家产下去,谁要是真的把持不住全都糟蹋光了,那是他的事,就算穷死饿死,也不能抱怨半个字。但不分家产的话,看着和和睦睦,其实那些私底下的怨言又有多少?”
这时候,就连赶来的时候曾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力劝太夫人收回之前那打算的李夫人,也不知不觉被说服了。毕竟,太夫人这分产的方案已经是公平到太过偏向于三个孙儿孙女了,至于什么出面力主朱莹这个出嫁的不该分,她是想都没想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太夫人想得很周到,我原本不该说什么。但莹莹嫁到我们家,说实话,我们家多了一个最得力的当家人。莹莹若是再得分产,回头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把单子开列出来,日后也好留给她的儿女。”
声音虽然低沉,但吴氏此话却是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今天看到朱家次媳的嫁妆,再看一看上一回朱家长媳那看似和朱莹差不多的嫁妆,对于张寿简直是娶回来比一尊小金人还要更有钱的媳妇,她那种体悟就更深了。
虽然张寿婚后直接把自己的产业全都交给了朱莹,她也从不过问儿媳妇的嫁妆,可如今眼看太夫人还要再把家产分给朱莹一份,她哪能不惊疑?
人家就算信任张寿,也信任她,可总得把话说清楚,把事情做在前头。否则日久天长之后,有个万一怎么办?
太夫人对吴氏已经非常熟悉了,此时见一贯都不太发表意见的她竟是如此坚持,而朱莹已经立刻上前小声规劝,人却难得执拗,就是不肯听,而张寿则但笑不语,她就笑了起来。
“也罢,事先说一个清楚明白,也没什么不好,就依照亲家说的办。”
见太夫人特意用了这样的称呼把自己和李夫人区分开,吴氏自然感激,随即又因为自己抢先说话越过了李夫人而赔礼。
李夫人也没有因为吴氏只是养母便心存轻视,连忙道了不妨,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分家不分居。
而对于这样的提议,赵国公朱泾就不假思索地点头道:“自当如此。赵国公府又不像那些几世同堂,儿孙分支众多的人家,住得太挤于是不得不分居。这里空房子多的是,若是二郎成婚之后搬出去,我们和大郎夫妇住这么大地方,又浪费又冷清。他又不是陆家那小胖子。”
陆三郎这个时候被拎出来当反面教材,张寿忍不住有点想笑,再看到朱二已经是根本不忍了,直接侧头笑了起来,,他就咳嗽一声道:“岳父说的是,一家人自然住一块最好,莹莹的院子都还留着,她和我都不时回来住,更何况朱二哥?”
李夫人听说过朱莹婚后还不时回娘家住,而且不是一个人,常常是连张寿也一块来,有时候甚至还带上吴氏这个婆婆,那架势只当是串门,此时真的确证了这一点,她不禁叹为观止。于是,她就笑着附和道:“亲家老爷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分家这件事已经没有异议,太夫人趁着此时精神尚好,就让江妈妈拿来一式四样册子,交给了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媳和孙女婿的长辈,由着江妈妈一一说明其中价值。
而江妈妈的记性和条理明显非常出色,哪些是因战功赐下来的,哪些是用赏赐的银钱买下来的,哪些是经营所得,哪些又是因为别家遇到什么事而转手……反正一处处田宅店铺,她都说得清楚分明。
而等涉及到存在钱庄上的那些银钱时,渭南伯和李夫人刚刚想说要避嫌,却被太夫人发话止住了:“我家的钱全都来得清清白白,并不怕别人知道,你们只管看,否则哪里知道是否公允?”
李夫人和渭南伯你眼看我眼,随即去看吴氏时,却发现吴氏也在看他们。三个人齐齐这么一愣之后,干脆就低头继续看了。而这一次,先开口说话的却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而是赵国公朱泾。
“娘,之前莹莹陪嫁不少,你和九娘也都贴补了她,家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田宅和银钱?”
低头看册子的朱泾一副被自家财产给吓了一跳的模样,此时那眉头甚至有些拧了起来。而当看到下头子、媳、女、婿,赫然没有一个人在乎这些,都在各自说各自的话,就连朱二也被朱莹和张寿拉到一边,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失了父亲的威严。
可还没等他咳嗽一声,重新摆出身为人父的架子,一旁的妻子九娘就若无其事地直接刺了他两句:“你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有功夫管家里置办了多少家业,哪有功夫去管得有多少银钱才供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开销。要是没有母亲,这家里早就喝西北风了。”
“哼!”
朱泾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那张脸了,重重冷哼了一声就没好气地将手头那份单子撂给了九娘,随即用一种说一不二的语气说:“这事儿你们定就行了,不过是一些田宅银钱之类的身外之物,给他们三家多分一些也无妨。”
见朱泾说完这话就不耐烦地大步出去,渭南伯张康顿时笑出声来,随即就故意一本正经地说:“这要是放在外面,单单每个田庄每座房子值多少钱,那还有的吵,朱家倒是好,当家老爷直接就头也不回走人了。总之就如此吧,太夫人您说话,我们听着。”
于是,朱二就耳听得某某田庄,某某屋宅,某某店铺分到了自己的头上,都是他从前压根没想过,更没奢望过会分到他头上的……而临到最后,分给他五万贯现钱,则是让他直接大惊失色,这才总算是明白,自家父亲为什么会出声质疑,而后更是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了。
如果他分到的是一份,家里的总数就是四份,这就是整整二十万贯的现钱,说不定汇票在某个钱庄砸下去,直接就会把那家钱庄挤兑到破产。而下一刻太夫人说的话,朱二听了更是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至于那些金银首饰,我也没上册,回头两个孙媳妇和莹莹一人一份,大抵是一人一箱子,至于价值如何我也没细看,都是她们分的,料想一家也有个万儿八千的。”





乘龙佳婿 第八百六十九章 将心比心,继续忽悠
赵国公府突然分家的事,并没有特意隐瞒,但是,鉴于第二天就是新妇过门,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引发波澜。然而,排场并不算小的这场婚事一过,分家的事就传出去了。主动宣扬的当然不会是朱家的人,而是渭南伯张康。
而这位庶子庶女都不少的渭南伯,回去之后就把家里两个成亲的儿子分了出去,各给了一笔不菲的家财——鉴于人豪富也是有名的,而且说这是因为朱家的分家有感而为。虽说他没有泄漏那边的具体情形,但一分为四却是说明白的,这下子也不知道多少人家暗流涌动。
尤其是那些当老子的,一个个简直对朱家这做法深恶痛绝。他们和儿子一块分家,而且还和儿子的分到的数额几乎相同?凭什么啊!
不应该是我当老子的先享受过,然后剩下的才归底下儿子们去分的吗?
于是,眼看赵国公朱泾若无其事地在兵部坐镇,仿佛丝毫不在意本该自己一人独占的财产,却被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占去了一多半,有看不下去——当然也怕这种风气会影响到自家的人,委婉地在这位面前提了一提,结果直接就被朱泾三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家里多少产业钱粮,我从来都一概不管一概不知,钱不是够用就行了吗?”
钱够用就行了?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钱什么时候才能够用?养姬妾仆婢要钱,穿绫罗绸缎要钱,住华屋美室要钱,出行车马扈从,去那些动辄要挥霍千金的地方吃喝玩乐……再加上那些动辄要投入巨大的爱好,比如藏书、古玩、兵器等等,哪一样不要钱?
有心想说朱泾虚伪,可试探的人转念一想,立时又沮丧了起来。
朱莹的奢侈,那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赵国公朱泾这个人,出了名的立身持正,从前妻子常年在寺中清修,他竟然也没有养什么婢妾,也从来不会去买醉,穿衣不尚奢华,家中房宅也都够住了,甚至都谈不上什么特别的爱好,武器之类的也都是皇帝赏赐。
这样的人,每年满打满算能有多少开销?还真能说钱够用就行了!
而朱泾这样的话传开之后,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而皇帝得知这是太夫人主持的分家,对这种子孙一视同仁,分家不分居的态度,却也觉得新奇有趣。当然,他和几个朝臣谈起时,却也特意提了一句,道是没事千万别学,因为朱家分家不是第一次了。
早先朱泾的兄弟,太夫人也是一样早早就主持了分家,给了一笔不算少的钱,再加上一个合适却绝对不算高的职位,然后就分出去单过了,至今他们都不肯回京。而现如今的分家不分居虽然和早先那会儿不同,但实质上的意义却差不多。
至于太后,得知此事之后,却特意吩咐召见了两个孙外甥媳妇,赏赐了几件东西之后,就嘱咐她们时时刻刻留心太夫人的身体状态,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派人禀告宫中。
言下之意张氏和王氏全都听了出来,竟是太后担心太夫人这分家之后,是因为预感到大限将至。她们之前只是努力克制不往那个方向去想,此时听了不免心中沉甸甸的。
妯娌两个一个新过门,另一个也才嫁了几个月,突然就天降横财,纵使她们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并没有想着如何给自己的小家积攒私房钱,但自然也对太夫人心存感激。可一想到是今后公中的开销,全都靠朱泾和朱廷芳的俸禄,王氏这个媳妇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因而,当出了清宁宫时,她就委婉对嫂子张氏提出了这有些不公平。然而,张氏在微微一愣之后,却是立刻就笑了:“弟妹,公公虽说身为国公,又是兵部尚书,俸禄很不少,而朱郎也是手握实权,本朝俸禄又几乎能和宋时比肩,但真要说家里的开销,其实还是不够的。”
王氏也当过家,此时微微一愣就明白了过来。
像王杰这样行事简朴,又从来不喜欢置办产业的清官,俸禄和开销也不过是堪堪持平,如赵国公府上上下下这偌大一家子,一个月光是吃喝用度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只靠着父子两个人的俸禄确实远远不够。那么,难道是谁在补贴?
王氏正这么想,张氏就轻声说道:“很简单,全都是太夫人在掏钱补贴。”
见人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她就满脸感慨地说:“太夫人这样的长辈,放眼整个天下都是最难得的。她分家之后,却还给自己留了一笔体己,但并不是藏着掖着,打算百年之后再给哪个喜欢的,比如咱们小姑子,而是大大方方拿出来,吩咐我就用在家里。”
这一次,王氏终于是彻彻底底无话可说了。想起婚后朱二也常常唠叨要好好孝顺祖母,弥补从前那些年的混账,她就轻声说道:“祖母确实可敬,然而她的病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好转。嫂子你要管家,如果可以,侍奉祖母的事情不如交给我。”
“我小时候也曾经伺候过老人,虽不敢说什么医术,但药方、艾灸、药浴之类的都学过,术业有专攻,总比你分身乏术强。”
如果太夫人如今还捏着一大笔财富,那么王氏这主动表态也许还可以曲解为邀宠逐利,可如今太夫人已经主持分了家,自己的体己也全都放在了公中供开销,张氏当然不可能这么想。而她也没有和弟妹假客气,沉吟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
“你有这心意,祖母会很高兴的。不过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不如这样,家中的事情一分为二,我们一人一半,照顾祖母的事,我们也一人一半。”
妯娌两个人商量这些并没有瞒着宫里带路的人,因此,清宁宫中太后很快就得到了禀报。对于她们这样坦坦荡荡的态度,太后自然相当满意。朱家除却太夫人如今的病,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她操心,然而皇帝这里就不一样了。
如果要说这天底下谁最让她不放心,那么,皇帝绝对位居头名!而偏偏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皇帝,还遇到了大明立国以来比诸子夺嫡更加诡谲的风波,她只希望不要真的闹出什么水陆两军跨海而击的戏码。
不是忌惮区区一个高丽,而是古往今来,东北面的那些小国,从高丽到日本,实在是让太多大国尝到失败的苦果了!
没几日后,高丽正式报丧的信使终于姗姗来迟,果然也提出了接回者山君入嗣先王的请求,当然却是有盖着慈圣王妃之印的国书。算一算路程和时间,皇帝和朝臣们就知道,之前问罪的信使估计也到了高丽国都,只不过,人家的回应却还早着呢。
然而,被送进会同南馆的那位信使,虽说不像之前那个紧赶慢赶以至于几乎累倒昏厥的信使那般疲累,但同样虚弱到了十分。可他依旧坚持要见身为正使的那位礼曹参议,等发现人竟然和者山君一块见了自己,这位官阶不高,却出身两班的信使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国中大王新丧的事,这边竟然已经知道了!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慌慌张张地说起半路上和天朝信使迎面遇上,对方那话里藏刀的态度之后,他就急忙问道:“莫非是天朝这边早知道了大王薨逝,于是不肯放者山君回国继位吗?”
礼曹参议脸上表情一连数变,在者山君轻轻颔首之后,他才肃然将此前已经有国中信使抵达过的事说了出来,见此时面前那信使登时面色相当不好看,他却又词锋一转,把之前二皇子之死那场绝大的风波娓娓道来。
这下子,那位并不太通晓汉语的信使终于完全面色煞白。他就想之前在国境边上某驿站碰到的那个天朝信使怎的态度那样蛮横,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知道家中为了这传信之功,想尽办法让他获得了这样一个差事,没想到却因为不通语言而错过了绝大信息!
虽然已经疲累欲死,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接下来……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我要继续去老师那儿上课。”者山君垂下眼睑,面上不见最初那些日子的彷徨之色,反而透露出几分坚毅,甚至在看到信使那慌乱的表情时,他又沉声说道,“不用担心,大明皇上已经答允,三月送我启程,而且还答应赐各色儒经三十五种。”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算经。”
那信使不由得懵了一下,见者山君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径直出了门去,他不禁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礼曹参议,期望对方能给自己好好解释一下。
“说来话长,总之,你只要知道,咱们未来大王这位老师非同小可,那是天朝太子殿下的老师,那就够了。”
信使本来以为者山君已经进了国子监,这所谓的老师也不过是国子监的老师,此时听说竟然是东宫太子的老师,他登时又惊又喜。可他刚刚觉得这是大明天子对者山君的看重,就陡然之间想起了刚刚得知的那件大事,心情一下子就再度惶急了起来。
难不成又要恢复到当初元时,一代代大王全都和入质似的留在大都,从教导再到废立,全都任由元帝一封圣旨的情形吗?
新的信使在想什么,者山君无暇理会,然而,归期一日日接近,大明朝廷到底想怎么做,他却还不得而知,于是就越发希望能够从张寿口中探听到一些端倪。人越是对他随便没架子,他就越是觉得,这样一个人相对那些提防警惕,又或者殷勤热络的人要可靠。
所以,哪怕这一天张寿照样是借着上课卖私货,但者山君却丝毫不在意,听得聚精会神。尤其是当张寿谈及开元年间,宇文融清理隐户,触动朝中权贵和地方大户势力,因而由此引来剧烈反弹,以至于一朝罢相而后客死异乡时,他禁不住就有些面色发白。
而听到汉时光武度田,同样遭遇的莫大反弹以及朝中动荡时,他就更加心情沉重。尤其是张寿把东汉末期的黄巾之乱,归结于初年光武度田的半途而废,以至于豪族势力越来越大,到最后不可收拾,以至于民不聊生时,他那表情就更加凝重了。
身为王族,但因为父亲早逝,叔父年轻力壮而且有子,他并没有受过系统的王族教育,虽然知书达理的母亲也会教导他一些,但那都是零碎不成体系。而且,母亲对于王氏高丽和李氏朝鲜的历史都称不上应知尽知,更不要说他们西面的这个庞然大国了。
所以,者山君听着听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老师的意思是,那位大汉光武帝难道就应该蛮干一场吗?”
“后人也就是嘴皮子一动,说说前人的功过如何如何而已,其实哪来那么容易。”张寿哂然一笑,随即轻描淡写地说,“这种话我连在慈庆宫也不会说,因为是招忌的。要知道,如今虽然没有豪族世家,却也有乡绅,有宗族,抱起团来,就连官府都没辙。”
“大明至少还有律法森严,官吏无数,可在高丽呢?那些出身两班的官员,能够因为大王一道政令,就反对他们出身的宗族?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吧!”
见者山君一下子极其沮丧,张寿就若无其事地说:“归根结底,枪杆子……刀剑之中出权力,在你们那边,所谓的大王更多的时候不过是掌握在勋戚手中的傀儡而已,大多数时候,军队都不能如臂使指,那么哪来的真正话语权?”
没等者山君抗辩,他就漫不经心地说:“旧军这种老兵油子,投入再多,也换不来什么成效,要想见成效,就应该在偏远之地,悄悄地遴选一批年少无知的孩子,从小开始抓起,编练新军,然后靠着这样的班底,逐渐掌握自己的话语权……”
学厅门外,花七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即指了指里头,对外头不动声色的阿六低声说道:“你就不管?”
少爷轮得到我管吗?阿六有些莫名其妙地扫了花七一眼:“皇上前天还来了一次,对少爷说起济州岛驻军的事,他不是正愁大军如何驻扎高丽吗?”
花七登时哑口无言。张寿这么忽悠人,竟然是为了驻军……他怎么觉得人是要鼓动者山君革自己高丽王室的命呢?




乘龙佳婿 第八百七十章 舍弃
张寿从来就没奢望过,这年头的统治阶级会出现叛逆——没有系统的学习和思想教育,在如今这种年头,就算有人同情黎民百姓之苦,也顶多只能济贫扶弱,又或者在做官时尽量清正廉明,再过线就很有可能做出一些蠢事。
没有发生头脑风暴似的思想变革,纵使才子名士也不可能高屋建瓴地看问题。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话可以完美用在普通人身上。指望从来没有受过教育的普通百姓有觉悟,那还是洗洗睡了吧。所以,他对者山君说了那么多,唯独只字不提教育两个字。当然,其实他提了,者山君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李氏朝鲜两班子弟都谈不上应学尽学呢!
高丽报丧的正式信使到了,而接下来的那位信使到得却比皇帝以及群臣料想得要早。却原来是高丽上下被那道兴师问罪的奏疏给吓坏了,一面派人卑词请罪,一面号称要派大军前往济州岛清剿,只请天朝宽宥……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自己会处理。
对于这样的表态,皇帝直接呵呵一笑。这一日在召见几位部阁重臣时,随手把这封国书一扔,继而就没好气地说:“若不是北面港口大多封冻,而从南面那些港口出发,风向不利,事倍功半,朕早就派水军直击了,还费神劳力等他们回复?”
但凡文官,尤其是高官,一心一意想着开疆拓土的人很少,多的是号称老成持重的,而此时此刻在御前的,一多半都是这样的人。于是,孔大学士就率先说道:“就算是风向有利,贸然劳师远征,也不是上策。由着高丽先查,这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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